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其实我不太喜欢喝酒,可能是因为每次祁野去酒吧喝酒都会惹事,害我挨打,所以我对酒深恶痛绝,才会在祁野让我喝酒时和他撒谎,说我酒精过敏。 至于老大哥请我喝酒,我却不得不喝,如果不是他为我作证,我可能就被人送去警察局了,也是他给没学历没背景的我找了份工作。 他把我当好兄弟,请我喝酒,那这酒我必须得喝。 4 我这边一直没张嘴,祁野倒也不着急,他收回手,抬脚踩在我两腿中间,带着花纹的红色鞋底,不轻不重地碾压。 我立马咬紧牙关,额头因为祁野的动作出了层薄汗,身体滚烫得不行想发泄,可在临界点时,祁野收回脚,懒懒地打开一个银皮箱。 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玩具,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呼吸不稳,粗喘着开口: 「你,要做什么。」 祁野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修长白皙的手从那些物品上一件一件划过,缓缓开口: 「一个月,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但凡你给我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发条消息,我也不至于将你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周衡,看在你跟了我快四年的份上,我再给你个机会,要么回去继续当我的保镖,从今往后对我言听计从。要么今天被我玩死在这里,选一个。」 他抬眸,黑沉的眼睛直直地和我对视,我别开头,躲开他的视线,犹豫几秒后才开口: 「我要是都不选呢?」 「咔哒」一声,皮箱中的项圈被取下,祁野慢悠悠地解开那个黑色项圈,唇边挂着抹笑,说: 「你要是不选,我就替你选了。」 眼看着那个项圈就要戴在我的脖子上,我当下就慌了,立马开口: 「第一个,我选第一个。」 祁野轻叹一声,似乎是觉得有点可惜,但还是将那项圈小心收好,放回原处。 祁野再度端起那杯酒,喝了一口后,将他喝的这面转到我面前,满脸戏谑地看着我抗拒的表情, 「喝吧。」 比起被祁野用玩具玩死在这间破败的屋子里,只是喝点他的口水而已,没什么不能忍的。 我安慰自己,任由祁野将那杯酒喂进我的嘴里。 「真乖。」 祁野笑了,这次是真心的,他倾身解开捆住我的绳子,难得温柔地给我刚刚和那群保镖打架受的伤擦药。 「周衡,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屁,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身上的伤他妈的全是因为祁野这狗逼挨的。 5 我再次回到了祁家。 祁老爷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他难得夸奖我一句: 「居然跑了一个月,有出息。」 我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能躲一个月,还是在夸祁野能忍一个月才来抓我。 不过都不重要了,心死了,这日子也没有盼头了。 我以为祁野的那句言听计从是想让我和他睡,可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变化,但我总觉得屁股被人惦记着,凉飕飕的。 直到有一天,祁野的大哥因为联姻被召回老宅,我在抽烟的间隙问他: 「大少爷,你和瞿式集团的千金联姻,是因为你爱她吗?」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爱,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没有喜欢的人,对方亦是如此。」 我若有所思: 「那,你能不能给小少爷也找个联姻对象啊,他二十五了,也不小了。」 我想着祁家虽然是龙头企业,但好歹也是要脸面的,至少在和对方联姻后,会处理掉那些和少爷关系不清不楚的人吧。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了,我每天都在担心,祁野突然兴致大发,办了我怎么办。 祁川夹烟的手一顿,他难掩笑意地往我身后看去,我身躯一顿,不敢回头,刚想拔腿就跑,肩膀却先一步被人扣住,那人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去我房间,把上衣脱了,跪好,等我回去收拾你。」 我欲哭无泪地只能照做,我不敢不听祁野的,不然死得更惨。 大概三十分钟后,我听见开门声,祁野带着那个熟悉的银皮箱走了进来,我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央求他: 「少爷,我错了,不要对我做这些事好不好,求您了,我真的不喜欢。」 我是真的怕啊,从看到祁野拿出这个箱子时,我就明白,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祁家老宅有好几栋楼,主家每人一栋,我之前在老爷子那边,他喜欢清静,住得离这里很远,我没听到过男人的尖叫声,对于谣言还半信半疑,但看着祁野熟练地摆弄这些东西时,我不得不信了。 我也知道我今天说的话又惹祁野生气了,他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地放过我。 祁野无视我哀求的目光,冷漠地坐在床上,撩了下眼皮,有些烦躁地开口: 「选一个,不然我替你选。」 我害怕极了,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最后选了个危险系数没那么高的蜡烛。 祁野挑了挑眉,指间夹着那根蜡烛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祁野的笑让我直觉不太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能不能换一个,他已经拿起打火机点燃蜡烛,看着我命令道: 「跪到我两腿中间来。」 我感觉被羞辱了。 但我没有反抗的资本,我早就知道了,我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挪动着自己的膝盖,一直膝行跪到祁野面前。 他倾斜蜡烛,是低温蜡油,不算太烫,但滴落在我昨天的伤口上时,让人不受控制地战栗。 祁野像是故意一般,专往我伤口和敏感部位滴油。 我咬紧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祁野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不满,他抬脚勾了勾我的皮带,沉声道: 「把裤子脱了。」 6 我蓦地攥紧了拳头,第一次没有立马按照祁野的话做。 祁野轻啧一声,表情不悦: 「怎么,我说的话是不好使吗?把裤子脱了,现在,立刻。」 我觉得胸口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气得我双眼通红,我梗着脖子开口: 「我不脱。」 下一秒,我的头发被人抓起,祁野的表情很难看: 「你敢反抗我,做错了事情,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我是不是平常太惯着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惴惴不安全都化为一腔怒火,我胸膛剧烈起伏地朝他吼道: 「惯着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惯着我,我身上的伤全他妈的都是因为你受的。你不听我劝告,一意孤行,惹是生非,害得我被责罚,被打得皮开肉绽,这就是你口中的惯着我,我说我不喜欢玩这些玩具,我不要,你也不听。」 我一把甩开祁野抓着我的手,目眦欲裂:「我早就受够了,姓祁的,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玩这种变态的玩具,你真他妈的令我恶心。」 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面色阴沉的祁野,第一次感觉到畅快。 死就死吧,人要有尊严地死去,我受够了祁野这煞笔玩意了,谁爱玩谁玩。 我刚准备离开,手腕却猛地被人拽住,下一秒,我被狠狠地摔在床上,祁野骑在我的身上,单手掐住我的脖子, 「周衡,你说我恶心,你居然敢嫌我恶心,你哪来的胆子。」 他的手不断用力,我毫不怀疑祁野他想掐死我,可在我即将昏死过去时,他又松了手。 他嘲弄一笑,揉了揉我的嘴唇,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周衡,你不是嫌弃我吗?那我就把你变得和我一样,一样肮脏恶心,这样,你就再也没有办法说出那句话了。」 我悚然一惊,祁野眼里透着不正常的疯,他这次是真的动真格了。 我怒骂道: 「祁野,你还是敢睡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威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祁野的唇还是稳稳当当地覆下来。 祁野的力气很大,他的手像铁钳一般,让我挣脱不开,我紧咬的牙关也被他撬开,长舌直入,让我呼吸不过来。 我猛地咬下在我嘴里作乱的舌头,祁野骤然起身,他抬眸看着我,却看到我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怔住了,愣了两秒后,猛地将我推开,厉声怒斥: 「滚出去。」 我一个鲤鱼打挺,麻溜地滚了,打开门的瞬间,我瞥见祁野将他的那些小玩意一把扫在地上,摔得稀碎。 祁野有多重视这些玩意,我是知道的,回来那天,我亲眼看见祁野将它们收藏到保险柜里,还上了三道锁。 可现在,他将那些东西全砸了,一看就是气疯了,等他冷静下来,要处理的恐怕就是我了。 但我不想跑了,没意思,不论跑到哪里都会被抓到,还要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一直躲躲藏藏,而祁野就是那悠闲自在的猫,享受着我的不安恐惧,最后,在我自以为安全时给我致命一击。 好在我是个孤儿,这世间没什么值得我惦记的人或者事的。 百年之后,大家都是一抷黄土,不就早走那么几十年,说不定,上天垂怜让我投胎成祁野的儿子,我到时候玩不死他。 7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我有些疑惑,这个点,怎么没人叫我上班。 刚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保镖队长在群里艾特我, 我愣住了。 就这? 我把祁野气得半死,他居然只是给我降了个职,这么轻拿轻放不像他的风格啊。 等我洗漱完,在老宅巡逻时,仍旧不明白,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他骂爽了,他怎么还给我找了个这么轻松的岗位。 虽然钱没之前赚得多,但好歹安全,还不用因为祁野挨打受罚,简直不要太爽。 我在老宅干得爽歪歪,祁野的脸却越来越黑了,每次他从我身边路过,我都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冻感冒。 就这样,过了三天,我又不爽了。 我刚关上灯准备睡觉,没过多久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立马开灯,就看见醉醺醺的祁野迈步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他看着我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咬牙切齿道: 「不在我身边的这几天,日子过得挺滋润啊,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保镖,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吗?周衡,我这几天想你想得彻夜难眠,都快要疯了。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毕竟我这几天确实睡得挺好的,还因为没有伤痛,睡得比以往都要好。 但和一个醉鬼没必要解释这些。 「少爷,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我刚要起床将祁野送回自己的房间,却又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这位爷。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摁在床上,面目狰狞,他嗤笑一声: 「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周衡,想要我放弃,你做梦,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要和我在一起,我不会松手的。」 说完,他蹬掉自己的鞋子,将外套脱下扔到地上,然后抱着我滚进被子里。 