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名单下来。 世家官员占了七成,另外三成之中,清流一派和皇室姻亲各占一半。 看似是世家罢免贬黜之人众多,殊不知清流一派也是轩然大波,他们能以寒门之身跻身朝堂本就不易,损失一个都会元气大伤,有人心中不忿找上曹德江,言语之间满是怒气。 “陛下是怎么回事?他要裁撤打压世家之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们的人也在其中?” “是啊曹公,我们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他能上位更是得了我们助力,他不行封赏之事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翻脸不认人,他居然要贬黜徐大人和孟大人,还将罗大人发配!” “就是,陛下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要不是您,他当年都活不下来,他怎么能忘恩负义这么对我们?!” 曹德江被一群人围着,耳边全是他们义愤之言,更有甚者言语不逊满是冒犯。 见他们脸上全是愤慨之色,说话也越来越过,曹德江声音微冷:“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是皇宫?” “不想要脑袋了,你们可以声音再大一些,看你们的脖子硬,还是黑甲卫的刀剑硬。” 刚还七嘴八舌的几人瞬间僵住,闹腾的最凶的那人更是脸色一白。 宫墙房顶全都是积雪,白茫茫的雪色压得树枝低垂。 气氛一时凝滞,半晌后才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曹公,我们也并非是想要冒犯陛下,实在是觉得陛下所行不妥。” “我们这些人与世家之流不同,皆是早早就投效了陛下的,他登基之后更无半点异心,还有您,您当初可是处处帮着他,助他登上皇位,可是陛下他怎么能这般对我们。” “他想要打压世家裁撤世家官员就是,为什么还要朝着我们的人开刀?” 那名单之上,他们的人虽然不多,可皆是身处要职,如他们这些人想要出头在朝中得一席之位有多艰难,如今却被直接贬黜,这不仅让他们觉得不安,更将他们以为新帝倚重清流一派朝臣,他们能够压过世家之人的想法打破。 新帝的“一视同仁”,让他们心生惶恐。 曹德江没有打断那人的话,直到他说完之后才道:“你觉得陛下如今所为是过河拆桥?觉得他不该贬黜徐良他们?” 那人没说话,面上却显然是这般想的。 曹德江抬眼看向其他人:“你们也跟他一样,觉得自己有功于陛下?” 其他人沉默。 曹江瞧着他们这副默认的样子,突然就冷笑出声:“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 “曹公……” 几人都是脸色变化,没想到他会讥讽他们。 曹德江冷沉着声音:“陛下能有今日,是他自己一点点筹谋而来。” “他隐忍多年,百般谋算,不惜以太监之身受尽天下人嘲讽,险死还生才能夺回皇位,他能成为新帝与你们何曾有过半分干系?” “当初他还是萧督主时,你们之中谁没与他有过争端?一口一个奸佞阉贼,落井下石的事情更是没少干过,你们助他夺位?你们出过什么力?” 周围几人都是被曹德江的话讽刺的脸色难看,先前那人忍不住:“可是您救过他……” “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曹德江毫不客气:“当年救陛下的是薛侧妃,是荣太傅,是效忠先太子的那些忠臣死士,还有萧家那些为保他命舍弃族亲和偌大家业之人。” “就算老夫受人所托曾替陛下遮掩行迹,那也是老夫与陛下之间的事情,恩怨自有曹家结算,你们凭什么认为那么一点不是恩情的恩情,就能保得住你们这些人在朝中平步青云荣华富贵?” “老夫欠你们的?” 那人被曹德江揭穿心思怼得脸皮青紫,难堪至极。 曹德江看向其他人:“徐良伙同兵部之人,克扣军饷贪污受贿,孟樊辉逼良为娼强夺他人田地,罗冬谋害尊长,篡改下辖之地上税之数,擅自调换他人籍出让他侄儿冒充他人身份得了官职。” “还有其他几个被贬黜之人,也都是身上背着罪名,他们有哪一件是被人冤枉的?” “陛下只是免了他们官职将人发配已是格外开恩,你们凭什么觉得老夫会拿着旧日情分去庇佑这等不知所谓的朝中蠹虫?还是在你们眼里,这些事情是世家做的就是十恶不赦,放在你们的人手里就得情有可原?” 曹德江的话如同刀子,将几人脸皮都险些剐了下来。 “陛下不是废帝,容得下朝中群魔乱舞,他固然不喜世家所为,竭力打压他们,可同样其他人在他眼里也全都一样,无能无德之人不配留在朝堂。” “况且陛下对你们已经容情,若照着他对世家的手段,你们以为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叫嚣?还是觉得你们这些年所做的那点儿事情,以陛下的能耐会挖不出来?” “徐良他们不过陛下拎出来的靶子,是为了杀鸡儆猴,让你们往后收敛莫要越界踩线,你们与其想着该怎么让陛下收回成命放过徐良他们,倒不如好生想想你们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不干净的事情。” “不是旁人叫你们一声清流,你们就真是什么清流了。” 曹德江言语堪称疾厉,说完之后声音低沉。 “好好想一想陛下为何会留着梁广义他们,若是想不明白,这官你们也别当了,免得有朝一日脑子不清醒连累了自家性命,还带累了旁人!” 第698章 狄涛绘声绘色的将曹德江训斥那些清流朝臣的话转述了一遍,等说完之后才笑嘻嘻地说道: “陛下是没瞧见,那些个人没脸没皮,扒着曹公让他跟您对着干,还说什么他们助您登基早早就投效于您,您处置徐良他们就是忘恩负义,结果被曹公一顿冷嘲热讽,脸皮都被扒下来扔在地上。” “我瞧着他们出宫的时候,那脸跟猴屁股似的,涨的通红。” 狄涛说完之后满是感慨:“这朝廷里论嘴皮子,还得是咱们曹公,简直就是这个!” 他竖了竖大拇指,一脸钦佩。 棠宁坐在一旁失笑:“那不然呢,御史大夫的嘴,你当是闹着玩的?” 萧厌坐在那儿翻着手里刚从南地传回的战报,也没理会狄涛说笑。 他对于曹德江能不能压得住清流一派那些朝臣从不怀疑,就如他一直相信梁广义能压得住世家朝臣一样,而且今日朝中局面本就是曹德江故意为之,就连徐良等人也是曹德江挑出来用意给那些个有些个因为世家遭了打压,而自以为没了威胁昏了脑子的清流朝臣敲响的警钟。 世家之中蠹虫多,清流一派也未必人人干净。 虽然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但萧厌也不愿意处置了一批再爬上来一批,将世家那些人好不容易腾出来的官位变成了滋养贪腐的沃土。 棠宁与狄涛说了几句话后,见萧厌看着手中东西时神色有些不对劲,她扭头低声问:“阿兄,怎么了?” 萧厌直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看。” 棠宁伸手接过之后,低头翻看了片刻,眉心就皱了起来:“洛川王谋反?” “不止是他,凤林郡那边询王也不太安分。” 萧厌连轴转了好几日,朝中朝外事事都得他操心,他看似稳坐皇位对朝中那些人毫无半点在意,仿佛早就胜券在握能够拿捏所有人,可实则却是半点都不敢大意,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泛着几分低哑。 “之前平山王起兵造反时,朕就担心他勾连其他几位藩王,派人提前去了那几位藩王封地,原本文信侯他们出兵时洛川王就已经暗中跟平山王有所往来,凤林郡那边也不消停。” “朕这个新帝上位的太过突然,这段时间忙着南地战事的事,也未曾命人彻查当年旧案,虽有邸报将安帝和先帝所为传去各州郡,但那些个藩王没朝中这几位皇亲好糊弄。” 他们会不安于现状不满他为新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萧厌松开鼻梁将手放下后低沉道:“齐将军已经出发离京,最迟再有两三日应该就能赶到陇康,尹老将军以伤重回京为由,会带人赶去凤洛川王那边,倒是凤林郡……” “我去!”狄涛连忙举手。 萧厌抬眼看向他,狄涛兴冲冲说道:“京中最大的乱子就是世家和宗室,如今梁广义被陛下收服,宗室那边也有纪王压着,有虞延峰他们帮着陛下,京中短时间闹不出什么乱子。” “微臣守着京中也没什么大用,倒不如从四营那边调派一些人,让微臣领着去凤林郡那边走一遭。” “如果那个询王安分守己也就算了,臣带着他们去支援尹老将军,好能尽快平复南地之乱,如果询王真有反心,正好也让微臣带着四营的人历练历练,免得他们光知道吃喝等死长的脑满肠肥的,连仗都快不会打了。” 天知道他刚去京郊四营的时候,看到那一个个懒散至极,日日混吃等死的人就觉得手痒,那些个人要是放在西北镇安军里,早就被他爹下令让人乱棍打死以儆效尤了。 这段时间他带着四营的人拉练,每日严苛训练外加军法无情之下,多少练出一支能用的人来,虽然只有不到四千人,可急行前往凤林郡杀询王一个措手不及也足够了。 萧厌闻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狄涛见他迟疑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就只带走三千人,配疾行的粮草和马匹就行,四营其他人不动,而且耿霁不是还在吗,让他先管着其他人,南边儿战事一结束我就回来。” 见萧厌依旧不吭声,狄涛索性耍起赖来。 “我在京城待的骨头都快生锈了,而且尹老将军还受着伤呢,萧伯父他们那边一时半会儿怕也增援不了,我带着人过去,说不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就算凤林郡没事我也能掉头去帮文信侯他们,指不定还能生擒了平山王那个老王八。” “陛下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狄涛蹲在萧厌身旁,跟只撒娇耍赖的大狗似的,说到后面扭头看向棠宁撒娇。 “嫂嫂,你劝劝陛下让我去吧……” 他凑近时那模样就差扯着棠宁的袖子摇来晃去了。 萧厌伸手挡住他靠近棠宁的脑袋,将人推开,棠宁轻笑出声:“阿兄?” 萧厌没好气:“让你去也行。” “真的?!” 狄涛顿时喜出望外。 “真的。”萧厌说道:“四营的人也的确该拉出去历练一下,京中眼下抽不出别的兵力,你可以带着你先前训练的那几千人南下,但是朕会让齐澄与你同行。” 狄涛皱眉:“他啊?” 他不太喜欢齐澄,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那齐澄明明身为武将之子,身上却有着一股子文人气。 先前他跟齐澄因为一些误会闹了些矛盾,虽然解释清楚了,但因着当时大打出手了,两人后来谁瞧着谁都不太顺眼。 