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的住处,每隔几日就有人会丢些吃食进来,棠宁刚开始一口不吃,见到人就吵闹哭喊,每每这时就会被教训一次。 指长的牛毛细针落在皮肉上,看不见的软肉上全是掐痕,她疼的惨叫哀嚎,可摁着她的妇人却从不停歇,直到她疼的晕厥。 冷水泼醒之后,她们会扳开她的嘴塞进东西,会在她哭着吐出来时,将那污秽混着食物重新逼她咽下去…… 小黑屋的门开了又闭,里面污秽无人打扫,年幼的棠宁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臭气。 她眼里的灵气渐渐消磨,变得不会说话,变得如同惊弓之鸟。 每一次外间透入亮光有人进来时,那些折磨疼痛就会出现,她开始惧怕那些人,怕见到光,怕见到外面所有的一切。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那门被再次打开时,有人从外面进来。 棠宁下意识朝着角落里躲,可这一次她没有挨打,那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脸上带着慈爱笑容。 “棠宁。” 棠宁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木然:“祖……母……” 许久没说话,她开口的艰难。 宋老夫人柔声道:“乖孩子,想祖母吗?” 棠宁下意识哆嗦:“想……” 宋老夫人露出笑来,那一天,她没挨打。 那小黑屋里渐渐好了起来,动手的仆妇依旧会出现教她“规矩”,她“不听话”时,那指长的针能扎的她昏厥。 可只要宋老夫人过来,她们就不会打她,偶尔宋老夫人夸奖一次,她就能得一身干净衣裳,一顿温热的饭食。 再后来阿兄来看她,陆家哥哥也来了,他们见她时,她能被放出那屋子两日,能不用学“规矩”,她不敢哭喊,不敢说话,听着身边守着的嬷嬷满是怜惜地与阿兄他们说。 “女郎失了父亲母亲,日夜啼哭以致身子病弱,时常一整日连话都不愿与人说,老夫人心疼极了……” 棠宁只木然望着窗外,苍白着脸抓着颈上挂着的东西“病着”,她簌簌发抖一句话不敢说,只麻木叫着“阿兄”,叫着“陆哥哥”…… 再然后,她当真大病了一场,烧的满脸通红,睡梦中低低唤着“阿娘”。 大夫说,她年幼身弱,怕是救不过来。 荣玥不知为何突然到了庄子,不顾宋老夫人招了太医过来,眼见着守了一天一夜,高热才退了下去,床上小姑娘幽幽醒来。 在荣玥满是惊喜落泪,宋老夫人惊惧害怕的目光中。 棠宁声音乖巧软糯:“姨母,祖母~” 棠宁忘了,她忘了有关荣珍之死的一切。 …… 庄子外时不时能听到虫鸣声,床榻上的小姑娘眼泪不停地流。 她低低叫着“阿娘”,手用力伸展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那紧闭着眼时眼睫不断颤动,小脸上烧的通红。 萧厌伸手握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抬头看向秦娘子:“棠宁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高热?” 秦娘子手中捻着银针:“她这是受了惊吓。” 萧厌突然就想起上一次棠宁在钱家昏厥时,秦娘子口中说的“鬼脉”,她也曾说棠宁是受惊梦魇以致惊厥,而且……宋家! 他握着棠宁如炭火滚烫的手心,眸色昏暗时杀意升腾。 “督主,宫里来人了。” 萧厌目光一冷,抬头看向秦娘子。 秦娘子说道:“太皇太后那边晚上用了药歇着了,有绫音陪着,我会留在这里守着棠宁。” 萧厌“嗯”了声,垂头替棠宁掖了掖被角,起身时满身肃杀。 第436章 外间夜色已浓,萧厌出去时,就见有人站在昏暗之中。 他过去,那人连忙行礼:“督主。” “何事。” “冯内侍让人传话,说今夜冷宫起火,虞延峰请罪未受责罚,安帝虽有气恼责骂,却只将他杖责延后,道他伤势好后再领责罚,冯内侍说,安帝并无意将宫禁交由刘统领。” 萧厌垂眸目光冷然,他一直都知道虞延峰是安帝亲信,甚至比他这个内监还要得安帝信任。 虞延峰手中有一支专门保护皇帝的暗卫,明明只是禁军副统领,可宫中禁卫防护大多权势却都在虞延峰手上。 反倒是那位禁军统领刘童恩,看似官高一阶,却像只领虚衔,出入宫廷不需传召,宫中禁卫也能调派却从不跟虞延峰“争权”。 最重要的是,这位刘统领并非日日点卯,时不时就会消失几日,安帝也从未曾过问。 萧厌先前曾经查过刘童恩,身家格外干净,据说对安帝有救命之恩,且早年护卫宫廷受过伤,安帝怜恤才会格外恩准,让他在禁军统领的位置上“安养”,外人皆知他是虚衔,但萧厌却只觉得古怪。 这两次故意扰乱宫禁,让虞延峰受罚,以安帝的性情哪怕再信任也该起疑,甚至气怒重责,但是安帝却像是心有顾忌不想让虞延峰伤重无法当值,而且半点都没有想过让刘童恩来接管宫禁。 为什么? 萧厌沉眼摩挲着指尖,就听那人低声道:“冯内侍说,您离宫后,安帝单独召见过刘统领,身边没留其他人,但他在门外隐约听到安帝像是让刘统领去查陆家事,还提起什么令……” 萧厌剑眸生寒,转瞬道:“知道了,你回去后,给冯来送五万两银票,再给他那两个‘孙儿’寻个好的先生启蒙。” 要让冯来归心,单靠威胁只会徒增怨恨。 虽同在一条船上,冯也业已被绑死,但他从不小觑任何人。 那人低头:“是。” 