我被他的动作震惊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我终于回过神来时,祁野已经搂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胸前,肆意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立马抬手将他推开: 「你要睡,回你自己房间睡。」 下一秒,我的手被人握住,祁野倏然睁眼,眸底幽深晦暗,隐隐有欲望流动,他向前顶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再动,你今晚就不用睡了,我不会放过你第二次的,周衡。」 我不敢动了,老实地躺在祁野身边,他轻笑一声,抬手奖励似的摸了下我的脸:「真乖。」 说完,他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沉沉睡去。 我就知道,祁野他不可能放过我的,好日子没过几天,我又变成了他的贴身保镖。 他工作完后,照例要去酒吧喝酒闹事。 好几天没挨打了,想到那种感觉,我不由得瑟缩了下,连牙根都泛着疼。 我的动作被祁野看见了,他朝我招招手,我过去,他扯住我的领带,贴近我的耳朵道: 「想不想不挨打。」 我知道他估计又想说什么做他的人,或者陪他玩什么玩具。 我索性不回答他,他倒也不生气,难得心平气和地和我说: 「周衡,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听你的劝吗?明明知道你会挨打,我还是要这么做。」 「因为我没资格。」我回答他。 我不过是个小保镖,还能管得了少爷的事了,只能按章办事地劝一两句,到后来我干脆都不劝了,反正劝不劝我都要挨打。 祁野放开我的领带,悠闲地靠在沙发背上才道: 「因为你说的话不对,你开口就是老爷不允许,老爷会生气。」 他抬眸,漂亮的眸子里染上抹醉意,嘴唇因为酒液的滋润,艳丽无比,看起来格外诱人。 我莫名有些口渴。 祁野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你要是换个话术,比如,少爷我担心你会受伤,又或者少爷喝酒伤身体,我不想你喝酒。」 「这样,我绝对会听你的话。」 祁野的表情很认真,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像是期待能从我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这些话倒也不难说,总比挨一顿打要好,我张了张嘴,鹦鹉学舌般重复他的话: 「少爷,喝酒伤身体,我不想你喝酒。」 他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是很满意,他轻抚我的脸: 「好,那就听你的。」 说完起身离开酒吧,我有点懵,这就走了,头一次祁野这么听话我还有点不习惯,他这会应该是醉了,我想到明天他还要和京圈的少爷们去跳伞,于是,继续举一反三, 「那少爷明天能不去跳伞吗?我担心你会受伤。」 祁野开车门的手一顿,我吞了吞口水。 要死,得意忘形了。 祁野可能只是觉得好玩,故意逗我的,周衡,你还当真了。 我刚想开口,说我乱说的,就见面前那人大笑出声。 「周衡,我喜欢,我喜欢你这么管着我。」他将脸伸到我面前,唇离我不过半分的距离停了下来,眼睛很亮, 「周衡,以后也要这样管着我,知道吗?」 或许那晚的夜色很美,又或许是祁野难得地听话乖顺,我头一次觉得祁野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8 祁川订婚宴,我作为祁野的保镖应该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祁野看着我,难得好心地对我说: 「去逛一下吧,这岛是我爸和我妈结婚的地方,除了家里人订婚,其他时间一律不许外人进入,错过这次,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毕竟你……」 他没再说下去了,我看着他身边围着的保镖,想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反正这是祁野批准的,我索性去逛一下这海岛。 只是,我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人给堵住了,那人是徐家大小姐,听说喜欢祁野喜欢了快十年了。 她双手抱臂堵在我面前,抬高头,神情倨傲: 「你和祁野哥哥什么关系,为什么佣人说你们俩天天睡在一起。」 我有些汗颜,其实第一晚,祁野睡在我的床上后,提出过之后也要和我一起睡,我拒绝了。 直到祁野教我怎么不挨打的那个晚上,他一样耍赖地要和我一起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拒绝。 总之,之后我们天天睡在一起,不过也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见我不回答,大小姐急了,她气急败坏道:「你居然敢无视我,你不过只是个保镖,就算爬了祁野哥哥的床,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看着她气得两颊通红,难得好心地解释:「我和他没有关系,但我劝你换个人喜欢,祁野他不是个好人。」 确实,不论是传言,还是性取向,他都不适合面前的这位大小姐。 如果单单是商业联姻,只谈利益,不谈感情,那我决计不会开口,可这姑娘明显就是动了感情的。 徐乔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让我放弃,自己好独占祁野哥哥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从这里滚下去,然后污蔑你,祁野哥哥一定会厌恶你。」 眼见她就要往后倒,我赶紧拉住她的手,指了指上面: 「那里有监控。」 徐乔有些尴尬地甩开我的手: 「我,我自然知道,我就是吓唬你,让你赶紧离我的祁野哥哥远一点。」 我看着她这副疯魔的样子,灵光一闪,然后对她说道: 「我们合作吧!」 她有些不解: 「什么。」 9 我将她带到一处恒温游泳池里,和她解释: 「滚楼梯多危险啊,一不留神情敌没送走,倒把自己给送走了。这处是我刚上岛时看到的游泳池,离订婚宴大厅不远,你要是想污蔑我,就说是我推的你,你下水之后只要大声尖叫,周围的人会立马过来。」 她警惕地望向我: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了,合作共赢,我想逃离祁野,你的计划能帮到我。」 她掀了掀唇: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祁野哥哥那么好,你居然想逃离他。」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她既然能从佣人口中得知我俩睡在一起,那关于祁野的事她应该也清楚。 可即便这样,她仍然要缠着祁野,是因为爱吗?我一开始也觉得她喜欢祁野,但我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劲。 传闻说她喜欢了祁野十年,自然也知道祁野不喜欢别人干预他的事,祁野的边界感很强,强行插手只会惹来他的厌恶。 她应该是家族里的牺牲者,嫁给祁野换取利益,所以不论祁野是什么样的人,她都没的选。 可这姑娘明显不喜欢祁野,不然也不会利用我来达到她的目的。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进入泳池,轻声说了句: 「祝你我都能如愿。」 她抬眸看我,双目对视下,她轻笑一声,大概是知道我猜出了她的真实意图。 她靠在泳池边上,轻声道: 「其实,如果你喜欢祁野的话,你们俩也挺配的,至少他不会对你发疯。」 「我以前被他的长相欺骗过,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巨恐怖的人。他带我去全世界最有名的鬼屋,然后将我扔在那里,等我精神恍惚,崩溃不已,才让人放我出来。」 「他会在我的被子里放蛇,然后威胁我,下次再敢缠着他,他就把我扔到蛇窟里,如果不是我求祁老爷,他可能真的会拿我喂蛇。」 「他对待男人的手段更残忍,从他房里出来的男人经常被他折磨得血淋淋,奄奄一息。」 「知道祁野的本性后,我和他们说我不想嫁给祁野,可家里人拿我妈的性命威胁我去讨好祁野,我只能一边假装喜欢祁野,一边将我妈转移出国,十年,我做这些花了十年。」 我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我以为祁野只是在性上面玩得有点变态,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徐乔好笑地看着我: 「很惊讶吗?不过是你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他变得不那么喜欢折磨人了,所以我也就继续大着胆子骚扰他。」 「我今天就是想趁着大家都在,让徐家那些人知道我彻底没了利用价值,我想和我妈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沉默良久,才道: 「你放心,我看过了这里没监控,今天这场戏一定会完美上演的。」 听到我这么说,徐乔脸上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 10 「救命啊!救命!」 徐乔的求救声惊扰了大厅里的人,等他们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我站在泳池边,而徐乔在水里奋力挣扎。 来的人很多,有人跳下泳池施救,有人站在一旁看好戏。 我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还没爬起来,就听见一句满含怒意的呵斥: 「徐大少好大的面子,我的保镖也是你能动的。」 祁野面色阴鸷,目光凛冽,他随意扫视一圈,所有人都颤颤巍巍地不敢说话。 熟悉的人都知道,祁野动怒了。 徐家惹不起祁家,即便占理,他们也只能将委屈咽回肚子里,低着头,不敢吭声。 我被祁野扶了起来,他的手伸向我的肚子,轻轻按压几下: 「还好肋骨没断,不然有你痛的。」 说完,拧紧眉,有些生气地对我说道: 「你是不是傻,你又没做过,站在那里让人踢,你平时跟我对着干的那股劲呢?」 我还没开口,刚被捞上来的徐乔接话:「是他推的我,是他推我下去的。」 祁野冷笑一声,转头目光阴森森地看着徐乔: 「徐乔,随意污蔑我的人,我不介意让你变成个哑巴。」 徐乔的身子一僵,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没说谎,他嫉妒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而且,我们两家不是也在商量着联姻的事吗?」 祁野看着徐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联姻的事,还有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了?近几年,我的脾气确实收敛了些,是不是让你们忘记我以前的手段了。」 眼看着祁野要发难,我赶紧开口:「是我干的,她说得没错。」 祁野气笑了,他咬牙,瞪着我: 「你再说一遍!」 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但仍然坚持: 「是我推的她,我听她说不久后你们会结婚,我一时气昏了头,将她推……」 我的话还没说完,下巴传来一阵剧痛,祁野捏紧我的下巴,手上没个轻重,我感觉骨头缝里都泛着疼。 祁野抬起我的脸,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他磨了磨后槽牙,语气阴冷: 「周衡,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是吧。」 现在这场面,祁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我的罪行,并且还是嫉妒未来的女主人,祁家为了息事宁人,应该会将我赶出去,哪怕祁野硬要留我,也是没用的。 祁野气得双目猩红,里面似乎有泪水在打转,比起生气,他更像是难过。 我心口隐隐作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明确地知道,我想要的就是远离祁野,我不想再做他的玩具,或者一条听话的狗。 没有尊严,没有人权。 于是我忽略心里的疼痛,一字一句道: 「是,祁野,我不想留在你身边,我求你放过我。」 祁野突然大笑起来,他猛地扯住我的衣领,目露疯狂: 「周衡,你做梦。」 说完这句话,他不顾众人在场,生拉硬拽地扯着我往树林里走去。 祁野目前的状态很不对,我脑海中不断闪过着各大碎尸案的片段。 得不到就毁掉,祁野现在是要毁掉我了吗? 我开始有些后悔了,我不该激怒他的,我不是已经知道他是个疯子了吗?为什么在做这事之前,我却仍然觉得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上次激怒他,他轻拿轻放,又或许是因为徐乔的那句,他不会对我发疯,总之,我越界了,这次是彻底玩完了。 我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我不要被玩得奄奄一息之后,血淋淋地被人抬出来。 「祁野,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祁野的脚步骤然停下,他将我掼到树上,一言不发地亲了上来,吻得又狠又重,像是要发泄他心中的愤怒。 