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爽下来,反而愈发燥热。 “你说铖王私藏军械?”安帝沉声道。 “还请陛下过目。” 文信侯躬身递上从铖王府中带回的弓弩,等那弩被送到安帝手上后,他才继续:“此物是军器司研制出来的奔雷弩,射程远,杀伤力大,且能十发连弩,可是因其弩身所需宿钢不易炼制,到目前为止各地驻军都只是少量配备。” “整个京城也只有禁军和京郊神羽营中有上一些,寻常被当做威慑所用,可是微臣却在铖王府中搜出三百余具,除此之外,他府中还藏有其他利器械物,包括数架云梯……” “云梯?他想要造反吗?!” 奔雷弩也就算了,那云梯可是攻城之物,京中建筑再高都不能越过宫墙,这整个京城能用到云梯的地方除了皇宫还有什么地方?! 安帝猛地将手中短弩摔在桌上:“铖王人呢?” “已经被微臣锁拿。” 萧厌还未更换身上湿衣,只站了片刻脚下就已经堆积了一滩水迹,他低声说道: “先前铖王跟世家之人往来本就已有疑处,后来微臣查探陆家贪污一事时,又发现铖王府涉足其中,且他跟兵部以及军器司的人往来密切,私下也曾命人在西北开采矿产,设有炼铁之处。” “微臣早就想要查探铖王府,却一直不得其入,恰逢今夜铖王妃回府,微臣才想借机一探,谁能料到铖王狼子野心,被微臣察觉不对便起了灭口之心。” “好在微臣提前知会了文信侯,他与二皇子及时带人赶到,否则那些弓弩之下,微臣怕是也要殒命铖王府。” 安帝鲜少看到萧厌这般狼狈的样子,他目光略过文信侯和吴怀,最后落在二皇子身上:“你为何会跟文信侯一起?” 二皇子连忙低头:“儿臣今夜入宫替太皇太后侍疾,出宫时就听人说起文信侯调兵,父皇并未有旨意,且京中也无异常,京巡营夤夜调动太不寻常。” 他顿了顿才继续:“儿臣不敢隐瞒父皇,儿臣并非跟文信侯一起,而是悄悄尾随上去的……” 文信侯闻言在旁冷着脸:“二殿下带着府中亲随,还有数十亲兵尾随微臣身后,微臣险些就将他们当作宵小直接斩了。” “咳!” 二皇子脸皮瞬间透红,忍不住低咳了声满是尴尬。 安帝看着向来稳重的二儿子满脸讪讪,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他心底刚起的疑惑释去了些。 他知道底下这几个儿子都各自有自己的心思,且他们在京中、朝中都有自己眼线。 京巡营调动的确瞒不住人,如果二皇子说他今夜只是凑巧路过铖王府,安帝还会怀疑他跟文信侯他们早有勾连,可如果是他的人“打探”到消息,他暗中跟过去查探,撞上铖王府的事情倒也不足为怪。 “你倒是敢说。”安帝睨了他一眼,佯装动怒:“京巡营里你也敢放人,朕看你的胆子是大破天了!” 二皇子急声道:“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安帝面色冷沉,那双眼里更是喜怒难辨:“擅自插手京防,探查军中之事,你想干什么?” 二皇子脸色瞬间苍白:“父皇……” “砰——” 安帝猛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 二皇子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看着安帝盛怒,白着脸急声说道:“儿臣并非插手京防,也无意探查军中之事,儿臣只是想要自保。” 安帝冷沉着眼看着他,二皇子低声道:“父皇让儿臣兄弟几人涉足朝政,对我们多有宽纵提携,是何用意儿臣多少能猜到一些,儿臣不像是四弟他们有母族庇护,朝中也无可依仗之人,可儿臣不愿意未曾一试就先行退让。” “此路凶险,儿臣并无伤人之意,可总要防着别人有伤虎之心,京巡营中的确有儿臣的人,可也仅仅是居于其中毫无职权,否则儿臣今夜也不必冒险带人跟随,还差点被文信侯一鞭子打死……” 文信侯闻言皱眉道:“二殿下,微臣并未下死手。” 二皇子说道:“我知道。”他摸了摸胳膊,像是吃疼的模样:“多谢侯爷手下留情。” 他说完后看向安帝: “儿臣知道不该朝京巡营放人,可儿臣绝无不臣之心,今夜也只是担心父皇安危,还请父皇明鉴。” 安帝看着自家二儿子捂着胳膊的样子,眼神颇为新奇。 他膝下皇子不少,在他面前卖乖讨好的也从来都不曾断过,比起那些嘴甜心思多的,老二往日显得格外低调寡言。 安帝还一直觉得他不中用,倒没想到他也有这般心思,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有这份胆量敢跟他这般说话。 “你倒是老实。”安帝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二皇子垂眸苦笑:“儿臣不敢,可是萧督主他们都在,儿臣瞒不过父皇。”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不在你就能瞒朕了?” “儿臣……” 二皇子语塞。 见他脸色乍青乍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安帝心情倒是好了些,他不介意皇子多些心思,他也是从他们这个身份走上来的,自然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有野心不是坏事,同样也正如二皇子所说,他没有母族庇护,朝中无人依靠,若是不懂得自己筹谋那才是真的蠢。 “行了,起来吧。” 他没有追究二皇子往京巡营“安插”人手的事情,也没有问罪他窥探军中,只是扭头看向萧厌。 “铖王的事给朕好好的查,那奔雷弩从何而来,军器司,兵部,还有朝中凡是与此事有关之人,皆不可放过。” “微臣遵旨,只是有一事还请陛下抉择。” 萧厌低声道:“铖王府老太妃死于非命,铖王府世子也并非铖王妃亲子,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惹人非议,可要微臣让人封口?” 第196章 安帝眉心猛地皱了起来:“你说谢寅不是荣玥的儿子?” 萧厌点头:“这是铖王妃身边跟铖王勾结的那老仆,临死之前亲口指认的,文信侯和吴大人他们也都听到。” 文信侯在旁开口:“微臣的确听到。” 吴怀也是附和:“那老仆不像是说谎。” 虽然那个蒋嬷嬷被人拔了舌头,口不能言,可当时她那神情激动的样子是做不了假的,谢寅恐怕真不是铖王妃的儿子。 安帝闻言就忍不住拧着眉心,当年谢天瑜娶了荣玥,借着荣迁安在朝中人脉,在皇子之中地位瞬间提高了一大截。 那时候太子还在,除了东宫之外也就是谢天瑜最为招眼,靠着荣家几乎能跟东宫并立,也借此拉拢了一大批的人。 安帝记得很清楚,荣玥嫁给谢天瑜没多久就查出有了身孕,第二年就诞下谢寅,那个孩子的名字还是先帝亲自取的。 当年先帝颇为看重谢天瑜,对谢寅也格外喜爱,谢天瑜凭借着对荣玥的“深情”,哪怕在先帝死后外间提起他时,也说的是他重情重义。 可是谢寅居然不是荣玥的儿子,那当年荣玥生产时,诞下的那个孩子去了哪里?谢寅又是谁? 以谢天瑜的脾性,他断然不会替别人养了儿子,将家业拱手让人,可如果谢寅是他的儿子,又是谢天瑜跟谁生的? 难不成那卖着深情的谢天瑜,还偷偷在别处养了外室? 安帝一瞬间就想了很多,脑子里甚至有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倒霉催的宋鸿。 萧厌站在殿中说道:“这事情不管缘由如何,真相恐怕都不怎么光彩,万一谢世子身世不堪,到时可能会殃及皇室声誉……” “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孽种,算什么世子?” 皇室认的是正统,重的是血脉。 铖王都起了造反的心思了,安帝怎还会去顾全他的名声,以前尚是皇子时安帝就不喜铖王,后来这些年他还算安分守己他才懒得动他,可今日那些奔雷弩和云梯却是触了安帝的逆鳞。 他只恨不得让铖王声名狼藉万人唾弃才好,坐实了罪名,惩处干净,又怎会替他隐瞒。 安帝冷着眼说道:“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必顾忌。” “荣玥是铖王府正妃,是先帝钦点的铖王妃,她的儿子才是皇室血脉,那谢寅若非荣玥所生,一个不知来历的东西,也配承袭王爵,殃及皇室声誉?” 安帝说话间有些燥热地扯了下衣襟,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使劲挠着,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人也变的坐立不安。 口鼻间全是热气,他挥袖饮掉桌上代替了茶水的烈酒,那灼热刺激顺着喉间而下,安帝心口燥热才平顺了一些,脸上隐隐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光。 “铖王府的事你看着办就行,铖王若真有谋逆之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容情,还有的陆家那边,尽快查清楚。” “是。” 见安帝起身,萧厌开口:“陛下……” 安帝不耐看他:“还有事?” 他手脚都发烫,整个人越发暴躁。 萧厌适时说道:“是关于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这些时日癔症越发严重,且也开始胡言乱语,宫中人多口杂,又有宫妃时常借故探望,微臣怕扰了太皇太后清静。” 安帝神色一冷:“朕不是说过,不准她们叨扰太皇太后?!” 萧厌低声道:“微臣已经照着陛下旨意,让人封了宫,可是皇后娘娘她们想要尽孝侍疾,微臣拦不住。” 又是皇后! 安帝眸色阴沉:“往日也不见她这般孝顺!” 这几乎毫无掩饰的讥讽,让得殿内一时安静至极。 萧厌仿佛没看到安帝脸色继续说道:“太皇太后近来常忆往事,癔症发作时也尽说些糊涂话,皇后娘娘想也就罢了,不会将那些话当真,可是就怕宫中其他娘娘听了去,到时若是当成闲话传了出去,恐会生了误会。” 安帝脸色难看的厉害,太皇太后老糊涂了,却一直都惦记着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戾太子父子。 当年她就最为疼爱那父子二人,戾太子谋逆之后她也是唯一不信,想尽办法想要替他们发难,最后生生将自己逼得疯魔。 戾太子的事情并不干净,陆皇后屡屡接触太皇太后,还有那些宫妃,万一太皇太后糊涂之下说了什么…… 萧厌低声道:“秦娘子说太皇太后常见旧物才会癔症频发,留于宫中恐难清静将养,不如将太皇太后挪到城郊皇庄,也能方便秦娘子出入照看?” 本就烦躁的安帝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依你说的办,派人好生护着太皇太后,别叫不相干的人打搅了她老人家。” 萧厌眼眸轻垂:“微臣领命。” …… 下了大半夜的暴雨稍稍小了一些,浑身湿漉漉的几人出了殿内,被风一吹冷不丁都是打了个哆嗦。 文信侯搓了搓胳膊忍不住看了眼身后。 “萧督主,陛下他……” 那殿中酒气未散,安帝敞胸露肚的样子实在太过招眼,而且刚才那茶盏里分明装的是烈酒,只是闻着味道都觉熏人。 