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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诗小说> 看脸系统又绑定了个大冤种[快穿] > 第38章

第38章

妾室。” 程娇与纪青莲听着都懵了,程娇惊得眼睛都圆了:“还能这样,这不是贬妻为妾吗?” 谁家这么不要脸,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嗐,人家说是休妻纳妾,和贬妻为妾不是一回事。”那妇人摇头,“这孙氏也是可怜,为了孩子,竟然真的低头做妾,日日被那女子折磨,都不成人样了,三个月前,那孩子落水也没了,这孙氏也不想活了。” “这周大郎糊涂啊,如今抱着原配的尸身这里哭啊求啊有什么用?就算那薛大夫是神医,可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造孽啊造孽啊!”那妇人摇头晃脑,一脸唏嘘。 纪青莲大怒,看向跪在医院门口的周大郎,死死地握紧拳头:“就不是个东西,现在哭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晚了!” “这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个时候紧闭的医馆也终于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头戴青色布巾的中年男子,他对周大郎道:“你快些回去吧,你家夫人已经过世了。” “胡说,我家夫人还没死。”周大郎不愿接受妻子已经过世的事实,满脸泪痕地苦求,“求薛神医救救我妻子吧,他可是神医啊,肯定有法子的。” “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薛大夫就是我们医馆的一个普通大夫,可不是什么话本子里说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中年男子叹气,面上虽有悲伤,但大概是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了,也从容淡定,好心地劝他道:“你啊,快回去吧,逝者已去,该好好安葬才是。” “不!不!我不信!我娘子才不会死呢!”周大郎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女人,脸色惨白惨白,心痛得几乎要窒息,神情悲呛麻木。 “她、她说了要与我白头偕老的,怎么能弃我而去!” 这还有夫妻白头偕老之誓呢。 程娇身边的妇人终于是忍不住了,撩起袖子破口大骂:“我呸,周大郎你这狗东西,还有脸说什么白头偕老,孙氏就是倒霉才遇见了你这样的狗东西,落得这般下场。” “你为了娶别的女人休了她的时候,怎么不提你与她有白首之约,你用孩子逼她为妾的时候,怎么不提你与她有白首之约?” “你如今的妻子欺辱她,害死她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与她有白首之约了?如今人都死了,在这里装什么痴情人,你恶不恶心?!” “就是。”纪青莲也是气得脸色发青,“人都死了,你还要抱着她在这里演你的深情,她是有多倒霉,连死了都不得安生,你但凡还有一点点良心,就放过她吧!” 边上的人听了那妇人的叫骂,看向周大郎的目光都变了,转头又开始议论起了周大郎不是个东西。 “我没有...我不知啊......”周大郎痛哭流涕,悲伤得仿佛都要随着妻子去了,“我以为我与她有很长很长的将来啊......” “兰娘,是我对不住你啊......” 第298章 怎么说呢,两人真不愧是未婚夫妻 周大郎哭得悲痛,瞧着不像是作假的,边上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哭得再伤心,也没什么用了。 仁心医馆的人好不容易将周大郎给劝走了,周大郎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没了魂魄的木偶一样,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纪青莲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瞧着这周大郎对妻子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还是青梅竹马,又有幼子跟前,有道是‘娇妻幼子,夫复何求’,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休妻呢? 而且更过分的是休妻之后又将妻子纳为妾室,被如今的夫人欺辱,丧子之后还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大概有些男子,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吧。”程娇垂了垂眼帘,“或许周大郎总觉得只要孙氏在身边,就算是此时受了委屈,将来他也可以补偿,只是没料到孙氏竟然死了,这才在幡然悔悟。” “只是人都死了,便是悔悟了,也没什么用了。” 追妻火葬场都只剩下骨灰了,能有什么用?就算是周大郎被千刀万剐,也换不回这死去的孙氏,也赎不了他的罪。 纪青莲浑身发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目睹这些,我都不想嫁人了。” 程娇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想着纪青莲在梦中的结果,温如玉娶了她,却厌恶她羞辱她,扬言要为了真爱休妻,闹得满长安城沸沸扬扬,也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程娇拍了拍纪青莲的肩膀:“莫要担心,慢慢找个适合的就是了,不过姻缘一事,还是两情相悦才成良缘,强求的终究是不美,咱不要了,远的不说,你看看我母亲就知晓了。” 当年临安侯喜欢上的杨小娘,一心想退婚,萧氏不愿,强嫁了过来,故而才有了后来的种种,若是当年萧氏没有嫁给临安侯,不被临安侯与杨小娘这对狗男女刺激着,或许她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虽然说成全渣男贱女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可真的没必要搭上自己一辈子,那是真的不值得。 报复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比如嫁一个更好的,过得比他好,看着他狼狈落魄,不都是挺快乐的吗? 纪青莲也知晓萧氏与临安侯以及杨小娘之间的爱恨情仇,一时之间沉默了好久,最后她道:“你说的对,还是莫要强求为好。” 如此,薛郎君既然对她无意,她也不好再纠缠人家了。 “你去见薛大夫吧,我不去了。” 程娇挑眉:“你真的不去了?” “不去了。”纪青莲使劲摇头,“我答应过他的,要是喝完了药就去找他复诊,我也知晓他是在为难我,但我既然不想吃这苦,就算了吧。” 纪青莲捂了捂心口,只觉得心头酸酸涨涨的难受,落空空的,让她有些茫然,但若是说多痛苦,那倒是没有。 