我不敢再惹他,乖顺地张开嘴,让他亲。 他吻了很久,久到我的唇瓣都已经麻木了,他才放开我。 我扶着树干大口喘息着,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我良久。 「周衡,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真的要离开我?」 我不敢激怒他,却又不想违心答应,我不爱祁野的,所以我不想留在他身边。 可看着他眼含期冀望着我的模样,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就这样留在祁野身边好像也不错。 我的沉默在祁野看来是默认,他嗤笑一声,后退两步,看着我说道: 「滚吧,周衡,从今以后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转身出了树林。 祁野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莫名让人心疼,我跟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刚走到一半,祁野突然朝我这边扑了过来,我被推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枪响,紧接着祁野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之中。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凄厉地喊出声来: 「祁野!!!」 11 那枪是冲我来的,徐家人动的手,大概是觉得我是他们联姻的阻碍,所以想除掉我,却没想到祁野替我挡了下来。 徐家彻底玩完了,而徐乔早在当晚登机去往海外。 我在医院外蹲了好几天,祁野还是不让我去看他,他让人给我传话: 「不是要走吗?还来碍什么眼。」 今天是祁野中枪的第十天,我看着之前的老大哥对我摇摇头: 「他还是不肯见你。」 老大哥是祁川的保镖被祁野借用了,祁家每位少爷的保镖都是不互通的,所以我之前也没见过这位老大哥。 我就说祁野怎么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老大哥给我递了支烟: 「你原本不是要走的吗?现在祁野少爷都放过你了,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我屈腿靠在墙上: 「如果我说我在祁野生死未卜的那天发现我好像是喜欢他的,你信吗?」 老大哥听后,一脸迷惑: 「你喜欢死人?」 我就知道,说实话,我也觉得太扯了,可当祁野在手术室里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活时,我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了祁野,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人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祁野,更弄不明白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祁野的。 后来,他醒来,看到我,立马冷漠地叫人将我轰出医院,不准我看他。 我彻夜难眠,这才懂了祁野那时的感受,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爱上祁野了。 不过祁野恐怕爱的是我的肉体,不然怎么一直想和我玩玩具呢? 肉体? 我灵光一闪,和老大哥说: 「我能不能用一下厕所,我不进他的病房。」 老大哥点头同意了。 其实就算我能进去医院,也会被隔绝在祁野的病房外,我得让他主动要求见我。 我从洗手间出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老大哥,郑重其事地交代他: 「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密码是 234561 你交给祁野,跟他说十分紧急,需要立马查看。」 老大哥将信将疑,但还是将我的东西交给了祁野。 不到三分钟,老大哥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祁野少爷说,让你立马滚过去。」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不能出事吧,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像是要吃人。」 我轻笑一声: 「放心,不会有事的。」 果然比起我的灵魂,祁野还是更爱我的肉体。 12 我敲了敲门,里面立马传来祁野的怒吼: 「滚进来!」 我麻溜地滚了进去,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脸色十分难看。 「你拍的什么照片啊?我几天不见你就这么饥渴难耐是吗?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周衡,你要气死我吗?」 我立马紧张地过去抚了抚他的胸口。 「别生气,刚做完手术别把伤口绷开了。」 祁野咬牙切齿: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 我打断他的话: 「我没给别人看,少爷你不要生气了,到时候伤口裂开了,我会难过的。」 顺毛撸果然有用,只有自己才知道怎么哄自己开心,而祁野把怎么哄他开心的秘诀告诉了我。 祁野听了我的话,果然冷静了不少,但他还记着我的仇呢。 「不是要离开我吗?现在又是闹哪出。」 我摇摇头: 「不走了,我发现我离不开少爷,一见不到你我就彻夜难眠,根本睡不着。」 他阴阳怪气道: 「怎么会睡不着,离开我的那几天怕是呼噜都震天响了吧?」 我立马抱住祁野: 「睡不着,少爷不抱着我睡,我一点都不习惯。」 他轻哼一声,彻底被哄好了,他抬手将手机里的照片删除。 「下次不准再拍这种照片了。」 我点点头,有些羞耻地口不择言道:「这不是想你更喜欢我的肉体吗?不这样我根本就见不到你。」 倏地,我的下巴被抬起,祁野看着我语气不悦: 「什么叫我更喜欢你的肉体?要是这样,我那天压根就不会赶你走,你知道我为了克制自己不对你做那些事有多努力吗?如果不是爱你这个人,只贪图你的肉体,那我会把你玩死。」 「我还会管你喜不喜欢玩玩具,全给你上一遍,我自己爽了就行。你爽不爽,甚至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怔愣地看着祁野: 「为什么我这么特殊?」 他揉了下我的脑袋,回忆道: 「二十二岁那年,我去给爸过生日,你那时刚来祁家没多久,看到我还以为我是那种纯良无害的公子哥,傻乎乎地和我说,要我留心家里养的那几条藏獒。」 「我那时觉得很有趣,和你说我害怕狗,怎么办,一听到就会腿软。然后你二话不说背起我往老宅走,一边走一边和我说,少爷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我,明明岁数差不多,可你居然说要保护我,那让我觉得特别开心。」 「所以我将你从我爸那里要了过来,渐渐相处中,我越来越喜欢你,但你听到我的传闻, 害怕我, 不再担心我, 我觉得生气, 故意惹是生非让你挨罚, 其实只要你关心我, 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 我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但我又有点难受。 「那如果以后有人同样对少爷,少爷也会喜欢上他吗?」 我承认我有点贪心,我想和祁野走过人生的漫漫长途, 我不想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 祁野笑了声, 搂过我的脖子和我接了个湿吻才开口: 「周衡,不会有别人, 还记得我让你去看下那个海岛吗?我那时是想让你熟悉一下海岛的布局,等我俩订婚时, 你就不会手忙脚乱了,我早就把你放进我人生的规划里了。」 「阿衡,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 叫我阿野吧。」 「好的, 阿野。」 番外 我和祁野结婚了。 婚礼当天,祁川对我说: 「新房里有哥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记得拆。」 我兴高采烈地拆开,发现是一箱没开封的各式各样的玩具。 我有些怀疑祁川弄这出是为了报复我毁了他的订婚宴。 祁野拿出一个猫耳朵发箍戴在我的头上, 一脸为难: 「怎么办, 大哥送的礼物不用的话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我的脸僵住了,看着那些骇人的东西, 止不住地吞口水。 祁野坐在床边, 轻轻摩挲着我滚动的喉结,慢悠悠地开口: 「不过, 如果今晚你主动一点, 我就不用这些东西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宝贝, 选一个。」 我哪个都不想选, 朝他撒娇: 「老公——」 祁野冷哼一声,一把搂住我的腰, 将我压在床上: 「永远只会这招。」 这是我和祁野相处中发现的,他对我的撒娇没有抵抗力。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一米八的汉子撒娇到底有什么魔力,但有用就行,只要遇到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就会使这招。 祁野每次都咬牙切齿: 「又是这招。」 可他自己明明喜欢得不行。 不过我也没高兴太久, 很快就被祁野拖入欲望的浪潮中, 没空再想其他的事情。 外面天光大亮, 新房中的两人交颈而眠,未来还有无数个甜蜜的日子, 等着他们去探索, 十指相扣的手一旦握紧, 就是向上天宣誓,这辈子,这个人, 我选定了,不后悔,不松手。 备案号:YXXBnbm8KqeZr0hebRJy1CLNo 《??????》来自: http://www.xqb5.cc/22_22138/ ===引子=== “废物,全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秘书记录时不小心把笔掉在了地上,张仁杰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猫一样拍案蹿起,在院长办公会上大发雷霆,丝毫不顾惜往日的形象。与其说他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如说他是在恐惧,那根掉在地上的圆珠笔,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张仁杰心里最后的一丁点承受力给击垮了。 张仁杰是南江省人民医院的院长,眼下,他的医院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 一星期前,省卫生厅的副厅长冯玉琴因为便秘住进了人民医院,别看冯玉琴只是卫生厅排名最末的一位副厅长,可要提起她的丈夫省委书记方南国,整个南江省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现在南江省的第一夫人病了,医院方面又岂敢懈怠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便秘,医院还是紧急抽调出七八名专家,组成了以张仁杰为首的医疗小组。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化验,医疗小组并没有找到引起便秘的原因,只是在用手指触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冯玉琴的腹部存在着不明硬物。 稳妥起见,医疗小组决定剖腹探查,这个方案也得到了冯玉琴的首肯。 谁知一刀割下去,冯玉琴的肠管里除了几粒燥屎外,并没有任何的异物,医院方面顿时陷入被动。张仁杰更是差点晕倒在手术台上,让省委书记的夫人白挨了一刀,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后吧。 但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开刀之后,冯玉琴的便秘状况离奇消失,而变成了连绵腹泻,低烧不止。医院方面采取了多套方案,但到目前为止,既止不住冯玉琴的腹泻,也降不下冯玉琴的体温。 张仁杰瞬间苍老了十岁,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冯玉琴刚住进医院那会,他还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事已至此,拍马屁、搭天线之类的事,是想也别想了,必须赶紧想个办法将冯玉琴的病治好,再拖下去,万一又出现个新状况,那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 医疗小组再次会诊之后,得出新的结论,冯玉琴的病,叫做“肠道菌群失调症”。 按照西医的观点:健康人的肠道内寄居着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被称为肠道菌群。