宫中传话的人退出去后,萧厌站在院中许久。 他一直忌惮安帝手中那支未曾见过光的私军,也查不到任何线索,那私军安帝定会交给他最信任的人,会不会是刘童恩? 可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钱财粮草也就罢了,安帝豢养私军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大魏人丁并不算多,军中募兵尚且不足,而人丁多少各处户籍皆有记录,想要养一支数万人甚至更多人的私军出来,那么多人,安帝是从哪里弄来的,还能瞒得住所有人? …… 棠宁退热时天已蒙蒙亮,沧浪浑身带着血气回来,只跟萧厌回禀审讯的结果时,说的有些艰难。 萧厌坐在外间安静听着,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戾气。 “当年荣大娘子被送回府中时未曾断气,对外却说她和宋熙已经身死,宋老夫人将人装在棺木里放在宋家祠堂逼问龙王令下落,荣大娘子不肯开口,她恼怒之下让人封了棺木想要教训她。” “没曾想那棺木因着太好,提前涂了蜜蜡封了金纸,荣大娘子被活活闷死在了棺木里,当时女郎亲眼看到荣大娘子在棺木里挣扎断气。” 沧浪头垂得更低,说话声音也闷沉。 “女郎年幼,亲眼目睹此事后哭闹不休,宋家怕她走漏消息,荣太傅知道后会不死不休,就借口宋二爷他们身死,老夫人伤心过度,女郎也见景伤情,将女郎带去了宋家别庄。” “宋鸿是想直接杀了女郎,宋老夫人不同意,她不愿意失了荣家助力,又听闻民间有一些不干净的人家,专有手段训练幼童禁脔,就将女郎留了下来,让铖王与宋鸿做手脚让荣太傅因失去爱女病重,而铖王妃侍疾无暇他顾。” 萧厌手指捏得发白:“什么手段?” 屋中安静许久,才又出现声音。 “如训犬一样,训人。” 沧浪脸色喉间压抑,说话都有些艰难。 “他们会把不听话的人关在逼仄禁闭之地,不见天日,以见不得光的手段日日折磨,断其傲骨,让人受尽苦楚抹灭心性求死不能时,再让主人出面,只需稍稍几句温言安抚,就能让所训之人如溺水绝望抓住浮木不敢放手。” “那些人深谙此道,下手狠辣,如此反复多日,心性再坚硬的人也能变得胆小麻木,对能让他逃脱折磨的浮木产生依赖,从此处处听从……” 如同训练恶犬,磨掉他骨子里的凶悍,变成最听话的狗。 只要主人一句话,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咔! 榻边被直接拍断,萧厌双目赤红,哪怕早就猜到真相不堪,也知宋家定是对棠宁动了手脚,可他从未想过他家小姑娘幼时居然遭过这般对待。 宋家…… 宋家!! 萧厌喉间像是堵着什么,只恨不得撕了宋家的人,半晌才寒声道:“那为何棠宁没有……” 沧浪自然知道他问什么,低声回道:“据宋家人交代,女郎当初的确已被人训的对宋老夫人言听计从,而且因着想要替宋家铺路,陆皇后也有心跟荣家联姻,连陆执年和宋瑾修也如她一样,用同样的手段让女郎对他们极为依赖。” “可后来女郎突然大病了一场,高热晕厥还险些丢了性命,恰逢荣国夫人去见女郎,宋家根本来不及做手脚。” “当时宋老夫人惊慌极了,怕荣国夫人察觉不对,也怕女郎还没完全训好,谁想女郎醒来之后却忘了一切。” “她记不得荣大娘子的死因,也忘了别庄里那段时间所有事情,一切跟荣大娘子有关的她都像是不记得了。” “荣国夫人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未曾多想,宋家的人几番试探,见她是真的不记得了,才安心下来。” 沧浪说着说着就气怒起来: “女郎忘了那些,可因先前的事下意识对宋老夫人亲近,特别是宋瑾修和陆执年,女郎对他们格外执着,也就是因为这样,陆皇后后来才能浑水摸鱼弄下女郎和陆家那桩婚约。” 都道棠宁对陆执年深情,非他不可,哪怕不要贵女颜面也要上赶着贴着陆家不放,可谁能想到,那所谓的“深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 沧浪只要想起审问宋家人和陆皇后知道的那些,就只觉得怒气冲头。 当年的棠宁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他们居然敢那么对她。 这些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萧厌听着沧浪的话,脸上晦暗如同蒙上寒霜,想起棠宁的眼泪,想起她方才昏迷时依旧哭着喊“阿娘”,他剑眸一点点染上血色。 “把宋家人和陆青凤,给本督一刀一刀剐了。” “一日三剐,别让他们死了,哪怕剩个骨头架子,也要让他们活着!” 就这么死了,便宜了他们! 第437章 棠宁高热时起时退,浑浑噩噩了两日。 萧厌中途回宫了一趟,安顿好京中的事情之后,就出城来了庄子一直守在棠宁床边。 他低声安抚着她时不时陷入梦魇的呓语,替她擦着不断浮出的冷汗,喂她吃药,替她按着偶尔噩梦惊悸时的手脚痉挛。 萧厌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阿兄在”,安抚着昏迷时满是不安,陷入噩梦难以抽身的小姑娘。 荣玥和顾鹤莲来时,身边跟着满是担忧的薛茹和钱绮月。 几人隔着窗户看着萧厌坐在床边,床上的人瞧不真切,但萧厌眉眼低垂时却格外温柔,那向来冷峻的轮廓也因染上了暖色柔软下来,只是满是缱绻的神色却让得荣玥心头一悸。 