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你当真是...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疯了不成!疯了不成?!” 平清王千算万算,先是将谢璟送回老家,又将谢璎匆匆嫁出去,还给了平清王妃和离书,一旦事情不对,就让她带着和离书还有谢珀回百里家,日后让谢珀入赘百里家,改姓百里。 如此,在最差的情况下,也能最大程度保全谢家。 只是没他万万没想到,他送回老家的谢璟竟然又回来了,还去了给首阳长公主效力,一心想着参与这些事情,以命博一个富贵荣华。 “儿子可没疯,疯的是父亲您啊!”谢璟呵呵直笑,“明明是自己的亲儿子您却不相助,反而是去帮一个外人!您真的是疯了!” “您以为谢琅得势会放过您?放过我?还是会放过太子?不会的不会的!若是他一朝得势,真相大白与天下,太子必死,我也必死,您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父亲啊!情势逼人,我等想要活命,便没有得选择,只要你答应了与长公主联手,日后事成,有的是谢家的荣华富贵!” 平清王直接笑出声:“你以为她的话就可信了?我告诉你,若是她一朝得势,先得活刮了我们谢家,你还想靠着她要荣华富贵,我看你就是嫌命太长了。” 平清王哪里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眼下确实是太子成功登位对谢家才是最安稳的,也不怕元景帝和谢琅清算谢家的事情。 只是首阳长公主这个人,他信不过。 这个人恨他,恨谢家,恨不得谢家在这个世间上消失,再也不存在,日后谁也不会再提起她曾嫁人做继室的过往。 故而,他宁愿在元景帝那里求谢家上下一条性命,也不愿豁出去去赌那富贵前程。 先豁出命去挣,也还不知道是不是能赢,便是赢了,估计也享受不到那成功,所以他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 是,谢琅定然会记恨谢家,可他也在谢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了,谢家也养了他长大,便是再记恨,也不至于将谢家人都弄死了。 最多,也就是打发得远远的罢了。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父亲,还相信我的话,便别掺合这些事,快回老家去吧,安安分分地呆着,别再来长安晃悠,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谁要这样的贱命!”谢璟不吃这套,“我那时平清王府的世子,是世家郎君,是将来的平清王,你要我呆在那破地方苟活?呵.....我告诉你,我办不到!我办不到!” “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你闭嘴!”平清王真的想一巴掌扇死他, “你以为你是孤家寡人吗?就算是死了也是烂命一条是不是?你忘了你还有父亲还有族人吗?你忘了你还有妻子还有儿女吗?你死了也就罢了,连累他们怎么办?” 真的是疯得不轻啊! 平清王气得心肝肺都疼,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孽,这才有这样的一个儿子。 “你但凡是有脑子,为他们想一想,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可能连累全家的事情!” 谢璟不服:“父亲说我,当初父亲不也如此,为了富贵权势,连生死都不怕,那个时候父亲怎么不怕连累全家,到了如今了,却劝我安分守己,莫要做这等连累全家的事情!” “难不成这些事情父亲做得,我却做不得,这算什么道理?!” “是了,父亲如今是平清王了,权势富贵滔天,所以说得轻巧,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 “父亲,我已经在长公主麾下效力,你如今便是不答应也不行了,若是事情不成,谢家也落不着什么好。” 平清王冷笑连连:“你倒是好本事,竟然威胁上我了,不过长公主放你来劝我,也实在是愚蠢,蠢不可及。” “来人。” 平清王冷声喊人。 谢璟反应过来觉得事情不妙,再想逃的时候,还未走出门口,便被两个护卫拦了住。 平清王挥了挥手道:“押下去,关起来,把人给本王看紧了,别让他跑了。” 护卫领命应了一声‘是’,然后便上前抓谢璟,谢璟不肯,想逃。 可他虽然武功不错,却难比跟在平清王身边多年的亲卫,又是二打一,很快便被制住,然后将人送入了平清王府的地牢之中关起来。 平清王独自一人在屋中枯坐到天明。 待太阳东升,黑夜退去白昼到来,天地又是一片朗朗乾坤。 平清王睁开有些干涩的眼睛,看了看天空才稍稍回神,最后下了决定。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不管对错,也一路走到底吧,也不可再藏着什么心思。 平清王想到此处,便抬手招来了一个护卫。 “你趁着还没人,亲自去一趟上官家,将此事告知上官仆射,若是可以,请他替我带一句话,本王想见一见陛下,不知陛下可愿见?” 第927章 人间事纷纷,善恶自有分 次日夜里,便有一位内侍悄然登了平清王府的大门。 “陛下所言,王爷可以假意答应。” “假意答应?”平清王一愣。 “正是。”内侍小声道,“陛下之意,此事已经不好再拖延下去,若是再拖延,恐生变,需得尽早了结。陛下如此信任王爷,还请王爷也勿要让陛下失望才好。” 平清王闻言心头一凛,忙是道:“请陛下放心,臣乃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忠于陛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看来元景帝当真是想将这些事情了结了。 “如此便好,王爷如此忠心,陛下自然会念着王爷的好的,若是事成,陛下也允了王爷一件事,饶了太子与太子妃一命,王爷,太子妃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您可是知晓?” 太子与孙妩被囚禁在东宫半年都过去了,孙妩也快生了。 平清王一愣,心头也是一松:“臣多谢陛下。” 若是唤作旁人,太子混淆皇族血脉,那可是死罪,尤其是他还做了太子,平清王虽然也想,元景帝与太子到底是多年父子,也是有一些感情在的,或许会饶了太子一命。 但如今得了这么一句准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内侍道:“不过从此之后,天底下便没有这个人了,他与王爷也不会有任何关系,王爷可是知晓?” 元景帝愿意饶恕太子一命,一是因为多年父子,也不是半点感情都没有,至少不希望他死的,二嘛,也是因为太子对于这些事情一概不知,虽然是得利者,但罪不至死。 