肠道菌群按一定的比例组合,各菌种之间互相制约,互相依存,在质和量上形成一种生态平衡,当这种平衡被打破时,正常的肠道功能就会发生紊乱。 医疗小组认为正是由于冯玉琴肠道内的菌群失调,才导致了她先是严重便秘,再是严重腹泻这两种极端情况的同时出现。 想要治疗肠道菌群失调症,倒是有一个速效的办法:就是将健康人的粪便水,通过肛门灌注到患者体内,借此重新平衡患者肠道内的菌群比例。 但是这“捅省委书记夫人屁眼”的事,张仁杰哪里敢做,他连汇报给冯玉琴听的勇气都没有,治疗方案直接否决。 紧急商议之后,省人民医院通过省卫生厅向卫生部的医疗专家小组求援。 t1706231537: ===第一章 道不轻传=== “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曾毅此时坐在开往荣城的火车上,笑眯眯地逗着对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只是有些无精打采,听到曾毅的搭讪,她往后缩了缩,小手抓向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刻把嘴里的冰棒拿出来,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告诉你,不准欺负我妹妹,不然我会揍你的” 曾毅哈哈笑了起来,“你挺男子汉的嘛,这么小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妹妹了。” 小男孩得意地“哼哼”两声,扭头对自己的妹妹道:“心儿别怕,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用打狗棒法”,这话说得倒是挺硬气,不过说完之后,却是很丢人地又去添自己手中的“打狗冰棒”了。 “小孩子乱说话,这位小哥别生气。”开口的是位六十岁出头的老者,一副长者风度,脸上带着歉意。 曾毅一摆手,爽利笑道:“没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看得出这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刚才这一老两小上车,曾毅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孩是一对龙凤双胞胎,而老者应该是他们的爷爷。 老者心里不由对曾毅多了一分好感,虽说是童言无忌,但无端被骂作是狗,一般火气盛的年轻人怕是也受不了,免不了要多几句嘴,教训小孩子“没家教”、“不学人说好话”之类的,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很大度,看得出他是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小哥你这是要去哪里”老者就跟曾毅攀谈了起来,漫漫长路,能有个聊天说话的人也不错。 “我去荣城。”曾毅答到。 “那我们同路啊,我也去荣城”老者呵呵笑了起来,他看曾毅的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文质彬彬,应该是个大学生,就问道:“你是去念书的吧” 曾毅摇头,道:“算是去旅游吧”曾毅没说实话,他这次去荣城,其实是受了师哥的邀请,要到省人民医院去实习的,但他本人对于进入大医院工作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对此行的期望也不大,只是碍于师兄的面子,不得不去一趟罢了。 “那你可是挑对了地方,荣城是南江省的省会,有山有水,气候宜人,能玩的地方特别多,人文景观也多,比如青阳宫、文殊院、玉龙山、天府街”老者似乎对荣城非常熟悉,各处地名如数家珍,等把荣城的好地方介绍了一遍,他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到各地走走,还是大有好处的。” “是,您老说得对。”曾毅笑着点头,然后顺着老者的话道:“那您老这次去荣城,是要给孙女看病的吧” 此话一出,老者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他这辈子走南闯北,深知这火车上最是鱼龙混杂。有些人专门干一种勾当,先是找机会亲近你,拿话套取信息,再和同伙设局进行坑蒙拐骗,这种勾当老者见多了,只是没想到今天让自己给遇上了,眼前这个光鲜体面的小伙子,肯定就是此道高手,不动声色之间,竟把自己孙女得病的事给看了出来。 “小哥你还会看病”老者脸上依旧是笑意盎然,嘴里却是不漏丝毫的口风。 “稍微懂一点。”曾毅并不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戒心,他还接着说道:“我看小妹妹的病没什么大碍,不用看医生,只要每天早晚各喝上一杯热糖水,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过上一个月自然就会好了。” 曾毅之前并不是要无端地跟小女孩搭讪,他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生病了。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偏瘦,而且面色隐隐发青,就算是不懂医的普通人,只要观察得稍微仔细一些,也能看出小女孩的身体不好。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曾毅说话之后,反而是看着那个正在吃冰棒的小男孩,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倒是您这个孙子的病有点严重,这几天暑气正盛,他身边随时要有人照看,否则有点危险” 曾毅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怕小孩子听见了会有什么负担。 不过这动作落在老者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种鬼祟的行径,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小子就是个骗子,为了骗钱,他故意拿这种吓人的话来唬自己的 为人父母者,哪有不紧张自己小孩的,一般人乍听到这种话,不管真假,多半都会上当的。这老者倒不是心狠,只是他对自己孙子孙女的健康状态太了解了,前两天刚做过一次全身检查,要说自己的孙女有病,那是事实,可自己的孙子白白胖胖,活蹦乱跳,平时又吃得香睡得好,怎么可能会有病 这可恶的骗子,竟然敢咒我的乖孙儿得病 老者心中厌恶至极,嘴上却道:“小哥你说得对,这天是有些热了,回头我给他喝些藿香正气水。唉人老了,多说几句就有点乏,我休息一会。”说完,竟是半眯起眼睛,不再搭理曾毅。 曾毅愕然,心说老人家你满面红光,中气十足,似乎还没老到说几句话就会困的地步吧,他本来还想再说说那个小男孩的病情,但一看老者这个样子,心里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是自己太热心了,反而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所企图。 “咳,今天算是妄作一回好人” 曾毅无奈地摇头,老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医不叩门,道不轻传”,自己这主动送上门的医生,在别人眼中,非但是一文不值,还以为你有歹意呢。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人家也肯定不会相信,弄不好还要招来乘警,好在是现在的医疗水平提高了,那小男孩就算发病,也不至于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就是要多遭一些罪罢了。 感受到老者那边飘来的若有若无防贼似的目光,曾毅干脆躺倒了蒙头大睡,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厢的广播里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荣城站已经到了,感谢您的乘坐” 曾毅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木头箱子,顺着人流就下了火车。 那老者一路上都在提防曾毅,却始终太平无事,刚才曾毅取箱子的时候他注意了,那个木头箱子的造型比较奇怪,有点像是古代医生出诊时随身携带的那种箱子,这让他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再想起那年轻人的话,老者不由心中一紧,低头看了看正在铺位上熟睡的孙子,他想叫住那年轻人再问一问,谁知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没影了。 一辆挂着军牌的豪华越野车缓缓分开人群,驶上了月台,从车里下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雍容华贵、精致不俗,脸上超大的太阳镜,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看到老者,她喊了一声“爸”,然后快步上前,“都说让您别坐火车来,偏不听熬这么大半天,就是我们年轻人也会有些扛不住的。” 老者笑着,“我晕车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还是坐火车好,又稳当又安全行了,先把孩子抱上车吧” 美妇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脸上洋溢出幸福和满足,可惜两个小孩此刻睡得很熟,她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宝贝,就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小心抱着放在了车后座上。 等老者坐上车,美妇人道:“车窗就开着吧” “关上孩子们正在睡觉呢,别再给吹着凉了,就这么一截路,很快就到了。”老者是晕车,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车子开起来后,美妇人关切问道:“心儿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饭总是吐,晚上睡着了不停地打冷颤,疗养院那边的医生治老年病还行,但对小儿病没什么好办法,到现在也没查出病因来。” 美妇人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女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我已经联系了京城901医院最好的儿科教授,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者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大概怕搅醒了孩子。当车子从站前广场穿过的时候,老者还是忍不住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心里希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爸,你要找人吗”美妇人问到。 老者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车子随后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曾毅从出站通道里钻出来,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已到荣城,曾毅。”,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南江省人民医院。 t1706231537: ===第二章 见习医生=== 邵海波站在门诊大楼的下面,望穿秋水地盯着远处,三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曾毅这小子长什么样了。 邵海波小时候家里很穷,初中毕业后,他就被父母送到镇上曾老爷子那里学习中医,以图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手艺。后来曾老爷子看他勤奋上进,是个有大志气的人,就资助他继续求学,直到大学毕业。 大学期间,邵海波学的是中医,但考虑到眼下中医前途暗淡,他就通过自学,拿到了中医和西医双学位,后来顺利考上西医临床的研究生。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省人民医院,经过几年的打拼,如今已经是消化科的主任医师,在南江省的卫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些年来,邵海波心里一直都记着曾老爷子的恩情,他想报答,可没等到他出人头地,曾老爷子先驾鹤西去了,这便成了邵海波的一块心病,时时作痛。 曾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孙,就是曾毅。