这大半夜的,陛下连见他们时都不忘饮酒,文信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陛下身子还好吗?”他压低了声音。 萧厌说道:“太医署日日诊脉,没听闻陛下龙体有恙,不过陛下近来格外嗜酒,连带着新宠幸的那几位娘娘也都是酒量极好的,陛下时常夜里与她们饮宴。” 文信侯皱眉:“这般饮酒,可会伤身?” 萧厌看了他一眼:“侯爷觉得呢?宿醉怎会不伤身。” “那怎么无人劝诫?” “谁人敢劝?” “萧督主……” 文信侯刚想说萧厌能劝,就被他一言堵了回来。 “本督不是神仙,陛下也从未因宿醉缺朝,那醉酒大多都是在夜里,本督总不能半夜去钻了那几位娘娘的床榻,劝陛下少饮一些。” “还是侯爷觉得本督脑袋格外硬一些?” 文信侯:“……” 萧厌这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厌。 第197章 二皇子眼见着文信侯脸色乍青乍白,连忙在旁说道:“此事真怪不得萧督主,父皇的性子侯爷也是知道的,那朝政之事也就算了,大家争执几句他多少能容忍,可是这些宫闱之事,萧督主就算再得信重也不好多管,否则就是不知分寸。” 吴怀也是说道:“下官瞧着陛下面色红润,身体也不像是有恙的,只是饮些酒罢了,想来应当无事。” 文信侯想想也是,安帝说话时中气十足,瞧着的确不像有恙。 他看了萧厌一眼,自省自己刚才的确有些“无理取闹”,萧厌本就是得圣眷才有今日,怎好去做让陛下不喜的事情。 况且这几年陛下脾气越发的阴晴不定,特别是今年开年之后,他在朝上已经动过好几回盛怒,连带着被惩处的朝臣也不知多少。 那位每日挨上十鞭子,跪在御正殿前背诵儒家五经的何御史,人都快要瘦的脱相了,也不见安帝说一句饶了他…… 文信侯想起那位何御史,就忍不住看了眼萧厌,不过论狠还是眼前这位狠。 那何御史跪了几日就称病躺在府中不愿进宫,可这位只派人走了一趟何家,差点折了何家的命根子,那何御史哪怕是断了腿,也风雨无阻日日叫人抬着进宫,形销骨立地趴在御正殿前“背书”。 那些原本跟萧厌作对的世家朝臣,为此脸都被打的青肿。 萧厌仿佛没察觉到文信侯打量,只是开口转了话题:“今夜的事情多谢侯爷援手,本督记你的情。” 文信侯连忙道:“不必,本侯只是帮我家夫人。” 他家夫人跟铖王妃是多年的手帕交,知晓铖王妃跟铖王的事情后,就求着他出面帮忙,他当年本就受过荣家恩惠,救荣玥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萧厌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文信侯可不想跟萧厌有什么牵扯,拉开距离的干脆利落:“我家夫人挂怀铖王妃安危,既然事情已了,那本侯就先回去了,免得她担忧。” 萧厌见文信侯转身就走,丝毫不带停留,他不由挑眉:这周大头说是武将,没想到却比谁都敏锐? 他突然就有些怀念那位新认的“钱世伯”。 萧厌面色不变看向吴怀:“也要多谢吴大人。” 吴怀可不敢当萧厌的谢,而且他既然投了萧厌,自然格外识趣。 “京中命案本就是下官职责,萧督主不必言谢,只是铖王府老太妃那里,铖王府的人都是一口咬定是铖王妃杀害了老太妃,铖王他们怕也不会改口。” “铖王就算坐实了谋逆之罪,也挖出了旁的事情,可是谋害老太妃这事……铖王妃那里恐怕说不清楚。” 萧厌闻言道:“先让仵作验尸,看老太妃身上可有其他伤处。” 吴怀迟疑:“这验尸可是要脱衣的……” 那老太妃可是先帝的妃嫔,宫里的贵人,这… 萧厌看他一眼:“铖王都能用刑,谢寅也被去了世子之位,你觉得陛下会在意一个已死之人?” 吴怀闻言反应过来,连忙讪道:“是下官迷障了,下官回去就让人安排。” …… 文信侯走了,吴怀也没多留,跟萧厌说了几句话定下仵作验尸后,将结果送去积云巷后就也跟着离开。 等他们走后,萧厌才抬脚离开了御龙台,二皇子没跟文信侯他们一起走,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厌身侧。 萧厌也没觉得意外,领着人到了僻静处,二皇子才忍不住开口:“今夜多亏了萧督主。” “我原本还打算说今夜之事是凑巧,拿着糊弄铖王的那套说词去跟父皇回话,若非萧督主入宫时提点,我怕是要闯了大祸。” 萧厌闻言淡然:“陛下不是铖王,文信侯也并非殿下亲信。” 他伸手捋了捋衣袖上的水迹,朝着二皇子说道: “本督虽然能让吴怀闭嘴,可难保将来文信侯那里不会走漏风声,况且殿下想要跟其他几位皇子争,就不可能一直隐于人后,适当的表露野心不仅不会让陛下生厌,反会让陛下将您放在东宫之位的考校之上。” “想要争夺皇位,就得让人看到您有去争夺位置的能力,一味低调只会显得无能,而且陛下不喜太蠢的人,也不喜欢过于聪明的,既有野心又好拿捏,性子单纯直接些的,才能让他放心。” 二皇子如闻仙音,恭维道:“还是萧督主知晓父皇心意。” 萧厌甩了甩手上的水,垂眼对着二皇子:“今夜之后,殿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接触朝中之人,哪怕稍有过界,陛下也不会动怒。” “还有文信侯那边,他向来不与皇子亲近,可今夜误伤了你,对你势必会心怀有愧,这也是你与他交好的契机,你接下来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他走动,不必怕人猜忌。” 