还有第三,第三最重要。 那就是太子这个蠢材,根本没本事翻起任何风浪。 平清王一顿,良久点头:“臣自然是知晓了。” 如此,元景帝愿意饶了太子一命放他们夫妻离开,但却也不愿他与太子相认,只当是陌路人,或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相见了。 平清王突然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就是那么匆匆一别,余生再也不曾有相见的机会。 如今山水轮流转,他与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结局。 不过也好也好...便是他想认,太子也不会认他的吧。 平清王这样安慰自己,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然后又问内侍:“那谢璟呢?” “谢璟?”内侍挑眉,“王爷不说,奴才还险些忘了谢世子了,陛下交代了,让王爷放他回去。” “放他回去?” “自然,王爷不放他回去,那么怎么假意答应长公主,那样的话,委实是说不通啊,不如王爷再听谢世子劝说的时候,假意被说动了就是了。” “可是他......” “王爷,人各有志,原先王爷将谢世子送走,陛下不曾过问,也就是没打算再去计较的意思,但他自己不甘心,想要博一个权势富贵,那谁也拦不住啊!” “不过这人啊,做什么事都得承担后果。” 谢若是安分,好好地在谢家老宅呆着,元景帝和谢琅估计不会再派人去那里找他麻烦,可他非但不安分,还跳出来和首阳长公主搅乱风云,那就对不起了。 “不过王爷若是想做慈父,为了谢世子不顾谢家其他人的生死,那就真的听他的,与长公主共谋大事,陛下也不打算多劝说。” “人间事纷纷,善恶自有分。” “平清王,三思后行啊。” “咱家告辞了。” 内侍说罢这些,便借着夜色匆匆离开,等到第二日宫门再开,这才悄然回了宫中。 元景帝朝会完毕,便见了他。 高公公有些担忧:“陛下,若是平清王为了那谢世子真的谋反怎么办?这真戏假作,假戏也可以真做,谁知道他是向着那一方的。” 再高公公看来,这平清王已经不可信了。 他很有可能会真的和首阳长公主联手,且不论这荣华富贵如何,到时候太子与谢璟都能保全了。 “让他尽管来就是了。”元景帝挥手让人下去,并不怎么在意, “凤凰山是个好地方,如今不过三月底,天气似乎比往年还热一些,朕这两年身体也虚了一些,待过了四月,新学子入了集贤院,便去往凤凰山行宫避暑。” 高公公心头一凛,而后垂下头听候吩咐。 元景帝继续道:“你差人去准备一番,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朕今年身体不好,觉得夏日酷热,不大爽利,再或是说,便说朕梦见了皇后,说皇后哭诉自己死得冤屈,想见朕。” 高公公心头狂跳。 这是打算...若是首阳长公主真的敢造反,就将皇后之死的罪责按在首阳长公主的身上了。 “是。”高公公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安排,陛下放心。” “去吧,差人去把三郎给朕喊过来,让他想的殿试考题呢?还有平西大军胜败之论述呢?!” “呃...三郎君可能没想出来......” “想不出来就让他来这里想,给朕好好想!别以为朕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就是不想干了,就是想回家陪娘子去!” 这也是个叉烧! 只想一辈子躺平摆烂,和娘子一起自在快活,吃喝玩乐。 这什么人啊! 要不要给他买下几条街,让他躺着收租啊! 元景帝真的是气坏了。 心中又双叒记了首阳长公主一笔。 谢琅被内侍拖着往上书房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是勉强扯出来的,人瞧见了都觉得假得不能再假。 等到了上书房门口的时候,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陛下。”他双手作揖,态度恭敬,半点都不见方才的不情不愿。 “嗯。”元景帝看着一本奏折,闻声连头也不抬,抬抬手让他到一边坐去。 谢琅是个诚实人,半点都不带客气和惶恐的,让他坐下,他还真的在偏殿找个地方坐着等,坐着久了,有时候还想歪着身子靠着椅子。 不过好歹还记得这里是上书房,又立马坐得端正一些。 倒不是他怕了元景帝,他以前不怕,现在更不怕,但他怕元景帝抓他小辫子,再塞一堆事情给他。 他真的是不想干了。 第928章 你的神威将军呢? 不过,就算是谢琅再怎么不想干事,元景帝已经交代下来的事情,他也不敢有敷衍的态度,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了。 他这人虽然平日里懒散,天天想摆烂,但该是他的差事也绝不含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官场上才没有因为这些臭毛病被打。 四月初二,春入夏季的第二日,太极殿上便举行了殿试,元景帝免了今日的早朝,只留了几个臣子去了上书房商议一些事情。 谢琅受命替元景帝巡查考场,他目光扫过四周,倒是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谢意。 无它,这位谢意长得确实与太子很像,侧脸看更像。 就是眼睛不像,太子也长得一双丹凤眼,像元景帝和首阳长公主。 对方似乎也想看他,抬眼之时,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睛,然后微微颔首行礼,再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谢琅同在场的诸位学子说了说殿试的几个规则,然后将写好的试题下发。 “诸位好生思量再行下笔,须知政事民生需得附和实际,堆砌辞藻是万万要不得的。” 这话便是提醒诸位学子要务实了,毕竟都已经走到太极殿上了,那才学自然都是不差的,如今只是与走入官场差一步,要懂得的便是政事和民生。 “是。”众学子拱手道谢,然后便坐回原来的位置,将卷好的试题打开。 谢琅见众人都在看试题,有些无聊,叮嘱了巡查的人看仔细一些,便出了大殿,打算在大殿的门口喘口气。 然而他刚刚出门,便碰见了齐王,他想转头往大殿里躲已经来不及了。 “谢琅!”齐王微微咬牙,“你再跑,给本王再跑试试! 跑不了。 谢琅叹了口气,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他作揖行礼:“臣拜见齐王。” 齐王见他如此作态,冷哼了两声,在他身边走了一圈,居高临下地审视他:“谢三啊谢三!你真的是好本事啊!” 谢琅没吭声,他倒是想笑嘻嘻地说一句‘都是陛下赏识’,但这话和别人说就算了,和齐王说就很欠打了。 