在世人的眼中,医生是要越老才越靠谱的,曾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曾毅才十多岁,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家的诊所,他索性就关掉诊所,到外地求学去了,趁着假期,又四处游历,整个一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个月曾毅大学毕业,邵海波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做出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曾毅弄进省人民医院,给他安排一份好工作,也算是对死去的曾老爷子有了一个交代。 一辆出租车驶进人民医院,停稳之后,邵海波就看到了曾毅的身影。 曾毅比过去长高了很多,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或许是长期受曾老爷子熏陶的缘故,这小子身上也有那么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却让你感觉到飘渺悠远。 “小毅,哈哈哈”邵海波很激动,一路大叫着小跑过去,上前就是一个熊抱,“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曾毅也是非常高兴,他还给邵海波一个更有力的拥抱,道:“师哥你发福了,要不是你喊我,我还真不敢认了呢” “过了几天好日子,能不发福吗”邵海波上上下下打量着曾毅,心里有些酸楚,“师哥惭愧啊,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曾毅直摆手,憨笑道:“看师哥你说的,我哪有吃什么苦闲云野鹤,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呢” 邵海波知道曾毅是在宽慰自己,道:“现在可算是好了以后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哪儿也别去,咱师兄弟两个好好干,不能丢了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说着,他就要帮曾毅提东西,“外面天热,先到里面凉快凉快吧” 曾毅手上并没有别的东西,就那个木头箱子,这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朴沧桑,暗红色的箱面上雕刻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惟妙惟肖,箱子两头各有一只铜环小耳,用绳子一穿,就可以背在身上。 邵海波的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记得当年曾老爷子每次出诊,都会背着这个行医箱,如今东西还在,人却已经是阴阳两隔,怎能不叫人感伤呢。他赶紧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这股情绪,“以后这箱子就放在家里吧,现在医院都是坐诊,基本上没有什么出诊的机会了。” “背习惯了,到哪都会带着。”曾毅笑了笑,自己提着箱子跟在了邵海波后面。 “你嫂子知道你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接风宴了,我还给你留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晚上咱们不醉不休。”邵海波多年心愿得偿,高兴得不行,“医院这边我也都说好了,一会就带你去报到,等实习上一段时间,有了这个资历,我再帮你争取个好的职位” 曾毅笑着点头,“谢谢师哥,有什么好事,你总是第一个想着我” 邵海波顿时板起了脸,“以后象这样的客气话,全都给我收起来,我不爱听” 省人民医院的大楼,九层以下是各科的门诊、以及化验科、影像科、血液科这些对外科室,九层以上,则是行政管理部门所在,人事科就设在第十层。 有邵海波领着,报到手续办得很顺利,只是在最后一道关卡时出了点问题,曾毅学的是中医,而省人院的中医科规模很小,只有四位大夫,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位大夫可以带两名实习生,可现在这四个大夫手里的实习生名额都满了。 “邵主任要不去找院长说说,再批一个名额”人事科的人建议到。 换作一星期前,邵江波肯定毫不犹豫就找张仁杰申请去了,可是现在出了省委书记夫人这档子事,张仁杰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治疗小组里的这几个大夫。 邵江波现在去说,纯属自找霉头,搞不好张仁杰一拍桌子,连曾毅的实习资格都得给取消了。 “先挂在我的名下吧,回头再说。” 人事科的人就明白了,道:“行,那就按邵主任说的办” 虽然医院的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因为各科室的大夫数目有多有少,手上的实习生名额自然就会有的富裕,有的不足。在总名额不超过的前提下,大夫们私底下常搞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调剂,对此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没人过问,谁还能保证自己学医的亲戚子弟,专业刚好就能跟自己对口以后谁不得求着谁 办好手续,曾毅领到了一张实习卡,一件白大褂。 看着曾毅把白大褂穿好,邵海波才长长地舒一口气,笑道:“今天你就先跟着我吧等我跟中医科那边的大夫打好招呼,你再过去” “行呗,反正人都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曾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己一个中医,倒要跟着西医去实习了。 两人下楼,邵海波叮嘱曾毅:“在大医院上班,和干个体诊所不同,所有的诊疗过程,都必须严格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进行,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出了医疗事故会非常被动。这一点你务必要记住,至于其它的事项,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曾毅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医患关系普遍紧张,甚至有的地方还存在着专业的“医闹”,医院方面为了避免纠纷,分清责任,同时也为了防止一些没有经验的医生孟浪误诊,就对各种病症的诊疗,比如该做哪些检查,该看哪个科室,都作出了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 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坏事。 有的人明明就是吃坏东西后肚子疼,上吐下泻,这极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可到医院之后,却让做血检、尿检、甚至是b超、射线、心电图。如果是女的,还会被要求去做孕检,看是不是宫外孕。 一个吊瓶就能解决的事情,最后却把病人折腾得要死,如果化验排队的人很多,最后很可能还没查出病因,病人就先被送去急救了,甚至还要上呼吸机、强心针。 即便如此,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牌专家外,一般的医生宁可让病人多跑几个科室,多排几个队,也不敢主观地凭借经验就给病人开方下药。 这是一条高压线,绝对不能碰,邵海波别的不说,先讲这个,就是为了保护曾毅, 到楼下刚出电梯,就有人过来通知:“邵主任,京城来的专家马上就到,院长让大家都去楼下迎接。” 邵海波一听,掉头又往电梯走,“小毅,今天医院有个大病案,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到我办公室里坐着,我忙完了就来找你。”说完再走两步,他又停下来朝曾毅招手,“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有自己的成功例子在前,邵海波一直都想劝曾毅也改行去学西医,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他决定带曾毅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大专家的风范,这样以后劝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去跟大病案吗”曾毅问到。 邵海波点点头,“一会你记住,多看少说” 省人院大楼前的广场上,此时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除了各科室的主任以及医生之外,医院的中高层领导也基本全都到齐了。 张仁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时踱着步,焦急地等待着专家的到来。 邵海波在人群后面站定,向旁边医生打听:“京城专家这次好快的速度啊” “你也不看得病的是谁”那医生抬着下巴斜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业余,“听说是坐了军方的专机过来” 邵海波便不再说话了,心里祈祷京城的专家这次一定要拿出个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来。 医疗事故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发生在谁的身上了,发生在省委书记夫人的身上,那这个事故的责任,仅凭张仁杰的那双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下来的。 邵海波作为这次的医疗小组成员之一,之前确定治疗方案时,他是举手表示了同意的,日后真要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其责。 曾毅并不知道这些,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心里觉得非常好笑,眼前这些医院的领导头头们,此时各个翘首企盼,活脱脱像极了一群企鹅。 再联系到刚才的对话,曾毅的好奇心不由重了几分,连军方的专机都动用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病案啊,病的又是什么人呢 t1706231537: ===第三章 专家派头===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地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腰板立刻齐刷刷直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来,车子还没停稳,张仁杰就几个箭步上前,抢占了开车门的有利位置,悲苦的脸上也快速挤出几丝谄媚的笑意:“陈厅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的不是专家,而是南江省卫生厅的厅长陈高峰。 陈高峰下车之后,直入主题:“京城的专家到了吗” 张仁杰躬着身子答道:“已经联系上了,马上就能到” 陈高峰就站在了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我们一起等” 作为南江省医疗卫生界的最高领导,陈高峰此刻的压力也很大,他现在只要看见张仁杰那张脸,心里就会莫名光火:妈的,治好了冯玉琴,老子沾不上你多少光,可闯出了祸事,老子却要受你牵连。早知道你如此废物,连个便秘都治不好,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当这个院长。 几分钟后,一辆考斯特中巴在警车的护送之下,呼啸而入。 这回是真来了,也没有什么人吩咐,楼下欢迎的人群就很自觉地分成两列,摆出一个夹道欢迎的阵势,要不是邵海波拽了一把,曾毅差点就被晾在了正中间。 车子停稳后,陈高峰和张仁杰便上前两步,前后错开了半个身子,站在了车门前,准备迎接专家的出现。 车门一开,欢迎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专家首先缓步下车,他头发些许有些花白,脸型方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派头。 “李主任,您来得太及时了,非常感谢”张仁杰使劲鼓了鼓掌,迎上前去,微欠着身子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南江省卫生厅的陈厅长,百忙之中,陈厅长专程过来欢迎专家们的到来。” “劳陈厅长的大驾,不敢当啊”老头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位就是李主任李主任是我国肠胃病领域的首席权威,中科院院士,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获得者,长江学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现任国务院专家医疗小组的副组长。” 