二皇子丝毫没听出不对来,只满心想着若能收服文信侯,那他往后在军中也算是有了依仗,他连忙欣喜说道:“多谢萧督主提点。” 刚走到宫门前的文信侯猛地就打了个喷嚏,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边萧厌跟二皇子说了几句后,就脚下一停,望向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二皇子:“夜已过半,殿下该出宫了。” 二皇子连忙道:“你是要去太皇太后宫里?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殿下不该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 萧厌眸色微冷,只是夜色遮掩下未曾让人察觉。 “今夜您掺和进了铖王的事里,就得让人看到您的手段,明日早朝之上,铖王府的事情还得殿下开口,您该早些回去跟府中幕僚商量对策。” 见二皇子皱眉,他道:“本督知道殿下仁孝,可是陛下是不会想要见到您跟太皇太后太过亲近的,殿下别用错了心思。” 二皇子神色一愣,父皇不想见到他们跟太皇太后亲近? 他没怀疑萧厌的话,细想起来太皇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可父皇好像的确也只是表面敬着,就连往日寿辰也未曾替她老人家大办过。 这些年只听闻太皇太后癔症疯魔,胡话连篇,太医署的人虽然时常照看,可父皇却未曾关心过几次。 刚才在殿内,安帝听闻有宫妃“叨扰”太皇太后静养时,那脸色二皇子还记得,他原也只是想要借着太皇太后的身份来赚取一波孝顺名声。 可如果这举动会惹恼父皇,让他不喜,那他自然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二皇子连忙收回心思:“是我想岔了,那我就先出宫了。” 萧厌“嗯”了声:“殿下记得多跟崔、冯两家走动走动,还有李家那位家主也多用些心思,眼下世家那边嫌隙渐深,陆家一旦倒下他们必定会另择其主,殿下不要错过了机会。” “崔林对本督很是防备,也只想着借本督的手对付陆家,你在他面前多留意些,今夜的事情殿下可知道该怎么与他说?” 二皇子连忙正色:“自然是我意外得知萧督主企图,借机跟你示好,萧督主放心,我定不会犯蠢。” 崔家和冯家他要,可萧厌他更要。 比起日暮西山内力混乱的世家,能够随时出入圣前,权倾朝野的萧厌才是他最大的助力,毕竟只有他才能让他短短时日就得了那几家看重,甚至在父皇面前过了明路。 这般手段,其他人可未必能有。 二皇子满心雀跃的离开,心中都是思量的该如何交好文信侯他们,应付崔家那边。 萧厌安静待他离开之后,脸上才冷了下来,他有些厌恶地看了眼二皇子离开的方向,薄唇轻启。 “让人去一趟凤禧宫,将铖王府出事的消息告诉陆皇后。” 缙云点点头:“是。” “派人去查查当年铖王妃产子时,陆氏是何情形,看能否找到当年替荣玥接生的产婆,还有,去查荣玥有孕时,陆家可有其他适龄之人有孕在身,后来诞下孩子是死胎或是未曾养活的。” 缙云一愣,旋即震惊:“督主是说谢寅是陆家……” 他满是惊愕,他可不会认为督主口中的“陆氏”指的是别人,只是这如果是真的,哪怕谢寅只是陆家血脉,那都算的上是惊天奇闻了。 这要是真查出来,那陆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连忙说道:“属下待会儿出宫就让人去查。” 萧厌抬脚朝着太皇太后宫里走去,那边跟御龙台、凤禧宫之地相比起来,显得偏僻简陋的多。 外间殿门已经陈旧,上面斑驳掉落的红漆,让人知道这宫中表面的尊敬之下,到底有多怠慢这位本该至尊至贵的老人。 殿门“吱呀”被推开后,萧厌抬脚进了殿中,跟外间的陈旧相比,殿内处处都用的精致,燃着的安神香也比宫中贡品还好。 萧厌走到隔扇门前时,就看到满头霜白的老人合眼躺在里间。 “秦娘子走时施了针,太皇太后夜里一直睡着,只是偶尔会有呓语。”跟进来的宫人小声说道。 萧厌挥挥手,那人便退了出去。 沧浪和缙云也是止步在屏扆外。 萧厌站在阴影里许久,才踩着湿漉漉的步子走到了床边,他俯身蹲在床榻前,伸手握着床上老人那满是沟壑褶皱苍老的手,苍白瘦长的手指几乎将她全握在手中。 烛火摇曳时,床上的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在睡梦里低低喃喃。 “元晟……” 萧厌身上冷戾收敛的干净,将脸轻轻贴在老人手上,剑眸轻垂时满是看不清思绪的靡淡。 “太奶奶,我来接您出宫。” 第198章 宫中入夜之后就格外的安静,外间铖王府望星楼的那场大火惊动了小半个京城,可对于深宫后庭却未曾有太大的影响。 凤禧宫这边,金枝靠在耳房小榻上打盹,外间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得她一激灵。 “谁?” “金枝姑姑,是我。” 金枝认出说话那人的声音,连忙起身踩着布屐掀帘出去,就见一道瘦弱身影站在门前。 她压着声音面露不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皇后娘娘这段时日凤体违和难以安寝,让你们夜里别来打扰……” “是外头出事了。”那小太监连忙急声说道:“刚才宫外传来的消息,说是铖王私藏军械暗中募兵,意图谋反,被文信侯和萧督主他们抓了个正着。” “不可能!” 金枝脸色瞬变,条件反射就低喝出声:“铖王怎么可能会造反?!” 