第3章
望凝青收起卷轴,试了试楚老爷子的呼吸,确定老人已经撒手归西,便弯腰捡起佩刀,无比精准地刺透了他的心脏。 鲜血喷溅了望凝青一身,她却无动于衷,只是将佩刀留下,作为杀人的罪证。 灵猫跟在她的脚边,神情很是郁结:“……尊上,您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望凝青容色淡淡,“不过是为了让他心安赴死罢了,他以为锦国皇室还有一位忧国忧民、大权在握的公主,心里自然会安心不少。他也明白,只要他死了,楚家这事便能算了,死在我手上,新皇碍于天下之大不韪,更是不能追究,自然保住了楚家的官位。” “可是这样,未免不太符合王凝这位公主的行事作风啊。”灵猫还是有些不放心。 “除了你我,还有死人,谁会知晓此事?”望凝青眉眼清寒,“此事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王凝这位公主不需要忧国忧民,更不需要忍辱负重,她只需要坐在这一艘华美的船上,将最名贵的丝绸锦缎撕来听响儿,将那些矜骄郎君的尊严踩在脚下,等着被浪潮颠覆的那天就足够了。 望凝青正思考着回宫后如何劝服新皇,她并不知道,楚家的幺儿此时正死死地捂着嘴缩在衣柜里,憋得脸蛋通红都不敢哭出声。 泪水濡湿了半大少年郎的巴掌,直到她走出去很远了,那孩子才抹着泪,跌跌撞撞地从衣柜里爬出来,哭着扑到床榻边上。 他在泪眼模糊中将手探向老者的脸庞,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每一条纹路都自然地舒展。 满床血迹,老人却走得那么安详。 第4章 皇朝长公主 望凝青的演技被灵猫评价为毫无灵魂的演技。 她要么神情丰富语气毫无起伏,要么语气慷慨激昂面上无比冷酷,因为无法一心两用,难免顾此失彼。这样的演技让她的态度看起来非常敷衍,好在她扮演的本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公主,所以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置喙什么。 但是,如果是要面见皇上的话,这样的演技是远远不够的。 “尊上!算我求您了,委屈!是委屈好吗?您想象一下,您才刚开始学剑的时候,基础还没打好就被您那以冷酷无情出名的师父给埋进坑里感悟天地,没吃没喝地熬了七天七夜的那种感觉,是不是特别委屈特别难受?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那种!” “没有。”望凝青回想了一下那种感觉,认真地辩解道,“除了树根难以下咽,灵力稍停则止息以外,其余都好。” 灵猫一听这话差点没哭出来,它伸着一只爪子指着留影石上的影像,哽咽道:“您就不能像学剑法一样把这女孩的表情学下来吗?” “……”望凝青沉默了,恕她直言,这可比学剑法难多了。 话虽这么说,但望凝青到底不愧是铭剑仙尊手底苟活下来的弟子,在入宫的这一段路上,她以惊人的悟性将灵猫给出的表情学了个七七八八。入宫后她依照着王凝以往的习惯,连通报都没有就直冲御书房,逮着身穿龙袍的男子就是一顿锤。 “皇兄你混蛋,你明知道我跟楚家三书六礼就差亲迎了还下令诛九族,你叫皇妹我颜面往哪放!”哭泣的表情望凝青学得不好,于是干脆把脸埋在王皎然的肩膀上,努力哽咽,“现在好了,外头的人都说皇家无情,公主无心,就算是未来的夫家都能翻脸不认,跟皇帝做亲家一点好处都没有!父皇才刚刚殡天,你就往皇妹伤口上撒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蹲在御书房门口的灵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它心想,晗光尊上果然悟性非凡,这一波三折的语调学得可真是惟妙惟肖。 王皎然不愧是王凝的胞兄,也生了一张春花秋月般华美的容颜,但和他的长相一样,他本身也是个只爱风花雪月、抚琴弄墨的文人。一贯游手好闲的三皇子骤然登临帝位,以往的人脉全数断却,他正在书房里写诗感慨帝皇孤寡,高处不甚寒,这冷不丁地被同胞妹妹一顿闹腾,心里竟暖得很是偎贴,一时间便将父皇被人吓死的愤怒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地哄起妹妹来了。 “皇妹,等孝期过去了,皇兄封你为长公主,那楚奕之就算了吧,皇兄帮你找一宗更好的婚事。”