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关满妹点头。 “正好,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拿去吧。” 关满妹接过报告,唇张合着还想问。 下一刻,医生就开始数落她:“你现在不能出院,你怀孕了知不知道?” 怀孕? 关满妹如遭雷击,她不敢相信地打开报告,大刺刺的结果刺痛了她的双眼。 怎么可能? 明明上辈子,她是结婚一年后才怀孕的。 这一次怎么会变了? 关满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沉闷的胸口像是砸中了巨石,令她呼吸不过来。 她如同失了魂一般回了病房。 纷乱的脑子无法思考,她躺在床上,眼圈却已经无意识地湿润一圈。 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上辈子,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生下后哺乳了三个月,就被傅黎父母接走了,抱走的理由是:关满妹作风不好,怕把孩子教坏。 从那之后,她只能一个月见一次女儿。 母女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关满妹下意识将手放在肚子上。 整个人宛如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上辈子女儿幼时的记忆。 “妈妈,我不想和你分开。” “妈妈,为什么大家都说你不好?” “妈妈,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妈妈。” 过了许久许久,关满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眼底有了明悟。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和傅黎提离婚的事情。 过了几天,傅黎接关满妹出院回了家。 一前一后走进家门,关满妹看着傅黎宽阔的肩膀,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怀孕了。” 傅黎身形一顿,回头诧异看向她:“怀孕了?” 原以为傅黎会不在意,没想到,关满妹诧异地看到他眼底掠过一丝惊喜。 她有些恍惚。 明明上辈子,傅黎对于这孩子的到来是那么厌恶。 接下来的日子,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傅黎居然开始接她下工,这让关满妹愈发摸不清头脑。 甚至有一天,傅黎回家还递给她一本书,有些别捏地开口:“这本书送给你,对翻译有很大帮助。” 关满妹愣愣接过,低声呢喃着:“谢谢。” 这一刻的他们,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对普通的夫妻。 随即,又听傅黎说道:“我帮你问了,明年景丰出版社还会招聘一个翻译,正好你生下孩子就可以去面试了。” 关满妹更加震惊了。 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即难掩激动地问他:“真的吗?” 看到她这个欢喜模样,傅黎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低声应了下来:“是的。” 转眼过了三个月。 关满妹去卫生所产检,看完结果,医生随口说了一句:“你这月份有些不对,肚子太平了,注意饮食营养。” 这随口一说,却被有心人听见了。 只一个周末,谣言就传遍了机关大院。 关满妹一无所知,这天,她照常下工回到家。 一开门,就见只见关父、关母、关冠英和傅黎坐在大厅,气氛格外沉重凝滞。 关冠英一脸义愤填膺地率先开口:“满妹,你怎么可以偷人呢?” 关满妹愣了一瞬,随即厉声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下一刻,就见关母冷哼一声:“有人看到了你和沈恒在废桥那抱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话,关满妹明白了,又有人在传谣言。 她压下怒火,语调平稳地解释:“我没有,是沈恒以为我要跳湖拉了我一把……” 话还没说完,关母就言辞激烈地打断了。 “好端端你跳什么湖?意思是你在这过得不好,是我们逼你去死吗?” “你扪心自问,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可你总是做出这种丑事来,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里搁?” 一字一句,都戳到了关满妹的心中。 知道她讲不通,关满妹将视线放在了傅黎身上,沉声问道:“你信不信我?” 可傅黎的回应却让她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你把孩子打掉吧。” 打掉? 关满妹不可置信地看着傅黎,却只能望进傅黎冷漠的眼底。 