那小太监说道:“是真的,文信侯他们在王府之中缴获了好些禁物,呈交陛下之后,陛下震怒已将铖王父子都下了狱。” “听闻铖王府那位老太妃被人害死,那个谢世子也并非铖王妃亲子,陛下已经下令让枢密院去查此事,将他世子位都废了。” “铖王府已经被团团围住,那模样怕是要抄家的,眼下是因为天黑消息才没传开,等到天亮之后怕是整个京城都能知道。” 那小太监的话让得金枝脸色苍白,他也是忧心忡忡:“今夜的事二皇子也掺和了进来,也不知道他怎会跟文信侯他们一起。” “四殿下近来本就因为陆家受困,要是让二皇子再借着铖王之事立功,在陛下面前得了眼,到时候咱们殿下怕会越发艰难了,金枝姑姑……” 他担心的四皇子被二皇子抢了风头,也担心二皇子得势之后压过他们家殿下,到时候抢了东宫的位置,可是说了一半却见金枝只垂着脸瞧不清神情。 “金枝姑姑……” “金枝姑姑?” 那小太监忍不住唤了两声,见金枝走神,伸手轻推了下她肩膀。 金枝像是陡然被惊醒,嘴里“啊”了一声。 那小太监疑惑:“金枝姑姑,您怎么了,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 金枝只觉心口跳的厉害,脸上更是惨白,好在夜色极深,又有风雨遮掩,她站在门前暗处才没叫身前的小太监察觉到异常。 她死死拽着袖口,压着眼底惊慌,竭力让自己语气如常地说道:“没什么,咱们殿下怎会输给二皇子。” 金枝随意说了一句,就觉口干舌燥,只想尽快打发了身前的人:“铖王府的事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娘娘和殿下都会记得你功劳。” “现下外头怕是乱着,你继续去打探消息,留意外间变动,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来告诉我,不管是铖王府还是二皇子他们的,都别忘了。” 金枝说话间从袖子里扯下一支精巧的银镯子,塞到了那小太监手里:“这是赏你的。” 那小太监得了赏赐顿时满脸欣喜:“多谢金枝姑姑。” “行了,好好办差,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那奴才先退下了。” 小太监将镯子塞进袖子里,趁着夜色欢天喜地的离开,等人走后,金枝却是身形一晃,双腿发软之下险些站立不稳。 她用力撑着门框站直了身子,努力呼吸了好几下,才让得发软的双腿有了些力气,金枝稳着声音将外间守着的宫人遣散退远了一些,然后就快步转身进了后殿。 里间陆皇后还在睡着,自从陆家出事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夜难安寝,好不容易睡着时也是稍有动静就能惊醒。 金枝才刚走到床边,那略重的脚步声就已经让得陆皇后睁了眼。 “金枝?” 陆皇后长发披散,喑哑着声音时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愉,那好不容易睡着被人吵醒的躁气让她头疼欲裂。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训斥,就瞧见金枝那煞白的脸,她脸色一缓皱眉说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娘娘……”金枝嘴唇发抖,看到自家主子后就再也忍不住:“铖王…铖王府出事了……” 陆皇后原本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出事?” “铖王私藏军械,意图造反,被永信侯和萧厌当场擒拿……” 唰—— 陆皇后猛地坐起身来,秀眉冷凝:“你在胡说什么?谢天瑜怎么可能造反?” “是真的,铖王府已经被人围了,铖王父子也都下狱,而且……而且谢世子的身世也被人察觉……” 金枝慌得不知所措,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陛下知道他非铖王妃之子,已经口头上去了他世子头衔,将此事交给了枢密院和萧厌去查办。” “娘娘,那萧厌和枢密院的人就是疯狗,先前他们就已经咬着陆家的事不放,要是被他查到谢世子是您从陆家……” “闭嘴!!” 陆皇后没等金枝把话说完,就断然冷喝出声。 见金枝吓得哆嗦了一下,面色惨白地看着她,陆皇后神色冷厉地坐在床上,团着身前锦被,一字一顿。 “谢寅是谢天瑜的儿子,是他和荣玥养在跟前十余年的亲生子,只凭着一些不知道从哪来的谣言就说他非铖王妃之子,证据呢?” 金枝颤了下:“可是陛下……” “陛下本就不喜铖王,不过是借机发作让他难堪,可是谁能证明谢寅不是皇室血脉?” 陆皇后抬眼看着她,声音冷静至极:“退一万步,就算真被人查出他不是荣玥的儿子,那也是谢天瑜自己拿与旁人的血脉骗了荣玥,跟本宫和陆家没有半点关系。” “本宫对荣玥也很是同情,同为女子也设身处地的怜她不易。” 她说完后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 “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自己乱了分寸说了胡话。” 金枝脸色苍白,心中到底还是慌乱:“可是铖王若是开口……” “他不会说的。” 陆皇后神色冷漠。 