既然他已经表明无意了,她死缠烂打的,也很令人讨厌。 程娇顿了顿,最后道:“你不去便不去吧,你这样好,总会遇见真心喜欢你的那个人的。” 就像是她从未想过她会遇见谢琅,纵然前路不知会如何,但此时他们是心里有对方的,也约定好了一世相守。 纪青莲勉强笑了笑:“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我在马车上等你回来。” “好。”程娇点头应下,然后便带着人进了医馆去找薛空青。 因为周大郎闹的这一场,如今医馆里没有客人,薛空青也正闲着,见程娇来找他,微微有些诧异。 “薛大夫,打扰了。”程娇上前行礼。 “程六娘子。”薛空青起身,“如何来了医馆?莫不是病了?” 薛空青此人,对人虽然冷清疏离,甚至有些冷漠无情,但对待不是来纠缠自己的女子,态度也算是客气,尤其在程娇这里,他多少要给谢琅三分面子,故而稍稍和善一些。 “并非我病了,是有件事想请薛大夫帮忙。” 薛空青闻言便将人请到了医馆的隔间,又让药童上茶,二人坐下来说话。 程娇直接道明了来意:“今日前来打扰,是为了程娥的事情,听闻她就这两日了,正巧明日是我的及笄礼,这些日子又是我大兄娶亲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请薛大夫出手,让她多活一些日子?” 薛空青一听这话,觉得有些头疼。 程娥的身世被揭穿、被承平伯府休弃的时候,谢琅怕她死了膈应临安侯府众人,让他保程娥的性命,如今程娇为了避免自家的喜事沾染晦气,也让他保程娥的性命。 怎么说呢,两人真不愧是未婚夫妻。 也不知道该说程娥运气好呢,还是该说她倒霉,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但苟延残喘日夜煎熬,那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程娇见薛空青那一张冷清疏离的脸上有几分微妙,程娇眨了眨眼:“薛大夫,是不是我强人所难了?” “无事。”薛空青摇头,“程娥之事,我会尽力而为,只是她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能活几日,我也是说不准的。” 程娥能活到今日,也已经是他想尽了法子了,如今的情况已然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能尽力而为。 “那就有劳薛大夫了。”程娇也知晓此事不可强求,只能尽心,不过她要的也是薛空青能尽心,“此事程家亦有谢礼,不知薛大夫要什么?” “不必。”薛空青摇头,“其实自从程娥的身世被揭穿,又被承平伯府休弃,谢三便请了我保她的性命,免得她在那个时候死了膈应人,让她能活久一些就多活久一些。” “还有这事?”程娇愣住了。 薛空青点头:“所以程六娘子便是要谢,便去谢他谢三郎去,我这里,自会向他讨要诊金的。” 程娇愣怔了好半晌,她实在是没想到谢琅私底下还为了做了这么多,却又一个字都不和她说。 说起来,他确实对她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程娇又忍不住看向谢琅这好友,忍不住多问了他一句:“冒昧一问,薛大夫中意什么样的女郎?可是有娶妻的打算?” 第299章 终究是路不同 隔壁大堂人来人往,隔间内安安静静。 医馆之中独有的药香在空中弥漫,眼前的小娘子坐姿端正,语气认真,一双杏眼清透明亮,仿佛直透人心。 便是他这般冷静冷漠,对于身外一切都不在乎的人,有时候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谢既安那厮找了这么一个娘子,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软肋,放弃了逍遥自在,从此不得不为她谋算,为他们的将来谋算。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过见他乐在其中,想来是幸吧。 薛空青抬头看她,却问:“六娘子这冒昧一问,究竟是为何人所问?” 程娇一笑:“薛大夫不是心知肚明吗?” “也是。”能让程娇冒昧问出这种话的,除了那个与她一同长大感情极好的女郎,便没有别人了。 薛空青想到了纪青莲,侧目看向一旁的柜子,忽然问:“纪娘子如今还好吧?” “托福,薛大夫开的那些药,倒是让她吃了好些苦头,不过如此也好,她那进了水的脑子也清醒多了,知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程娇定定地看着薛空青,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表情,可惜没有,这个人依旧如同往昔一般,冷淡疏离,冷漠得几乎不近人情。 薛空青呷了一口茶水,却避而不谈他给纪青莲开‘苦药’的事情:“六娘子应该知晓,这世间上每个人所求的东西,皆是不同的,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坚持的东西。” “纪娘子乃是侯府贵女,她的一生注定过得富贵安稳,而我愿做这天地游侠,愿逐清风看晚霞。” 他这人,来去随心,潇潇洒洒,大概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故而他也不会给某个女郎留情。 “我不会久留长安,她亦无法抛弃一切随我到天涯,所以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我以为六娘子这般聪慧的女郎,应该知晓这个道理的。” “是,我知道。”程娇闭了闭眼,心头复杂得很。 有很多次,她也想劝纪青莲,只是见她高兴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心,心想着让她自己撞一撞南墙算了,到时候她自然就放弃了。 再或者是抱着‘不试试怎么知道’这种态度,指不定纪青莲这傻子真的融了这一座冰山,真的捞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只是可惜,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是路不同。 便是有朝一日他们真的有感情,不管是薛空青为了纪青莲停留长安,还是纪青莲跟随薛空青远走山海,对于他们而言,都仿佛是割舍自己的半条命一般。 “我今日一问,只是想从薛大夫口中知晓薛大夫是个什么态度,有没有一丝丝愿意为她停留的想法。” 这是她如今唯一能为纪青莲争取的,若是没有,她会劝纪青莲放弃眼前这个人,换另一个喜欢。 “没有。” “啪!” 忽然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人转头看去,却见纪青莲正站在门口,纪青莲有些尴尬道:“刚才忘了说了,马车上有些好茶叶,想送一点过来。” 说罢,她便蹲下来捡起装茶叶的盒子,然后让侍女送过来:“你们聊吧,我先去马车上等着。” 搁下这句话,纪青莲便转身离开,她的脚步飞快,宛若一只要逃离的飞蝶,侍女将盒子送了过来,便行礼告退,追了上去。 程娇转头正好见低头喝茶,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程娇原本还有一些话要问,但见他这般态度,心中忽然明悟。 刚才的那些话,他也是说给纪青莲听的。