那目光,全然不是一个兄长该有的。 钱绮月站在一旁也是脸色微变。 萧督主和棠宁,他们…… 她霍然看向薛茹,却见她脸色未变,似是察觉到她目光,薛茹回头捏了捏她的手,朝着她摇摇头。 荣玥心下有些慌,下意识就抬脚就朝着里间走进去。 萧厌听到脚步声回头,见荣玥死死看着他像是要开口,他只低声沙哑。 “棠宁刚睡安稳,有话出去说。” 他低头将掌心里握着的手放回被子里,替棠宁掖好被角,又将她粘在脸上的青丝拨开。 大手拂过脸颊时毫不避嫌的亲昵,让荣玥看的眼皮子直跳。 顾鹤莲察觉身旁的人气息急促起来,自然也看到了萧厌的动作,他目光黑沉了些,到底比荣玥要忍得住心神。 见萧厌眼下青黑,躺在床上的棠宁脸色更不好,顾鹤莲伸手拉了荣玥一下。 “先出去再说。” 萧厌看了眼顾鹤莲,这才对着花芜道:“照顾好棠宁。” 花芜红着眼:“是。” …… 荣玥忍着满腹的话,被萧厌带到了侧厢,等站稳之后,尚且来不及质问萧厌对棠宁那不同寻常的亲昵,就被萧厌一沓东西递到了面前。 萧厌两日未曾好生休息,说话时带着几分喑哑:“棠宁昏迷了两日了。” 荣玥顿时大惊:“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昏迷?” 萧厌脸微白:“她知道了一些往事,受了刺激。” 没等荣玥他们开口询问,萧厌就主动说道: “冷宫大火之前,我命人将陆皇后劫了出来,先前宋瑾修将本该发配的宋家人接回了京城,安置在了城郊,这次我将他们聚在了一起,这是他们的口供。” 他顿了顿: “全是与棠宁有关的,还有荣大娘子的死因。” 那厚厚一沓纸张,上面全是新墨,因着一边记录一边用刑,字迹不算平整,还沾着些血迹。 荣玥听闻跟阿姊死因有关,陡然就想起那夜被顾鹤莲带到阿姊坟前,曾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阿姊他们到死都不得安宁,阿姊未必是死在意外。 荣玥顾不得询问,连忙就拿着手里的东西看了起来,只最上面一张还没看完,整个人就脸色惨白地踉跄了半步。 “荣玥!” 顾鹤莲连忙上前扶着她,低头看到她手中那纸上写着的东西。 他神色大恸,想要接过荣玥手中接下来那些,却被她强行拦住。 “我……”荣玥红着眼含着眼泪:“我自己看!” 她拿着下面那些口供,看着上面写着宋家跟陆皇后勾结,写着宋老夫人意外害死阿姊后,惧怕荣家责难,又舍不得荣家助力,怕亲眼目睹阿姊死因的棠宁吐露真相,将其囚禁在宋家别庄。 那纸上字仿佛都染了殷红,每一个字都如同最锐利的刀子,剐得荣玥鲜血淋漓。 她死死咬着嘴唇,唇瓣上已见了血迹,荣玥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死死看着宋家折磨棠宁。 等看完之后,她脸上白得透明,浑身发抖时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喉咙里几乎尝到了腥甜。 “是我……都是我……” “是我没有顾好棠宁,是我不该轻信了宋家,阿姊明明可以活下来的,还有棠宁,我该将她带在身边,我怎么会信了宋家那些豺狼,把棠宁交给了他们……” 荣玥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她该去看阿姊“尸骨”,她该将棠宁带在身边,是她害死了阿姊,是她害了棠宁。 顾鹤莲也是满心震怒,他怎么都没想到宋家那些人道貌岸然,私底下却这么对棠宁。 他看着哭的难以自已的荣玥,见她脸上白的似要晕过去,连忙揽着她:“不是你的错,这跟你无关。” 顾鹤莲用力握着荣玥的手: “荣家阿姊亡故,太傅大受刺激,当时病重差点没熬过去,你照顾太傅病床之前半步难离,宋家和铖王他们又有心联手欺瞒,你怎能想到他们会那般对待宋熙的亲骨肉?” 那是宋家的亲孙女,是他们至亲血脉。 虎毒尚且不食子,谁能想到宋家那般恶毒。 顾鹤莲沉声道:“是宋家,是他们歹毒,是陆皇后贪心不足。” 荣玥脑子里一点点清醒,眼睛却更红:“宋家,我要杀了他们!!” 钱绮月和薛茹站在一旁,原是不解荣玥二人为什么这么激动,可当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看了一眼。 别说向来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的钱绮月气的浑身发抖,就连薛茹也是死死咬牙。 萧厌看着神情激动的几人,深吸口气:“宋家的人和陆皇后,我已经让人关了起来,他们万死难偿当年罪孽,只是棠宁受了刺激突发高热,后来便一直昏迷。” “这两日她断断续续呓语过一些过往,等她醒来之后恐怕会记起幼时的事,本督怕……” 他心口颤动,连言语都变的艰难。 他头一次这么害怕。 怕棠宁忆起过往,走不出来。 更怕她幼时借着遗忘才压下去的恐惧,还有那些曾让她险些疯狂的记忆,会毁了她。 荣玥他们听着萧厌的话后,神色也都变的紧张起来。 当年那宋家的老虔婆是抱着毁了棠宁的心思做的那些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恶毒至极,用尽一切办法磨断人的骨头剥离皮肉将人驯化。 别说年幼的棠宁,就是成人怕也难以捱过那些痛苦。 棠宁遗忘了那段记忆,才能安稳到现在,可万一想起来之后…… 萧厌捏了捏手指:“宋家该死,可棠宁不该替他们陪葬,你们是棠宁最在意的人,如果……本督想你们能陪着棠宁。” 