王皎然不懂治国,只懂照搬书上的理论,书上说“君无戏言”,那自然是不能轻易反悔的,“皇妹值得最好的,我……朕看萧瑾就挺不错的。” 那你也是挺敢想的,望凝青趴在他肩上冷了脸。常明帝在世时都不敢想着将女儿嫁给萧瑾,在士族当道的景国,部分氏族的底蕴和地位丝毫都不比皇室逊色,甚至庶民出身的开国皇帝都要依靠与名门世族的联姻来稳定自己的威望。这些家族不仅豢养死士私兵,甚至还有大片族地,根基深厚连皇家都难以企及。 这种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家规森严,门风高雅,各别士族为了保持地位清正,既不尚主,也不嫁女入皇室。 ——萧家和严家就在这个“各别”的范围之内。 但是,王皎然不知道啊,正所谓“不知者无畏”,他只知道书上写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却不知道朝堂中的尔虞我诈,权利之下的人心莫测。他以为天老大地老二自己就是老三,想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国库里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如果说,国库被掏空是因为常明帝的无能养出了一臣佞臣,那景国衰败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王皎然的残暴不仁和一意孤行。 至于后来的那一位幼帝,不过是雪上加霜,让大权旁落,加快了景国的灭亡罢了。 但是这些,都跟望凝青没关系,她只是拿着沾了药水的巾帕往眼角摁了摁,顿时铁石落泪:“皇兄在说什么话呢,皇妹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没有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你让我一辈子得不到楚奕之,莫不是要让这孽障在我心上扎根一辈子?等我得到了,怎么磋磨他不成?再说了,皇妹我已经一剑杀了楚岚庭那个老匹夫为父皇报仇了!也省得皇兄刚即位就被人非议不仁!” 王皎然听罢,先是一惊,又是心头一暖,是啊,自从他下了那道命令,天下文人纷纷做文章来骂他,骂他不仁不慈,同为文人,他心里又怎能好受?但是这是天子威仪,是“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他必须维护皇家的颜面,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如今,楚家最大的顶梁柱被杀了!楚岚庭是谁?是常明帝的太子太傅,三公之一,前朝的正一品大官,太学院的首席讲师,不客气地说,这天下学子,六成都是楚岚庭的学生,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他老人家的著书至今还是科考的选题之一。 王皎然这次再也想不起自己的“天子一怒”了,他只知道自己一个高处不深寒的孤家寡人,幸得有胞妹在身后体恤自己。既然自己保住了天子的颜面,又能挽回一些“仁慈”的好名声,便是顺了皇妹的意愿又如何呢? 王皎然大手一挥,便将楚家的事交给望凝青去处理了,而望凝青也不负圣宠,转头就砸钱找了好几位寒门学子给新皇作文章拍马屁,愣是把皇上夸成天字第一号的大圣人,又顺便骂了景国公主一通,说她嚣张跋扈,说她放.荡无奔,两极对比之鲜明,简直不是同个人写的。 王皎然看了,心里越发愧疚了,只觉得皇妹是为自己挡灾了,他要多多补偿她才是。 于是,王皎然大手一挥,册封王凝为“景国容华长公主”,赏赐面首三十人,金银珠宝若干,绫罗锦缎若干…… 望凝青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听着太监宣旨。 先前她自己领了十名面首,现在王皎然又送了三十人,这一共就是四十人,就算一天换一个,一个月也轮不完。 等到下人通知家寺已经收拾好,怀释大师已经入住了之后,望凝青又突然想起自己还顶着“亵渎出家人”的名头呢。 面,貌之美;首,发之美。面首,谓美男子。在景国这个以貌取人的国度里,能入得皇上眼的面首自然容貌不俗,但是景国的美男子不仅要看五官眉眼,更要讲究风采气度。这些送来的面首就囊括了所有女子钟情的类型,清高、俊美、冷漠、邪魅、优雅、温柔……但是都无一例外地非常符合晋国的审美——长衣广袖,肤白貌美,说得好听是清癯如玉树,说得难听点叫手中缚鸡之力无。 