那冷漠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将关满妹心中这些日子来对他的一丝期待斩断了。 她浑身发寒。 就听见关母跟着附和:“没错,这个野种不能留!” 而关冠英则是不赞同地拧眉:“爸妈,这样不好吧,至少得问问满妹的意见。” 原本冷静下来的场合,因为关冠英的好心发言宛如一滴水进了油锅,几人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 “还问什么?她好意思还留着这个野种?” “你这个丢脸的东西!” 关父一把拽起关满妹的手,将她拖到了桌子旁,呵斥道:“快点,把同意书签了,就把孩子流了。” 关满妹被拽的踉跄,差点摔倒。 她看着桌子上的流产同意书,手狠狠地攥紧了:“我不会签的。” 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绝不可能会丢下她。 “不签?” 这下可把关父气到了,他露出狠厉的表情:“你要是敢留下这个野种,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么丢脸的女儿,从今天起,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 听见这话,关满妹身子颤了一下。 她抬眼,视线从狠厉的关家一家人扫到冷漠的傅黎。 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地问他:“这个孩子是你的,你真的不信我吗?” 傅黎只冷淡回了一句:“你让我怎么信你?” 这一刻,关满妹好像幻视了上辈子的他。 她悲凉一笑:“傅黎,你真的挺可怕的。” 明明不爱她,前世却可以忍受和她过三十年。 看着自己发疯,看着自己失去自我,他却永远如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她陷入泥潭。 对这个男人,关满妹算是彻底死了心。 随即,她一言不发地拿起笔,众人以为她要签字时,却见她掀开流产同意书露出背后空白的一页。 抬手用力写上了几行大字。 写完,关满妹将纸一扔,注视着他们:“我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我的孩子也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可以走了。” 关父捡起纸张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 从今天起,我关满妹与关家所有人断绝关系。 关家对我没有抚养教育之恩。 此后,恩断义绝,我对关家无养老义务,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关父顿时气个仰倒:“冥顽不灵!” 说着,他竟是一把攥住关满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房间里一关,“咔嚓”一声落了锁。 关满妹被推的差点摔倒,回身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能拍门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无人回应。 她还听见门外传来关冠英好似很关心的话语。 “爸,我觉得她可能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你不要逼她了。” 又听到了关父的怒斥。 “逼她?她丢尽了关家的脸,这事没得商量,我让她打就必须打,明天就带她去卫生所。” 一字一句狠狠砸在关满妹头上。 她愤懑、不甘却又毫无办法。 一颗心坠入了无尽深渊之下,到了极点后,关满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紧紧攥紧了拳头。 她要逃! 她必须得逃! 深夜。 雨滴“噼里啪啦”拍打着窗子。 万籁俱静,关满妹趁夜逃了出来,上了一辆开往冀市的大巴。 车开动起来。 关满妹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只要离开这里,就再也没人能左右她的人生了。 这样想着,她唇角不由得勾起。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大到连车灯都只能照映出前方一米的距离。 而车也越开越慢。 关满妹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她抬起头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而沉重的东西砸向了这辆大巴。 连一声惨叫也没有,暗沉的雨幕就掩埋了一切。 …… 第二天,天亮了。 部队办公室。 关父气冲冲的对一旁沉默的傅黎说道:“有人看到我那个不孝女上了一辆牌号京的大巴,等她下车我的人就会立马就把她抓回来!” 傅黎抿了抿唇,看着窗外的雨帘没有说话。 