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暖的雨衣兜头打断了:“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外面太冷了。” 林疏玉贴心地给人把雨衣披上,往前走了半步,一回头,柏洛斯还是一动不动。对方像木头人一样呆站着,黑影倒是收回去了,只是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他微微拧了拧眉,问道:“怎么不走?不觉得这里很冷吗?” 柏洛斯就像没听见一样,泛红的眼珠紧紧盯着林疏玉,下唇被咬得发白。 ——是幻觉吧。连视觉和听觉都错位了,绝对是假的。更可笑的是,LIN居然没有对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还给自己披上了沾着对方气味的雨衣,让自己跟他回去。 有一瞬间他真想相信那是真的,即使对方是要找个私密性好的地方把他杀了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但他很快又在内心无声地苦笑,心想自己也太过痴心妄想了。 可是,雨衣上那种气味又太过逼真了。 对方大约是从灵堂过来的,手上比平时多沾染了一丝焚香的气息,接手时沾在了雨衣上。柏洛斯的鼻子很灵,不用仔细去闻就能闻见。它孤远又清冷,却比雪岭上的白梅还洁净。 他很想一闻再闻,但清楚地知道,已经不能了。 林疏玉被柏洛斯的眼神看得发毛,浑身不自在。他正想把人先拎回去,却听见对方突然闷闷地开口了:“您还是把我扔了吧。” “?”林疏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说,您扔了我吧。”柏洛斯深吸了口气,就像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的嗓音轻微地打着颤,说出的话语却很坚定:“您也看见了,我是怪物,不可能继续在这里留下去了。所以,拜托您,让我走吧。” 两行眼泪陡然从他的眼眶里掉下来,和雨水滚在一起。柏洛斯大喘着气,样子很可笑,眼神却是空洞的,像两个摸不到底的黑窟窿。他使劲擦掉脸上的水迹,大声说:“以后我不想跟在您身边了!这里不属于我,我要回到我自己的地方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 林疏玉将柏洛斯拽了个踉跄。他本想很有王霸之气地把人像小鸡仔那样拎回去,但属实有点低估小柏洛斯的体格,手臂差点被这一下拽脱臼。他揉了揉发痛的手肘,嗤笑一声:“你要是怪物,那我就是怪物饲养员。好了,快回去吧。” 之前被遗落的细节被穿在一起,将答案呈在了他面前 柏洛斯还愣着,懵懵地看着他张合的淡色嘴唇。林疏玉叹了口气,干脆烧了张传送卷轴,把两人传回了他住的地方——反正是在记忆里,奢侈一把也没关系,又不用真花钱。柏洛斯本来就沉,再加上两条大翅膀,根本拖不动好吧。 他登基前住在皇宫东侧的宫室里,地段稍微有些偏远,但胜在清净,带回只失魂落魄的小怪物也没人发觉。林疏玉想着对方刚淋了雨,便将人弄进了浴室里,开始向浴缸里放水。 这地方不大,也没有专供沐浴的汤泉,只有一个白瓷浴缸。清澈的水流冲着瓷壁,哗哗的水声和雨声和在一起,像散开的珠串劈里啪啦落在地上。 热气很快蒸上来,雾腾腾地在室内漫开,让林疏玉冰白的面孔也多了几分血色。他划拉了一下水面,觉得水温合适了,便对柏洛斯道:“你慢慢洗吧,我先出去了。” 柏洛斯一直呆呆站着,看他要走的时候才拉住林疏玉的袖口,眼巴巴地看他。林疏玉无奈,回过头问:“怎么了?” 柏洛斯哭丧着脸,羞窘地挪着脚步,蚊讷一样小声说道:“我怕您是假的,一走就不见了。” 林疏玉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一僵。对于他们来说,此时的彼此可不都是假的吗。 ——当年柏洛斯真正觉醒的时候林疏玉并不在场,而是在给先帝守灵,是及至事情闹大的时候才赶过去的。那时的情况可没有对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大半个主城都乱作了一团,包括四皇子也是在乱斗中被卷入深渊裂缝的。他赶到时柏洛斯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张着遮天蔽日的黑翼,朝着地面连发数箭。裹挟着万钧之力的黑箭划过雨幕,将一只正在试图炭烤小孩的炎魔钉死在了地上,溅起数丈高的魔血。 也就是那个时候,林疏玉才发现自己捡的这个小npc有点逆天,然后将对方带在身边悉心培养的。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对方经历了多少绝望,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下定决心将真实的自己埋进土里,只做一个无害的混血鸟人少年的。 