见惯了修真界里剑扫四海、睥睨天下的修士,对这崇尚文弱秀丽之美的国度便难有共情。 道家念珠跟佛门的数珠有异曲同工之妙,望凝青想得心烦了便捻捻佛珠,心气平了,便也将面首妥妥帖帖地安置下去了。公主府的格局很大,长公主府更是不得了,住四十个人绰绰有余,只是这高低贵贱之分可有得掰扯了,望凝青不希望一群人勾心斗角,闹得府里乌烟瘴气的。于是便让他们自己选,喜欢斗的三两成团,不爱闹事落单的便划分到偏远一点的小庭院,清幽安静,也算妥帖。 冲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来的,好好养着,权当养只娇贵的猫儿就是了;那些心怀大志把她当登天梯的,可以酌情好好培养培养,虽然她也不知道养出来能派上什么用场。对望凝青来说,除了自己的剑,一切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是以对于这些小心翼翼试探她态度的男宠,她算得上是宽和仁善,予取予求,就算一个不小心得寸进尺了,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敲打一番,没有发作的意思。 得寸进尺的那一名男宠,名叫袖香。 他是宫里专门培养出来的小侍,从小学的就是如何以色侍人,就算不是被送给长公主,也迟早是要被送给别的达官贵人的。虽然说他们这样的宫廷小侍一生随波逐流,也没法自己选择主子,但侍奉女人总归是比侍候男人要好。 袖香是被送来的那三十人里最拔尖出挑、姿色最好的,也是擅长揣测上位者心思的。是以在发现长公主“予取予求”的态度时,他小小地试探了一下,提出想要入住仲吕院——那是距离驸马居所最近的地方,如果按照一般皇室的等级划分,那至少也是上了名录的侧妃才能住的。 虽然公主和驸马一般也不住在一起,但公主府还是会给驸马准备住处,一介小侍妄图给未来驸马添堵,重视规矩的皇室难免会发落一二。但长公主只是不咸不淡的扣了他的月俸,罚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禁足,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让袖香自以为摸清楚了长公主的态度。 长公主似乎并不在乎他们争宠于否,甚至是鼓励、支持他们争宠,只要在表面上不让驸马没脸,长公主都不会过问。 也对,如果真的在乎驸马,又怎会在大婚之前纳这么多男宠过府?长公主还手刃了楚家老祖,外头闹得风声鹤唳的,这仇结大了,可公主居然没准备悔婚?这里头的关系要仔细捋一捋,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驸马和公主的感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在驸马和公主大婚之前占据一席之地,对于他们这些碍眼的男宠而言就很有必要了。 袖香这么想着,当天夜里便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抱着玉枕走向了公主的寝居。 长公主府的院落是按照十二律来命名的,袖香居住的院落名为“林钟阁”,代表六月,同住的还有另外五位郎君。他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早就像养蛊一样分出了胜负,袖香就是那胜出的蛊王,其他人只能唯他马首是瞻。眼见袖香准备出手了,其他人都默不吭声地缩回了房间,就算心里有些想法的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恐被城府深沉的袖香惦记上。 袖香抱着玉枕经过夷则馆时,恰好与夜间出来赏月的林陌深对了个正着,与袖香不一样,林陌深本是寒门学子,只是因为长相俊逸才被公主强抢回府,并不是自愿的。同样是男宠,被抢回来的与被送过来的地位自然不同,林陌深看着袖香怀里的玉枕,面色瞬间就不好了。 凭本事的总是看不起以色侍人的,但袖香并不在乎,他的生存法则就是笑贫不笑娼,都这样了还拿捏什么清高?难道驸马会因为你抵死不从而放你一马吗?他们都是男子,公主又生得那般美,睡一觉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袖香便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抹上气味馥郁迷人的花水,如同一道精心制作的佳肴一般躺进了公主的被褥。 