关冠英看了看傅黎的脸色,轻声问着:“也不知道满妹和沈恒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要是她回来了,你会和她离婚吗?” 听见这话,傅黎胸膛的心脏突如其来的紧了一下,压抑的窒息感令他呼吸有些困难。 正在这时,电线杆上的喇叭响起。 “现在发布红色暴雨预警,请广大民众尽可能不要外出,注意山体滑坡……哎,你谁啊?” 听到山体滑坡,傅黎心中莫名地不安。 然而就在这时播报戛然而止,里面响起了一阵推搡声。 众人都惊了,抬头看着喇叭。 接着,一阵尖锐的刺耳声音传来。 傅黎拧紧了眉。 这时,喇叭响起了一个嚣张的声音:“我是沈恒,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就听说我和别人通奸了?” “老子要看上了那个女人,绝对光明正大的承认,但老子绝对不接受别人随意污蔑。” “最近传我谣言的小人等着,不要让老子抓到你,不然弄死你!” “砰”地一声,广播断掉了。 傅黎猛地抬头,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喇叭。 他误会关满妹了…… 关满妹是清清白白的。 可他,不仅不信任她还让他去流产…… 这一刻,愧疚涌上了他的眸子。 傅黎猛然站起来,他要亲自去一趟冀市,去把关满妹找回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敲响。 “砰砰砰!” 声音又急又沉,连带着傅黎的心也跟着猛然一跳。 一抬头,就见门被推开,一个警卫员大声报告:“报告旅长!315路段发生山体滑坡,一辆车牌号为京的大巴被埋,首长通知我们立即支援!” 这则噩耗令傅黎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忍不住反驳:“不可能!” 警卫员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关父也愣在当场,脸色倏然惨白。 谁都清楚,遭遇山体滑坡九死一生,更何况过了这么久。 傅黎不相信,他不信关满妹会死。 怀着这份心情,他跟随着支援的军人来到了315路段。 此时,雨已经停了。 这段路面满是石块和泥石,却没有看到大巴车的影子。 傅黎一把拉过路过的救援人员,急切问道:“同志,那辆大巴有人生还吗?” 那人摇了摇,指向了一处:“那辆车被冲到了崖下,搜救难度太大了只能放弃。” 放弃? 傅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厉声道:“怎么可以放弃呢?我的妻子还在车里。” 上扬的声调几乎要破掉。 这是傅黎第一次如此失态,在那人诧异的眼神中,他缓缓放开手,抹了一把脸:“抱歉,我情绪太激动了。” 那人摆了摆手:“没事。” 傅黎在其他人节哀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了崖边。 底下是一片绿林,四周都没有道路连通。 这里随时会再度塌方,强硬去搜救,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尸体没找到又添上几具尸体。 傅黎知道这一点,却怎么都无法接受。 一旦放弃搜救,关满妹就再也没了生的希望。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眼睛渐渐发酸才闭上了眼。 这时,身后传来了关冠英的声音:“傅黎,你没事把?” 傅黎没有回头。 关冠英走到了他的身边,看了眼傅黎泛红的眼圈,轻声安慰:“这么高的崖,很难有存活的希望,这都是她的命,你不要太伤心了。” 许久没有回应,关冠英尴尬地息了声。 过了一会儿,救援人员开始清场:“这里随时可能再度塌方,所有人都快离开。” 带傅黎来的军人过来了:“傅同志,该走了。” 傅黎再度沉沉看了一眼崖底,才转身上了车。 关冠英也跟了上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车内的氛围很是压抑。 傅黎能感觉到关冠英一直在看他,好像有话说,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应付了。 过了很久很久。 车子驶进了机关大院。 傅黎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回到了冷清的家里。 视线一扫,他蓦然发现家里几乎没有关满妹生活的痕迹。 除了必须得生活用品,客厅没有摆放任何的照片。 傅黎推开关满妹的门,空荡荡的一张床一个柜子映入眼帘。 这一幕,令他双目刺痛起来。 这里像招待所一样,完全不像一个家。 他知道女人喜欢打扮,可他竟然连个梳妆台都没给关满妹准备。 傅黎站在那儿,后知后觉地呢喃着:“对不起……” 可这份歉意来的太迟了。 …… 一连三日,傅黎都请假了。 傅家人坐不住了,赶来了傅黎的家。 傅母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皱了皱眉。 傅爸着急了:“还敲啥门,你不是有钥匙吗?” 