荣玥脸色苍白,钱绮月死死抓着腰间鞭子。 顾鹤莲寒声道:“别让宋家的人轻易死了。” “自然……” “啊——” 萧厌话没说完,隔壁突如其来的惊叫,让得几人都是脸色大变。 第438章 “棠宁!” 萧厌陡然起身,快步就朝外疾驰而去,荣玥他们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跟在身后。 屋中棠宁已经醒了,只是披发坐在床上,脸上全是惊恐。 “女郎,女郎是我……我是花芜……” 花芜想要伸手按住棠宁,可刚一靠近就被她拿着枕头打了开来。 棠宁紧紧抱着被子挡在头上,整个人蜷成一团,簌簌发抖地缩在床边角落里,后背抵在墙上嘴里不断呓语。 “别过来!” “别过来……” 花芜看着害怕的棠宁眼泪直掉,她不敢靠近,只手足无措地叫着“女郎”,可棠宁听到声音却像是更害怕。 她死死抱着自己,将头蒙在被子里不敢看到光亮。 只要看不到光,就没人进来,只要周围黑着,就不会被罚… 门前几人看着躲在角落里的棠宁都是呼吸停滞,心口如同被人用力攥紧揪着的疼,荣玥更是疼的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她阿姊的孩子,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小女娘,她不该这样的! “棠宁,我是姨母,你看看我……我是姨母……” 荣玥到了床边哭着想抱棠宁,可才刚靠近棠宁就惊恐缩成一团,那被角被掀开些许,藏在里面的棠宁突然尖叫,望着突如其来的光亮满是惊恐。 “走开,走开……阿娘……别过来……” 棠宁挥手打着,嘴里尖叫,像是失了庇护的惊弓之鸟,稍一碰就会崩溃。 “别碰她!” 萧厌突然出声,越过荣玥拿着被子将棠宁整个包了起来,然后挥袖打落了床边不远处的撑杆。 窗户“砰”地落下来时,屋中昏暗下来。 “把纱缦放下来,关上门,用东西挡住所有透光的地方。” “萧厌……” “出去!” 萧厌抬眸:“别惊到她。” 荣玥不想离开,可棠宁害怕他们接近,甚至像是神智混乱丝毫认不得人,刚才她那眼神让荣玥心口如同滴血。 顾鹤莲也是红了眼睛,他看着躲在被子里簌簌发抖的棠宁,拉着荣玥低声道:“我们先出去。” …… 屋里安静下来,房门关上之后,缝隙也被挡了起来。 外间本就剩余不多的夕阳被全部挡住,那墨青色的床幔垂落下来,让本就昏暗的床上几乎不见光亮。 萧厌看着缩在角落的棠宁,安静陪着她。 黑暗像是给了棠宁安全感,她发抖的身子慢慢平静下来,抵在墙角蜷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出声,像是睡着了。 可萧厌却能听到她不稳的呼吸声。 他知道,她没睡着。 “棠宁。” 角落里的身影一抖。 萧厌竭力放轻了声音:“别怕,他们不会进来,阿兄在。” 棠宁蜷着自己,眼神木然,听到“阿兄”时猛地颤了颤,更朝角落里缩去。 萧厌蓦地想起,年幼的棠宁根本不认识别的兄长,她眼里的阿兄是宋瑾修,是宋鸿的儿子,是那个说着疼爱她却看着她沦入地狱的人。 他眼底浮出一丝懊恼,半晌才换了说辞。 “还记得你小时候种下的那棵梨树吗,你说过,等梨树结果之后,最大最好的那颗梨子要送给我。” 梨……树? 棠宁眼神动了动。 萧厌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你时,眼睛受伤瞧不见东西,你总喜欢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 “你说你最喜欢你阿娘做的梅花酥,喜欢爹爹送你的木头马,喜欢偷偷扯太傅的胡子,哪怕我不回应,你也能缠着我说上一整日。” “那时候你就小小的一团儿,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我心情郁郁不肯搭理你,你也能自顾自的说个不停,累了就非得朝我怀里钻,说抱着你哄你睡,等我眼睛能看见了,你就带我去看你种的梨树,要将头一茬的果子送给我。” 棠宁下巴支在膝上,眼神一点点平静下来,像是在出神。 萧厌试探着靠近了几分:“我就想啊,怎么有这么爱说话的小孩儿。” “我走的那日,你抱着我的腿哭的稀里哗啦,眼泪泛滥得把人都能给淹了,你阿娘哄着你说许久你都不肯放手,还闹着要跟我走……” 被子里的人安静了许久,才传出低低的声音。 “小哥哥……” “嗯,我回来了。” 萧厌已经挪到了她身旁,他没去掀她身上紧紧裹着的被子,只缓缓地伸手放在她身边:“我在这里,别怕。” 里头的人一动不动,他也不急,就那么安静坐着。 许久之后,那被子才掀开小小的一角,细软白嫩的小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萧厌手上。 猛地被握紧时,棠宁晃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混混沌沌的脑子像是清醒过来,本来惊恐麻木的眼中也渐渐有了光彩。 “阿兄…” 萧厌心中一悸,险些落泪,那竭力稳住的平静轰然碎裂,失而复得的惶恐让他用力将人抱进了怀中。 “棠宁,棠宁……” 棠宁抱着萧厌也是哭了起来,像是要将心中所有都宣泄出来,她边哭边说着“好疼”,说着“阿娘死了”,哭着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那逼仄的黑暗之中,她什么都看不到,没人来救她。 