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要走的路不同,根本走不到一起,所以便没有必要再费什么心思,如今断了念想也好,免得将来不上不下的,舍不得放不下,那更痛苦。 程娇张了张嘴,最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最后只得道:“程娥之事,请薛大夫上心。” “好。” 一个‘好’字结束了本次谈话,程娇喝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离开。 待程娇走了,薛空青看了看桌面上的盒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将盒子放到一边,起身去了大堂,继续这一日的看诊。 程娇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纪青莲正在看话本子,仿佛是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 她还不时地伸手摸一个蜜饯放到嘴里,看到令人气愤之处,她气得脸都红了,嘴里也开始叭叭叭:“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些写书的先生都将我们这些贵女当成傻子吗?” “堂堂丞相府贵女,竟然为了一个一事无成的小子和父亲母亲反目,嫁给穷小子天天吃野菜。” 程娇闻言想起了某个‘挖野菜’的梗,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纪青莲大声问。 “没笑什么。”程娇忽然心情好了起来,忍下笑意道,“确实挺傻的是吧?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吃野菜。” “那是,能吃山珍海味,谁还去吃野菜啊,又不是脑子有病。” “是啊。” 所以能安安稳稳地,就别吃薛空青的的那个苦了,跟着他在外头东奔西走,那指不定真的要吃野菜了。 “纪荷花,你这样可爱善良的女郎,总会遇见珍爱你的男子的。” 纪青莲听了这话,眼圈突然红了红,然后一把拍开拍在她肩膀上的手,装不下去了,她骂道自:“程娇娇你故意惹我是不是?还说这话!” 她不想听好嘛! “好好好,我不说了。”程娇立刻闭上嘴巴,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可她想做哑巴,纪青莲又不肯了,她恼怒地捶了一下软枕:“这姓薛的真的太过分了,我瞧上他了是他的福分好嘛?居然敢嫌弃我!” 程娇附和点头:“是是是,是他的福分,是他实在没眼光,像他这样的人注定娶不到娘子的!” “就是。”纪青莲咬唇,“到时候他就后悔了。”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忽然又低沉了下来,整个人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焉巴了,瞧着有些可怜。 “人家好不容易瞧中一个,却是个没有心的,真的是倒霉啊!我不管,程六六,今日要陪我不醉不归。” “好好好。” 第300章 被人这样护着,真的很令人羡慕嫉妒恨啊 秋冬之风渐冷,风吹过枝头摧残仅剩的黄叶,黄叶摇摇摆摆间从枝头脱落,飘落在地面上。 瞧着这树上的黄叶一天比一天少,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杨小娘忍不住红了眼睛。 程娥熬过了这个秋天,但却再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她再也看不见今年的寒梅,再也看不见明年的春暖花开。 “我的儿......”杨小娘靠在树下,捂着嘴巴哭了起来,但她不敢哭出声怕被程娥听见,只能捂着嘴无声落泪。 世间上最悲痛的事情,不外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边上的侍女小声地劝着,声音消散在秋风之中,被风带去了远方。 正在这会儿,有守门的婆子前来禀报,说是薛空青来了。 “薛大夫来了!”杨小娘一喜,忙是抹干了眼泪,然后起身去迎接,见到了薛空青,杨小娘还勉强扯出了一些笑容来。 “薛大夫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差人去请呢。这两日元娘睡得越来越多了,我这心里害怕,求薛大夫您再救救她,只要能救她,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的。” 薛空青对于杨小娘的话视而不见,只是一路往院子里走去,轻而易举地进了程娥居住的院子,见到了程娥。 程娥已经是很长一段日子都躺在床榻上不动了,她此时瘦得皮包骨,发如枯槁,宛如行将就木。 不过才二十岁多岁的女子,却宛若六七十岁的老妪一般,瞧着就让人心生不忍。 然而薛空青见惯了生死,见她如此模样都是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坐下来给她看诊。 程娥转了转眼珠子,看到了薛空青,眼中也满是不甘和凄凉:“薛、薛大夫...我,大约也就是这几日了吧?” 薛空青点了点头:“我也无能为力。” 虽然世人赞他一声‘神医’,可他到底不是真的神医,医术也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像是程娥这样的病,他也只能让她多活一些日子罢了。 “能、能多活这些日子...我也该知足了。” 程娥双目无神地看着帐顶,其实她这般活着,一日一日地熬着日子也是很痛苦,可她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 “薛大夫这般上心,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分明她是得了绝症要死了人了,别的大夫都对她避之惟恐不及,倒是这位薛大夫经常来。 薛空青也不瞒她:“你的病我想了解一些,看看能不能寻到救治的法子,再则,谢三郎请了我救治你。” “谢三郎吗?”程娥讶然,也不信,“他会这般好心?便是我那六妹,那也是记恨着我的,他怎么可能......” “谢三郎只是希望你晚点死,别膈应到程家。”薛空青语气冷静,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背脊发凉。 程娥愣了片刻,嘴里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说呢,谢琅会怎么好心让薛空青给她治病,原来只是怕她死了膈应程家人。 “明日便是程六娘子的及笄礼。”薛空青看了她一眼,“谢三郎希望你能撑过明日,别坏了程六娘子的好日子。” 程娇希望程娥能撑过初八,等程谦将新妇娶进门再说,但程娥如今的情况,原本就已经是在靠着一股气强撑着,哪里能撑得到初八,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谢琅觉得只要程娥撑过明日,不坏了程娇的好日子就行,至于会不会坏了程谦的好日子,他就不怎么在意了。 “及笄礼啊?”程娥眼神空洞,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一桩事,喃喃道,“原来竟然是她的及笄礼了,十月初二了啊......” 