狄涛嘟囔:“能不能换个人?” 萧厌挑眉:“不能。” 狄涛性子跳脱,头脑简单,有时候行事也有些少年意气的冲动。 他打仗的本事或许厉害,但凤林郡那边的事情有些复杂,询王未曾明目张胆造反之前,京中也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段。 狄涛这性子若无人看着,萧厌怕他捅破了天,那个齐澄他见过几次,虽然只比狄涛大两三岁,但性子稳重也更顾全大局。 “让齐澄跟着,朕就允许你带人南下,否则凤林郡的事情就交给旁人。” 狄涛嘀嘀咕咕有些不满,可到底还是想要出京,他垂着脑袋嘟囔:“好吧,那就让他一起,不过先说好了,我要当主将。” 萧厌睨他一眼:“齐澄不会跟你争,但有一点,不管做什么之前,都跟齐澄先行商量,去了南地之后不许乱来,你若惹出了祸事,朕就将阿茹许给齐澄,正好他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那不行!!” 狄涛猛地起身,毛都炸了。 第699章 “有什么不行的?” 萧厌轻掀眼帘,“镇国将军府虽然不止一子,齐澄却是长房嫡出,他年少出众,容貌、品行、家世样样出众,满京城想嫁于他的女娘不知多少,阿茹想必也是愿意的。” “她才不愿意!” 狄涛瞪圆了眼:“阿茹才不稀罕那些!再说,再说狄家还只有我一个儿子呢!那齐澄一肚子心眼儿,齐家内里也乱的很,那妯娌关系都能让阿茹头疼,他配不上阿茹!” 萧厌闻言似笑非笑的没说话。 狄涛被他盯得有些不安:“陛下,您不会真乱点鸳鸯谱吧?”见得不到回应,他扭头:“嫂嫂。” 棠宁见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失笑:“陛下逗你的,阿茹的婚事自然是要她自己点头,我和陛下不会随意给她订亲,但是你性子跳脱行事冲动,领兵出京之后的确要万事小心。” “狄将军和杭厉他们之前送回京城的消息你也看到了,西北那边越发乱了,京中皇位换人的消息传过去后他们未必不会趁虚而入,南边的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凤林郡和洛川王那里就尤为关键。” “阿兄是信你才会让你出京,你莫要让他失望,明白吗?” 狄涛听着棠宁的话,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收敛起来:“我知道的嫂嫂。” 他不是不懂如今时局,也明白南地战事不能继续扩大必须速战速决,朝中才能集中兵力应付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北陵战乱,而且他最初入京时虽有些茫然,经过这段时间也已经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答应让他跟着陛下进京。 以他的身份,陛下肯答应让他领兵出京就已经是对狄家信任至极,他自然心怀感激。 狄涛认真朝着萧厌说道:“陛下放心,微臣不会坠了狄家声名,也不会辜负陛下信任。” 萧厌眼中露出浅笑:“那便好,回营中去准备准备,晚些跟齐澄一起去户部、兵部领取军需,剩下的事情跟钱尚书他们商议。” “是!” 狄涛脸上满是战意和兴奋。 …… 等人斗志昂扬的走了,萧厌失笑摇摇头,随即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揉一揉眉心,只是还没等手靠近就感觉到一双柔荑落在他头上两侧。 萧厌坐在原地微仰着侧头,就发现棠宁不知什么时候跪坐在他身后,双手落在他头侧轻轻按压着。 “缙云说你昨夜又没好好休息,可是头疼了?” 棠宁手中轻微用力,见他眉心轻皱时有些不适,她忍不住轻声说道:“从拿了谢天永到现在已经七八日了,你每天都只睡上一两个时辰,有时候还整宿熬着,再这么下去会伤了身子。” 萧厌闭着眼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疲倦:“朝里的事情太多,谢天永他们留了一堆烂摊子,除了那些个不安分的朝臣,京中这段时间接连大雪也得派人四处查看免得生了灾祸。” “而且谢天永那日虽然当朝招了,但是父王和贺家当年的案子还有很多需要细查和证据,我得盯着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尽快将事情办妥,好能昭告天下替父王他们彻底昭雪,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一些人的念想。” 他是以谢家血脉、“皇室正统”的身份来夺的位,那就必须将这身份坐实,而且这个身份上面还要足够“干净”。 那日早朝只是个开始,想要天下人信服就必须拿出更多的证据将当年东宫头上的罪名彻底掀翻,只有他这个皇长孙的身份足够让人信服,才能断了那些个藩王想要借着勤王除奸起兵的念头,也才能更快更简单的坐稳皇位。 “若无北陵、南齐的威胁,我自然可以慢慢梳理朝堂,应付那些心思叵测之人,可眼下……” 萧厌轻叹了声,给他留下的时间太少了。 他恨不得能三个脑子八只手,一天二十四个时辰来用。 棠宁自然明白萧厌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迫。 她替他按压着头上穴位,见他眉心逐渐舒展时,才手中下滑落在他后颈继续揉捏着,等她想要按肩时,却被萧厌伸手捏住了手指。 “别按了。” 