她一遍一遍的惨叫着却逃不出去,只能看着自己沉沦,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驯服,看着她从憎恨到惧怕到期待…… 她觉得她快要熬不下去…… “阿兄……” 棠宁双腿缠在萧厌腰上,手臂死死缠着他如同浮木,惊惧害怕让她想要抓住什么,而抱着她的人让她难以满足, 她低头咬着萧厌的薄唇,宣泄哭着时想要更多,萧厌被唇上的动作惊住,只稍有退避之意,就察觉到眼泪混入了唇齿间。 那泛着咸意的热烈让他眼中暗了下来,他陡然收紧抱着怀中娇软的手,另外一只手扶着她后脑,垂眸覆了上去。 不似往日温柔,彼此都带着丝决然的疯狂,热意从唇边到了耳后,丝丝绕绕,如最撩人的酥麻顺着脖颈而下。 衣衫凌乱间,棠宁神情迷离,她仰着头,纤细洁白的玉手在黑暗里扶着床框,眼中带着薄雾。 嘴里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得萧厌红了眼。 手下的滑腻触人心弦,萧厌忍着几乎快要爆炸的身体,低头伏在她身上,许久之后,棠宁突然绷紧了身子。 萧厌才从她身上抬起头来,将人用力抱进怀里。 “阿兄…” 棠宁只觉得头脑空白,回神时,就见身上人满头是汗,连呼吸都带着极致隐忍的热气,仿佛稍微靠近就能燃烧起来。 他唇边殷红,呼吸黏腻,喉间滚动时有汗落在她脸上。 “阿兄,我能帮你的……” 想起刚才他做的事情,棠宁早将那些恐惧害怕抛在脑后,极致快感后剩下的便是羞涩和感动。 她红着眼尾,哪怕不能正常敦伦,她也可以帮他。 “阿兄,我不怕。” 萧厌愣了下,低头看着小姑娘水蒙蒙的眼里带着一往无前,明明是最亲密的事情却好似豁出去一般。 他蓦地想起来,他好像从未跟她说过,他这太监是假的。 见小姑娘满脸羞涩,哪怕忐忑也依旧望着他,他忍不住就轻笑起来,引着棠宁的手就朝着暗处探去。 “那就……劳累小海棠了……” 棠宁做好了准备,却抓住了什么,她睁大了眼。 “你怎么……唔。” 红唇被堵上,萧厌喉间低哼:“怎么?” 棠宁脸红的滴血:“你……唔……骗子……” 呼吸被窒,极致缠绵。 萧厌低笑着伏在她颈间。 “小海棠说的,会帮我。” 第439章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时,外面守着的人都是一愣,下一瞬,仿佛明白过来的钱绮月猛地捂住薛茹的耳朵,脸上涨的通红。 荣玥先是下意识伸手去捂钱绮月的眼,等反应过来神色阴沉撸袖子想要冲进去,顾鹤莲连忙用力抱着她腰将人拽回来。 “芝芝,芝芝别冲动,别冲动……” 这个时候冲进去,谁都不好看。 荣玥颤着手:“他,他怎么敢!” 顾鹤莲却比荣玥想得多,他亲眼见过棠宁跟萧厌亲近,也在萧厌出京之后看到过棠宁拼死护他的模样,以前只隐约觉得这“兄妹”二人相处古怪没曾多想,可如今想来,二人亲近越线早有痕迹。 萧厌出京的事,棠宁虽没说他去了哪里,但狄涛进京让顾鹤莲有些猜测,他拦着荣玥。 “萧厌与棠宁羁绊极深,他对棠宁如何你也清楚,棠宁方才那情况你也瞧见了,只有他能近身,棠宁是信任他的,而且她若是不愿,以萧厌的为人不会趁人之危的……” 荣玥瞪眼,顾鹤莲脖子一缩。 荣玥想要骂人,想说他们臭男人都是见色起意,一丘之貉,可旁边还站着两个没出阁的小女娘。 见她们都是脸通红,荣玥咬牙切齿低骂了两句,一手一个拉着钱绮月和薛茹转身离开时,绷着脸想要杀人。 …… 屋中不知外间事,满室旖旎消停时,棠宁双手发软地瘫在床上,微微泛红的眼中满是茫然。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直面残缺了,可萧厌怎么会是…… 看着萧厌光着上身点燃了屋中的灯,又拿过帕子替她一点点擦净手上黏腻,然后亲了亲她有些发红的指尖,温热包裹着指节时,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得棠宁身子发软。 棠宁连忙抽回了手缩进了被子里,埋着脑袋恨不得当了鹌鹑。 “棠宁?” 手中骤空,萧厌凤眸低垂就见小姑娘缩成一团,隐约露出的脖颈都红了,他凑上前去低低道:“小海棠?” 棠宁抓着被子不吭声,萧厌将她连人带被子裹进了怀里。 “你这是用过就扔?” 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缭绕的笑意,格外欲色的声音让棠宁耳朵烧了起来。 似是故意的,他压着嗓音凑近她耳边,那热气熏的棠宁脸上通红。 “棠棠~理理我。” 棠宁眼前仿佛出现刚才他拉着她的手埋在她身上,眼眸泛着红,噙着她缠绵不放的模样,眼尾媚红羞涩极了,探出手就拧了他一把。 “闭嘴!” 萧厌拉着她的手将小鹌鹑从被子里掏了出来,棠宁羞恼地瞪圆了眼满是凶狠,可却不知此时她脸上媚色动人。 那凶巴巴的眼神像极了伸着爪爪挠人的奶猫,勾的萧厌忍不住凑上前去。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耳边、脖颈,那温热的鼻息化解了她本就柔软的身子,棠宁羞涩的扬起修长的脖颈,无力攀着身前的人时弯出动人的曲线,床幔轻晃时,气氛浓情旖旎。 半晌,棠宁突然感觉到身子腾空,却是萧厌将她抱了起来。 