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驰野捏正他下巴,一字一字地说,“你、好、能、藏、啊!” * * * 翌日清晨,乔天涯把城外的浪淘雪襟牵了回来,到了庭院,见猛迈着步子,在檐下自个儿玩。他冲猛吹了声哨,小声问:“你主子呢?” 猛没搭理他,自顾自转了回去。 乔天涯看正屋的竹帘都掀起来了,但是檐下没站伺候的人。里边敞亮,沈泽川捏着本书,坐在书桌后边遮了脸,只露着双眼看对面的萧驰野。 萧驰野架着长腿,靠在椅子里,撑着只手转骨扳指。他没有回头,但已经听见了乔天涯的脚步声,便说:“你进来。” 乔天涯见势不对,弯腰进去,笑说:“今儿天气挺好,要不午膳在院里用?” 萧驰野没搭腔。 沈泽川转动目光,示意乔天涯接着说。 萧驰野说:“你闭嘴。” 乔天涯站在后边,识趣地闭上嘴,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萧驰野转过骨扳指的裂口,还记着件事儿,说:“先去叫丁桃过来。” 丁桃就立在庭院门口,看乔天涯出来在檐下冲自己招手,有点不想去。他背过手,搓着才抓过的泥垢,磨磨叽叽地挪到阶下,莫名有点害怕,探头小声说:“我在这儿呢。” 萧驰野说:“给我麻溜地进来。” 丁桃跳上阶,又放慢脚步,小心谨慎地进去了。他见乔天涯立在一边装木桩,又见沈泽川垂着眸看书,便觉得今天要挨揍。 萧驰野斜过身,说:“池塘里的蛙哪来的?” 丁桃背着手低头说:“外边捉的……” 萧驰野说:“从城外往家里捉不容易吧?有点距离。” 丁桃硬着头皮说:“还、还成……” 萧驰野冷笑:“没人在家你就反了天,我临走前叫人把那池子弄干净了,你回头就往里边给我扔青蛙。” 丁桃捉着玩的,原本想搁在自己院里,可是他们院里没池子。半个月前沈泽川又不在家,他跟历熊前后捉了一堆扔进去,结果没几日就把这事儿忘了,谁知道主子回来了呢! 丁桃一边暗想完了,一边偷瞄沈泽川。 萧驰野说:“看谁呢?” 丁桃立即收回目光,鹌鹑似的垂头听训。 “去,”萧驰野继续说,“今天酉时以前,你把它们全弄走,今晚上我要是再听见蛙叫,我就让人都捞到你自个儿的屋里去。” 丁桃哪敢有异议,使劲点了头,跳起来就跑。奔出屋子,跑在廊子里喊:“大熊——”这一声喊完,他又后知后觉地捂了嘴,格外小声地说,“抓青蛙啦!” 沈泽川变了个姿势,把书扶稳。 萧驰野瞧着他,嘴里却对乔天涯说:“茶州一行什么事儿?你主子讲不清楚,你来说。” 乔天涯抓了几下发,这会儿羡慕起了还在茶州的费盛。他昨晚睡得好,最近就是有点不修边幅,胡茬子还没来得及刮,当下站在晨光里言简意赅地把事情都交代了。 病的事情乔天涯都没隐瞒,这事儿要是萧驰野没回来,他不说是因为沈泽川的吩咐,但是萧驰野回来了,乔天涯借着这个机会,也要给萧驰野提个醒。 乔天涯说完了,没等着他们吩咐,自个儿说:“昨晚周府那边的事情还没商议完,既然主子今天不出门,那我就去了啊。” 说罢晃出竹帘,遁得都比谁都快。 沈泽川昨晚没睡多久,这会儿看着书困。他目光又挪到萧驰野脸上,见萧驰野看着自己,恍若才知道似的眨了一下眼睛,装得还挺像回事儿。 萧驰野没吭声。 沈泽川松了手指,露出面,说:“阿野,我好饿。” 萧驰野把那拆开的信折起来,原状塞回去。 沈泽川伸腿外探,踩到了萧驰野的鞋尖。他把书搁桌面上,趴了身,脚尖沿着萧驰野的小腿蹭了蹭。 萧驰野盯着他,隔着点距离冷酷地说:“你把我的心肝脏脾都捅烂了,没救了,沈兰舟,我死了。” 第144章 九里 萧驰野快马加鞭赶回来, 歇一夜, 今晚子时以后就得上马返程。他日子排得紧,这两日是费尽心思攒出来的, 为了不耽误交战地的辎重押运, 连续跑了八九日, 就是想见沈泽川。 可谁想到会这么生气呢? 萧驰野架着猛,把猛的脚链拆了又装上, 惹得猛扑腾着翅膀闹脾气。萧驰野也闹脾气, 他烦,他还越想越生气。 纪纲拎着鸟笼子溜达回来, 看到萧驰野吃了一惊, 犹豫片刻, 还是进来了。萧驰野对师父见礼,他这么高,站边上纪纲得仰头看他。 “北边的战事吃紧,”纪纲递过鸟笼说, “你师父打得辛苦吧。” 萧驰野把鸟笼挂起来, 说:“是辛苦, 师父惦记着您,时不时就要提起来。” 纪纲背过手,说:“我没打过仗,没什么用处。你赶这么急回来,是有要事办?” 萧驰野心想还没办呢,嘴上应着:“北原猎场那块空给我了, 禁军打算在那里留驻,我回来问问兰舟进程,等时候差不多了,就安排个人过来。” 