白了一眼,傅母拿起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打开灯,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一地的酒瓶胡乱摆放着,而傅黎如同木桩一样坐在客厅一动不动,眉眼冷淡,不知在想什么。 这还是她有洁癖的儿子吗? 太不正常了…… 傅母走上前,生怕刺激到他,小心问道:“儿子,你没事把?” 傅黎没有回应。 傅母转头看向傅爸,眼神示意怎么办? 后者摇了摇头,冲着傅黎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儿子,当初人家嫁过来没有摆酒席,这去了总得给她办个白事把。” 所有人都认定关满妹死了。 傅黎却是不相信,雨停了之后他参与了搜救,却怎么都没找到关满妹的尸体。 直到今天,军方不再派人了,宣布全车无一存活。 他也彻底死了心。 听见爸的话,傅黎心口钝痛,他竟然连婚礼都没给她办。 一开始,傅黎是恨关满妹的。 恨她心思歹毒,竟然不顾名节给他下药。 让他不得不娶她。 所以他冷漠地对待关满妹,连看都不乐意看她一眼。 但最近的日里子,自己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不觉,就上了心。 等他好不容易才认知到自己的感情,试图抛弃过往,重新与她相处。 却骤然听到了那个谣言。 那一刻,傅黎的心冷透了。 他再一次伤害了关满妹,等他得知真相想要道歉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过了许久,傅黎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 他缓缓抬头,对着父母担忧的面孔,沙哑着说了一个字:“好。” …… 关满妹的灵堂。 棺木是空的,照片也是空的。 人死了,大家好像也忘记了之前议论关满妹的话,纷纷说起了关满妹的苦楚。 “满妹太可怜了,吃了一辈子的苦。” “是啊,娘家丈夫都对她苛刻,真是不幸呀。” “听说是关家人逼关满妹打胎,关满妹才跑的,她只不过想保护孩子,这有什么错呢?” “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走了,这关家太不是东西了。” 关父关母听到这些话,站在那儿脸都涨红了,呐呐不语。 唯独关冠英,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棺木旁的傅黎,眼神闪烁一下。 明明是傅黎要求打胎的,怎么全算他们头上呢? 倏的,灵堂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众人望去,就见沈恒提着一个中年妇女的衣领进来了。 关冠英看到这个女人,瞳孔骤然一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正打算偷偷离开,就见沈恒将人提溜到中央,冲中年妇女抬了抬下巴:“说吧,告诉他们,你为什么要造谣我?” 中年妇女哆哆嗦嗦的,她环顾一圈,正好对上了关冠英的眼睛。 下一刻,她眼神亮了,抬手一指:“是她告诉我,你和关满妹在废桥那里抱在一起。” 众人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看见了正准备离开的关冠英。 视线中心的关冠英,脸色霎时间白了。 但她很快恢复过来,厉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 可中年妇女咬死了就是她说的。 见周围人的眼神不太对劲,关冠英有些慌了。 关父扬起眉:“真是你造谣?” 关母也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而傅黎的视线,却是格外的冷,冷到关冠英心里发寒。 关冠英忍不住心颤了下,深呼吸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的确看见了你和满妹抱在一起,我又没有说谎,难道讲真话也错了吗?至于其他谣言我也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一旁的沈恒凝眉嗤了声,眼神冷冷停在关冠英的身上:“她跳湖,我救人,就这么简单。” “就因为这种事,你就造谣她偷人,造谣她的孩子不是傅黎亲生的?难怪她想跳河,就是你们关家想要逼死她!” 胡编乱造,谁不会说? 这个女人段位很高,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其他人一听就会品出其他话来。 可偏偏没有证据。 就算知道她在推波助澜,也拿她没办法,那就干脆让她尝尝被造谣的滋味了。 关冠英咬了咬牙:“这些不是我说的,你别想给我泼脏水,我没有理由造谣满妹,我平日里对她不好吗?” 众人沉思了起来,的确,关冠英平日里都停关心关满妹的。 沈恒笑了笑,上当了:“就凭你喜欢傅黎,嫉妒关满妹嫁给了他,之前不都是传你和傅黎是一对吗?” 傅黎和关冠英之前是一对。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关冠英紧了紧手,正要说什么,傅黎的话率先甩了出来:“我和关冠英,从来就没有交往过。”