萧厌错身将人拉着带到了身前:“你身上伤还没好,这几日一直守在太奶奶身边,也没比我轻松多少。” 他虽然忙着朝中的事,但太皇太后那边的消息也一直知道,棠宁没有因为怕他难受就瞒着太皇太后病情,他自然也知道这几日棠宁和秦娘子二人交换着,几乎时刻不离守在太皇太后身边。 萧厌将人拢进怀里,沙哑着道:“陪我睡一会儿。” 棠宁靠着他:“我得去换秦姊姊……” “让月见和花芜她们守着,你陪我歇一会儿。” 萧厌没放开人,反而直接抱着棠宁起身走到一旁侧间里,等斜身躺在暂憩的小榻上时,萧厌长臂一捞将人搂在怀里,将下颚轻轻放在棠宁颈窝。 “阿兄……” 身前的人身上凉凉的,呼出的气息却格外滚烫。 棠宁只觉颈边痒得厉害,推着人侧身想要朝后避开,却被萧厌按着腰拉了回来,重新落在他怀中后,男人亲了亲她嘴角,安抚似的轻抚着她后背,如同哄猫儿似的呢喃低语。 “睡吧。” 棠宁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她心里存着事,又挂心着太皇太后那边,而且朝中科举应试的事情也定了下来,书院那边施长安说想要见她跟她商量些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周玉嫦的事,还有姨母她们…… 棠宁脑子里混混沌沌不断有念头飘过,刚开始还想着睡不着,可谁知道靠在萧厌怀里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却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萧厌感觉着怀中人呼吸变得悠长,低头就见棠宁已经睡着。 他修长手指轻抚着棠宁有些泛青的眼下,又低头亲了亲她嘴角,温柔厮磨了片刻,这才再次闭上眼睛,不过片刻也睡了过去。 “陛……” 缙云拿着折子进来时,隔着珠帘瞧见里头情形,他连忙噤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上,外间大雪纷飞。 里面二人交颈而卧,呼吸绵长。 第700章 棠宁一觉睡了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屋中灯烛摇晃时,落在榻边的光影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直到听到外间隐约传来萧厌与人说话的声音时,她才猛的想起之前来给萧厌送参汤,却被萧厌拉着她一起入睡的事情。 齐澄站在萧厌身前,正听萧厌说着与狄涛一起南下的事。 萧厌说道:“凤林郡那边已有探子,等你们去了之后拿着信物便能与他们联系,他们会将这段时间询王府的事情尽数告知,询王此人虽有野心却生性谨慎胆小,若你们去了之后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尽量不战。” 齐澄点头:“微臣明白,微臣会和狄小将军查探清楚情况之后再决定是否动手。” 萧厌“嗯”了声:“若当真要动手,先不必短兵交接,只要不计代价解决询王父子即可,他府中有一庶子,颇通情理,可当大任。” 齐澄目光闪烁,听明白了萧厌的意思。 如果询王真有反心且已经付诸行动,那就直接解决了他和他府中嫡子,让那庶子取而代之接管凤林郡。 齐澄迟疑了片刻:“如此去做的话,狄小将军恐怕不愿意。” 萧厌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齐澄改口:“微臣会想办法。” 萧厌看着身前站着的年轻人,他年岁不大,模样与齐靖远有几分相似,身上却更多了一些书卷气,就这么瞧着像是京中的贵公子多过战场之上厮杀的武将,而他能跟傅来庆等一众年轻文臣厮混挚交,自然也有他的本事。 萧厌说道:“朕知道战场之上用这种手段并不光彩,狄涛年少意气也更愿意明刀明枪与人厮杀,但是朝中情形你也清楚。” “南地战事不能继续扩散下去,若能减少伤亡,以最快的速度平定藩王之乱,免除更多百姓沦入战火之中,用些手段不为过。” 齐澄心中一沉,想起父亲离京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脸上多了几分郑重。 “微臣明白,微臣定会竭尽全力让凤林郡尽快安稳,与狄小将军一起前往支援陇康。” 一旁珠帘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外间的二人同时收声。 齐澄下意识抬头,就瞧见一道纤细身影从里间走出来,能这般堂而皇之出现在御书房里不被新帝猜忌的女子是谁他自然知道,果然等人从帘后走出,就认出那人正是祥宁郡主。 齐澄连忙低头:“郡主。” “齐小将军。”棠宁与他点点头。 齐澄见棠宁在此就格外识趣的说道:“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的话,微臣就先行出宫去见钱大人他们,好准备出京的事情。” 萧厌说道:“其他没有了,不过狄涛性子有些冲动,人却不坏,若是到了凤林郡后有什么地方与你冲撞冒犯的,你忍让他几分,等他回京之后朕再收拾他。”他顿了下:“自然,要是他真犯了什么糊涂,你也不用跟他客气。” 齐澄躬身道:“是。” 等齐澄离开之后,萧厌才看向棠宁:“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棠宁摇摇头:“没有,是睡醒了,我还想着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睁眼天都黑了,再睡下去人都该睡迷糊了。” 