他仰身躺在床上,让她就伏在自己身上,喉间喘息着看着身上的人儿。 满头乌黑披散着垂落下来,白玉似的小脸上全是动情的粉晕,她身上是刚穿好的宽松亵衣,纯白与浓黑撞色,松散开来的系带露出的莹白肩头,眼眸更像是浸了水一般,雾蒙蒙的,满是湿意。 萧厌揽着她的腰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薄唇回转亲吻着棠宁有些红肿的嘴唇,唇齿缠绵着,呼吸炙热,显然都是动了情。 只下一瞬,他突然嘴唇游移朝上,在她小巧耳垂上亲了亲后,又落于她额间,随后长臂一伸将人抱在怀里,平复着有些粗重的呼吸,不再动作。 棠宁伏在他身上,纤细双手无力撑在他胸前,雾蒙蒙地抬眼。 “阿兄……” 她软着身子迷迷糊糊,怎么停下来了? 萧厌对着她媚色春光的眼,听着她软绵绵似是动情邀请的声音,伸手将人拢在怀里,将脸上碎发拢到耳后。 “再做下去,我怕姨母会打死我。” 棠宁蓦然才想起,之前荣玥他们好像也来了,只她浑浑噩噩时下意识抗拒所有人,阿兄留了下来,姨母和舅父他们,还有钱绮月和阿茹…… 她脸上攸然通红一片,紧张的指尖蜷缩,只下一瞬那微凉的小手就被萧厌包裹在掌心里。 “而且,我舍不得。” 他将人揽在怀中,喉间呼吸平顺下来,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我们小海棠值得最好的,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跟了我,阿兄还等着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你过门,洞房花烛自然要等到那夜才行。” 棠宁心中的紧张突然就散了些,脸颊贴在他胸口娇娇软软地说:“那姨母要是打你,我替你求情。” 萧厌胸前震动,喉间溢出笑。 “那小海棠定要多撒撒娇,免得姨母不肯将你嫁给我。” …… 灯烛噼啪作响,外间虫鸣也像是隐去,屋中旖旎褪去,相拥的二人只剩温馨。 棠宁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低低说道:“阿兄,谢谢你。” 陡然浮现的回忆,让她陷入幼时梦魇,那无边无际的绝望几乎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瞬间她以为她真的会失了自我,溺死在绝望之中,是他将她拉了回来,是他替代了噩梦中的那些人成了她的浮木。 那一场未做到最后的激情让她几乎忘记了痛苦,如今再想那段曾经遗忘的记忆,那些绝望依旧让人窒息,却不再痛苦的不见光亮,像是有光照进了那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冲散了黑暗。 棠宁无比感激老天能让她重来一次,也从未有过的庆幸能遇到萧厌。 萧厌垂眸拂过她泛红的眼眶:“别哭。” 棠宁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带着些鼻音:“没哭,是高兴,没想到阿兄就是当年的小哥哥。” 萧厌低声道:“当年东宫大火,母妃拼死将我送出,薛侧妃带着父王仅剩不多的暗卫将我藏了起来,自己却为了引开追兵,怕被察觉东宫还有活口被人乱刀砍死。” “她走前将我留在了一处隐蔽之地,给了我半枚龙纹佩,只说除了持此物来寻我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相信,我在那昏暗之地藏了两日,才有一位夫人找到了我。” 第440章 棠宁仰着头:“是阿娘吗?” 萧厌“嗯”了声,他抱着棠宁神色悠远:“当年她未曾告知姓名,只说她是薛姨的挚友,她手中拿着另外半块龙纹佩为信物,将我暗中送出了京城。” “我在东宫那场大火里伤了眼睛,又亲眼看到父王母妃身死,加之在东宫时不知遭何人毒手身子出了问题,性子也变得阴晴不定,可那位夫人却始终耐心照顾我。” 高高在上的皇长孙,一朝沦落眼瞎目盲,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全都死了,他也曾绝望的活不下去。 那段时间他不肯用药,不肯看伤,满口怨恨,竖起浑身尖刺恨不得刺伤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 可荣大娘子却始终守着他,她不曾开解,不曾劝他放下,只是在他打翻药碗之后重新熬上一碗,趁着他睡着时替他换药,她会做香甜的梅花酥,偶尔会坐在他不远的地方弹琴。 她的琴艺很好,仿佛能将人心中戾气抚平。 再后来,她带来了那小小的粉团子,叽叽喳喳凑在他耳边,让他几乎没有半点闲暇时间,去想那场谋逆之下的惨烈。 “我养好了眼睛,京中已不知因那场谋逆死了多少人,你母亲从未瞒着我那些,只道人活着才有希望。” “我在那里养伤了许久,直到后来有几日她突然离开,再回来时神色焦灼,恰逢父王和贺家留下的旧部找到了我,她便催促那些人带我离开。” “如今想来,那时候应是先帝知道龙玉令的事怀疑上了太傅,牵连到了荣大娘子。” 棠宁早慧,对于幼时的事情还记得一些,只是没有萧厌这般清楚,她皱眉轻声道:“那阿娘当时为什么没把龙纹佩给你?” 