私藏军械,暗中屯兵,未曾真正造反,顶多只是丧命,若是能够想办法借着安帝在意名声,以宗室皇亲拿着血脉相逼,想要保住铖王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谢天瑜一旦说了不该说的,他和谢寅必死无疑,就连与他相关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他可以不在乎谢寅那个假儿子,总不能不在意他的亲生血脉。 第199章 陆皇后眼底漆黑:“谢天瑜不会说的。” 窗外有风吹了进来,屋中灯烛摇晃,那水红色锦被簇拥之下,往日端庄淑慧的陆皇后隐于阴影之中显得阴森鬼魅。 金枝被她那双眼看着时,先前的慌乱一点点散去,哪怕手脚依旧有些冰凉,人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想起过往这么多年娘娘从未出过差错,那铖王也被娘娘拿捏在股掌之中,甚至当年被娘娘算计一回,让陆家替陛下压过了铖王夺回了皇位,他依旧以为娘娘“痴情”、“深爱”于他,多年都不曾有第二个血脉。 明知道谢寅非亲子,他依旧养在身边,明知道亲生血脉不能认他,他依旧心甘情愿“守着”娘娘…… 金枝逐渐安心下来:“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陆皇后伸手理了理长发,指尖纤细莹白,似少女柔荑:“铖王府的事情跟后宫无关,本宫是皇后,更不需要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萧厌想要查谢寅的身世也得拿出证据,只要谢天瑜不开口,当年往事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就算真查出什么,谢寅也顶多失了荣家血脉这层,不会有人疑心他非皇室血脉。” 想要在萧厌和枢密院那些枭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根本就不可能,谢天瑜背上谋逆恶名,京中人人目光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无论是去接触他,还是想要做什么,都太过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稍有疏漏就是自投罗网。 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至于谢天瑜…… 从年少未曾出嫁时,她就给自己留了退路,当年“被迫”嫁给安帝,她多年营造出来的“深情”,那满是疯魔不允他与人恩爱的痴缠,都足以让他守口如瓶。 哪怕只是为着他唯一的血脉,谢天瑜也不会出卖她。 陆皇后说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静看着就行,晚些时候再从宗人寺那边想办法替他脱罪。” 金枝低声道:“奴婢明白了。” 陆皇后皱了皱眉:“先前留在太皇太后那边的人可有消息?” 金枝摇摇头:“没有,伺候太皇太后的都是陛下钦点的人,其他人进不了内殿,就算找机会混进去了,也大多都有别的人守在一旁,根本没有机会避开旁人搜查太皇太后宫中,娘娘,您说那东西会不会不在太皇太后那里?” 陆皇后冷沉着眼:“当年戾太子生前最为信任的,也最有可能拿着那东西的,就只有太皇太后和荣家,戾太子出事时那东西不知所踪,若是不在太皇太后手里,那必定就在荣家手中。” 荣迁安死后,荣家家业一分为二,那东西如果真给了荣迁安,后来必定会落到荣家姊妹手上。 荣玥嫁进铖王府后,她的那一份嫁妆早就已经搜查过没有问题,惟独荣珍那一份还在宋棠宁手里。 陆皇后原是想要借着陆执年跟宋棠宁的婚约,将人名正言顺娶进陆家之后,不仅能得了荣家人脉为她皇儿所用,亦能不露痕迹地查探宋棠宁手里那份属于荣珍的“嫁妆”,若能找到那东西将其不动声色的拿回来,可谁知道陆家却出了问题。 明明只需再有半年,二人就该成婚,可陆执年那个糊涂东西,却白白浪费了她多年筹谋。 “宋棠宁那里一时半会动不了,有萧厌护着,若不小心恐会让人生疑,先想办法套一套太皇太后的话。” 那老家伙如今糊涂的厉害,满嘴都是当年往事,时不时还会发疯一回。 陆皇后脸上露出些阴狠来,朝着金枝说道:“天亮之后,你跟我去一趟太皇太后宫里,找机会避开人提一嘴谢天昭的事情,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得些什么有用的,如果还是不行,就想办法让她发疯。” 太皇太后突然发病,她宫里必乱,到时人来人往乱作一团,自然也有机会搜她后殿。 近来京中频频出事,让陆皇后格外不安,铖王继陆家下狱更让她本就不安的心隐隐察觉到一丝危机。 当年她意外得知戾太子留下的那东西竟是能够钳制军中,甚至能够威胁皇权,那荣珍夫妇便是因此而死。 她若是能够得到那东西,就算是安帝不喜四皇子,就算是没了陆家和铖王府,那皇位也只会是她皇儿的。 “这些时日多叮嘱四皇子一些,让他别做不该做的事情,也别去插手陆家的事,他跟陆家往来不必断了,可也莫要太过亲近,让他好好上朝,好好当差,其他的事情不用多管。” “是。” 主仆二人惊魂一场,交待了所有的事情后,殿中才安静下来。 金枝先前的慌乱散了之后,看着陆皇后有些疲惫的脸色,低声道:“娘娘,现在还早,您可要再睡一会儿?” 陆皇后头疼的厉害:“本宫小憩一会儿,天亮就叫醒本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金枝小心扶着陆皇后躺了下来,斜靠在引枕上后,就伸手替她轻轻揉捏着天庭和眉下,那温热的手让得陆皇后眉间松散开来。 