于是他干脆就闭嘴吧。 “行了,起来吧。”齐王虽然很想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但仔细以琢磨,又有些不敢太得罪他,只得自己暗暗忍下。 “谢三,听说这一次的殿试,题是你出的?” “正是。”谢琅平静回道,旁的话却不多说一句。 齐王咬牙。 今年春闱的时候,谢琅奉命巡查考场监考,今日殿试已经混成了出题之人。 往年的殿试,哪一次不是元景帝亲自出题的? 由此可见,元景帝这打的是什么心思,端的是什么态度,几乎是昭然若揭了。 齐王盯着谢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瞧着确实和元景帝挺像的,由此可见,若是太子真的不是刘皇后生的,谢琅真的八九成就是了...... 可是齐王心里也实在是不甘心,他好不容易赢了太子,成为了储君的最优人选,他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在想,便是元景帝对他并不满意,但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最终储君之位应该还是自己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这般戏剧,突然又杀出一个谢琅来。 齐王想到谢琅成亲之时,在景阳侯府的喜宴之上,元景帝拒绝了他将王妃和孩子接来长安的请求,又说若是他在长安呆得不乐意,便回封地去。 想来那时候,元景帝早就知道谢琅的身份了。 齐王暗暗咬牙,真的很不甘心。 “听说本届有个学子名唤谢意,是平清王的亲侄子,你可是看清楚了?” “回齐王,臣看清楚了。” “那你有什么要说的?” “嗯...生得不错。” “生得不错?”齐王一愣,有些无语,“你竟然觉得只是生得不错?” 他要他看的是谢意的长相生得好与不好吗? 谢琅道:“或许血缘之说尤其奇妙,他生成了最合适最好看的样子。” 若不是谢意这长相,大概天底下所有人都不会去猜想太子到底是不是元景帝亲生这种事。 齐王想想也是:“那确实,照你这么说,他确实生得不错。” “嗯?”谢琅诧异地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冷眼回瞪他:“看什么看,没见过本王吗?” “那倒不是。” 谢琅以为,就齐王看来,若不是因为谢意的出现,或许一切的真相都会掩埋,将来这帝位落到自己手里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所以对于谢意的长相,旁人都可以说好,但对齐王而言,确实不是好事。 谢琅想了想,便直接问齐王:“王爷今日是来干嘛的?” 没事和他议论一下谢意的长相吗? “本王是来看你的,本王记得你以前还是个纨绔,你还养了一只蛐蛐,叫什么来者......” “神威将军。” “对。”齐王也想起来了,想他刚刚回来长安的时候,想拉拢谢琅,谢琅就以‘神威将军出事’的借口,跑到飞快。 在从边上人的嘴里知晓这‘神威将军’竟然是一只蛐蛐,他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你的神威将军呢?” 谢琅:“......” 能不能不提‘神威将军’了吗? 他回道:“齐王,蛐蛐春生秋死,一般在秋日之前,便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这都快四年了吧,都化成泥了好嘛! 就让他那些荒唐的过去,随着‘神威将军’一起过去好嘛? 倒不是他脸皮不够厚,觉得自己的过去见不得人,只是现在大家审视自己,又提起这一出,叫人莫名的觉得有点丢人。 所以能不提了吗? 最近好几个人都在提这茬了。 唉! 齐王又问他:“那你不养蛐蛐了?” “养什么蛐蛐!”谢琅这回理直气壮了,“臣要养娘子,要哄娘子,哪有时间斗蛐蛐!” 这宠妻的名头倒是屹立不倒。 齐王呵了一声。 谢琅却问他:“王爷不打算去见陛下吗?” 齐王一顿。 谢琅却道:“王爷若是有什么不解了,直接问陛下就是了,陛下虽是帝王,但却一直都很爱护自己的孩子的......” 第929章 殿试考卷 当日,虽不知元景帝与齐王说了什么,齐王离开的时候甩了甩袖子,脸色尤其不好看。 谢琅心中有些不放心,有心想问元景帝与齐王到底聊了什么,但想了想,自己似乎还未有这资格过问,也只得将事情压下来。 三日之后,经过审查的最好的二十份殿试答卷送到了元景帝案头,让他钦点今年的状元郎。 元景帝让谢琅自己看:“题是你自己出的,你且看看到底是哪位学子的回答最合你心意。” 谢琅点头应‘是’,然后接过认真地看。 元景帝见他这般勤劳,有些稀奇:“你最近似乎是勤劳了不少,总算不是推一下动一下了。” 瞧见他勤快,这可都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更稀奇了。 谢琅心里苦啊,只得叹息:“没办法,要养崽了。” “养崽?”元景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顿时又惊又喜,“程六娘有喜了?” 这可是好事啊! “没啊。” 元景帝原本惊喜的表情僵住:“没你养什么崽?养你自己这个狗崽吧!” 元景帝希望落空,当下恨不得将奏折直接甩过去:“朕不想看到你。” 谢琅拱手道:“那臣告退?” 元景帝被噎了一下,有些烦躁道:“区区,你滚去偏殿去,别叫朕看见了。” 谢琅见他似乎是真的有点不大开心,想了想便劝了他一句:“陛下,臣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您放心,等孩子一出生,我就立刻抱来给您看,等他大一点了,您可以教他握笔练字。” 如此,早早地练就一身好本事,那他这个做父亲的,更好脱身是不是? 这孩子一出生,必然两岁教他念诗,三岁开蒙练字,五岁识字能诗,七岁读遍四书五经,十岁出口成章。 十三岁,就可以担起重任。 谢琅想想都觉得美,仿佛解脱那日就在眼前。 元景帝想到自己能教孩子握笔练字,顿时心情好了不少,但他仍旧有些不高兴:“那你赶紧生,什么迟早的事情,人都是要死的,怎么不一出生就死了?” 谢琅:“...陛下说的是,臣...臣努力努力。” 元景帝不信他的话,抬抬手让他走:“将头三名挑出来,朕是要看的。” “是。” 谢琅抱着卷子告辞行了礼,转头进了隔壁偏殿。 当日下午,他便自己将二十份卷子排了名次,每一份卷子上还附了一张宣纸,上头仔细地写着卷子每一处的可取之处。 元景帝看完了几卷,便问他:“若是以政论治民取士,那文笔辞藻便不作数了?” 谢琅道:“陛下,臣认为,朝廷科举取士是为了治理百姓处理当地民生诸事,而并非是为了看人家的字写得多好看,词句堆砌如何华丽,工笔之事,能表述清楚,让人看得清,便足以。” “而且.......” “而且什么?” “这些个字迹绝佳之人,大约都是世家子弟,大盛朝八十年春秋,世家之势日渐强大,臣以为,若是二者能力相当,取士当取寒门最佳。” 