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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皇后殿下,奴婢知道自己是必死之人,死在何时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不知皇后殿下要给我一个什么罪名?” “需要罪名么?”王皇后冷冷地看着她,轻蔑如俯视一只蝼蚁,“你知道本宫最大的秘密,算不算死罪?” “自然是死罪。”黄梓瑕恭恭敬敬地说道,仰头看着她,“但如今奴婢有句话想要告诉皇后殿下,或许您听了之后,会觉得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说。” 黄梓瑕听到自己的心口怦怦跳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这一句,但愿李舒白告诉她的,这能有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奴婢还记得,三年前我十四岁,第一次受到皇后您的召见,那时您对我说,若我有女儿,或许如你一般大,如你一般可爱。” 王皇后的目光僵在她身上,面色在此时的灯光下变幻不定,静默许久,然后才缓缓问:“你……是三年前那个……” 她俯下身,长跪在王皇后面前:“罪女黄梓瑕,叩见皇后殿下。” 王皇后冷冷地问:“你明知我恶你而要你死,又为何对我自示己短?” “皇后殿下的秘密,已经得了皇上宽宥,我相信,皇上与皇后感情深笃,回复鹣鲽之情指日可待。而奴婢这个秘密,却是真正关系奴婢生死的大事。奴婢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皇后殿下手中,以后皇后殿下若担心我会对您不利,只需要轻轻放出一句话,奴婢便有万死之刑,根本不需您亲自动手。” 王皇后沉默不语,端详着她凝重的面容许久,才徐徐站起,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微弱的灯火。她的侧面弧线优美,如一朵白色牡丹在暗夜中静静开放的姿态。 黄梓瑕望着她的侧面,心中揣度着她翻面的几率。后背的汗还没有干,冰冷沁进她的肌肤,让她不由自主满身寒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王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依然是那种雍容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彻:“你是不是以为,把自己的命送到我手上,我就会因觉得你有可用之处,就将之前你冒犯我的事,全部扫去?” “黄梓瑕不敢!”她仰望着王皇后,恳切地说道,“但我想,皇后殿下定然知道当年太宗皇帝与魏征旧事,武后与上官婉儿之谊。世事变幻,国仇家恨尚且可以变迁,只要我能为您所用,前尘往事又有何关系?” 王皇后缓步走到她面前,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目光一寸一寸地自她的头上,肩上,腰上滑下,许久许久,这个一直强横的女人,忽然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说:“既然如此,你的命,我先握在手中。若你今后不能供我驱驰,我再收不迟。” “多谢皇后殿下开恩!”黄梓瑕俯头,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冷汗已经刺进全身所有的毛孔。但她也不敢擦拭,只能一动不动地低头应道。 王皇后没有理会她,又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才低低地说:“黄梓瑕,黄梓瑕……你也算是对我有功了。” 黄梓瑕愕然,睁大眼睛看着她。 “若没有你,或许我一世也不知道雪色的死,更不知道她竟是……死在我的手中。”她咬紧牙关,终于艰难地挤出那几个字,然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若不是你揭露,也许我直到死后,在地下遇见她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如此罪孽深重……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面目去见她……” 黄梓瑕默然无语,在心里想,然而你又要拿什么面目,去地下见一直敬你如天、爱你如母的锦奴,去见为了报你当年恩而不辞千里奔波、护送故人女儿上京的冯念娘? “罢了……又算得了什么。”王皇后回身在榻上坐下,扯过一个锦垫靠在窗下,仰头望着窗外耿耿星汉,宫灯光芒已尽,倒悬的银河横亘于太极宫之上,点点星辰如最微小的尘埃,倾泻于天。 黄梓瑕听得她的声音,仿佛从心肺中一字一字挤出来,坚定而冷硬地说道:“既然我能从歌舞伎院中登上大明宫最高处,便能有从冷宫中再度回到大明宫的一日!这大唐,这世上,能击垮我的人,还没出生!” 黄梓瑕跪在她面前,百感交集,一时无言。 而这个强硬的女人,在半残的宫灯之中,在凄清寂静的古宫之中,卧看着窗外的星河,在这一瞬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也将一些即将滑落的东西,抹杀在自己的掌中。 宫漏点点滴滴,长夜再长也终将过去,耿耿星河欲曙天。 黄梓瑕默然向她磕了个头,想要起身退出时,却忽然听到王皇后低喑的声音,缓缓传来:“黄梓瑕,你这一生中,曾遇到过让自己觉得不如死掉的绝境吗?” 黄梓瑕应道:“是的……在我的父母家人全部死去,我被指认为凶手,四海缉捕时。但我没有想死,我就算死,也不要带着一个毒害全家的罪名去死!” “而我却真的曾有过……想要死掉的那一刻。”她静静地卧在锦榻之上,密织辉煌彩绣的七重纱衣覆盖着她的身躯,她淹没在丝与锦的簇拥中,柔软如瀑的黑发宛转垂顺地蜿蜒在她周身。她素净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憔悴。 “你……见过雪色吗?她和我长得,是否真的相像?” 第55章水佩风裳(4) 黄梓瑕摇头,说:“可惜,我与她前后脚在外教坊擦肩而过,却并未见过她。” “嗯……我也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再看见自己女儿长成的模样了。”她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我最后看见雪色的时候,她刚刚过了五岁生日。那时我二十三岁,原本一直对我说,不介意我歌舞伎出身的敬修——程敬修,是我那时候的丈夫,他说,在这种地方长大,对女儿毕竟不好,要我跟他离开。” 黄梓瑕不知她为什么忽然要对自己说这些。但看周围一片死寂,在这样冷清的宫廷中,长夜漫漫,看不到前路,又看不到去路,她望着面前的王皇后,不觉恻隐地便静听她说下去。 “其实云韶苑虽然是歌舞伎院,但绝非青楼。我们一众姐妹都是以艺养身,自敬自爱。可我与敬修争执几次之后,也只能无奈答应了他,带着女儿随他一路北上,到京城碰运气。因他认为自己一手画技,泱泱长安定然会有人赏识。 “可惜一路上并不太平,兵匪作乱,我多年的积蓄散佚无几。到长安时我们已经囊中羞涩,只能租赁了一间小厢房住下。敬修一开始也出去碰运气,然而他无门无路,谁会帮他引荐?很快他便因处处遭受白眼冷遇,再也不想出门了,只坐在房中唉声叹气。 “在扬州时,敬修风流倜傥,每日只需作画自娱,对我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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