萧厌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猜测着要么是她怕我年少,压不住贺家和父王那些旧部,怕他们会夺主我守不住龙纹佩,要么就是她当时也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把它当成了薛姨的信物。” 他从床头堆着衣物里,拿起放在上面的龙纹佩递给棠宁。 “这玉佩材质一般,做工也不算精细,除了雕纹特殊一些,分开之后半块残玉放在谁眼里,怕都不会以为是能够调军的虎符。” “太祖皇帝将龙玉令传给父王后,除了镇安军最早的那位主将,还有龙庭卫首领尚忠林,其他根本没有人见过龙玉令是何模样。” “我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薛姨手里,还辗转到了荣家,但想来薛姨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母亲这东西的用处。” 荣大娘子将龙纹佩留给棠宁,是想着替薛姨留个念想,后来先帝找上荣太傅几番对峙,再往后陆皇后又屡屡试探荣家,荣大娘子应该是那时才察觉了龙纹佩是什么。 先帝和新帝对荣家虎视眈眈,陆皇后也让她不安,荣大娘子不敢将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当作寻常玉玦挂在棠宁身上无人会多想。 棠宁摸了摸龙纹佩:“阿娘当年只说,这是薛家姨姨送给我的礼物,让我不能离身,后来阿娘出事被困在宋家祠堂里,才跟我说一定要将东西还给小哥哥,除了小哥哥,不能交给任何人。” 她顿了顿: “阿娘说,连外祖父都不行。” 萧厌闻言神色复杂,荣大娘子既然猜出了龙纹佩的用处,交给荣太傅后她便能安稳,可她一直没有松口,更不曾跟荣太傅提起过半句。 萧厌对于荣迁安的感官并不算好,当年父王想要铲除世家恢复朝纲,最早便有荣迁安提议,若非他从中助力父王和贺家走不到后面众叛亲离那一步。 他不怪荣迁安所为,可是父王谋逆,贺家灭族,跟随父王的朝臣几乎死绝,荣迁安却及时抽身以退出朝堂保全了自身。 旁人不知道谋逆案真相,荣迁安是知情的,但他从来没有站出来,也没有替他父王辩解过半个字,他只守着荣家那学堂,眼睁睁看着父王得了戾字封号,遭天下人唾弃,死后污名遍身。 萧厌能理解当时大势已定,朝堂新旧更迭,荣迁安无能为力只能保全自身,也能理解他为了所谓的大局和朝堂稳固,为了大魏不至于天下大乱,在安帝登基之后掩埋过去,任由父王背负恶名。 但他对荣迁安是不喜的。 荣大娘子或许也知道将龙纹佩交给了荣迁安后,他为了大局也为了安稳,这东西会落到皇室手里,可她为着跟薛姨的情谊,到死也未曾将它交出。 萧厌抿着唇:“是我欠了阿娘。” 棠宁眼眶通红,握着龙纹佩低声道:“阿娘若知道阴差阳错东西依旧还给了你,她会高兴的。” “只不过还好它不起眼,也还好从来没有人想过阿娘会将东西给了我……” 要不然,她幼时怎能守得住。 她记得当时是有人想要拿走这龙纹佩的,只她始终记得阿娘的话,哪怕被训得神智迷糊也死死拽着不肯放手。 后来争执时东西落到了屋子里的秽物里,连那些仆妇也嫌恶心,她却紧紧护着,谁抢就咬谁。 大概是太过疯魔,宋老夫人只以为这是阿娘留给她的念想,怕动了之后她会活不下去,又见东西只是寻常碎玉毫不起眼,才任由龙纹佩挂在她身上。 萧厌见她似是陷入回忆,手中收紧了几分,低头亲着她眼角。 “别想了,那些害过阿娘,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 …… 本就病着,又折腾一通,棠宁心神松懈下来,疲倦席卷而来,她很快就趴在萧厌身上睡了过去。 萧厌她见人睡熟之后,才抱着棠宁起身,将她轻放在床铺上。 低头吻了吻小姑娘,替她将亵衣系好,满是温柔地轻抚她睡颜片刻,萧厌才将床头放着的衣裳穿了回去,然后顶着一身皱巴巴的衣物放轻脚步出了房中。 一到外面,就对上沧浪“督主很勇”的目光。 “荣国夫人说,让督主出来之后,立刻滚去见她。” 萧厌:“……” 沧浪瞧了眼外面:“荣国夫人的丫环一直在那守着呢,督主要是再晚些出来,估计会被打断腿。” 见萧厌没说话,沧浪凑上前:“督主这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要不然我替您准备几根荆条,您来个负荆请罪,就跟那顾鹤莲似的,装装可怜卖卖惨就能登堂入室。” “属下瞧着荣国夫人就是个喜好颜色的,论脸,您比那姓顾的可好看多了。” 萧厌面无表情就是一脚,沧浪疼得呲牙咧嘴。 “滚远些。” 他萧厌用得着出卖皮肉?! 两盏茶后,萧厌见到荣玥时,身上衣裳更皱了,隐约能见被撕扯的痕迹,露出的半截脖颈上留着些暧昧痕迹,比画中仙还好看的眉眼染着几丝不同寻常的羞窘。 他平日是高山寒雪冷冽锋锐,此时却像落了凡间,生生染上了红尘气,见到紧绷着脸的荣玥,萧厌未语先红了脸。 荣玥怒气一滞:“……” 他脸红个什么鬼?! 第441章 顾鹤莲坐在荣玥身旁,瞧着萧厌那羞涩模样就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 这厮装成这样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说刚才的事儿是小海棠“强迫”了他? “萧督主……” 顾鹤莲才刚开口想要讽刺一句,萧厌就抬头:“姨父有何吩咐?” 顾鹤莲:“???” 萧厌连忙面露懊恼:“不对,是顾家主……”他低咳了声,像是掩饰:“是我嘴快叫错了,顾家主有什么吩咐?” 