这是防止那些世家势力过大。 故而提拔寒门,于如今的朝堂来说最好。 世间安有两全法,总是要有取舍。 若是他只是谢琅,是景阳侯,是侍御史,那这些委实不用他费心,但他想为了自己的崽铺路,自然得帮他避免一些可以避免的问题。 他或许不是什么好爹慈父,但良心还是有一丢丢的。 元景帝点头,为君者,是要维持天下与朝堂的安稳,世家权势不宜过大,民生治理要跟上,边防之事不可忽略。 再加上...继承之人要教养好,如此才能长长久久。 “赵锦亭?”元景帝在卷子里看到了赵锦亭的名字,将他的卷子看了一遍,“朕记得他是你连襟吧?这治理民生确实是答得不错。” “是连襟,他是六娘堂姐的夫君。” 元景帝点头:“政务稍稍有些欠缺,不过也不错了。” 元景帝看到赵锦亭排到第十一点点头,觉得这个位置算是合适。 他往前翻了翻,倒是看到了一个令人诧异的卷子。 谢琅这一次出的考题并没有限制,其中治民就要写一个民生问题和治理方式。 这一个卷子上写的是百姓失田的问题。 百姓失田,权贵世家、富户则是囤积良田,日以继夜,世家、富户越富,百姓越苦,若是长久以往,必然民不聊生,天下百姓皆为世家、富户奴仆。 故而提出了限田之法,限定每人名下只能有多少田地,世家、富户以等级划分,什么样的等级可以拥有多少田地,多出来的,可以让没有田地的百姓用钱财购买。 谢琅道:“这张卷子是臣审查余下的卷子,在角落里找到的。” 这‘限田之法’看着是为百姓谋利,实则是大大地损害了官员的利益,这些官员看到这张卷子心中多为不喜,也不想让元景帝看见。 “想法倒是不错,世家富户广积田地一直是一块心病,长久以往,天下百姓失去赖以生存的田地,唯有被这些世家富户欺压,苦不堪言。” “只是既然是失去了田地的百姓,又怎么有钱银将田地买回来呢?” 谢琅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由国库拨下一笔钱银,用作贫苦百姓购置田地所借用,待百姓日后的日子好起来了,便要将这笔钱还回来。” “你说的倒是轻巧,国库国库,如今平西大军刚刚出发,不知花了多少出去,林尚书都要找朕哭惨了。” “还有每年洪灾、雪灾、北大营、西大营、南大营,哪个不需要钱养的?明年北疆这边又三年了,要钱!” “还有官员的俸禄,也是从这里出的。” 国库很大,但需要花的地方也不少,国泰民安需得百官将士守护,也需得这白花花的钱银如流水一样花出去。 真的是不当家不知钱不经花。 “此事暂且搁置,眼下也不是好时机,若是将来有机会再说吧,还有你,明日去户部,就跟在林尚书身边。” “这个卷子放在后面吧,你查一查这学子,和他说一声,并非是不好,只是眼下不合适,而且若是太多人知晓此事,于他没有好处。” 限田,闹出来有的是人想把人弄死。 第930章 程娇娇,下来回家了! 这份‘限田之法’谢琅放在了第二,第一便是‘治北疆事’。 北疆的问题,一直都是大盛的一块心病。 北戎以王庭为称,但实则是游牧民族,各大部落又数十个,虽以强者为首,但各自为政,个部落之间分分合合又合合分分。 你说吧,若是有几个部落打过来了,输了,你杀了他们,但你也不可能将其它的部落也一起杀光? 纵然你狠下心屠了一个部落,若是块好地方,很快就会有人在此休养生息,或许十几年二十年后,又重复当年的命运,年轻的男子打马往南,想烧杀劫掠。 罪不能一概而论,杀又不能杀尽,故而只得以天险定山关为屏障,固守门庭,若是有敌人来犯就出去杀个痛快,以免敌军壮大,从而对定山关造成威胁。 但这些,都不是长久之策。 而且还需卫国公府霍家永守定山关,守卫北边疆土门庭,不得脱身。 当初谢琅与元景帝已经谈过北疆定山关换防之事,以三年一度换防,但就算能找到合适的人选,那也得承担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让那些人冲过定山关,北疆就危也。 谢琅道:“殿试的卷子里,臣看到有好些个写北疆的,写得不错的也有几人,但这一篇最为出彩。” “能力压限田之法,拔得头筹,如你说的,想来确实不错,朕得仔细看看,你这出题的法子不错,集思广益,日后每次都可以拿当下政事民生出题,看看哪些人有真本事,若是真的出了不错的法子,当赏。” 元景帝认真地看了一下来,一会儿眉心紧皱,一会儿又眉眼舒展,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东西,但又觉得设想太过天真。 这卷子上写的处理北疆的法子与打仗无关,倒是用了文治的法子。 先是在定山关之外建立一座城,到时候开通商路,将大盛的粮食、丝绸、瓷器、茶叶、盐等种种运过去,双方进行交易。 再然后,便是教导他们耕种,开设学堂学院,教导他们大盛的文字民俗律疏(律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那些民族都能融入大盛,将北戎收入大盛疆土之内也不是不可能的。 写得很好,描述的将来似乎也很好。 但是...... “若是建城,也不知要花销多少钱,再说开通商路,若是有利可图,那些商户想来也十分乐意,但往北戎路途遥远,又如何确保他们的安全,这其中也不知要花多少心思。” “若是城建成了之后,直接被抢了去,那岂不是亏大了。” 谢琅道:“陛下,若是要行此法,需得与北戎各部族签订两国书,此城归我大盛所有,入了此城,便要遵守此城的规定。” “若要违背?” “违背者斩。” 元景帝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北戎会同意?你在人家的地方上建城,还要此城归你所有,他们的人进来了,还要遵守你的规定,不遵守就斩,你觉得他们傻吗?” “我看你也挺傻的。” 谢琅咳了一声:“这不是刚刚出来的策论吗,自然得经过诸位大臣的商议,弥补不足之处,这才能行事。” “大臣商议?”元景帝眯了眯眼,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认真, “你可知人也是有私心的,若是能在北戎赚得一场富贵,又不用自己付出,便是出了事也与自己无关,你觉得那些大臣会不会同意?” “还有武将,文臣以治民升职,武将呢,则是要用军功来升职,这一次平西之征你应该清楚吧,有多少武将家的子弟想去,不说别人,便是你的大舅子,不也跟着一起去了。” “若是真的四边疆土平定,再无战事,将士再无升迁,朕也担心会出问题的,有些事,还需得自己拿主意,论得失,不可太偏心大臣全然无私心。” 谢琅想了想道:“陛下何不效仿文臣,以三年为期,评以优劣功绩升迁。” “你以为朕没想过,可将士如此之多,哪里有那么多位置给他们升迁。” “陛下,臣说的是武官,而非所有将士,陛下可效仿文臣取士,以武举录取武官,武官需得考武功、领军之能等等,以武举入士的武官,则可以依照岁考升迁。” “至于普通征召的兵士,那便给足了他们月俸,待兵役时期一到,便再给他们一笔钱银准许他们归家就是了,再则,也不能断了底下士兵的升迁,若是有功,也可论军功升迁。” 