说到这里,程娥脸色一变,却问:“可若是我明日死了呢?” “你写了许多遗书,若是你明日死了,那些遗书想必是送不出去了。” “谢三郎睚眦必报,你若是惹了他不痛快,便是死了怕是也不得安宁,你若是想亲人安宁,便撑过明日吧。” 这些话已经是算得上威胁了。 程娥眼泪都落下来了,她死死地咬唇,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在颤抖,良久,她张了张嘴:“六妹真是好运气啊,遇见谢三郎这样的人.......” 被人这样护着,真的很令人羡慕嫉妒恨啊。 而她呢,如今想求一个解脱都不能,只能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苟延残喘,哪怕是死在哪一天,她都做不得主。 程娥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又不得不同意这个条件:“若是我撑过了明日,不坏了我六妹的好日子,那我的遗书,可否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自然。” 到了那个时候,程娥都已经死了,便是她与程家人诉说多年的感情,程家为她伤心难过,最多也不过是照拂一下她的两个孩子罢了。 “那好,我便应了这事。”程娥呵了一声,然后闭上眼,“薛大夫慢走,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熬过明日的。” “如此最好。” 薛空青又给程娥开了一些药,然后才告辞离开。 。 另一边,程娇到底没能与纪青莲不醉不归,她回到家中之后便要再一次试穿明日要穿的衣裙,然后重复一遍及笄礼的流程。 这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到了要用夕食的时候了,纪青莲呆不住也早早地回去了。 夕程娇是在福安堂陪程老夫人用的,只有他们祖孙二人,程老夫人笑着与她说起了当年她及笄礼的时候,等程娇要离开的时候,程老夫人私下又给了她一个盒子。 那盒子里赫然放着的是一对羊脂玉镯子。 程老夫人摸了摸镯子道:“这是祖母的母亲留给祖母的,后来祖母年纪渐大,便不戴了,如今便留给你,这只有一对,你那些姐姐都没有。” 程娇愣住了:“祖母......” 程老夫人伸手摸摸程娇的头:“家中那么多女郎,祖母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勿要让祖母担忧的。” 程娇看着程老夫人又添了不少银丝的发髻,心头微酸,心觉得自己太不孝了,总是让祖母担忧。 她低了低头,擦了擦眼泪道:“祖母您放心,六娘一定会好好的......” 第301章 你母亲,她糊涂啊! 是夜,程娇坐在妆台前,拿着这一对羊脂玉手镯端详许久,有些沉默。 外面天色已黑,灯架上的灯安静地散发着灯光,铃镜拿着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头发,铃铛则是在收拾床铺。 屋外有寒风吹过,吹动树木的枝桠发出咿呀声响,令她回过神来。 “你说,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为何有些人的心就这么正呢?”程娇似乎是在问铃镜,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便是程老夫人,这底下的孙子孙女都是她的血脉,那都有偏心的时候。 程娇生得最像她,又在她跟前长大,她私底下就没少悄悄塞东西,只是旁人不知罢了,就像是今日这一对羊脂玉镯子。 “娘子可是在想世子?”铃镜问。 “嗯。”程娇嗯了一声,她都不知道当年她那位祖父是怎么给程谦洗脑的,让他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不管嫡庶都真的一视同仁。 也不知晓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他如此做法,程娥与程谅可不记他的情,该抢夺的仍旧不会因为他手下留情。 而她与程让虽然知晓他是家族的继承人,对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有责任,可有时候对于他的一些行为,实在是很不能理解,也心有不满。 他们不是不在乎这个兄长了,只是已经做不到亲近了。 如此倒腾来去的,程谦自己倒是成了孤家寡人一般,也不知晓该说他活该呢,还是说他可怜。 “明日便是娘子的及笄礼了,老夫人请了不少人来观礼呢,长安城里的女郎,也没几个能和娘子一般风光。” 铃镜笑着扯开了话题,说起了明日及笄礼的事情,末了,看着程娇已经长成窈窕少女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慨。 “婢子跟在娘子身边的时候,娘子才三岁,小小的一个还要吃药,真的是可怜见的,如今十二年都过去了。” 当年萧氏怀双胞胎吃了很多苦,生了孩子之后一心想争宠,她舍不得对程让这个儿子下手,程娇自然便成了可以牺牲的那个,有两次程娇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过便是活过来了,她小时候身体也不好,病怏怏的,一副要夭折的模样,程老夫人大概是知晓了萧氏做的糊涂事,便将程娇抱到了她那里养着。 她三岁的时候,程老夫人便挑选了铃铛铃镜在她身边,那时铃铛铃镜也不过是五六岁,后来那些年,她们还小的时候陪她玩陪她读书,大一点了,便伺候她起居事宜。 她们虽名为主仆,却也有一同长大的情谊。 “是啊,十二年过去了。”程娇也很感慨,一眨眼这两人就陪了她好多年。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两人都十八了,若是要定亲嫁人也可以了,于是便道,“你们若是遇见了中意的郎君,也可以与我说,到时候我送你们出嫁。” 铃镜微顿,然后摇头:“婢子还是跟着娘子吧,等将来老了做不了事了,便让娘子给婢子养老。” 嫁人什么的,也不知道嫁的到底是人是鬼,还不如跟着主子安稳,只要主子不倒,她们忠心不改,念在多年的情谊上,等到了她们年纪大了,日子定然是能过得不错的。 程娇笑了笑,然后道:“凡事还是不能说得太绝对了,万一遇见中意的呢,你看我以前不是总想着女冠,可如今还不是定下了亲事,将来要嫁人。” “遇见合适的,试试也无妨。” 铃镜应了一声是,铃铛那边铺好了床铺,又让人送来了一盆热水给程娇泡脚,天气冷了,泡个脚睡得舒服。 程娇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披着厚袄子坐在床榻边上泡脚,便让这两人下去歇着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这水明日再来倒。” “是。” 两人检查了一下窗户,又将屋里其它的灯灭了,只留下床头边上那一盏夜灯,便带上门出去了,她们便住在院中西厢的一间屋子,隔得也不远,喊一声就能听见,也不用守夜。 程娇舒舒服服地泡了脚,等水凉了,擦干了脚,便钻进被窝里躺下了。 被窝里先前放着两个汤婆子,整个被窝都是暖暖的,躺进去真的是太舒服了,她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安寂无梦。 