第5章 皇朝长公主 夜半更深,侍女掌灯,练了一天剑的望凝青揉着酸痛的手腕,冷着脸朝着自己的寝居走去。 皇室公主乃是人间富贵花,这具身体自然生得丰满纤柔、骨肉匀亭,可并未伐经洗髓的根骨七窍不开,八脉不通,骨血之中流淌的尽是沉疴烂淤,笨重如泥淖,不似修真者那般灵动轻盈。习惯了耳聪目明、步如踏云的生活,如今重新变回凡人,让望凝青好不适应。 想到未来或许会以神魂之体穿梭于三千世界,望凝青决定放弃对身体的锻炼,转而修炼内息和魂力。 她自认是个凉薄寡情之人,除了剑道和魂魄属于自己,就连父母给予的皮囊都不过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东西。 不在乎的东西,磋磨起来自然不会心疼,她前些天通宵不睡打坐了一夜,愣是把这具从未吃过苦头的娇躯折腾出了腰酸背痛的毛病。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里修出了一丝内息,只要这一口清气不绝,她就能将自己的剑术重新拾起。 感知比以往更加敏锐的望凝青在踏入屋舍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他人的呼吸,她那双好似绘着千山暮雪之景的眼眸微微开阖,无人之时流露出来的孤冷眨眼间化为了一掬融融的春水,暖且柔,酿着三分桃花随酒的醉意。 望凝青已经能做得很好了,她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景国容华公主的身份。 “殿下。” 容貌清绝如画的少年披散着长发,穿着白色的单衣,松松垮垮地露出玉一样光洁的颈项与锁骨,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诱人弧度。半大的少年倚靠在床褥之间,长发如墨水般蜿蜒,半遮半掩,欲语还休,不像是以色侍人的男宠,倒像是勾魂的艳鬼。 “夜深露重,暮风清寒,袖香特来自荐枕席,只求夜里为殿下添三分薄暖,还望殿下……垂怜。” 都说以色侍人能得几时许?奴颜媚骨太过卑贱,小意奉承易被弃也,可袖香是谁?是宫中走出来的画皮,吃人不吐骨头的艳鬼。 讨好是真的,勾引是真的,可他唇角的笑弧坦荡自然,若即若离,既不谄,也不俗,只教人想起“今宵风月好,相思教人苦”。那劝诱别人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风流雅态挠得人心里发痒,活似被柳枝尖尖搔了一下,便是不饮酒,也有三分醉。 眼前的少年自然是美的,但望凝青却没有力气去欣赏,她如今四肢百骸都疼得乏力,这娇生惯养的公主连外门弟子的日课都应对得疲乏不堪。床被人占了,望凝青也没生气,她还未洗漱,便朝着袖香颔首,自顾自宽衣解带,走向殿后的浴池。 袖香望着她眉宇间的疲色,一时有些愣怔,回过神来却是偏头一笑,眉眼熠熠生辉:“殿下,让袖香来伺候您吧。” 望凝青并无异议,袖香要替她更衣,她便姿态自然地伸出手,仿佛身旁站着的不是自己的男宠而是宫内的太监。可这狡黠的少年郎不安分,一边替她解下繁重的服饰,一边有意无意地用指腹拭过她的脖颈、锁骨、耳根、掌心……像一只矜骄的猫,非要引起主人的注意。 被闹得有些烦了,望凝青看着跪在脚边为她脱绣花鞋的男子,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他微微将脸抬起,俯身在他薄唇上落下一个吻,轻得一触即离:“莫要胡闹了,本宫乏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少年怔住了,他看着公主容色淡淡起身,仅着一件单衣走向后殿。 鼻腔间凛冽的雪松气息还未消散,木质香的气味太冷太烈,乍一闻甚至有些呛,但等那最初刺鼻的松香淡去之后,无法忽视的清透纯洌便一点点地漫了上来,那气息让人不禁想起深山老林中的那一口小石潭,因无人踏足而少了几分红尘烟火气,其境过清,不宜久居,却有着空游无一物的清澈无暇,意境之美几近空灵。 袖香知道,那是雪的气息。 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俯视凡人,那般慈悲地垂怜了一瞬。 袖香浑浑噩噩地跪在那里,直到望凝青洗漱完毕,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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