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诧异,傅黎和关冠英居然没有交往过? 那以前是怎么传出关满妹拆散他们的谣言? 傅黎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谁造的谣,但以后再让我听见,不会放过他的。” 关冠英一下子就白了脸。 众人奚落的眼神扫在了关冠英的身上,大家都不是蠢人,随便一想就清楚了。 这些谣言怕是有人在故意说的。 至于是谁? 大家心里都清楚。 关冠英终于承受不住这些眼神,红着眼转身离开了。 闹剧结束了。 沈恒准备离开,走之前脚步顿了下,还是反身到了空荡荡的棺材旁。 他站了一会,忽视一旁的傅黎,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朵白花。 再度看了宴棺材,沈恒摇了摇头:“真可怜,尸体没了就算了,连张照片都没有。” 说着,将花扔进了棺材里。 傅黎看着那朵花,眼里颤了颤,随即他沙哑着声线说道:“谢谢你,给了她清白。” 沈恒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我只是为了自己。” 说完,他便离开了。 葬礼结束了。 傅黎抱着空荡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回家里。 刚进楼道口,就见关冠英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他。 傅黎霎时顿住了脚步。 随即,他看也不看她,越过关冠英准备掏出钥匙进门。 身后传来关冠英略微沙哑的声音:“傅黎,我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你要相信我。” 准备开门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傅黎没有回身,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相信你,这些话没有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真的相信吗?” 关冠英一边说,一边走了上来,试图观察傅黎的脸色。 傅黎侧目看向她。 一双眸子像冰雪一般:“你是没有说过,但你总是在推波助澜。” 关满妹的脸瞬间僵住了。 下一句话,让她更加遍体生寒:“关冠英,不要拿我当傻子。” 傅黎说完,便开了门一脚踏进去。 关冠英心里又是不甘心,又是愤怒。 望着傅黎的背影,她声音发紧:“你说我拿你当傻子?可那些谣言,你自己也默认了不是吗?”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怪我?若不是关满妹下药,和你在一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说到最后,关冠英几乎是喊了出来。 回应她的是大力的关门声。 关冠英被震的蜷缩了下,她看了许久,才抹了一把泪离开了。 屋内。 傅黎将骨灰盒放在桌上,久久凝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蓦然间,那些模糊的回忆清晰了起来。 当时,是一个婚宴。 他身为伴郎,而关满妹则是因为伴娘在路上耽搁了,被迫顶上来当了伴娘。 闹婚的时候。 就见有人给关满妹敬酒,她也不好拒绝,僵住脸很勉强地笑。 傅黎看着莫名有些不舒服,就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替她喝了。 不一会儿,他感觉浑身发热,意识也有些不清楚。 但他很清楚地记得,是关满妹把他扶进了房间。 随即就记不清了。 等他清醒过来,就看到了自己和关满妹赤身抱在一起。 傅黎愤怒不已,一把掀开被子,冷冷质问她:“你给我下药?” 而关满妹是怎么回答的呢? 莫名的,或许是太过愤怒,这段记忆总是想不清楚。 想了很久。 脑海里才浮现了关满妹当时的表情。 她是茫然的、恐惧的,她摆着手,苍白无力的解释着:“不是我做的,我看你不舒服就想扶你进房间休息,然后你就……” 可他那里听得进去,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当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现在想想关满妹未说完的话,或许,这一切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傅黎狠狠握紧了拳头。 看来,他必须要重新去查一下了。 过了一个月。 傅黎分别查了灌酒的人,但人数众多,有些去了其他城市,有些人不承认。 这事查起来太艰难了。 直到有了一个新的线索,是同行的一个伴郎说:“我好像看到有人往杯里加了东西。” 傅黎惊喜不已:“是谁?” “他叫刘明。” 等傅黎找过去时,却得知刘明早在三个月前就醉酒掉进河里死了。 线索就这样断了。 但他心中有一种预感,或许,那杯酒是刘明用来对付关满妹的。 却被自己给喝了。 