顾鹤莲:“……” 他满嘴的嘲讽全都卡在了喉咙里,那一句“姨父”如同抓住了他要害。 瞧着萧厌身上那满是被“蹂躏”之后的模样,想起小海棠跟他亲昵,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这混账玩意儿往后搞不好就是小海棠的人,荣玥一直不肯给他“名分”,还将他们的事瞒着棠宁。 万一他今天捣乱,就萧厌这妖孽模样,往后给小海棠吹点儿枕边风,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入赘荣家? 为着自己以后的幸福,顾鹤莲变脸如翻书,语气格外温和。 “我能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担心棠宁,她之前的情况瞧着不对,荣玥很是担心。” 萧厌说道:“棠宁记起幼时的事情,险些陷入魔怔,宋家做的那些让她时隔多年依旧难以释怀,那些过往噩梦如影纠缠,让她满心绝望几乎要伤了自己,我……” 他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喉间动了动,才继续, “虽是情非得已,到底是我失了分寸。” 萧厌伸手撩开长衫衣摆,毫不犹豫就朝着荣玥身前一跪: “我与棠宁早已互通情谊,也跟她互许终身,但未曾大婚之前便行逾矩之事,是我有错,也是我委屈了棠宁。” “今日之事,任由姨母责罚。” 向来雷厉风行、冷厉如刃的男人突然一跪,惊住了屋中几人,而他提起棠宁时那些柔软,让他眉眼间的冷厉消解,神色也显得温顺下来。 他跪在荣玥面前没有半丝不情愿,开口便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荣玥原本的怒气莫名消减了些,抬头看了眼钱绮月和薛茹:“你们先出去!” 钱绮月迟疑了下,被薛茹拉着离开。 等两个小姑娘离开,荣玥静静看了萧厌片刻,才低声开口:“萧厌,我对你是极为感激的。” “当初你在灵云寺下救了棠宁,将她护送回京,后来你收她为义妹,无论是对着宋家还是陆家时都竭力庇护,你对棠宁的恩情比山厚重,甚至就连我的命也是你从谢天瑜手中抢回来的。” “若你开口,就算要我拿命偿还我也会毫不犹豫,可是棠宁不行。” 荣玥抿了抿嘴角,她知道她和棠宁欠萧厌很多,要不是有他庇护,她和棠宁怕是早就折在了宋家和谢天瑜手上,她会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死,阿姊的冤屈也难见天日。 萧厌是个很好的人,品性、为人处处都挑不出错,她也从不会因为他身有残缺而低看半分,可那那一切的前提是,他只是以兄长名义照顾棠宁,而不是觊觎棠宁想要娶她为妻。 荣玥承认她自私,可棠宁跟一个宦官在一起,旁人会怎么看她? 她将来还怎么生活? 年过三十却依旧貌美的荣玥此时也是红了眼睛。 “棠宁本就失了父母,没了宗族,连我这个姨母也因为多年愚蠢,闹的声名狼藉,遭人耻笑。”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些恶意里走了出来,往后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如果她真的跟你在一起,她会身败名裂的。” 荣玥起身,便朝着萧厌一跪。 萧厌伸手来不及扶,连忙侧身避开。 荣玥红着眼:“萧督主,你对荣家,对棠宁和我的恩情,无论要我怎么回报都可以,我求你放过棠宁。” “荣玥!” 顾鹤莲伸手想要扶她,却被荣玥压着,她只执拗看着萧厌。 “今夜事,全当从未曾发生过,钱小娘子和阿茹都不会多嘴,明日一早我便带棠宁回京。” 萧厌身有残缺,与棠宁欢好也不会毁了她身子,就算真有什么,只要瞒着外间人便不会有人猜疑,比起往后余生都遭人耻笑谩骂,恶名缠身,清白之物都是小事。 萧厌看着落泪的荣玥,缓声道:“若只是因为我身份,姨母可以放心,我未曾净身。” 荣玥愣住。 顾鹤莲却神色恍然,像是早有预料。 萧厌看着荣玥:“姨母先起身,我慢慢与你禀明。” 顾鹤莲拉着荣玥起来时,这一次荣玥没有抗拒,实在是被萧厌刚才的话惊住,她眼里还挂着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厌。 “你……你不是?” “……怎么可能?” 宫里是什么地方,想要入内每一个人每一步都会有无数人盯着,有没有净身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况且萧厌还一步步走到了圣前,伺候安帝得他信任才逐渐在朝中揽权,他若不是太监,宫里那一关他是怎么瞒过去的,在他未掌权前每一年太监宫娥的检查又是怎么平安度过的,安帝又怎么可能信任他? 萧厌自是知道荣玥心疑,神色平淡:“我并非萧家子,年少时家中长辈跟荣太傅有旧,后来家中变故,父母皆亡,我幸得荣大娘子相救,并照拂养伤多日,也在那时跟年幼的棠宁相识。” 荣玥张大了嘴:“你是说,你是荣家故旧?” 萧厌低“嗯”了声:“我少时逢难,父母枉死,因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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