她刚醒过来声音带着几分软糯,脸颊上也因为休息之后带着几分红润,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棠宁走到萧厌身旁:“刚才你和齐小将军议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萧厌伸手将人拉到身前:“有什么打扰的,往日我与人说话也没避过你,况且让齐澄进宫只是交代一下他们出京的事,免得狄涛那小子去了凤林郡后犯浑,就算你没醒,我跟他该说的事情也差不多说完了。” 低头瞧着棠宁脸上,见她疲倦之色退去不少,萧厌才摸了摸她脸颊:“饿了没有?” 棠宁“嗯”了声:“有点儿。” “那我让人传膳……” 萧厌刚想说话就被棠宁伸手拦着。 见他疑惑看她,棠宁柔声说道:“中午那会儿秦姊姊说太奶奶用过药后夜里可能会醒,阿兄今天晚上还有别的要紧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去太奶奶那里吧” 太皇太后那癔症突然消失,人清醒了两日,可后来倒下之后又有些糊涂了。 她几乎一直都在病床之上,偶尔醒过来时能清醒那么一会儿,时不时的还是会认不得人。 萧厌这些时日偶尔也会抽空过去,但几乎都赶在太皇太后昏睡时,棠宁知道萧厌是想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偶尔清醒时嘴里也一直念叨着萧厌。 只可惜前两次太皇太后清醒时她命人通知萧厌过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支撑不住又昏睡过去,以至于这么多天祖孙二人几乎未曾说过话。 棠宁摸了摸萧厌有些泛凉的手,朝着他说道:“这会儿入夜想必也没人进宫了,阿兄也还没用饭,叫人做好了膳食送去太奶奶宫里,说不准还能碰上太奶奶醒过来。” “要是太奶奶见到阿兄在,肯定会很开心。” 萧厌瞧着她笑盈盈的模样,想起那日唤他晟儿的太奶奶,眼底浮出些酸意,反手握着棠宁的手。 “好。” …… 花芜蹲在炭炉前煎药时,就瞧见相携过来的萧厌二人,她连忙起身:“参见陛下。” 萧厌看了眼周围:“怎么在这里煎药?” 棠宁在旁解释:“这几日太奶奶醒来的时候不定,秦姊姊的汤药又得辅以银针服用效果才最好,所以就在这边支了炭炉随时温着,免得膳房那边来来去去的不方便。” 主要也是秦娘子不放心旁人来煎药,太皇太后身子实在不好,汤药失之毫厘效用便是天差地别,放在殿中煎药她能随时看到。 棠宁看着花芜:“秦姊姊呢?” “在里面呢。”花芜回了声。 棠宁拉着萧厌的手与他朝着里间走了进去,却不想绕过边门到了里面时,就瞧见秦娘子和月见一左一右搀扶着床上的人起身。 听见动静,秦娘子回头时,瞧见外面进来的两人。 萧厌也看到被他们搀扶着朝他们看过来的老人。 “太奶奶?” 第701章 太皇太后眼里浮着浑浊,脸上也带着病弱的苍白。 人刚苏醒还有些混沌,吃力坐在床上时,消退许多的目力哪怕望向门前都只能隐约瞧见两道人影。 太皇太后有些费力地眯着眼:“谁来了?” 秦娘子高兴:“是陛下和女郎。” 萧厌和棠宁快步走到床前时,太皇太后才瞧清楚二人的脸,老太太顿时露出笑来:“是晟儿和阿宁。” 萧厌听着“晟儿”二字,就知道太皇太后此时清醒着,他眼眶发热俯身蹲在床前低唤了声:“太奶奶。” 棠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她和萧厌刚过来就撞上太皇太后醒来,而且难得的是她神志清醒能认得出来周围的人,她蹲在萧厌身旁仰着脸高兴道:“太奶奶,您总算醒了,我和阿兄准备了好些好吃的,还有您喜欢的牛乳酥,您要是睡过了头可就错过了。” 太皇太后闻言顿时乐呵呵,伸手摸了摸她小脸:“是吗,难怪哀家都馋醒了,原来是阿宁备了好吃的。” 棠宁笑盈盈:“太奶奶待会儿多吃些。” 察觉太皇太后手心冰冷,连抬手都像是费劲,棠宁拉着她的手用脸颊亲昵蹭了蹭才说道:“阿兄,你陪着太奶奶说会儿话,我去让人送膳食过来,免得太奶奶饿着。” 棠宁知道祖孙二人时隔多年有太多话想说,她起身拉着秦娘子和月见一起退了出去。 “月见,去跟膳房说做些好克化的吃食过来。”顿了下棠宁扭头:“秦姊姊,太奶奶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吗?” 秦娘子道:“还是老样子,软绵些就好。” 棠宁:“那甜食呢?” 秦娘子:“只要能吃下,什么都好。” 外间隐约传来棠宁跟秦娘子说话的声音,太皇太后瞧着门前那模糊身影,朝着身旁萧厌说道:“阿宁是个好孩子。” 她身处宫中多年,见惯人心,好的坏的什么都曾经历过。 她看得出来阿宁那孩子并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她眼神虽然清亮心思却不像是普通小姑娘,而她这段时间寸步不离的照顾和对她的好,也全都是因为对晟儿的爱屋及乌。 太皇太后没觉得这样不好,反而感激上苍,让晟儿经历那么多后还能遇到这么一个真心真意对他的孩子。 “要好好对阿宁,别辜负她。” 萧厌说道:“那是当然,小海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您找回来的曾孙媳妇,不知道多少人瞧着眼馋,我要是对她不好,她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他下颚微扬,翘着嘴角满是得意。 