翌日睁开眼之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院子里传来扫洗的声音,沙沙沙的,在安寂的早晨尤其令人安心,仿佛能确切地感觉到自己睁开眼还活着,尚在这个美好人间一样。 又是崭新的一天。 梳洗吧,用过早食,又换上今日要穿的衣裳,程娇便匆匆往福安堂走去,她来的时候程老夫人也刚刚用过早食,正在用燕窝,见她来了又让人给她送上半碗。 程娇谢过程老夫人,便坐下来与她一起用。 “好吃吧?”程老夫人笑呵呵的,“这是中秋的时候平清王府送来的,专门送给我的。” 程娇挑眉,笑道:“那老太太您可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那是。”程老夫人如今对谢琅别提说满意了,“他也是有心的孩子,你日后嫁了他,长远的不说,就近来看,定然会好好对你的。” “这嫁人呢,长久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只能看着眼前的东西,眼前他对你好啊,就是一个值得嫁的人。” “也别想着眼前的光景不好,嫁过去可以熬着,对方总会看到你的好,可很多人熬一辈子,可能都熬不到那一天。” 程娇有些奇怪:“祖母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还不是因为你母亲,她啊,糊涂啊!” 程娇眼皮子都跳了跳:“母亲又干什么了?” 不会是在今日还闹什么幺蛾子吧? 不会吧?! 程老夫人摇头道:“她昨夜又与你父亲吵了一架,两人大打出手,闹得很不光彩,你母亲啊,一直在埋怨你父亲,诉说着她这多年来有多少不容易。” “祖母就是有些感慨,她啊,当年就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让你父亲回心转意,可半生已过,便是你父亲身边没有了杨小娘,这心啊,仍旧没有给她。” 第302章 小姐妹俩隔了一日未见,险些眼泪汪汪 程老夫人实在是不想说那些污人耳朵的事情。 临安侯伤了腿之后,便一直不曾沾过女色,但就在昨夜,他竟然宠爱了一侍女,萧氏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当即便冲了过去,于是两人便吵了起来。 临安侯觉得自己不过是宠爱一个女子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萧氏如此闹腾,委实是令他丢尽了颜面。 而萧氏则是觉得自己多年的坚持喂了狗,就算是没有杨小娘,那也有别的小娘,这个男人,终究是她费尽心思也留不住的。 两人吵着吵着,最后还动了手。 程娇嘴角微抽,萧氏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天下的许多女人都如此天真,觉得成了亲之后,对方终有一日会知晓她的好,然后回心转意,守着她过日子。 可真有郎君能回头的,能有几人? 那些女子,大多数都像是萧氏这般磋磨半生,最终只能认命,守着正妻的位置,日子不好不坏地过着。 这结果还算是好的,有些人甚至连命都丢了,都换不来郎君回头看一眼。 “那父亲母亲如今可是还好?” “好着呢。”程老夫人轻哼,“我让人拦了住,让他们都去冷静冷静,免得坏了你的好日子。” “那一会儿及笄礼的时候,他们还会出来吗?”程娇有些担心,“到时候他们不会当场打起来吧?” 要是在及笄礼上打起来,有那么多客人在,那可真的是丢脸丢满长安城了。 “他们敢。”程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我已经让人去敲打过他们了,便是他们要吵架打架,也得等你及笄礼完成了,客人离去之后再说。” “若不然他们谁敢动手,我就让他们滚出家门去。真的是...真的是家门不幸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他们就不怕坏了女儿的及笄礼吗? 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啊。 可见这两人对程娇这个女儿有多不上心。 程老夫人看向程娇的目光有些心疼:“六娘你委屈了......” 程娇低头几下将碗里的燕窝喝完,然后道:“祖母请放心,六娘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只要他们不坏了我的及笄礼就好。” 父母不在乎而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都习惯了,纵然一时半会的有点点不舒服,但过了就不在乎了。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就如同你说的,人与人之间,可能还差了一些缘分,对于他们,你将来尽了应尽的孝道就好,旁的就不管了。” 程娇笑了笑:“嗯,六娘也是这么想的。” 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去外院,客人也快到了。” 于是祖孙二人起身去了外院正院。 这会儿正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侍女仆妇忙来忙去摆放各类给客人准备的吃食。 两人才刚到,萧氏便来了,她黑着一张脸,似乎是很不愉快。 程娇见她来了,便起身行礼:“六娘拜见母亲,今日便有劳母亲了。” 萧氏见到她,便想起了昨日的事情,脸色更黑了一些:“怎么?如今见到我便口称母亲了,前些日子不是要离家出走,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吗?” “萧氏。”程老夫人拧眉,“你与侯爷的事情,勿要怪罪到孩子身上。” 这个儿媳真的是,太固执太执拗了,平日里不管孩子,如今夫妻吵架了,她心里不痛快就找孩子撒气。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面目狰狞的模样。 萧氏想到程老夫人的敲打,脸色微微一僵,最后瞪了在程娇一眼,便没有再说了。 程老夫人摆手让程娇坐到一边去,然后与萧氏道:“一会儿客人来了,你别拉着这张脸,旁人还以为你多讨厌这个女儿呢,便是做做样子,你也要给我做出来。” 萧氏僵着脸点了头:“儿媳知道了,不会叫人笑话咱们临安侯府的。” “你知道便好。”程老夫人原本有心劝她两句,但见她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也只能将这些话咽下去。 不多时,府中的女眷陆续到来,而后便有客人陆续前来,萧氏虽然心有不快,但为了临安侯府的颜面,也只能将那些不快压下,带着程娇迎接客人。 最先前来的是纪青莲与其母葛氏,纪青莲今日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裙,打扮得素净又端庄,与一身海棠红的程娇站在一起,仿佛是衬托鲜花的绿叶。 哦,她今日还真的是绿叶,她是及笄礼上的赞者。 及笄礼参礼之人不过几人,为笄者(及笄之人)、笄者双亲、正宾(有德行的长辈,为笄者加笄之人)、有司(为笄者托盘之人),还有赞者。 赞者协助正宾完成加笄仪式,一般由笄者的姐妹好友担任。 程妍先前就想做这个赞者,程姝欲言又止,也想要,但不敢开口,但程娇早早地定下了纪青莲,并且表示不愿更改,两人只好遗憾作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姐妹俩隔了一日未见,险些眼泪汪汪。 “程娇娇!” “纪荷花!” 