他不由得苦笑:“若真是这样,从始至终,关满妹才是受害者。” 而他们全是加害者。 这个可能的真相令傅黎沉重不已,愧疚的情绪像是藤蔓一样蔓延。 每天傅黎都会去关满妹的房间待一段时间。 同关满妹还在时一样,坐在她坐的凳子上,透过青绿色的木窗,静静看着银杏树叶随风飘扬。 好像坐在这里,就如同关满妹还在一样。 但渐渐地,傅黎感觉越来越孤独,这个房间他也不敢再进来了。 只要一进来,他的负罪感,孤寂感就会愈发强烈。 在这种情绪下,傅黎只想逃离,所以在上级给了外派的指标时,他毫不犹豫就去了。 …… 三年后。 年,米国大使馆。 傅黎坐在办公室内,阳光从玻璃映进来,照在他处理着事务的身躯上。 这时,一个随员神色匆匆赶来。 他急忙禀报:“傅参赞,华人街在十分钟前发生了大规模的氢气气球爆炸,导致我国数名公民受伤了。” 重大国际事件。 傅黎“蹭”地一下站起来,拧紧眉,沉声问道:“有人死亡吗?” “医院暂时还未宣布,现在都拉去抢救了。” 得到答复,傅黎立马做出决定:“走,去医院!” 说着,他大步跨了出去。 很快,轿车行驶到了医院。 走廊上,到处是被炸伤的伤员,“哎呦”的叫着,而医务工作者明显不足。 傅黎的眉间皱的更深了,他对身后跟随的随员说道:“你去统计我国伤员人数,派人安抚群众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如果有记者来报道,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随员领命后,立马开始落实下去。 有条不紊地处理后,随员传来了一些好消息:“参赞,这个医院我国受伤人数24人,全部是轻伤,没有人员死亡,还有一些在其他医院,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傅黎总算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些记者扛着摄像机,夹着话筒来到了急救室。 看着他们试图去采访伤员。 傅黎摇了摇头,正打算去阻止,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他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 轰地一声。 像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傅黎骤然望去,一个黑发的国人站在那儿。 但她的面前拦着记者,傅黎看不清她的脸。 傅黎一步一步靠近,那人的眉眼也一点点地出现。 弯弯的柳眉,标准的瓜子脸,那一双原本如同死水的眼睛,此刻却是明澈温和的,而眼底则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傅黎瞳孔一缩。 那是 一张和关满妹一模一样的脸。 傅黎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心跳如同战鼓在胸腔里跳动。 傅黎随着心跳的频率,一步一步走到关满妹的一旁,吐出的话语沙哑无比:“关满妹……” 他很明显的看到关满妹顿了一下。 随即,她望了过来,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客套的笑容未变:“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认错了? 傅黎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明明就是一样的脸,他不可能会认错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是大使馆的参赞,方便看一下你的护照吗?” 女人笑了笑,看了眼他的服装, 随即从包里翻出了护照,递了过来。 傅黎接过,一打开,上面的名字令他身形一怔。 方瑾思。 不是关满妹的名字。 傅黎的表情逐渐僵硬,他缓缓抬眸,将护照递了回去:“谢谢……配合。” 声线干哑不已。 方瑾思笑着接过,客气疏离:“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留下这句话,她便进了病房。 病房内躺着的是她的下属,见关满妹进来了,立刻捂着头唉声叹气:“老大,我这算工伤吧?” 方瑾思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心,会给你报销的。” 听到这句话,他头也不疼了,开始说起了工作:“真是倒霉,都约好了今天商量版权的事,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关满妹抿了抿唇,安抚道:“没事,你好好养伤,这个不急。” 她出了病房站在走廊,视线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傅黎的身影。 关满妹缓缓吐了口浊气,来到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她神色不由得恍惚起来。 她既是关满妹,也是方瑾思。 三年前。 