她沉寂着像是睡着了,连呼吸都平顺下来,只是过来许久却是闭着眼幽幽道:“金枝,你有没有觉得近来京中的事太多了些,像是有只手在暗中拨弄着。” 从宋国公府开始,到陆执年,陆家,再到铖王府,像是有人在一步步推着事情向前。 金枝手一顿:“娘娘是说,宋小娘子?” “不是她。” 陆皇后睁眼,“宋棠宁没有这本事,她也没有这手段能将京中搅弄至此。” 可是这段时间的事情的确桩桩件件都是围着她,一切的源头也都是她从䧿山归来,可如果不是宋棠宁,又会是谁? 陆皇后微眯着眼时,细想着宋棠宁身边的那些人,片刻后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张冷逸森然的脸来。 她轻拧着眉心。 会是那个阉人吗? 可是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清缴世家,讨好安帝? “娘娘?”金枝低头。 陆皇后重新阖上眼:“没什么。” 她呼吸重新沉了下去,像是睡着了,脑子里却是在想着萧厌的事,金枝见状放轻了动作,继续替她揉着的头上。 天亮之后,外间晨曦遍布宫墙,陆皇后就梳整干净领着金枝朝着太皇太后宫里去,她一路上都思忖着待会儿该怎样从那疯癫老人嘴里套话,可谁知道走到殿门前,就被人告知太皇太后已经不在宫里。 陆皇后惊愕:“你说太皇太后出宫了?” 那宫人垂头:“近来各宫主子娘娘时常来寿安宫走动,太皇太后屡受惊扰,病情愈重,陛下得知后就下旨将太皇太后挪去城郊皇庄静养,天不亮前就已经送出宫去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陆皇后: “陛下感念皇后娘娘亲自侍疾的孝心,也觉得您端淑温慧堪为宫中表率,太皇太后虽然出宫,您的孝心却不能断了。” “陛下命奴才在寿安宫的佛堂里摆了经书,皇后娘娘可入内抄写经文,等回头叫人带去皇庄俸给太皇太后,定能让天下臣民感念您至诚至孝。” “……” 本就扑空的陆皇后脸色难看:“这是陛下说的?” “奴才不敢妄言。” 那宫人丝毫不惧被陆皇后拆穿,他笃定了陆皇后豁不出去脸面不当那端淑温慧、至诚至孝的人,她也不敢去安帝对质。 再说就算对质又能如何?安帝此时厌极了陆家。 他垂眸掩下眼底讥讽,朝着这段时间频频叨扰太皇太后的陆皇后,俯身恭敬:“佛堂里纸墨已经备好,皇后娘娘,该尽孝了。” 陆皇后脸上乍青乍白,恨不得能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可对着那人弯腰恭敬,她却只能强扯着笑脸,半晌咬着牙被金枝扶着踏过寿安宫大门。 那老不死的!! 怎么不索性病死在宫里!! 第200章 铖王妃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没保住,顾鹤莲嘴里骂得厉害,可真当看到那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脸上却是苍白。 他身上中了一箭本就有伤,却死扛着不肯离开,蹲在荣玥门前熬了半宿,那花孔雀似的衣裳都皱巴巴的,人也憔悴的不成样子。 棠宁也守着铖王妃,直到天亮铖王妃才悠悠转醒,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却是问及那孩子。 “是男是女?” “王妃,逝者已矣……”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铖王妃唇色白得吓人,伸手落在完全平坦的小腹上,眼睫轻颤着:“它毕竟在我腹中待了四个月,就算落胎,总也要知道它活着时该是什么样子。” 孙太医忍不住看向棠宁,见她未曾拦着,这才有些不忍地低声道:“秦娘子替您处理的,老夫只看了一眼,孩子虽已成形却还辨不太清楚男女,不过照着耻骨和先前您的脉象,应当是位小郎君。” 铖王妃伸手攥紧了被子。 “姨母。”棠宁有些担心地上前。 铖王妃抬头时惨白着脸:“还好他没活下来……” 还好他没了。 她低低说话时,声音沙哑极了,快速垂眼像是想要遮去狼狈,那眼底的水雾却怎么也咽不回去,反而刺的她五脏六腑都疼。 棠宁握着她的手,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半晌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劝慰铖王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少些难过,她只能伸手环着她肩膀,倾身靠前将人轻轻抱住。 躲在门外的顾鹤莲听着里头传出压抑至极的低泣声,他红着眼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墙边,咬牙切齿。 “王!八!蛋!!” 铖王妃落胎本就伤身至极,哭了一会儿就又昏睡了过去,等交代花芜亲自照看铖王妃后,棠宁才跟孙太医一起退了出来。 “荣玥怎么样?”顾鹤莲压低了声音。 孙太医低声道:“王妃这次落胎伤了身,旁的便也罢了,只是铖王府和谢世子那事恐怕会让她郁结于心,若是精神扛不过去身体也难以康愈,得想办法替她开解心结才行。” 顾鹤莲闻言脸色难看的很,铖王府今夜的事情别说荣玥了,连他到现在都没消化干净,谢天瑜那破事荣玥未必那么在意,关键是蒋嬷嬷和谢寅。 一个是她至亲至近的奶嬷嬷,一个是她血脉相连疼爱多年的亲儿子,可如今背叛的背叛,儿子也成了假的。 这让她怎么开怀? 