明明和当年的元晟容貌不同,体态变化,身上寻不到半点相似的痕迹,可那双凤眸里露出的少年意气,却仿佛回到多年前猎场之中,鲜衣怒马张扬肆意的少年郎骑在马上,挥舞着他射来的猎物,朝着她高声喊着“太奶奶”的时候。 还未长成的少年从马上跳下来,提着猎物大步走过来时,满目阳光灿烂胜过烈日骄阳。 太皇太后有些浑浊的眼底溢满了笑:“就这么喜欢?” 萧厌“嗯”了声:“比命还喜欢。” 太皇太后轻戳了下他脑门:“那怎么还不娶了人家?” “我也想娶啊。” 萧厌嘟囔着露出几分不满,高大身形直接坐在地上,如同小时候一样靠在太皇太后身前。 “原本都已经在筹备了,婚期也定了下来,可是之前事发突然,谢天永和宣太后他们乱了我所有的打算,如今我都是皇帝了,总不能还照着之前准备那些的去娶棠宁。” “之前让人绣的婚服不能用了,皇后的吉服不能太寒碜,还得开太庙祭宗祖,迎父王母妃的尸骨回皇陵……还有后宫那些谢天永的妃子,如今还都在宫里,也得让人操心着找地方安置了。” 萧厌拉着太皇太后的手说道:“棠宁年岁太小,又实心眼儿,我怕她被人欺负了。” “太奶奶,您快些好起来,有您坐镇教她,我才放心。” 太皇太后听着他絮絮叨叨抱怨着,如同孩子嘟囔,明明一些琐碎话语却让她眼中泛着热意,好像平复了这么多年的不安和思念,太皇太后声音有些哑:“好,太奶奶替你护着阿宁。” 萧厌说道:“那您也不能太偏心着她,您还是要最疼我才行。” “好,好,太奶奶最疼你。” 太皇太后被他争宠的话逗笑,连精神都仿佛好了起来,见他依赖的靠在她身前,太皇太后满是枯槁的手轻抚着萧厌头发,许久才低低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萧厌眼眶突涌泪意,低头靠着她手边。 太皇太后也没再说话,就那么轻抚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 …… 棠宁在外面站了许久,跟秦娘子小声问着太皇太后的情况,等到膳房送了吃食过来,约莫着里面祖孙二人也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才领着月见她们端着托盘里的饭菜入内。 “太奶奶,阿兄,吃饭了。” 太皇太后不好起身,萧厌便将人扶着坐起来,直接搭了矮桌在床上。 等将饭菜摆上去之后,棠宁就熟练地端着碗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今儿个厨房做了粥,用剁碎的肉糜加了些青菜熬得软烂,闻着可香了。”棠宁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太皇太后嘴边:“太奶奶快尝尝。” 太皇太后瞧着说道:“不是说是牛乳酥?” 棠宁笑眯眯:“那得问阿兄了,他这几日忙着朝里的事情,连饭都顾不上吃,这大晚上的御膳房那边也不敢送些不好克化的东西过来,就只能让我们陪着他吃这稀粥。” “御膳房的厨子忙得头都秃了,要是不吃一些他们一准儿觉得心里头不安,所以太奶奶您得管管阿兄,要不然咱们连牛乳酥都吃不上了。” 太皇太后被她故意告状的模样逗笑,瞧着萧厌说道:“听见了吗,可别连累哀家和小阿宁连块甜糕都吃不上。” 棠宁坐在一旁一边逗着太皇太后开心,见她吃了大半碗粥后,才如同戏法似的变出一块牛乳酥来。 “太奶奶悄悄吃,别给阿兄瞧见。” 萧厌看她:“我还在呢,小海棠你长本事了?” 棠宁:“太奶奶,他凶我!” 萧厌眯眼,伸手就想掐棠宁脸颊,被她躲了过去,便只能顺手抢了她放在一旁的牛乳酥。 “我的甜糕!” 棠宁伸手想去抢回来,却被占着身高优势的萧厌逗的踮着脚直转。 见着身前两个孩子吵嘴争着甜糕,小姑娘被萧厌逗的跳脚,太皇太后乐不可支,她将牛乳酥放进嘴里,那又酥又软的点心入口即化,是她已经好多年未曾尝过的滋味。 昏黄光影落在眼里浮出几分泪意,太皇太后垂眼喃喃。 真好。 第702章 太皇太后身子到底病着,棠宁和萧厌陪着她用了膳又服了药后,秦娘子尚在替她扎针激发药性时,太皇太后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萧厌和棠宁等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等秦娘子收针之后,才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太皇太后已经许久没这般精神过了。”秦娘子一边收拾针囊一边说道:“前几次醒来时都是没多久就又昏睡过去,而且清醒的时间也少,这次居然能有一个多时辰,她还是挂念陛下的。” 萧厌闻言脸上没什么高兴神色,因为他很清楚太奶奶就算现在精神再好,也依旧改变不了她寿数将近的事情。 “这边可缺什么?”萧厌问。 秦娘子摇头:“什么都不缺,太医署里的药材本就齐全,先前顾家主那边又送来一批年份极高的滋补药物,太皇太后的身子虚,虽说要靠着药物续命,但也不能进补太过。” 否则虚不受补,那就是让她提前丧命。 秦娘子看了眼萧厌:“太皇太后这边有我守着,倒是陛下,你以前热毒本就没褪尽,先前受伤后又没好生养着,这段时日陛下是不是没有好生用药?先前的药膳也停了?” 萧厌低声道:“忙不过来。” “我看你就是没当回事儿!炖个膳食又不用你亲自下厨,哪就忙的连碗药汤都没时间喝了。” 