大巴车遭遇泥石流,沉重的石块砸向了车身。 车子瞬间侧翻了。 她因为系了安全带,遭受的冲击比较小,凭着求生的意志砸开了玻璃,逃了出来。 顺手还救了个女孩。 雨夜里,她们互相扶持着走出了山,最终倒在了卫生所的门口。 等她醒来,就对上了女孩惊喜的脸。 “姐姐,你终于醒了。” 关满妹懵了片刻,才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我们没死?” 关满妹呢喃着,女孩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是啊,我们得救了。” 随即,她面露迟疑,还是咬牙说了:“姐姐,你的孩子没了……” 关满妹僵住了,心脏钝痛起来。 她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那座大山里,就能感觉到这个生命在慢慢消散。 恍惚间,隐约能听到有孩童在她耳边轻语:“妈妈……你会没事的。” 这条命是这个孩子给她的。 一滴泪从眼眶溢出,砸了下来,随即是两滴三滴…… …… 出院后,关满妹才知道。 因为自己昏迷无法沟通,女孩便用她姐姐的身份给她办了住院。 这个时候,还没有身份证,依靠介绍信和户口本确认身份。 女孩叫方娅,她姐姐叫方瑾思。 她的父母前段时间去世了,只剩下她和姐姐,家里没有积蓄为了不饿死,两人合计着去村里介绍人说的地方打工。 谁知道路上会发生意外。 讲到这里,方娅泪流满面。 她的姐姐永远的留在了那个泥石流里。 关满妹摸了摸她的头,怕她把眼睛哭坏,便牵着她去小餐馆。 两人来到小餐馆吃饭。 很快,菜上来了,一荤一素一汤。 方娅一边哭,一边大口吃了起来。 关满妹劝道:“慢点吃,别噎着了,要是你不嫌弃,以后我来当你的姐姐吧。” 就这样,关满妹成了方瑾思。 大使馆。 办公室内,傅黎垂眸看着文件,可半天都没有翻页。 良久,他叫来了随员,吩咐道:“你把一个叫方瑾思的资料拿过来。” 资料很快递了过来。 方瑾思,京市人,父母双亡,名下一个妹妹。 年到了泸市译文出版社工作,短短三年就靠出色的能力爬上了总编的位置。 这次到米国,是为了和一个作家商讨版权问题。 资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一切都太巧了,关满妹和方瑾思居然都会外语?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关满妹并没有死,而是不知道用了别的方法顶替了方瑾思的身份。 …… 关满妹在医院交完费,便回到旅馆。 一推开门,就见方娅正紧紧盯着电视。 看见关满妹回来,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姐,你没事吧,我看新闻报道,华人街那边发生了气球爆炸。” 关满妹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但是张文受了点轻伤。” “最近有点乱,你一个人不要出门,等我谈完事情就接你去玩。” 方娅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大早,关满妹便赶往了医院。 确认张文没什么问题了,便办理了出院,随即两人赶往了出版社。 没有出现,来的是她的经纪人,海伦。 一坐下,这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很热情的打招呼:“嗨,达令,我是海伦。” 聊了几句,关满妹便直入主题:“我们出版社很喜欢的作品,希望永夜这本书可以将中文版权卖给我们。” 海伦沉思了一会,随即面带歉意地说道:“达令,我也很希望和你们合作,但是说实话,你们国家的市场真的不行。” 关满妹的心猛然一沉。 这是变相的拒绝了,她试图说话,就又见海伦给了重重一击:“据说你们国家连教育都成问题,怎么会有人花钱买小说看呢?” “而且,我们很珍惜羽毛,要是因为翻译的原因口碑坏了可就糟糕了。” 这些问题很犀利。 但对方抛出了问题,自然就是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关满妹深吸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尝试翻译的一小节,你先看看我们的实力。” 海伦懂中文,当下便自己翻看了起来。 永夜是一部爱情小说,讲述的是男关满妹人公不顾世俗在一起,最后双双殉情的故事。 这本书后来在国内广受欢迎,最后被搬上了大荧幕,成了戏剧经典之作。 明知这本书能赚钱,关满妹自然要把版权争取过来。 过了一会儿。 海伦一目十行看完,短暂的陷入了沉思,随即话语间松了几分:“我先让看一下,如果可以我再联系你们。” 看样子还有希望。 关满妹没有多说什么,道别后便离开了。 张文跟在关满妹的一侧,看了眼关满妹问道:“老大,我们还要等多久?咱们商务签的有效期快到了。” 关满妹抿了抿唇,直接翘板:“三天,三天还没谈成功就回国。” 两人回到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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