陈高峰立刻伸出双手,握住李主任的手有力地晃动,“李老,欢迎您呐有您亲自出马,我们的心里就踏实多了”,陈高峰脸上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热情,还有三分的谦卑,不像是在迎接专家,倒像是受到了某位大领导的接见。 李主任淡淡地回应了一下,道:“小陈啊,明天下午我还要去给一位中央首长主持会诊,时间很紧呐,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就不用讲了,还是先介绍一下病人的情况吧” “是,是,是”陈高峰狠狠地连点了几下头,扭脸道,“张院长,你把特1号病人的情况向李老汇报一下” 张仁杰连忙上前,准备把这件差事揽了下来。 可还没开口呢,就见李主任背起双手,目不斜视地朝门诊大楼走去,“咱们边走边说吧” 陈高峰和张仁杰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是急走两步,抢在前面领路,医院的领导们则紧随其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直奔住院部而去。 曾毅被挤在了最后面,他也想听一听病人的情况,可惜距离有点远,无法听清楚张仁杰的声音。不过,对于那个李主任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李正坤。 李正坤是国家保健委员会委员,名副其实的“御医”,负责多个国家领导人的日常保健工作,别看他无官无权,但平时接触的,最低都是副国级领导,影响力不容小觑。李正坤的门生遍布全国各级医疗卫生机构,其中一位,还是卫生部的副部长。 想到这里,曾毅恍然大悟,难怪陈厅长的腰这半天就没直起来过 特1号病房位于住院部的顶楼,门口站着两名内卫把守。 在省人民医院,病床一向都很紧张,有时候甚至过道上都要摆病床住人,就这,你不塞红包不走门路,想住进来比登天都还难。可在顶楼这里,你完全看不到那种情况,整个楼层空空荡荡,并且前后封闭,除了一部专用电梯外,外人是无法直接到达这里的。 曾毅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胸前又有工作卡,手里还帮李正坤的随行助手抱着药品箱,所以内卫只是审视片刻,便放他进去了。 进来之后,曾毅的第一印象,就是大。 整个特1号病房占据一百多个平方,除了设有患者的病房,另外还有两间亲属房和一间护工房,客厅更是大的离谱,而且装修极尽奢华,全部的高档真皮沙发和进口红木家具,各式家电也是应有尽有,比起五星饭店的总统套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患者的病房里,陈高峰已经在报喜了:“冯厅长,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京城的李老过来了,您这病很快就能好,千万要放宽心”说完,他直起身子,指着床头的吊瓶道:“输液的事很重要,一定不能马虎,这里要有人24小时守着” 曾毅躲在人群的后面,心说这位陈厅长真是一屁儿精,象输液这种小事,又何需你厅长亲自强调,医院方面怕是早就把它当做天大的事来办了。 李正坤接过一副消毒手套,不慌不忙地戴着,脑子里顺便把张仁杰说的病情梳理了一遍:持续性的高烧,未见任何器质性病变,那么就是单纯性的腹泻了,再根据各项检查的结果看,问题最有可能还是出在肠道上。 理出思路后,李正坤来到病床边,先是看了看吊瓶上的标签,确认病人正在输什么液,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病人的气色,又翻开眼皮检查了眼底,最后轻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累,冷,没有力气” 冯玉琴此时已经被无休止的腹泻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虚弱至极,听到李主任的问话,她需要强提一口气,才能勉强作答。 李正坤听到病人的感受,心里就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他看病人的情况不好,也不再多问,扭脸对张仁杰道:“我们出去讨论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按照规定,医生一般是不能在病人面前讨论病情的,以免干扰到病人的情绪。 趁着大家都往外走,曾毅才有机会观察了一下病人,他不知道病人的身份,否则肯定会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此时除了能看出虚弱外,哪还有半点第一夫人的架势。 床头的仪器,显示病人的体温是383度,而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一般人如果烧这么久,身体多少会出现津液干枯的情况,比如口干舌燥、面红目赤,严重的甚至还会神志昏迷。但曾毅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病人没有丝毫津液受损的迹象,刚才回答李正坤的问题时,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甚至她的嘴唇,此刻还隐隐泛青。 曾毅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这说明病人虽然发烧,但却不是大热大燥之症,相反,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寒气。所有的医生都已经出去了,曾毅也不好做进一步的观察,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一关,外面的会客室就成了一个临时的会诊室。 李正坤这才问道:“病人的排便情况如何” “黄绿色稀水样,多含泡沫,另外还伴有着肠鸣症状,频率方面,一天能有七至二十次。”张仁杰答到。 李正坤微微点头,看来情况基本符合自己的判断,他道:“病人的肠道,很有可能是被多种细菌感染了,先做个涂片看看吧” 张仁杰就捧出一份报告,“李老,这是我们之前做的结果,您请过目” 李正坤接过报告,先是扶了扶镜框,然后“啪啪”抖了两下报告,手法娴熟至极,就像很多大夫看ct片子前的习惯动作一样,最后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报告,“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根据涂片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结果,原本应该寄生在肠道内的常住菌,数量变得微乎其微;与此同时,却检出了数量群体都极为庞大的过路菌,比如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和链状球菌。很明显,病人肠道内的菌群比例已严重失衡,这是非常典型的肠道菌群失调症” 张仁杰立刻露出钦佩之色,真不愧是中央领导的专职医生啊,水平就是高 平时大家都说西医难,究竟难在哪就难在了这诊断的功夫上只要能够确诊,西医对于所有病的治疗,都有着一套很标准的方案,你随便找一个大夫来,治疗的方案也大体不会有两样。考验一名西医是否优秀,最重要的就是诊断,李主任的这个结论虽然和省人院医疗小组一致,但省人院是在割错一刀之后,才不得不改变了结论,而李主任只是看完报告,便一语中的,功夫深浅,立判高下。 “我完全认同李老的结论”张仁杰第一个表示赞同。其他的医生,也纷纷表示认同。 曾毅心里也是暗暗赞佩,如果只用西医的诊断方法,换作是自己,也会是这个结论。曾毅虽然是搞中医的,但并非完全不懂西医,相反,他的西医水平甚至要比绝大多数的医生还要高明,只是邵海波不知道罢了。 陈高峰不甘人后,笑着夸道:“李老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再复杂的病症到了您手上,那也是易如反掌。现在病情也清楚了,您就给定个治疗方案吧” 这个马屁让李正坤非常受用,但他并不着急出方案,而是看着张仁杰,“抗生素用过了吧” “用了,用到了规定剂量的12倍,但”张仁杰说到这里,就摇了摇头,表示抗生素疗法对冯玉琴无效。 “那菌群促进剂呢有没有配合着一起使用” “也用过了”张仁杰再次摇头。 李正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抗生素无效,菌群促进剂也无效,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棘手了。眼下病人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采用更温和的保守疗法,病人怕是等不及,但采用激进的疗法,病人的身体又难以符合。 倒是有一个速效的疗法,只是 李正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叉在了腰上,然后缓缓踱步,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足足两分钟后,他停下了脚步,“灌肠疗法尝试过了吗” 张仁杰的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要是一般的病人,肯定早就用了,可现在病的是省委书记的夫人,这种疗法怎么敢轻易尝试呢。 李正坤一看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张仁杰的难处,但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速效疗法最为可靠,也是此时最佳的治疗方案,“病不讳医嘛还是争取做一做病人的工作吧” 屋子里的医生全都不说话了,谁敢去做冯厅长的工作啊,能做通,也不能去做日后省委书记的夫人病好了,只要想起这事,那肯定是如鲠在喉,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岂有好日子过 张仁杰的肩膀也是往回缩了缩,“灌肠疗法确实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只是这样吧,稳妥起见,大家都议一议。” “病情清楚无误,还要议什么”李正坤大为不满,向来他说了好的方案,那一定就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好方案了,没人敢质疑的,“此刻病人就躺在床上,而且病势如火,随时都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你们准备议什么时候要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谁来负这个责任” 屋内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回应。 “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跟病人讲”李正坤发了火。 正自僵持,特1号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人轻声说道:“省委方书记马上就到,大家准备一下,方书记要听取治疗方案。” 说完,他又专门叮嘱了一句:“方书记日理万机,与病情无关的,就不要讲了。” t1706231537: ===第四章 病不“讳”医=== 自从冯玉琴住院后,方南国每天都会来医院,但从不询问治疗上的事,他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响到了医疗小组的正常决定。可眼看冯玉琴一天不胜一天,方南国也坐不住了。 病房里,一众专家听说省委书记要来,不由自主地双腿合拢,然后屏声静息地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方南国的出现。 方南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通报后不到一分钟,他就走了进来,黝黑的国字脸上生着两道浓眉,犹似两把利剑悬在那里,非常威严。 看到陈高峰和医院的专家,方南国的目光并没有多的停留,只是点了一下头,“辛苦各位了”说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热情之手,“李主任,又见到你了。感谢你能不远万里,亲自到荣城来给内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为一方诸侯,方南国也不敢轻易怠慢了李正坤这样的人物,更何况自己的夫人此刻还躺在床上等着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这回也不托大,客气道:“这都是医者天职,份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里琢磨,乖乖,省委书记都出现在了病房里,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难道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吗 方南国很快切入正题:“李主任,病情现在有结论了吗”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排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病人患的是肠道菌群失调症”李正坤解释着,“简单来说,就是病人肠道内的微生物比例失调,从而导致正常的排泄功能发生紊乱。” 