说到底,时间是不可逆的。纵然他能更改现在的一切,但也不可能回到事情发生的那天,对那个刚刚觉醒的柏洛斯说一声别怕了。 柏洛斯见他不说话,不由得慌了起来。他恨死自己的笨嘴拙舌,正想补救,却看见LIN松开门把,对他笑了一下,温声说:“不用怕,我就在门外面等你。你们学区那边被封锁了,外面雨又那么大,今晚留宿在我这里吧。” “真的吗?我可以吗?”柏洛斯眼睛一亮,但想到正是自己害学区被封锁的时候眸子离的光又暗了一下。他不安地说:“您、您就不怪我吗……我刚刚闯了那么大的祸,翅膀又会变得那么奇怪,像个怪物一样……”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林疏玉安抚道:“已经没事了,别放在心上。至于是不是怪物又有什么关系,以你们怪物的审美来说,我们人类长得不也挺怪的么。” 柏洛斯自然而然地被他带进了沟里,着急地要反驳说LIN世界第一好看。林疏玉倾了倾身,用指尖压住他的唇,堵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语:“再不洗水就凉了。你先静一静,时间还早,出来我们慢慢说。” 柏洛斯的脸腾得一下热了起来。他望着LIN带上门离开的背影,满心都是唇上那点一闪而过的潮湿触感,心比外面的雨声还乱。漫过头顶的温水并没能让他平静下来,一想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浸在LIN平时洗浴的地方,柏洛斯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连自己的物种到底是什么这事都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是不是魔物有什么要紧,他只要记得自己效忠的永远是LIN就够了。LIN都没怪他,他干嘛要急着去死呢? 柏洛斯沉在水里,小心翼翼地摸过光滑的浴缸壁,忍不住开始想象LIN平时呆在里面的样子。对方应该会靠在浴缸壁上,裸着光洁的后背,用纤细的手臂拿起双耳翁将水倒在自己身上。水珠会沿着蝴蝶骨滚落下来,有的会没入水面,而有的会顺着腰线继续下滑,滑入…… 柏洛斯稍微一想就觉得无比罪恶,赶紧甩甩头让自己停下来。只是翅膀的形态又开始不稳,上面覆着的黑影探头探脑地往上鼓,居然鼓成了阳具的形状。 这还了得!柏洛斯大吃一惊,慌忙将黑影搓平整。他平时自以为是个混血小孩,也一直以有翼族自居。但说实话,他的翅膀跟任何一种有翼族都不像,又黑又大,所以才招致了不少嘲笑;只有LIN会夸他翅膀好看,虽然不知道真的假的。他本想着只要LIN不嫌弃他也就够了,谁知现在翅膀变成了这样,真是成何体统。 但翅膀上的黑影显然很有自己的想法,那根鼓出来的东西刚被弄掉,新的一根就从另一边冒了出来。一柱擎天,十分精神。 ……LIN完全拿他当小孩看的,它们是想干什么!柏洛斯大怒,转而将自己的翅膀撕得乱七八糟,直到洗澡水都凉了的时候才如梦初醒。他匆匆从浴缸里站起来,拿毛巾擦了擦身,推门出去找LIN。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映照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外面在下雨,室内温度有点低。银发美人窝在布艺沙发里,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有些犯困地低垂着头。 柏洛斯走近了一点,轻手轻脚地蹲下身,试探着碰了碰他的脚背,果然入手冰凉。LIN一向畏寒,碰上阴雨天的时候尤其如此,但作风又很简朴,除寒冬腊月之外很少用炭取暖。他用手心给对方暖了一会儿脚,但很快手上也没那么热了,索性换了个姿势,让LIN将脚踩在了他的心口上。 林疏玉困得睁不开眼,只觉原本发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暖洋洋的,舒服得很。他无意识地蜷了蜷脚趾,不想却听脚下忽然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呻吟,吓得他猛然清醒过来。他低头一看,瞳孔微缩:“?柏洛斯?你在这里干什么?” 柏洛斯脸热得能煮鸡蛋。他不好意思地爬起来,跪坐在林疏玉跟前,小声说:“我想给您暖暖脚。” 林疏玉不着痕迹地抠了抠地毯,感觉如坐针毡。哪有这样的,用别人的心口给自己暖脚,就算是先皇也干不出这么糟践人的事来:“……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可我很愿意啊。柏洛斯抿着唇,在心里不情不愿地想。不过明面上他是不会忤逆LIN的,乖乖道:“好,我下次不会了。” 但凝成他翅膀的那些黑影并不这么想,一下子变回了张牙舞爪的形态,呼啦啦地缠到了LIN的脚腕上。不过它们不像柏洛斯心口那样热乎乎的,而是像果冻一样又凉又滑,踩起来触感很怪。 