要么守边关熬日子,要么就杀敌立功。 如此,也算是两头兼顾了。 元景帝想了想,点了头:“这倒是有点道理,是可以这么办,这一个‘治北疆事’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之后再与诸位大臣仔细商议,至于今科殿试排名,除了那篇‘限田之法’往后面挪,其余的都按照你说的办吧。” “是。” “那限田之法的学子......”元景帝想了想,“就先让他跟着工部的人去种树吧,别留在长安了。” 谢琅嘴角抽了抽,应了一声是。 这算是自己倒霉的吗? 倒不是元景帝想坑这学子,只是这学子自己胆子太大了,敢写出这种东西来,简直就是自己找死啊。 他就不能日后入朝为官了,再偷偷写一封奏折送上来吗? 唉! 先前审过卷子的大臣估计都知道了。 得了,未入官场先学做人做官,好好熬吧。 谢琅以泥金为墨,点了殿试名次,再一一书写‘泥金贴’,下发到各位学子手中。 次日朝会之时,元景帝便召了诸位新科学子上殿,圣旨宣读名次,赐状元、进士朝服,而后便是状元领着诸位进士骑马游街了。 又是三年这一景,程娇与纪青莲难得的出来一趟,去了状元郎和进士经过的茶楼上看新科进士游街。 两人坐在窗边往外看,还议论今日的状元郎长得真是一般,又说这进士堆里左边那个好看,生得像是一个小白脸。 谢琅骑马走过,听到了她这番议论,脸都黑了。 他停下马抬头往上看去,正好是看到了她的侧脸,于是便开口喊了一句:“程娇娇,下来回家了!” 这一声,整条街都听见了。 第931章 这夫妻俩将新科进士的风头都给抢了 程娇红着脸下了楼,见他就坐在马上,半眯着眼看她,莫名的,竟然叫她心中有些忐忑。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他跟在元景帝身边太久了,冷着脸的时候,也是很能唬人,故而他真的是生气的时候,程娇都不大敢惹他。 “你...你怎么来了......” “来。”他突然伸出手来,要拉她上马。 这会儿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往这边看着,还有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他们什么闲话。 程娇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看着呢,就别......” “上来。” 程娇:“......”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得认输。 行了吧,既然那么坚持,反正丢脸都是两个人一起丢脸,他都不怕人议论,她还怕什么。 于是她依言伸出手来,然后他伸手按住了手臂,将她往上一拉,就将人拉上马背,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边的人发了一声‘哇’的惊呼或是吸气声。 程娇的脸更红了,她有心想说让他收敛点。 可谢琅将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便拍了拍马背,喊了一声‘驾’,然后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马蹄声声,她耳边的一缕发丝往后飘起,手臂上长长的海棠色绣着金海棠的披帛也随风招摇。 程娇脸红得不行,她伸出手来,想用袖子挡一挡自己的脸。 谢琅闷笑了一声:“别挡了,若是没瞧见是你,一会儿估计便有流言传出,说是景阳侯携美骑马游街,和景阳侯夫人夫妻失和了。” 程娇气得想打他:“可是这样...他们定然会笑话我们的。” “怕什么,想笑就笑了,咱们夫妻恩爱,碍着他们谁了,谁要是有意见,我便找他去,你抓紧了,你夫君我今日有空,带你跑一圈去!” 说罢,他便拉着缰绳让马跑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街头。 春风得意,骑马游街,这夫妻俩倒是将今日这新科进士的风头都给抢了去了。 至于这新科进士呢,则是不敢怒也不敢言,若是旁人问起,还得夸一句‘景阳侯与夫人真恩爱’‘当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这面上不敢怒,心里也不敢怒。 这可怎么办?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午时,谢琅将程娇送回了家中,还去了一趟宫里,参加今日的琼林宴,与诸位新科进士畅所欲言,把酒言欢。 待到天色都有些暗了,他才回到了景阳侯府。 今日傍晚天气昏沉沉的,他回来的时候还下了一场大雨,便是打了伞也湿了衣裳。 程娇有些埋怨他:“这么大的雨,你晚些回来就是了,实在是到了宫里落锁的时间,便直接宿在宫里也行。” “可我想早些回来见娘子。”谢琅今日喝了不少酒,醉倒是没醉,就是很想娘子了。 不过想到今日的事情,他又有些不大高兴:“娘子今日还说新科进士里有个长得好看的,难不成是我不好看了?还是你看多了腻了?” 程娇无语了:“你这醋还没消啊,我今日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看上人家了。” “随口一说也不行,只能是我长得好看。” “......”程娇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日后只夸你好看,别人都不及你万分之一,这样行了吧?” 谢琅听了,总算是满意了,亲了亲她的脸道:“倒不至于是不及万分之一,只要在娘子心中,只有我好看就行了。” 程娇嫌弃地推开他:“一身酒味,离我远一些。” 谢琅挑眉,捏了捏她的脸,问她:“那没一身酒味,就给我亲了?” “...赶紧喝了你的解酒汤洗澡去吧。” “行吧,等我洗完了回来亲你。” ...... 大约是因为今日喝了不少酒有些冲动,也大概是因为她今日夸了别人长得好看,他真的是醋了,今夜比以往更能折腾人一些。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风似乎还大了许多,哗啦啦地吹在树枝上,发出哗哗呀呀的声响。 时间已经子时过半,夫妻俩刚刚完事,程娇困得不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但是又觉得肚子沉沉的,有些疼,身上难受。 见身边的人又搂着她亲了上来,大有还不尽兴,要再来一回的架势,程娇觉得肚子更疼了,伸手推了推他。 “怎么了?”他抓住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别闹了,我有些难受。” “哪难受了?” “肚子有些疼。” “肚子疼?”谢琅见她脸色有些不似往日红润娇媚,似乎是有些柔弱苍白,皱了一下眉,“是不是方才弄伤你了?” 