两人眼瞧着就要来一个熊抱,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大戏,然后纪青莲就被人拎住了。 程娇眨了眨眼,看向眼前的人,纪青莲不满地挣扎:“母亲你做什么呢?快放开我,好生丢人啊你知不知道?” “知晓丢人还不给我安分些,今日哪里有你胡闹的地方。”葛氏有些头疼,对程娇道,“六娘,她若是实在不行,就换一个赞者。” “我行,我怎么不行了?”纪青莲立刻就不满了,“程娇娇你莫要听我母亲胡说,我行得很!” 说罢,她还瞪了自己母亲一眼,表示不满。 葛氏眉头一挑,伸手想拍她脑袋,不过最后想起这女儿有好好打扮过,只好将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那一掌似乎还不轻,纪青莲抽了好大一口冷气,又怒瞪她一眼。 程娇看着这一对母女之间的官司,忍不住有些想笑。 葛氏武将之女出身,性格颇为豪爽,也不拘小节,平日里与纪青莲也吵吵闹闹的,但人家母女感情是真的好。 “是是,你行得很。”程娇忍下笑意,请她们入府,“纪叔母,纪娘子,多谢赏脸前来,府上早已备下了茶水吃食,二位随我里边请。” 第303章 可见她对这个母亲要求有多低 自第一个客人入门开始,收到了请帖的贵夫人贵女纷纷谢礼登门,临安侯府门前停马车的空地就没空过。 贵夫人贵女们身着华裳锦服,有华贵美丽的,也有清幽淡泊的,各有各的美丽,锦衣华服,珠翠满头,拂袖走动之间,暗香十里袅袅。 今儿个,这长安城里头排得上名儿的贵夫人贵女八成都聚在了此处。 程娇跟着萧氏一同迎接了几位重要的客人,然后便坐在屋中与程老夫人一同跟诸位客人寒暄聊天。 听着诸位客人不时对她的夸耀赞美,她小脸微烫,莫名觉得心虚。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小娘子,贤良淑德一样都不沾,在长安城里,她‘脾气不好’‘记仇’还尤其出名,这些人闭眼夸她不脸红,她自己都脸红。 不过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是萧氏今日还算是忍得住,并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下来数落她的不是,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虽然萧氏仍旧还是绷着一张脸,看起来算不上高兴也算不上不高兴,但程娇已经满足了,只要她不跳出来坏了她的及笄礼,她还感激她两分。 说起来也是可笑,只要萧氏不搞事她就感激了,可见她对这个母亲要求有多低! 众人见萧氏兴致不高的模样,可也没有热脸贴她冷屁股的心思,转头便与程老夫人继续夸了起来。 程家这一对母女不亲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晓一些,只当是这个女郎是祖母养的,和母亲不亲罢了,所以大家对此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做母亲的,在女儿及笄礼上拉着一张脸,连客人的面子都不给,也让不少人心里嘀咕,觉得她确实是过分了,连面子情都不做了。 程老夫人倒是笑呵呵的,对于众人对自家孙女的夸奖颇有几分谦虚地笑纳了。 她养出来的女郎,自然是好的,有点脾气怎么了?谁人没点脾气啊! 有点脾气才不容易吃亏,人活在这世道上,宁愿是叫旁人吃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 程老夫人心中美滋滋的,面上的笑容都要笑出褶皱了。 她没有女儿,就养了这么一个孙女,虽然有时候也被气得不行,但将小小一团的小丫头养大成如今这模样,这心中颇有成就感。 只是如此一来,大家都去追捧程老夫人了,身为程娇亲生母亲的萧氏被冷落在一旁,萧氏又心里不痛快了,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她脸色难看,身边就更没有人同她说话了,简直是一个恶性循环。 所幸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说平清王妃与谢琅谢璎来了,程老夫人让程娇与萧氏去迎一迎。 有一位贵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县主这般好的女郎,只是可惜平清王府抢了先,便宜了谢三郎那厮,若不然今日各家夫人怕是都要当场吵起来了。” “可不是。”边上的众人纷纷附和。 一个侯府嫡女,如今又被封了县主,身份何等的尊贵,若不是她已经定下亲事,今儿个家中有适龄儿郎的贵夫人指不定真的要斗上几局,来争取这个儿媳。 程娇与萧氏离开的时候,还听到程老夫人乐得不行,对众人道:“都是那两个孩子的缘分啊,六娘能得此姻缘,也是她的福气,谢三郎也是个好儿郎啊......” 谢三郎此人,众人也是知晓的,以前就是个混不吝的,放荡不羁吊儿郎当,像是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除了出身与那一张好脸,就没一样能让人看得上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与程娇定亲之后,颇有几分浪子回头之意,平康坊不经常去了,那三教九流之地也不经常去了,而且还会护着这未婚妻了。 有人说程娇运气好,遇见这么一个未婚夫,有人说谢琅运气好,有了这个未婚妻之后开始改邪归正了。 总之,说什么都有,但除了个别心里不痛快的,普遍都觉得这两人是好姻缘。 程娇跟在萧氏身边往外走去,背后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安静地往前走着,不时路上还遇见忙碌的侍女仆妇。 萧氏越想越不痛快,忍不住道:“今日你倒是风光,不过是小小的及笄礼,连王妃都亲自来观礼。” 程娇顿了顿,然后道:“还不是程家给我的好出身,让我得了这么亲事,这才有今日的风光。” “你知道便好。”萧氏语气微冷,然后微微抬起下巴,“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程家给的,是我给的,若不是我生了你,你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 “若是投生到那些贫苦百姓家中,有的是你哭的。” “是,多谢母亲生了我。”程娇闭了闭眼,目视前方。 投生到临安侯府,她确实是她运气好,投了一个好胎,得了好出身,也得了好教养,更得了这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若是投生到了普通百姓家里,不说她跳起来都够不着这样的姻缘,她怕是刚会走路就要为一日三餐发愁,哪里有今日的好日子? 她住的是窗台明净宽大的屋舍,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出行有马车轿子,身边还有奴仆成群伺候着。 可以说除了在萧氏这里受点气又碍于是母亲不好还回去,有时候气得不轻,她就没吃过什么苦。 有时候她也恨过萧氏,恨她为何要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想想到底是这个人怀胎十月将自己生下来的,又做不到去报复她。 每次气得要死只能做自己平复,就像是她每次被气得离家出走,气消了又灰溜溜回来。 