棠宁站在一旁看着郁气至极的顾鹤莲,突然开口:“孙太医,姨母流掉那个孩子可收拾了?” 孙太医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寻地方安置……” 棠宁道:“交给我吧。” 孙太医愣了下:“县主?” 他想说那东西血腥吓人,而且这般落下的也不太吉利,不若直接寻个地方埋了,可是对着棠宁格外安静的眼神,瞧着她幽黑眼眸里不带半丝温度,他也不敢多问连忙点点头答应下来:“好,等下老夫让人给您送来。” 等孙太医离开之后,棠宁才看向顾鹤莲:“顾舅父,你身上有伤,又熬了一整夜,该去歇着了。” 顾鹤莲张嘴刚想说话,就听棠宁道:“姨母这里我不放心,等她下次醒来后情绪不稳也得有人陪着,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能不能麻烦顾舅父替我守着姨母,暂时住在这院中西厢?” 顾鹤莲:“……”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说:“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勉为其难暂住几日。” 棠宁没在意他故作挽尊:“那多谢顾舅父。” 顾鹤莲“咳”了一声,到底脸皮还没修炼到位,有些暗红的转了话题:“对了,你刚才管孙太医要那没了的死胎干什么?” “自然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没道理姨母悲恸伤怀,有些人却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大牢里。 谢天瑜的所作所为让棠宁恨极了他,也让她头一次生出阴暗恶毒的心思,她想要谢天瑜亲眼看到他造下的孽,让他亲眼看到他害死的骨肉至亲,他不是不在意这些吗? 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就铁石心肠到那般地步! …… 萧厌安置好了太皇太后,看着秦娘子替她施针,老人闭着眼躺在床上还没醒来,呼吸有些沉重,而且像是陷入梦魇,她眼皮一直轻颤着,哪怕睡着时也不曾安宁过。 “太皇太后的癔症我一直有意控制着,宫中人多眼杂,她不能太过清醒,否则陛下是容不下她的,如今督主将人接出来,我想办法替她施针用药,虽然短时间依旧认不得人,可也不会再恶化。” 秦娘子用完针后,床上的老人呼吸就平顺了下来。 萧厌垂眸看着床上的人:“她不认人也好。” 他如今这副模样,太奶奶怕是也认不出来,而且清醒过来对她老人家来说也未必是好事,要再次直面当年那些事情,太奶奶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你且慢慢治着,只要她身子康健安好就行。” 萧厌跟秦娘子出来时,外头天已经大亮,缙云走上前来,就说了陆皇后去了太皇太后宫里的事情。 “铖王府的消息传去凤禧宫后,陆皇后那边没什么反应,既未朝外送信,也未曾有异常举止,只是天亮之后去了太皇太后宫里,督主,咱们之前是不是想错了?” 如果谢寅真跟陆皇后有关,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萧厌闻言看他:“她什么都没做?” 缙云摇摇头:“没有。” 那就有意思了。 萧厌轻捻着指间,眉峰轻挑时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陆皇后全无动作,要么是他猜错了,谢天瑜的事情跟她全无关系,她对谢寅的身世也一无所知,所以毫无畏惧。 要不然就是陆皇后笃定了就算谢天瑜落罪,摊上谋逆大罪哪怕毫无活路,他也绝不可能出卖她。 萧厌瞧了眼天边已然漫开的晨曦,那升起的太阳让得昨夜狂风暴雨都好像未曾有过。 陆皇后身居后宫多年,安帝登基之后,铖王难进后宫,早年间二人若有来往也定不敢频繁,而等他回宫接手宫防之后,这二人私下见面绝不超过五指之数,否则不可能瞒得住他。 换句话说,这二人就算真有奸情,这份奸情也早就生了距离。 一个当着有夫有子,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一个搂着自己的王妃恩爱温存,哪怕是虚情假意,也未必不会弄假成真。 陆皇后凭什么觉得,铖王能数十年如一日绝不背叛? 她是笃定铖王对她的“深情”呢,还是有别的什么让她这般无畏? 萧厌突然嗤笑了声,如果不是他猜错了,那就是铖王跟皇后身上还藏着别的事情,他朝着缙云说道:“继续派人盯着凤禧宫上下,桓王妃那里也留些人,还有,找人去戳一戳四皇子。” 皇后稳得住,那四皇子可未必。 挖一挖,指不定能挖出些有意思的。 缙云点点头答应下来:“对了督主,女郎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想要督主帮忙给铖王送过去。” 萧厌扬眉:“什么东西?” 缙云低声絮语了一句,见一旁秦娘子满脸错愕,他压低了声音。 “杭厉已经把东西交给了府里的人,说女郎吩咐务必要亲手交到铖王手上,亲眼看着他打开。督主,这……咱们要送吗?” 萧厌倒是没想到他家那朵海棠花扎起人来浑身都是刺儿,犹记得初见时她又怂又怕,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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