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等高辛王走了,小六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她知道他是至亲至近的人,也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爹爹是多么疼爱她,可是隔着上百年的光阴,她渴望亲近他,却又尴尬紧张,还有隐隐的畏惧。 玱玹带小六和十七回华音殿。十七一路都很沉默。 玱玹让婢女先服侍小六洗漱换衣,等小六收拾完,晚饭已经准备好。 小六的手有伤,不方便拿筷子吃饭。十七想喂他,刚伸出手,被玱玹抢了先,玱玹说:“这是我妹妹,还轮不到你献殷情。” 十七沉默地坐下,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玱玹端了碗喂小六,竟然像模像样,不像是第一次做,小六惊异地问:“你几时照顾过手受伤的病人?” 玱玹回道:“我曾匿名去军队里当过十年兵,在军队里,可没人伺候,受了伤,都是队友们彼此照应。我喂过别人吃饭,别人也喂过我吃饭。” 小六说:“难怪你……你倒是做过的事情不少,难怪市井气那么重。” 玱玹说:“爷爷和师父都说要多经历一些,反正我也没什么正经事情,就多多经历呗!” 吃完饭,漱完口,婢女端来净手的水。玱玹扑哧笑了出来,把净手的水拿了过来,递到小六嘴边,作势要灌她喝,“要不要喝了?不够的话,把我的也让给你。” 小六边躲,边哈哈大笑,十七也笑了起来,玱玹的手指虚点点小六,“你呀!真亏得师父能忍!” 隔了三百多年的漫长光阴,可也许因为血缘的奇妙,也许因为都把对方珍藏在心中,两人之间没有丝毫隔阂,依旧能毫不顾忌地开玩笑。 天色渐渐黑了,婢女点燃了廊下的宫灯。 三人靠着玉枕,坐在龙须席上边啜酒,边说着话。 十七一直沉默,小六时不时看十七一眼。 玱玹放下酒樽,说要更衣,进去后却迟迟未出来,显然是给小六和十七一个单独谈话的时间。 小六知道即使十七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可猜到和亲眼证实是截然不同的,小六也明白十七并不希望她是高辛王的女儿、轩辕王的外孙女,就如她也不希望他是四世家涂山氏的公子。可是,人唯独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生。 小六对十七说:“你要有什么话想问就问,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十七低声道:“其实,我知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你,可有些事情毕竟越来越复杂了。” 小六挑眉,睨着十七,“怎么?你怕了?” 十七微微笑着,“我一直都怕,有了念想自然会生忧虑,有了喜爱自然会生恐惧,如果不怕倒不正常。” 晕黄灯光下的十七温暖、清透、平和,小六的心也温暖。小六笑嗔:“听不懂你说什么。” 十七把玩着酒樽笑,“以后,我该叫你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真容?” “我的父亲是高辛王,母亲是轩辕王的女儿轩辕王姬,我的大名是高辛玖瑶,因为额上有一朵桃花胎记,爹和娘也叫我小夭,取桃之夭夭、生机繁盛的意思。现在,你还是叫我小六吧!” 小六只回答了十七的第一个问题,十七等了好一阵,她都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玱玹走了出来,站在廊下说:“小夭,现在这个殿内只有我们三人,我想看你的真容。” 小夭向后躺倒,头搭在枕上,凝望着天空。半晌后,她才说:“这些过去的事情我只讲一遍,如果日后父王和外祖父问起来,哥哥你去告诉他们吧!” 玱玹坐到她身旁,“好!” 小六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在轩辕王和神农赤宸的大决战中,娘战死。娘在领兵出征前,把我寄养在玉山王母身边,我想回家,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父王一直没有来接我回家。那时的我很不懂事,因为王母不喜欢说话,从不笑,每天都严厉地督促我练功,我十分憎恶她。有一次父王派遣侍女去给我送礼物,我就藏在侍女的车子底下,随着车子悄悄下了玉山。本来我是打算跟随侍女回到五神山,吓父王一大跳,我想亲口问父王为什么不接我回家,我还想让他亲口告诉我娘没有死。在路上,两个侍女窃窃私语,议论着我。她们说了很多娘和我的坏话,说我是孽种,嘲笑我不知好歹,竟然还敢闹着要回五神山,说父王永不会接我回去,没有杀死我已经是大发仁慈。那时我才知道我娘竟然自休于父王,她已不再是父王的妻子!” 小六的呼吸声变得沉重,玱玹和十七都可以想象到,为了避长者讳,小六说出的话肯定只是侍女说过的一小部分,他们都难以想象当年幼小的小夭躲在车底下听到这一切时,该是多么的惊骇绝望! 小六说:“我记不得当时是怎么想的,伤心、失望、愤怒、不相信、恨我娘、恨父王……反正我脑袋晕沉沉的。趁着侍女休息时,我悄悄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只是觉得我不能回五神山了。可那是我唯一的家,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向着冀州的方向走去,因为听说我娘就战死在冀州,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是晕晕沉沉地走着。小时候的我大概长得还算可爱,一路上的人看到我都会给我吃的,他们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有个伯伯请我坐车,他说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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