萧氏见她这一回竟然不和自己呛气,微微愣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提不起劲儿,最后哼了一声:“快走吧,免得去得晚了。” 程娇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前走去。 两人到的时候,平清王妃等人才刚刚进门,两人迎了上去。 “王妃大驾光临,当真是令我们程家蓬荜生辉啊!” “临安侯夫人说笑了,今日能来观礼,也是本王妃的荣幸,长宁县主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也得亏我家先定下这门亲事啊!” 第304章 说出来怕打击你,他夸我好看呢 “拜见王妃。”程娇上前来行礼,然后又对着谢琅与谢璎行了一个平辈礼,“谢三郎,县主。” 二人回礼,谢璎有些扭怩:“程六你还是叫我谢璎吧,你叫我县主,我听着都别扭。” 程娇微微一笑:“那我便唤你阿璎好了。” 如今她与谢璎也算是身份相当,而且又是谢璎的未来嫂子,唤她一声阿璎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瞧着谢琅对谢璎的态度,虽然有时候懒得搭理,但也不讨厌,她若是能与之和谐相处自然是最好的了。 “好啊。”谢璎笑着应了,她们二人之间的仇怨源自萧衡,如今萧衡已经与程姝定亲,两人都得不到,也没什么好争的,这恩怨自然就散了。 再说了,程娇是谢琅的未婚妻,谢璎还真的不敢得罪,就着谢琅对程娇的态度,她要是敢惹程娇不高兴了,指不定能和她翻脸。 平清王妃见程娇今日乖顺有礼的模样,便想到了那日在平清王府她是如何戏耍百里鸢又伶牙俐齿戏耍她的模样,挑了挑眉头。 她心中其实有些看不上程娇的,且不说程娇的性子就不是一个乖顺的女郎,单凭她从自家侄女那里将谢琅抢走,她就打心底的不喜欢。 可偏偏亲事定下了,她只能咬牙认下。 作为平清王的第三位王妃,最前头有原配留下的嫡长子,后头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前任王妃和留下的孩子,平清王妃自嫁过来的那一日起就学会了忍。 所以她便是对程娇不满意,她也不会太过表现出来,就好似今日,她本不想来这临安侯府的,可她还是来给程娇做这个脸。 “县主今日及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请的是谁人做正宾?” “劳王妃挂念,一切都准备得妥当的,祖母为我请了达奚夫人做正宾,为我主持及笄礼。” 达奚夫人便是达奚玄鱼的母亲,达奚先生是广源书院山长,也是名闻天下的名士,这位达奚夫人也很有才名。 世人称她高雅娴静,不同流俗,宛若寒梅傲骨,在女子之中身份极高,称一声德高望重不为过。 可以说达奚夫人这一切,也是兰氏一直想追求的目标,只是可惜,达奚夫人是真高洁又平易近人,兰氏过犹不及,行事有着‘卫道士’的偏执,与这位夫人真的是差的太远了。 “原来是她啊。”平清王妃有些惊讶,“她竟然答应给你做正宾?” 依照达奚夫人的身份,想请她做女先生做正宾的可不在少数,只是她目下无尘,看不上那些黄白之物的酬劳,都拒了。 程娇不好意思道:“六娘与达奚娘子交好,达奚夫人是看在达奚娘子的份上,这才同意了。” 原本临安侯府也请不动这位的,可因为程娇与达奚玄鱼有了交情,达奚夫人这才同意了。 “原来如此。”程娇与达奚玄鱼交好一事,平清王妃也有所耳闻,世人也稀奇得很,达奚玄鱼这样的才女,竟然与不学无术的程娇有了往来。 “王妃,屋外寒冷,咱们里面请吧。”萧氏适当地请平清王妃往正院走,平清王妃点了点头,与她一同离开。 程娇与谢璎还有谢琅落在了后面。 谢璎伸手拍了拍程娇的肩膀:“程六,你今日这打扮可真是好看,感觉好像...好像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有哪里不一样了?”程娇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今日穿着一身海棠色的衣裙,就是天气冷了,她多穿了两层衣裳,内里还有薄袄,瞧着也没啥不同啊。 “齐腰,发髻。” 边上的人忽然出声,程娇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是的了,往日她偏爱活泼俏美的齐胸襦裙,梳着单髻或是双髻,再添一点簪钗装饰,是可爱俏丽的少女打扮。 今日她穿着偏端庄的齐腰衣裙,外穿大袖长衫,头上也梳了一个较为端庄的发髻,看起来比往日端庄文雅了不少。 这一捯饬,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别摸。”边上的人见她要伸手摸头发,又说了一句。 程娇闻言手顿了顿,落在发髻的一支梅花步摇上,步摇上的流苏在她指尖碰了碰,然后收了回来,她侧头看去,目光落在了一双凤眸之中。 程娇脸上一热,然后转过头去。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前来观礼的大多都是女眷,男客是少之又少,除了自家的亲戚,便只有她这未来的夫君了。 谢琅见她似乎是有些害羞了,轻轻地笑了一声,程娇听着这一声笑,不知怎么的,脸更红了。 倒是谢璎,夹在了两人中间,任凭她心大,也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又像是被喂了什么东西,觉得有点撑。 奇怪了,分明这两人什么也没做啊,连话都没说几句呢! 正在此时,程让匆匆往这边赶来,谢琅与她们道:“我和四郎说话去,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跟过去就要面对一堆女眷的审视盘问打趣,谢琅真的没什么心情,他看了程娇一眼,然后笑着说了补了一句评价:“六娘子今日好看。” 说罢这句话,他便抬脚往程让走来的方向走去了,徒留脸色微红的程娇与一脸震惊的谢璎。 谢璎张大嘴巴,好半晌才合上,她看着谢琅的背影,伸手扯程娇的袖子,满脸不敢置信道:“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娇:“......”说出来怕打击你,他夸我好看呢。 “你说话啊!”谢璎见程娇不说话,又扯了她一下。 “哦,他夸我好看呢。” “夸你好看?”谢璎的声音都拔高了,后知后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又死死地压低声音,“他竟然夸你好看?” “他之前还说我像钟无艳呢,长得丑还秃头,他竟然夸你好看?” 程娇傻眼:“他竟然这么说你?” 也难怪谢璎这怨气这么大,谁要敢这样说她,她肯定翻脸绝交了。 “是啊!”谢璎几乎是要把牙齿要咬碎了,“太气人了他,明明我比你好看多了,他竟然夸你好看嫌我丑!” 第305章 但谢琅是真的狗啊 谢璎愤愤不平,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瞬就要跑过去将谢琅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程娇嘴角直抽,心道谢璎虽然还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是倾城美人,但谢琅是真的狗啊。 这兄长真的是不能要的,哪儿凉快丢哪儿,让他知晓什么叫做人间悲苦没有人情味。 