方南国微微颔首,象是认同了李教授的结论,“好不好治有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办法倒是有一个,也是我们认为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只是”李正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 方南国多少就猜到了几分,他鼓励道:“病不讳医嘛,李主任不妨直说。” 李正坤虽说不怎么忌惮,但也不敢真的把冯玉琴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来对待,在说出方案前,他决定先铺垫一番,“打个比方,如果说病人的肠道是一片土壤,那么微生物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现在的情况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播种,重新给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国就主动问道:“播种怎么一个播种法” 李正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告之:“这个方法可能会让病人难以接受,因为它需要将健康人的粪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肠道内,借此来改善菌群失调的局面。” 方南国一向气度惊人,可在听到这个方案时,也差点忍不住要骂娘。将别人的排出来的粪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里去,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还能找出比这更污秽、更恶心一点的办法吗他简直无法评价,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还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体面还要不要病人的尊严还要不要 播种你想播谁的种方南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谁敢提这种治疗方案出来,老子第一个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国的怒意,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张仁杰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也就是李老敢实话实说了,如果换了由自己讲出这个方案,此刻后果难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有的病人刚开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但作为医生,尤其是为这些高级领导治病,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该说的必须要说在前面,至于采不采纳,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处,像郑仁杰那样瞻前顾后,最后反而会把小病治成大病,后果更加严重。 方南国强压着怒火,“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正坤摇摇头,“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况特殊,有很强的抗药性,常规疗法无法奏效,如果采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体状况又无法支持。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采取急效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并发症,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方南国踱了两步,人也冷静了下来,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救人要紧呐,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 冯玉琴的秘书一直就在会客厅站着,她看方南国没有坚决反对,便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把专家的方案向冯玉琴做了汇报。 很快,房里传出怒喝:“什么狗屁权威,沽名钓誉,白衣屠夫我拒绝这个方案” “白衣屠夫”这四个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再讲话了,他心里极为不快,给总理看了这么多年病,也不曾受过这气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讲话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在等着方南国的最后决定,毕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样有权决定治疗的方案。 一时间,方南国这个堂堂的省委书记,竟也犯了难,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她一旦拒绝,那肯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治,肯定是不能这么治了,但不这么治,又要到哪里去找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死了,问题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问题” 此时屋子里静得出奇,靠着门口的地方突然有人说话,就如同夜半铃声,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齐齐回头,发现说话的人身上明明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谁也不认识。 张仁杰浑身上下的寒毛立刻竖立起来,他失声惊叫:“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曾毅不想出这个风头,可实在是憋不住了,同样身为医生,他从小接触的是曾老爷子那套“医者父母心”的理念,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这种灌粪尿水的治疗方案,他极为反感,这哪是治病,这简直是在对病人的自尊进行践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 普通人尚且还要几分体面,更何况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呢,这个治疗方案,比杀了病人还要让她难堪。 曾毅往前两步,道:“我能谈两句自己的看法吗” 邵海波脑门的汗,此时哗哗往下直淌,曾毅跳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懵了,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可闯大祸了。 等反应过来,他这个做师哥的还是很厚道,急忙去帮自己的师弟开脱,他对着一圈的专家直抱歉:“这是我师弟,刚分来的实习生,乡下孩子没见过啥世面,什么都不懂,大家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说话的同时,他使劲把曾毅往门外推,再不走,今天这事恐怕就很难善了了。 张仁杰一听,邵海波居然胆大包天地带了一个实习生混进特1号病房,顿时火冒三丈,他指着曾毅的鼻子,厉声吼道:“谁给了你讲话的权力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其他的医生也是集体怒目而视,反了天,这么多的名医专家就站在眼前,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也配谈什么看法 于是纷纷出言喝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怀疑李老的结论,李老可是肠胃病领域的大权威,他得出的诊断结论,怎么可能会错。” “也不知道看没看过病历,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土壤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啊活检报告上面清楚指出,病人的肠道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哪来的问题” “这么多的专家都没看出问题,偏偏你就看出来了,难道说我这些人的水平,还不如你一个实习生” 众专家夹枪带棒,倒是把方南国的随身警卫给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在这堆白衣大褂中间,还混进了一个闲杂人等,于是悄悄朝曾毅那边开始运动。 “你们让他说,让他说嘛辩证,辩证,这病本来就是要越辩才会越明嘛” 李正坤开了口,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权威风范,心中早已恼怒至极,他先是被病人训斥,再被人跳出来质疑自己的结论,这个人竟然还只是个实习生,这都是从未有过之事,史无前例啊,当下嘴里的话也就不怎么好听,“小伙子勇气可嘉嘛平时我带的那几个博士生,只会跟在屁股后面点头称好,这哪是求实的态度嘛看来以后在治学方面,我得多向你们南江省人院学习啊。” 张仁杰的老脸顿时臊得通红,这哪是夸奖,分明是在讽刺我管教无方,毫无威信,以致手底下的医生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实习生乱讲的话,李老千万不要当真,他怕是连辩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张仁杰听出了李老的不满,赶紧过来道歉。 说完,他恨恨地盯着罪魁祸首邵海波,怒吼道:“邵海波,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喝酒吃饭吗让他立刻从这里给我消失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严重的自由散漫主义,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从现在起,你也别当什么主任了,立刻到急诊室给我报到去” 曾毅一听火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师哥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一甩肩膀,他将邵海在一旁,回过头指着李正坤,大声质问:“为什么土壤就不能有问题为什么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如果他的诊断每次都正确,那让他讲一讲,他现在右手下面捂的是什么” 李正坤的右手,此时正习惯性地叉在腰间,听到这话,那条胳膊猛然一颤,然后被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半点也挪动不开。 t1706231537: ===第五章 师弟出马=== 医生们集体愤怒了,这个实习生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非但不走,反而是变本加厉,竟然敢拿手直指李主任,太放肆了。 张仁杰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他跳着脚大吼:“你你给老子滚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给年轻人讲话的机会嘛”很奇怪的是,李正坤却朝曾毅招了招手,“年轻人,你上前来,说一说你为什么认为病人的肠道会有问题” 什么 屋子里的人全体跌碎了下巴,自己没有听错吧,这个实习生明明都已经蹬鼻子上脸了,可李老的话里,非但听不出有没有丝毫的愠怒,反而是极其和蔼,这太诡异了。