程娇摇头,她不知道。 谢琅见她是真的不舒服,这会儿也歇了心思,赶紧给她查看,见是没伤着,又问她:“是哪儿疼?还疼吗?” “肚子疼。” 谢琅皱眉想了想,然后便要起身。 程娇抓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 “让人请林太医过来看看。” 程娇有些不情愿:“可是都这么晚了,而且刚才还...这多尴尬......” 谢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问她:“还疼不疼?” “有点疼。” “那就请,别怕。” 谢琅安抚了她两句,便起身拿了丢在地上的寝衣穿上,又将她的衣裳捡起来放到床榻里,这才出门叫人去请林太医过来。 深夜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想找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谢琅这才觉得院子里夜里还是该留个人的,若不然有什么事就不方便。 他提着一盏灯笼出了门,去了前院找守夜的护卫,让他们安排人去将林太医请来,然后又找了个婆子,让她去后罩房那里敲门,去将铃铛她们几个喊起来。 做完这些,他又回了寝室给程娇穿好衣裳,自己也拿了一件长袍穿上。 待他做完这些,铃铛、春晓、春采已经起了,院子里的灯也一盏一盏地点亮。 没一会儿,林太医也被请了过来。 “打扰林太医了。”纵然谢琅脸皮是够厚的,这会儿也有些尴尬,“娘子有些不舒服,请林太医帮忙看看。” “夫人是哪里不舒服?” “说是肚子疼。” “肚子疼?”林太医皱眉,心想该不会是你小子没分寸,折腾得太过了,将人给弄伤了吧。 不过他也没多言,上前去给人把脉。 铃铛坐在床榻边上,将程娇的手放在了手枕上,请林太医诊脉。 林太医将手指落在程娇手腕的脉搏之上,诊了一回微微蹙眉,又诊了一回,这才问铃铛: “夫人上一回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932章 有孕 月事? 铃铛被问了懵了一下,不过她还是答了:“夫人的月事日子也不是很准,有时会早两日晚两日,上一回是廿十。” “廿十?”林太医皱眉,又问她,“是否与往常不同?” “确实不同,那次只来了两日,血也不多。”铃铛说到这里,有些心慌,“林太医,我家夫人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倒不是。”林太医道,“夫人应是有了身子,只是日子尚浅了些,大约是还未到一个月。” “什么?”铃铛惊呼出声。 “这不可能!”这一句是谢琅的,他也是被惊得脑子脑子都有些空白了。 “就是,不可能!”程娇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她也认为不可能,“我来了月事呢!” 林太医道:“夫人,有些妇人有孕的第一个月,还是会来一些的。” “我吃了药。”谢琅觉得头疼,“我先前一直有吃药!” 程娇道:“就是,他一直吃避子丸,我怎么可能...难不成我还能找别人不成!” 林太医见这夫妻两人得知可能有孕,非但没惊喜,险些都要吵起来了,当时也有些发懵。 这夫妻俩,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夫人稍安勿躁,不可动怒。”林太医见程娇气成这样,也很头疼,忙是让谢琅去劝人,“侯爷,你还不快劝劝夫人,别让她动气了。” 谢琅听了这话,脸色也是一变,忙是让铃铛让开,然后坐在床榻边上哄她:“好了好了,有就有了,没有就没有,有就是缘分到了,没有就是缘分没到,你可千万别生气了,当心一些。” 程娇心里憋着气:“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我偷人呢!” “怎么会怎么会!”谢琅可不相信有这种事,“你夫君我对你够好了吧?什么不依你,你要什么没有,怎么还去偷人,再说了,难道我还伺候不好你?” 再说了,平日里程娇就在这景阳侯府之中,内院之中便是住了男子,那也是病怏怏的七皇子,这还是一个小少年,若是出门也是带着诸多护卫,她上哪偷人去? 瞧这话说得,林太医听得都有些尴尬了。 他咳了一声道:“吃药确实有用,但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可能,就像是那些妇人,吃了避子汤的,也有可能有孕,虽然说这情况很少,但也是有可能的。” “侯爷和夫人也不必为此纠结,孩子来了,那也是缘分来了。” 这倒是。 谢琅和程娇都稍稍平静了些。 程娇震惊完了,便开始心慌害怕,她抓着谢琅的袖子,有些害怕:“可我、我肚子疼......” 谢琅一听,也跟着慌了起来:“对对,林太医,她现在如何了?可怎么办才好?” 若是突然有孕,虽然很意外,但也算是惊喜了。 可若是怀上了又没了,那就是惊吓了。 而且若是小产,也有伤母体,这不是凭白要遭一次罪吗? 谢琅想想都觉得心慌得厉害。 林太医道:“也不必太过担心,夫人身体不错,倒是尚好。” 林太医起身,从边上随从背着的药箱里取出了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一封安胎药的药方,让铃铛派人去抓药。 “现在就去抓,抓回来了就去熬药,赶紧服下,再给我取一碗烧开的热水来,取两个碗。” 铃铛这会儿也急得脑门上都是汗,闻言连连点头,赶紧让春采去跑腿抓药,又让春晓去准备热水,自己则是在屋子里候着。 林太医道:“夜深了,外面的药铺也远,我府上倒是有些药材,我家两个小子都在,去我家让他们抓好拿过来先用着吧。” 春采连忙应下,然后拿着药方就跑了。 春晓很快便取来了一碗热水,林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药瓶,用小勺子挖了两勺药粉出来,用热水兑了小半碗,然后让铃铛送过去先给程娇喝下。 “这是保胎散,有些效果,可以先服用一些,待安胎药熬好了再喝安胎药。” 谢琅将程娇扶了一来,拿了个软枕给她垫着后背,这才接过汤药,让她喝下。 程娇看着这浑浊的汤药,皱了一下眉头,但这会儿心里着实害怕,自是不敢说不喝,憋着气分两口喝完了。 林太医见药也喝了,这才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谢琅将药碗递给了铃铛,又扶着程娇躺下,闻言便道:“林太医请留步,今夜夜深了,不如就在府上安置,我已经命人安排好了客院,请林太医将就一夜。” 林太医原本想说‘住得那么近,若是有事再去喊就是了’。 可瞧着谢琅似乎不大放心,又想到景阳侯府确实给了林家许多便利,甚至自家二儿媳娶的还是程娇身边的侍女,于是便点了头。 “也罢,那就在府上住一夜吧,侯爷,下官不识得路,您来送一送下官可行?” 谢琅这会儿哪里有心思送什么客,很想说一句‘让下人送你过去就行了’,可仔细想想,林太医也不是喜好面子之人,既然提了让他送,想来是有话同他说,于是便应了下来。 “那我便去送林太医。” 谢琅抚了抚程娇的头发,小声道:“你先歇会,我送送林太医就回来。” 程娇点点头,便让他去了。 谢琅起身,送林太医出门。 一行人刚刚走到院子里,林太医见四下无人,便开了口:“侯爷与夫人既然成了亲,也时常同房,夫人自然是随时都可能有孕,平日里便要小心一些。” “同房之时,不可闹得太过了。” “如今夫人有孕,前三个月未坐稳胎,更是不可行房,侯爷可是记下了?” 谢琅点头:“多谢林太医,我记下了。” 林太医见他还算是听劝,松了一口气,又道:“还有骑马的事情,日后万不可再做了。” 今日之事,林太医也有所耳闻。 这夫妻俩可风光了,真真是将那新科进士的风头都抢完了,人人都在议论这夫妻俩是如何恩爱。 现在好了吧,这报应就来了。 说起来,程娇身体也算是不错,如今日子还太浅,诊脉还有些诊不出来,便是同房,也不至于是闹出事来,偏生这两人今日还游街纵马,这才...... 不过是短短一段时间里,谢琅背上都出了几身冷汗了,这会儿心里也极为后悔害怕。 他闻言忙是保证道:“是我错了,日后定然不敢了。” 第933章 真·有皇位等着继承 谢琅送林太医到了外院的客院,吩咐下人将送一些吃食和热水过来,这才折返回了内院。 程娇喝了半碗药汤,似乎是觉得好多了,这会儿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人很困,但还是心慌,不敢睡过去。 谢琅见铃铛就在床榻边上候着,挥了挥手让她到明厅等着,这才撩起床幔在床榻边上坐下。 “如何了?还难受吗?”他给她压了压被角,问了一句。 程娇转身过来看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掌捂在自己脸上,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 “呜呜~好丢人啊!”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们夫妻俩估计都不用做人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在说,他们夫妻俩半夜闹腾,差点把孩子闹没了。 想想都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块豆腐把自己给撞死。 “有什么好丢人的。”谢琅劝她,虽然他刚刚也有些尴尬,但他脸皮厚,现在已经是无所谓了。 “这夫妻之间的事情,这不是纲理伦常,都是正常,若是他们真的觉得丢人,那就一辈子不和夫君娘子睡一起啊。” “你且放心,林太医是嘴巴牢实的人,断然不会将事情往外说,便是旁人知晓咱们这里请了大夫,咱们也可以说你身子不适,请了林太医过来看看。” 至于旁的事情,那自然是一概不知了。 “娘子,你好些了吗?还疼不疼?”他放缓了声音问她,这会儿缓过一口气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程娇摇摇头:“还有些难受,但也没那么难受了。” 谢琅终于松了口气,靠在床头上,伸手抹了一把脸,也有些发愁:“你说,怎么就怀上了呢?” 程娇也愁,沉默良久,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同他道:“你说,是不是我们先前说的事情被人家给听到了。” “什么事?” “生个孩子来养的事情啊...之前我们不是商议过吗,你不想要那个位置,我也不想,生个孩子养大丢给他最为合适。” 这可是真·有皇位等着继承啊! “这等着投胎的还不抢疯了。” 谢琅:“......”这理由真的很扯,但是...似乎又很合理的样子。 程娇抬头看向帐顶,一脸的生无可恋。 夫妻俩一坐一躺,双双茫然。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又搞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就目前而言,只有惊,还不知喜在何方。 可怀上了,总不可能不要吧。 程娇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先前吃了药了,你说你吃了药,这还是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程娇突然又觉得肚子有点疼了。 这要是孩子有什么问题,那不得疯。 可见是药不能乱吃。 谢琅一听,也跟着担忧了起来,但这会儿他便是心里担忧,也不能跟着她一块急,只得同她解释道: “我方才忘了问林太医了,明日我把药带过去问问他,再问问老薛,药是他做的,他肯定知道,你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去问问林太医。” 程娇摇摇头,自己劝自己道:“林太医方才没说什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谢琅立刻就补道:“那确实,林太医是个谨慎人。” 两人双双宽慰自己。 程娇见他在身边,也安心了一些,说了一会儿,实在是扛不住,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可是她又有些不敢睡。 谢琅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困了就睡,我在这,一会儿药好了再喊你起来。” 她嘀嘀咕咕:“我身上都是汗,粘糊糊的。” 谢琅又道:“我让人打盆水来,给你擦擦,洗是不能洗了,明儿好些了你再洗可行?” 她又道:“那你要换被褥。” “好好好。”他连连答应,答应完了,又等着她,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许久不见再出声,他低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失笑,只得等她睡熟了,这才起身,让铃铛端一盆温水过来。 他嘱咐铃铛道:“今日起,你们留一个人宿在东厢或是西厢,若是有什么事情,夜里也警醒一些,若是有什么事情,喊一声便能到。” 谢琅往日不觉得院子里不留人有什么,但今日出了这事,便觉得有些不方便,再加上程娇如今身体不大方便,还是留个人的好。 铃铛自然是应下:“婢子明日就安排。” “行了,你去看看药熬得如何了,再送一些温水到明厅里,余下的暂时不用伺候。” “是。” 谢琅端了水回寝室,先给她擦了身又换了新的衣裳,这才换了被褥,忙完才发觉自己也出了几身汗,也就着洗浴室的水洗了个澡。 待他忙完这些出来,躺在她身边歇了一会儿,但又不敢熟睡,等差不多半个时辰醒来,药也快好了。 等把人喊醒,让她把药喝了,外面的天都差不多亮了。 