程娇又想,嫁给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被人组团打死的吧,是的吧? “阿璎?”平清王妃见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便转头喊了一声。 谢璎气到不行,但知晓眼下是来做客的,不是闹事的时候,于是恼怒地瞪了程娇一眼,哼了一声转头跟上去。 程娇无奈耸肩,也只好跟上。 瞪她有什么用?她好无辜好嘛?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嗐,她都是被谢琅这狗东西连累的。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路上石阶干净无尘,路旁一路摆着盛开的花盆,红的黄的粉的紫的映成一片,抬眼看去,仿佛置身于这百花争艳的春日之中。 有风吹来,边上的常青树微微摇摆,早开的梅花枝头摇晃,有几片花瓣随风起落,纷纷扬扬。 “你们这花养得可真好啊。”平清王妃感慨,“我们家今年的芍药就开得不好,瞧瞧你们这些,都有大碗这么大了。” 长安城皆知,平清王妃百里氏好花草,在王府之中便有一个极大的花房,供她四季赏玩,在她收藏里,名花也不胜其数。 萧氏道:“我们这的花哪里比得上王府的,不过是今年十月有喜事,这才让花匠养了些,也就得了这么一些,冬日没什么好景,就这花配一配,添个喜庆了。” “确实。”这话平清王妃赞同,“冬日也就梅花能看一看,如今这梅花尚早,确实冷清了些,配上这些繁花,瞧着都热闹喜庆一些。” “长宁县主可擅养花?”她问程娇。 “回王妃,六娘调皮惯了,并不善此道。”程娇诚实地回答。 “你倒是诚实。”平清王妃也不生气,“旁人听本王妃这样问,便是不擅也能说个三五六来。” 程娇笑道:“要说六娘有多贤良淑德,那怕是没有的,不过六娘从来都是有一说一,诚实得很,可不敢欺瞒王妃。” 笑话,她又没有不得已非要去讨好平清王妃,自然是实话实说了,而且现在说谎,日后被拆穿翻车就丢死人了。 所以程娇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活得恣意潇洒,我就是这样,看得惯就看,看不惯就不看。 像是孙妩以前天天给自己立‘贤良淑德’的人设,程娇都有心问她累不累了。 不过人家辛苦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一个好名声确实也能轻易得到很多人求得不到的东西,比如孙妩这‘贤良淑德’之名长安城闻名,便是陛下也有所耳闻,钦点她为太子妃。 若不是后来爆出真假千金一事,她如今指不定已经是太子妃了。 各有各的活法吧,且看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说得有理。”平清王妃点了点头,对程娇稍稍满意一些,只要程娇日后安安分分的别给她惹是生非,她倒不介意与她和平相处。 程娇不知她心中所想,若是知晓了,那定然会说上一句: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另一边,程让带着谢琅去了待客苑,临安侯也在此处与母家表侄孟家郎君说话。 今儿个是程娇的及笄礼,女客众多,男客寥寥无几,故而外院的正院留给了女眷用,他们也只好到待客苑来了。 临安侯昨夜才与萧氏吵了一架,心中憋着一口气,但又不知道与何人诉说,憋着一口气,拉着孟家郎君喝酒。 孟家郎君怕他喝醉了,连连委婉拒绝,面上有些无奈。 临安侯被他拒得有点不高兴了,见谢琅来了,便让他过来陪自己喝:“谢三郎,你来得正好,来来,陪我喝几杯。” 这可是他女婿,合该陪他喝几杯的。 谢琅踏步走进门,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子,有些不大想理会他。 程娇娇这父母也是不靠谱,这大好的一日,一个拉着脸,一个不分场合拉着人喝酒。 万一喝醉了呢? 当真是一点都不将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侯爷当真要在今日喝酒?”谢琅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手中的折扇转了转,“今儿个可是六娘子的及笄礼?若是侯爷喝醉了,一会儿怕是不能出面受六娘子的礼了。” 临安侯摆摆手,毫不在意:“就这点酒,醉不了。” 谢琅又道:“侯爷海量,确实醉不了,不过一身酒气,叫人闻到了终归不好,我先前还听闻贵府大娘子及笄的时候,侯爷担心衣裳不好看,一连换了三套衣裳,可见多在意。” “如今六娘子及笄,也不求侯爷像对待大娘子一样对待她,但也别一身酒气让人笑话。” 要说最懂得戳人心窝的,还是得谢琅啊。 他不提这一茬也就罢了,临安侯或许不会回想起当初程娥及笄礼的时候是个什么境况,如今一回想,脸色当场就绿了。 想他不知道付出多少心血的长女竟然不是自己的骨肉,他成了绿毛王八不说,还给别人养女儿,故而每每想起程娥他是又痛又恨。 他恨不得撕了程娥以泄心头之恨的,可又因为多年的父女之情,他又下不了手,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要再提她了!”临安侯将酒杯摔在了地面上,脸色是绿了又黑,脸皮都有些狰狞了。 谢琅抬了抬眼皮子,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闻言却笑:“怎么不能提了?难道是大娘子惹侯爷生气了?侯爷也莫要与她生气,到底是多年的父女之情......” 临安侯不想听这‘父女之情’,怕是再听下去他都要控制不住打人了。 于是他站起来,黑着脸道:“你言之有理,本侯一身酒味实在是不好,本侯这就去换一身衣裳,三郎四郎,招待好客人。” 临安侯说罢这些,一刻也不想在屋子里待,转头大步离开,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似的。 第306章 这一声‘姐夫’他听得甚是顺耳 就这一两句就受不了跑了? 谢琅嗤笑:“还侯爷呢,连旁人说几句话都扛不住了。” “姐夫,还有客人在呢。”程让咳了一声让他别说了,然后又给双方介绍,“姐夫,这是我孟家表兄孟籍,大表兄,这是我六姐的未婚夫,谢琅。” 孟籍大约二十四五岁左右,身穿一身藏青宝相花衣袍,腰束革带,头戴金冠,仪表堂堂,内敛沉稳,是个沉稳稳重的男子。 他笑了笑,对谢琅道:“久闻谢三郎大名,幸会,在下孟籍,字同洲。” “谢琅,谢既安。”谢琅报上自己的名和字,笑了笑道,“我也并无什么好名,便不必久闻了。” 孟籍一笑:“名声这东西,都是给别人看的,你将它看得重,它便重若千钧,你若当它是无物,那它便轻若鸿毛,不值一提。” 这话说得...... 谢琅微微抬眼,认真地打量了这位‘未来表兄’一番,最后忽然一笑:“孟郎君说得极是。” 孟籍又道:“方才还未多谢谢三郎,表叔一直拉我喝酒,我还不知该如何拒了他。” 孟籍对此实在是颇为头疼,临安侯作为长辈,他非要拉着他喝,怎么说都不听,他婉拒得都快词穷了。 “无事,我又不是为你解围才开的口。”谢琅纯粹是看不惯临安侯在这个时候还喝酒,等一会儿要是醉了,丢的还是程娇的脸。 “不管是为何,我既受了好处,还是得道一声谢的。”孟籍端起边上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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