秦娘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更何况萧厌的情况特殊,想要削骨换皮以为是那么容易的?那都是付出了天大的代价,虽不及命,但多少留下些隐患,那汤药断了损的就是他自己。 秦娘子皱眉擒住萧厌的手腕感受了下他脉象,片刻才说道:“果然热毒又上来了,还气血虚耗,我等下给你开个方子让人煎了药喝着,别仗着年轻就肆意挥霍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 顿了顿松开手:“小心哪天小命玩没了,棠宁直接改嫁。” 萧厌脸上一黑。 棠宁在旁哭笑不得:“秦姊姊,你把方子给我,我盯着阿兄喝。” …… 棠宁将秦娘子的方子给了月见,让月见亲自去取药煎药,她则是送了萧厌出了太皇太后宫中。 临近十二月的天已经冷风刺骨,大雪停了还有弯月悬空,那月色落在雪地上倒映出银白一片。 棠宁拉着萧厌的手站在朱红门前,突然出声:“阿兄,我们成婚吧。” 见萧厌低头看她,棠宁微仰着头: “南地战事虽然未平,但平山王那边已近尾声,有齐将军和文信侯他们,藩王之乱闹不出大乱子,眼下朝中已经算是安稳了下来,世家的人也不敢闹什么大事,我们可以寻个日子将父王母妃接回来。” “我知道阿兄忙着,婚事不用办的太大,也不用劳烦礼部那边,让太奶奶替我们主婚就好,太奶奶如今精神还好着,她应该会很开……” 身子一踉跄,棠宁突然撞进了萧厌怀中。 被他长臂紧紧抱着时,棠宁仰头无措:“阿兄?” “你傻不傻。” 萧厌靠在她肩上,声音微哑:“你夫君是皇帝,是大魏的天子,满京城的人都看着,若婚事办得太过潦草,旁人会怎么看你?你往后又怎么在那些命妇、皇亲面前立足?” “而且成婚的事情哪有姑娘家自己来开口的,你该站在那里满是骄矜的等着我来求娶,拿拿乔,骄傲拒绝两次,等着我三顾茅庐迎你回家。” 男人臂膀宽大,将人拢在怀里时,她小小的一团轻垫着脚尖。 棠宁听着耳边的话伸手回搂着他腰身,靠在身前弯着眼:“那人家不得笑话你这个皇帝没面子?” “要媳妇,哪能要脸?” 萧厌说的理所当然,面子是个什么东西? 他将人搂紧了些说道:“我已经让钦天监的人看了迎回父王他们尸骨的日子,礼部那边也在操持登基大典和封后之事,我们的大婚自然不能寥寥草草就那么过去。” “太奶奶虽然身子不好,但大婚之上也不能委屈了你。” 萧厌说话间轻捏了捏小姑娘白皙的后颈,如同抚着猫儿似的格外认真。 “我们小海棠是京中最娇贵的女娘,将来也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 外面寒太冷,萧厌不许棠宁送他,伸手将披风替棠宁裹得密密实实,萧厌才带着缙云提着灯笼踩着夜色离开。 人影走远了之后,花芜才凑上前来。 “女郎,你的脸好红呀。” 棠宁下意识伸手捂脸,待瞧见花芜满脸促狭的样子,顿时嗔怪:“敢取笑我?” “奴婢哪敢呀,奴婢就是觉得羡慕,陛下对女郎真好。” 花芜眼睛亮晶晶的,她是真的很开心陛下对女郎的看重,那种哪怕女郎自己提了,他也不愿意让她委屈一丝一毫的真心,让这段时间萧厌登基之后一直无名无分住在宫中,甚至偶尔还会听到宫人小声议论女郎的花芜,放下了些心中忐忑。 她知道女郎对陛下有多在意,也知道二人情谊甚笃,当初在积云巷时的“萧督主”能为了女郎不顾一切,可是如今那人成了陛下,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帝。 花芜总是心中不安。 她怕陛下会辜负了女郎,更怕高高在上的皇位会让陛下变了心。 棠宁瞧着小丫头一闪而逝的担心,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他对我好,才换得来我对他好,若有一日他对我不好,我自然也不会再对他好。” 花芜震惊瞪圆了眼:“女郎……” 棠宁摸摸她的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花芜,我不是曾经那个一心盼着心爱之人垂怜,只能依靠着情爱而活的宋家女娘。” “我心悦阿兄,爱慕阿兄,愿意为他去做我能做的一切事情,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直是那个值得我付出的人,若有一日他不是了,那我也不会再义无反顾。” 萧厌曾经教会她不要依附任何人而活,将她从那株什么都不懂的菟丝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什么。 花芜张了张嘴,看着脸颊依旧浮着红霞,眼神却格外清明的棠宁。 可是,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一人? …… “陛下,礼部那边准备登基大典和封后事宜的消息传出去后,朝中有不少人心思浮动,想要送府中女娘进宫。”缙云低声道:“论理,陛下登基之后,后宫应有四妃八嫔……” “谁家的理?”萧厌脚下没停。 缙云:“祖制如此。” 萧厌冷淡:“那就从朕开始重新算起,朕往后的子孙都叫朕祖宗,朕说的就是祖制。” 第703章 缙云:“??” 前面领路的宫人:“……” 祖制,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宗室和朝臣那边……”缙云低声道:“他们恐怕会对皇后娘娘不满,外间也会议论皇后娘娘善妒。” “朕的皇后善妒一些怎么了?” 