又到了要早朝的时间,谢琅只得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心想着今日该拿什么借口和秦中丞告个假,好回来陪娘子。 她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的,他实在是不放心。 。 今日朝会之后,关于这小夫妻俩差点把孩子搞没了的事情,终于是传到了元景帝的耳中。 元景帝在上书房走了两个来回,越想心里越不得劲,脸也越来越黑。 “这两个不省心的!” “真是不省心!” “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去,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谢琅正磨着让秦中丞准他半天假,可还未说完,高公公就来了,说陛下要见他。 “行了,你也别想告什么假了,陛下召见,你去见陛下去吧,陛下让你告假,那你就回去吧。” 秦中丞赶紧将人轰出门去,表示不想再和他多废话。 这是下官吗? 这简直就是个祖宗好吗! 谢琅无奈,只好跟着高公公去上书房见元景帝。 路上的时候,他还问高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他若是告假回家陪娘子的话,会不会准呢? 高公公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陛下心情不好,侯爷,您啊,自求多福吧!” 第934章 宫里来的两位姑姑 谢琅在上书房被骂了个满头包,差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又不敢吭声,只得硬着头皮忍着挨骂。 待他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身边已经跟着元景帝安排过来的两个姑姑。 元景帝的原话是他们这两个年轻人,什么也不懂,自己瞎折腾,还是得有人在身边照看的。 谢琅觉得这话确实有理,毕竟关于妇人怀孕生子这些事情,他确实是一窍不通,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有两个什么都懂的人在身边,至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可现在人带出来了,他突然想起来没有和程娇商量过,怕她会恼,于是他便对这两人道: “我家娘子出身临安侯府,是顶尊贵的世家贵女,她也向来不爱有人管她,若不然就是要恼的,若是有什么事情,她不情愿,二位可得好好说,可不能将人惹恼了。” “一切以她的健康与心情为主。” 两位姑姑都是三十多年岁,有一定的经历和本事,懂规矩知分寸,手脚也麻利。 闻言对视一眼,便道:“侯爷请放心,奴婢们是去伺候夫人的,自然是以侯爷与夫人为主。若是有什么事情与夫人意见相左,那也会好生劝说。” “如此便好。”谢琅松了口气,“那之后便有劳二位了。” “侯爷客气了,奴婢不敢当。” 谢琅让人安排了一辆马车给二位,然后便带人回景阳侯府,他回来的时候还未到午时,程娇刚醒,林太医过来给她把脉。 谢琅让候在院子里的春晓带着两位姑姑去放置行李物件安排住处,然后抬脚便往屋里走去,回到寝室,见林太医刚把脉完,便问他:“林太医,如何了?” 林太医道:“好多了,今日再吃一贴安胎药,便暂且不要吃了,好好休养才是最要紧的。” “那她能下床了吗?” “是啊,我能下床了吗?”程娇睡了一觉,精神也好多了,可若是要她卧床休养,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再躺一个上午吧,下午可以起来在屋里走走,这几日倒是可以在院子里走走,但也莫要太过劳累,后头两个月,若非必要,也不要坐车出门了,骑马更是不行。”林太医最后强调。 程娇嘴角抽了抽,然后瞪了谢琅一眼。 都怪这王八蛋,酸吧,怎么不酸死他啊! 不就是她夸了一句新科进士长得好看吗?他就这么张扬! 谢琅心虚地笑笑,然后对林太医道:“有劳林太医了,我送林太医。” 林太医起身,带着随从与谢琅一同离开,待离开了院子,谢琅才问他:“我先前吃了药,只是不知对孩子可有影响?” “吃的什么药?” “避子丸。” 林太医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语:“老夫我活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哪家儿郎吃什么避子丸的,侯爷倒是头一个。” 时下风尚,那个男子不希望自己多子多孙,更多的是娶妻纳妾,嫡嫡庶庶好大一家子儿孙。 谢琅就娶了一个,身边再无姬妾,自己还吃什么避子丸。 “如今月份尚浅了一些,等月份大了再看吧。”这事,林太医真的不敢保证什么,“既然药是青城王制的,侯爷不妨问问青城王,或是请过来看看。” “确实要请的,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已经派人过去了。”谢琅叹了一口气,如今只希望是没什么问题,孩子顺顺利利地降生。 真是的,怎么就急着要来了呢? 难道真的是这边有皇位等着要继承,急着要来? 谢琅亲自送了林太医出门,这才折返回去,和程娇说了元景帝安排了两个姑姑的事情。 程娇微微蹙眉,有些不乐意,但她到底知道轻重,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确实是需要人在身边的。 不说现在,等孩子出生了,在照顾孩子这方面,她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全无经验。 谢琅伸手摸了她垂落在肩头的乌发:“你若是觉得她们用得顺手,便将人留下,若是觉得不顺手,咱们再换就是了。” 虽然说这两位姑姑确实大有用处,但到底是下人,这个用得不顺手再换就是了,从来只有下人迎合主子的道理,就没有主子迁就下人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若是觉得不高兴,也别憋在心里,可是知晓了?” 程娇点点头,然后靠在他的肩头,伸出手指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后知后觉才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同陛下告了假,陛下体谅我初为人父,放心不下娘子你,就准了我回来了。”他笑了笑,问她,“你累不累,要不要再歇会?今日吃了什么了?” 程娇摇摇头:“累倒是不累,今日晨早铃铛便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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