林疏玉已经习惯跟这些黑影玩了,见状倒没有很惊异,只是柏洛斯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要把它们扯下来。但就连大柏洛斯都整天跟它们扯头花,刚觉醒的小柏洛斯就更别提了,越扯越要缠,就跟非要跟他对着干一样。林疏玉若有所思地托着腮看他们打架,忽然出声问:“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之前我一直以为它们是我的翅膀……”柏洛斯停下和它们打架的手,犹疑道:“但刚刚,我觉醒了一点传承记忆。” 传承记忆应该就是游戏里关于魔王的设定了。林疏玉竖起耳朵,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于是柏洛斯继续说:“这些是恶欲。每当有不好的念头从人心里诞生时,它们就会壮大一分。我也不清楚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但它们的确就是我身上的一部分。” 林疏玉瞳孔一缩:“恶欲是你身上的一部分?你确定吗?” “嗯,是的,准确来说,我就是由它们组成的,如果没有它们我也就不存在了。”柏洛斯有些窘迫,但还是道:“它们好像能投射我的潜意识,会做我不敢做的事。我现在还掌控不好这些黑影,要让它们维持成之前那种黑翼的样子还需要练习一下,不过应该很快就熟练了。呃等等,您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林疏玉的脸色很难看。倒不是因为那些黑影直往他裤腿里钻,而是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被骗了。 之前被遗落的细节被轻巧地穿在一起,将答案呈在了他的面前。大柏洛斯根本不是想切断和深渊的联系,而是想死。那个所谓的神使很可能是对方给自己找好的替身,会随着自己的消散而逐渐长成他原有的样子。现在游戏已经濒临结束,对方面具底下的脸说不定都已经长全了—— 林疏玉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让小柏洛斯先去睡觉,然后径自走向书房,对着虚空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宫交/你为什么觉得一个假的柏洛斯会得到我的爱呢 静寂的书房只听得见雨声。它们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让人不自觉地想起圣经旧约里描绘的大洪水。 从前几夜的阴云密布,到后来的细雨纷飞,再到现在的暴雨倾盆。巍峨的宫室在灾难一样的大雨里扭曲得如同梦核,似是映照着织梦者逐渐溃败的心。 林疏玉坐在扶手椅上,耐着性子等待,并不着急。他知道,大柏洛斯一定会来。 没过多久,一种细细密密的爬动声响了起来。那声音起初小得基本听不见,但过了一会儿又像下定决心一样慢慢变大,由远及近地包绕了整个房间。虚构出的记忆承受不住这样大的能量,渐渐产生了动荡,又被无数只有力的腕足强行固定了下去,像骇浪里唯一生还的诺亚方舟。 庞大的怪物出现在书房里,在银发美人面前伏跪下身,破罐子破摔一样现出本体。于是林疏玉终于看清了柏洛斯褪去人形之后的样子,果然令人掉SAN。 不过问题不是很大。所谓的“魔王”归根究底是游戏里的产物,直面一下不至于让林疏玉一个地球人陷入疯狂。他平静地望着对方,手肘撑在扶手上,面无表情道:“你骗我。” 柏洛斯忍不住将自己的本体团小了一点,胆怯得抬不起头。可尽管这样,他还是要比银发美人大得多,更别提找条地缝将自己藏起来了。 这是LIN真正生气的表现,连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也不愿施舍给他,柏洛斯惶恐地想。就连当初他拿锁链锁住LIN的时候对方都没这么生气过,这下是真完了。 他伤心得要死,宁愿LIN像当初一样拧着眉叫自己快滚,也不想对方这样冷冰冰地和他讲话,好像自己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但话说回来,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一直是自己拼命倒贴吧。柏洛斯又难过又害怕,腕足跟跳大神一样哆嗦了半分钟,最后干巴巴地说道:“……对不起。” 林疏玉等了他半天,结果就这,不免有种被空气噎到了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一贯冷淡的面容罕见地带了几分薄怒,疾言厉色道:“所以你就打着斩断和深渊联系的幌子逐步瓦解自己,还贴心地捏了一个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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