萧厌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不顾身旁人满是古怪的神色,不以为意地说道:“朕喜欢她嫉妒,喜欢她在意朕的模样,若是朕身边有了旁人她也不以为意,那怨妒的就该是朕了。” 见缙云像是还有话说,萧厌轻掀眼帘扫了他一眼。 “这后宫只会有棠宁一人,帝后和睦也是天下大幸,如果有谁闲得慌心有不满想要干涉朕的家事,让他们自己来找朕,朕不介意杀只鸡来儆儆其他那些乱跳的猴子。” 缙云忍不住说道:“可是陛下,自古便没有后宫只有一人的说法,况且您如今初登大宝,朝堂不稳,若能以几个嫔妃之位安抚那些不满于您的人,对您来说也是好事。” “您爱重皇后娘娘,大可将其他人放置后宫就行,反正那些朝臣要的也只是个嫔妃的名头,皇后娘娘那般在意您定然也会理解……” “你今日的话好像格外的多。” 缙云头皮一紧,对上萧厌被月色压得低沉的眉眼时,明明他未曾有太多言语,缙云却知道他动了怒气。 缙云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朕何时需要出卖自身去换取朝堂安稳?又何时需要委屈棠宁去安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你是太过小瞧了朕,还是太过高看了那些人?” 萧厌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缙云,侧身含眸,声低如磬。 “你既知道朕爱重棠宁,就该明白朕不会委屈她丝毫,更何况你是不是太过小瞧了人性。” “你以为那些人要的只是个嫔妃之位?他们要的是那些女子入宫之后争夺圣宠,要的是她们想尽办法怀上龙嗣,他们要的是将来的天子之位和外戚之尊,欲望增长,沟壑难填,到时独得圣宠的棠宁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见过许许多多女子疯魔起来的手段,哪怕如父王当年那般得太祖皇帝圣宠,母妃与父王两情相悦,依旧免不得有那些不择手段想要爬上东宫床榻的女子。 父王自小被太祖皇帝教导,学的是帝王心术,他于朝政于大魏英明睿勇挑不出半点错,但与男女之事却有着帝王的通病。 太祖皇帝后宫嫔妃众多,先帝亦然,父王当年虽不及他们那东宫依旧有不少妾室。 萧厌小时候亲眼看到母妃一面佯装大度宽容替父王纳娶侧妃姬妾,一面偷偷抹泪伤神,从最初对父王满心爱慕到了后来只剩下相敬如宾。 她依旧对父王很好,依旧得外间称颂,甚至与父王同生共死从不离弃。 但是萧厌知道,母妃后来不爱父王了。 萧厌是绝不会让棠宁成为第二个母妃,也绝不会让他自己和棠宁走到当年母妃和父王那般模样。 哪怕只是一时周全为了所谓大局,他也不会给旁人一丝一毫损及他们二人感情的机会,更不会招些莫名其妙的女子进宫碍了棠宁的眼,毕竟他家小姑娘小心眼的很。 萧厌侧身看着缙云:“朕不管你是自己的心思,还是得了旁人所托来试探朕的口风,只此一次。” “缙云,别耗尽了你跟随朕多年的情谊。” 萧厌话落之后只随口说了句“起来吧”,就直接转身离开。 缙云跪在原地却没起身。 “缙统领…”有随行侍卫上前想要扶他。 缙云却是伸手将人推开。 那人被风吹的脸皮生疼,忍不住低声道:“缙统领快起来吧,这天气冷得瘆人,您小心跪坏了膝盖,而且陛下也没怪您。” 缙云摇摇头:“跟陛下无关。” 这段时间朝中那些人的吹捧,还有陛下待他的亲近都让他忘了分寸,是他忘记了主子从不是先帝他们,也是他忘记了有些事情他没资格开口。 关于女郎的事主子从不会退让半步,他怎么会觉得朝中那些人能拿捏得住主子? “别管我,让我跪一跪醒醒脑子。” 另外一边萧厌离开之后,原本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小太监晚了片刻才跟了过来,提着灯笼上前就低声道:“陛下,缙统领还跪着。” 萧厌抿抿唇:“他愿意跪就跪着,让人盯着他,半个时辰后还没起身就将人拉起来。” 他知道缙云是好意,也从不怀疑他忠心,缙云和沧浪一样都是从他年少落魄时就跟随至今的人,认他为主之后多次替他豁出去性命,他对这二人的感情也不同于其他人。 他只是不想缙云走错了路。 今日为了安抚朝堂许出去嫔妃之位,来日就能为了其他东西步步退让,朝中那些老狐狸个个吃人不吐骨头,若让他们觉得他这个皇帝好欺,觉得他有软肋可以拿捏,以朝堂安稳就能逼他退让,那他们往后就会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扑上来将他吞吃下腹。 这个先例不能开。 萧厌有些厌烦朝中那些不知分寸屡屡试探的人,摩挲了下指尖转了话题:“潘喜,你师父最近如何?” 眼前这小太监是冯来的徒弟,早前还跟着冯来时就投靠了他,后来冯来出事,萧厌见他为人机灵也知分寸,就将人留在了身边用着。 潘喜连忙道:“师父他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只眼睛彻底废了。” “方才怎么不见他?”萧厌问。 潘喜低着头:“是师父躲着人,他说他脸上有伤怕惊着了别人,很少出现在人前。” 萧厌问道:“朕先前让你问他出宫的事情可问了?” 潘喜回道:“奴才已经问了,但是师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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