纪纲知道这些事都是他们详谈的,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萧驰野难得遇见纪纲,趁着机会说:“兰舟去茶州的路上是不是病了?师父,他挑嘴,在家里的时候有您盯着,每样还拣着吃一点,病了肯喝药。一出去办事,左右都听他的话,没人盯着他,他就敢挑。” 纪纲一听这事儿,就想起来了,说:“我昨日还想说他呢!” “他给您岔过去了,”萧驰野终于不折腾猛了,抬了臂放猛走,“他心虚,他保准不敢跟您提。” 纪纲点了头又觉得不对劲,问:“心虚什么,川儿还有事瞒着我?” “是啊,”萧驰野眉间微皱,说,“他左手划了那么大道口子,回程又长,路上药换得不勤。昨晚上我看的时候,掌心都要让汗泡坏了。” 纪纲神色一变,紧跟着问:“他人呢?” “睡了,”萧驰野顿了片刻,接着说,“昨夜睡得晚,也累得厉害,今早起来就乏。以后还是得师父盯着,免得他不把身体当回事儿。我在离北隔得远,好些事情都只能由着他在信里说,他要是有心瞒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纪纲挺直身体,说:“我得盯着他换药。”转念一想,又喟叹,“从前在寺里没养起来,请的大夫都不中用,看不出所以然。他的身体不比别人,时间越久,越要好生照料。你也知道,他入都时先是受了诏狱的刑,又挨了廷杖的打,再经你那一脚……那脚踹得真狠!若非有锦衣卫的旧识们暗中相助,川儿早就悬了。那时候亏损得厉害,又为着掩人耳目服了药,如今我日夜忧心,就是怕。” 萧驰野沉默片刻,忽然掀袍跪了下去。他正正经经地撑着地面,对着纪纲磕了头。 纪纲顿时惊愕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驰野就着这个姿势,对着地面说:“六年前我马过中博,最恨沈卫,不齿他弃城而逃,又忌惮太后扶持傀儡,因而在阒都踹了兰舟一脚。师父说得不错,我当时踹得狠,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纪纲一时凝噎,又怕屋里的沈泽川听见,便别开头,重叹一声。 萧驰野定了少顷,接着说:“兰舟如今身体抱恙,这是我的错。中博的大夫不行,我已经去请了一灯大师,待到今年秋后战事缓和,我师父也要来把脉。兰舟就是万般难养,我也要养。可是我如今远在离北,行兵送粮不能耽搁,见不着他,就不踏实。茶州这样的事情,多了不行,我在中博既无亲眷也无好友,唯有师父能够托付。师父,兰舟少时骤逢劫难,爱藏心事,有伤有痛也不讲,但他把您当作父亲,只要您在他身边,他就总会顾及些。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求您骂他几回,让他知错知痛——他下次再做这种事情,您就抽我萧策安!” 纪纲错愕地呆在原地,觉得这话不对头,但又一时间说不上哪里不对头。他看向窗,竹帘里有茶盏轻磕的声音,就那么一下,也没动静了。 * * * 池塘里的青蛙捞完了,用过晚膳,院子里很安静。 萧驰野饭后就去沐浴,浪淘雪襟和猛都被喂饱了。沈泽川站檐下捞了把新栽种的九里香,庭院里没别人,夕阳余晖中,檐下的小案上摆了些茶点。沈泽川坐下来,望着远处的落日出神。 萧驰野沾着水出来,擦拭头发时蹲在了沈泽川背后。沈泽川揪着九里香,回过头。萧驰野俯首,就这样跟沈泽川接了吻。斜阳橘红,天地寂静,连风都很识趣,把这方寸庭院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沈泽川忽然回身,把萧驰野扑倒在檐下。萧驰野半靠着门框,把人抱紧,用鼻尖抵着沈泽川的面颊,恶声恶气地说:“你压着我伤了。” 沈泽川把碎了的九里香扔萧驰野兜里,说:“我摸摸看。” 萧驰野不给看,捉住了沈泽川的双腕,拉向自己。他身体健硕,承着沈泽川丝毫不吃力,仅仅支着条腿,连坐也是浪荡不羁的样子。两个人挨在一起,从黄昏到天黑。 其实萧驰野这半个月不痛快。 禁军打下的沙三营给了郭韦礼,郭韦礼来交接的时候跟骨津碰了面,双方都互看不顺眼,底下的兵也起了摩擦。萧驰野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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