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飘向李老的腰间,揣测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能让李老的态度在瞬间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方南国的那两名贴身警卫,此时高度紧张,将视线牢牢锁定在李正坤的腰间。 曾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也只有李正坤本人才会明白了。 谁都不会想到,李正坤的右手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但原本那里应该捂着的,是他的右肾,因为一次误诊,李正坤将自己的右肾给摘除了。 这件事情很丢面子,所以除了李正坤和那位主刀的医生外,就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了,即便是李正坤的老婆,对此事也是知之不详。李正坤事后也曾认为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但有一次他为某位中央首长会诊,遇到了大国手谢全章老人,谢老当时只是看了两眼,便对他摇头,“正坤啊,你怎么如此孟浪呢”,然后留下一个药方。 用了这个药方后,李正坤去掉了病根,并将身体调理痊愈,所以在听到曾毅的话时,他大吃了一惊,不再因为对方只是个实习生,就有丝毫的轻视,对方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暗疾,这至少是国手的水准了。 曾毅此时全豁了出去,今天要不把冯玉琴的病治好,师哥肯定会受到牵连,多年的打拼也可能就此化作流水。 他往前几步,一直站到了李正坤的面前,“没错,从检查的结果上,我们看到的确实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但有没有去想一想,青草为什么会枯死呢。如果是土壤早已沙化,或者正在遭受大旱大涝,那么请问,即便你重新撒下种子,青草存活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李正坤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相对其它方案来说,速效疗法成功的概率目前最高,但究竟有多高,能否就此治愈病人,他并不敢保证。 “嗯,你的说法也很有道理,那你就讲一讲,病人的肠道目前处于一种什么状态”李正坤转移了话题,同时也想借此试探一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具有和大国手媲美的实力,还是只会纸上谈兵,又或者是胡言乱语、误打误撞。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诊断。”曾毅从李正坤的语气中,听出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心中稍定,便认真回答道:“但根据初步的观察,我认为病人目前是外热内寒,体内凝聚着寒气” “寒气”张仁杰指着曾毅的鼻子,“你的眼睛瞎掉了,没有看到病人正在高烧” “闭嘴”李老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仁杰,“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案,现在就讲出来要是没有,就站到一旁,不要再聒噪” 我的娘咧 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看见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李老竟然让张院长闭嘴,还说不要再聒噪,这这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啊 大家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可思议啊,太不可思议了 李正坤连正眼都懒得看这些人,他扭头继续看着曾毅:“你的意思是说,寒气凝结于内,以致病人的大肠冷滞,运化不灵,所以才会腹泻连绵” 曾毅点头,“正是” 李正坤沉思片刻,“那病人的发烧又该如何解释呢” “也是因为这股寒邪寒热不两立,当寒邪凝结于内时,就会迫使热往外走,热聚体表,病人自然就低烧不止了。” 李正坤微微颔首,“你说得很有道理” 屋子里的人,始终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李老撇开满屋子的专家名医,却去和一个实习生热烈地讨论着病情,这又给了大家一个巨大的冲击。 张仁杰站在一旁,脸色半青半紫,他身为一院之长,却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李老训斥,威信荡然无存,羞愤得都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寒、热都是中医上的说法,李正坤身为御医,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像张仁杰那样无知。依照现行的保健制度,副国级以上的领导,会配有专职的医疗小组,而在这个医疗小组中,除了有各科的西医大夫外,还必须配有一名中医。 所以,李正坤在日常的工作中会经常接触到中医,也曾多次目睹中医的神奇之处,甚至他还不得不去学习了一些中医的基础理论。身为医疗小组的组长,如果对于中医毫无了解,就很容易在关键时刻抉择失误,而给这些高级领导看病,是绝不容许犯错的。 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就可能是灭顶之灾。 李正坤踱了两步,又问:“那你说说看,这股寒邪又是从哪来的” 曾毅摇头,“这不好说,我需要认真辩证后才能确定。” “我知道了”李正坤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方南国,“方书记,我提议让这个年轻人再为病人进行一次诊断。” “李老,这个似乎不怎么合乎规定”陈高峰此时小声提醒。 “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方南国同样不清楚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需要搞弄明白,屋子里的这些专家中,水平最高的就属李正坤,他既然推荐这个实习生,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方南国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医疗上的事,李主任最有发言权,你来决定。” 李正坤便过去推开病房的门,对曾毅道:“你跟我来” 病房内,冯玉琴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又看见李正坤,情绪就有些激动:“你什么都不用讲,我是绝不会接受你的方案的。” 李正坤不以为意,耐着性子问道:“中医的法子,你愿意试试吗” 冯玉琴见不是来劝自己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只要不是恶心的法子就行。” 李正坤招招手,示意曾毅可以上前一试了。 换作是一般的医生,突然之间得到一个给省委书记夫人看病的机会,怕是早就激动难抑,心旌神摇了。曾毅心中却是一片空明,看到李正坤招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病床边,步子沉稳镇定,丝毫不见慌乱。 李正坤不由暗赞,先不说这个实习生的真实水平到底如何,只是这举手投足,就已然和自己所见的那些大国手毫无二致了。 冯玉琴看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中医,心里就有些怀疑,中医不都是一把花白的胡子吗,“你会看病” 曾毅笑了笑,并不做任何的解释,而是道:“我先给你号号脉,具体的有李主任把关呢。” 冯玉琴稍稍放心,虽说她抵制李正坤的方案,但对李正坤的水平,她还是很信任的,当下闭起眼养神,不再说话了。 得到默许后,曾毅拔掉了冯玉琴的吊瓶,稍等片刻,才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对方的手腕处,然后微闭双眼,一副老僧入定状。 张仁杰忍不住又要出来阻止,但怕再被李老训斥,最后嘴角抽搐几下,硬生生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 曾毅诊完这边的右手脉,又转到床的另外一侧,诊起了左手脉。 一分钟后,他收起架势,对冯玉琴道:“是不是感觉肚子里凉嗖嗖的,阵阵绞痛” 冯玉琴点点头,眼睛都没睁开。 “胸胀,头疼,后背发硬,而且鼻子还有点干”曾毅说话的同时,从冯玉琴左手的食指尖开始,顺着手指一直往上按,一直按到了手肘处,然后再退回来,又从食指尖重新开始按起。 如此两回,冯玉琴突然来了一句,“好舒服啊”,然后猛睁开眼,“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你你赶紧再帮我按几下”,声音竟然显得非常急切。 专家名医们顿时齐呼不可思议,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长时间的痛苦折磨,让冯玉琴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动不动就会发火,之前大家每次来做检查时,都会小心翼翼,惟恐惹怒了她。而现在她竟然说舒服,难道这便秘一周,又腹泻一个星期的顽疾,竟然就在这实习生的三捏两按之下,就给治好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冯玉琴此刻的感受,又何止是用“舒服”两字就能形容的。如果有人也尝试着连续十天大不出便、再连续拉一周的肚子,那他就能体会到冯玉琴此时的痛苦了,这种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只是简单的一按,就让冯玉琴立刻感觉到小腹中有一股暖流涌起,刚才还按耐不住的便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何等的一种畅快啊。 曾毅听到冯玉琴的话,淡淡一笑,然后转身朝邵海波招了招手,“师哥,来,搭把手,你就负责右手那边吧” 邵海波先是愣了片刻,回过神,他跌跌撞撞来到病床边,激动地抓住了冯玉琴的右手。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用嫉恨的眼神看着邵海波,为什么这个帮冯厅长缓解痛苦的好机会,就没落在自己的头上呢,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师弟呢。 t1706231537: ===第六章 病情论证=== 再按几次,曾毅就停下了推拿的动作,这个用来缓解痛苦的技法,初次用效果会非常明显,但再按下去就没有多大的必要了。他冲着冯玉琴憨笑两下,“半个多月前,你是不是感冒过一次,当时感觉恶寒无汗,头颈疼痛,但是并不发烧” “荒谬” 张仁杰在人群中低低地说了一声,让你摸下手腕子,你就敢说病人得过感冒,那要让你摸个脚脖子,病人岂不是还要得个半身不遂他从不相信中医,认为那都是骗人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但凡他能信一丁点,省人院的中医科也不会没落到只剩下四名大夫。 谁知冯玉琴“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惊讶至极。 张仁杰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看冯玉琴的反应,他就知道那个实习生又说中了。 半个月前,冯玉琴到下面视察,确实小病了一场,症状跟曾毅说得一模一样。但是因为不发烧,她只当是普通的头疼,吃过两片止痛药后,那些症状就消失了,所以冯玉琴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来后也没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方南国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跟我现在的病有什么关系”冯玉琴问到,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是完全不看好这个年轻的大夫,但此时此刻,她相信对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你这个病,叫做太阳阳明合病,是因寒邪同时入侵了太阳、阳明两经引起的。如果我没摸错,当时你应该是受了凉风。” 冯玉琴点点头,现在回想,好像就是在路上吹了凉风之后,自己才出现了那些症状。 “太阳阳明合病的初期,寒邪偏于表,也就是说寒邪会聚在人的体表,表现出轻微的感冒症状。因为寒邪不两立,当寒邪在表,热就会被压迫在体内,最后热迫大肠,就造成大肠传导失职,反应在人的身上,就是大便干燥,排便困难。” “啊” 冯玉琴又是一声惊呼,这次不是惊讶,而是后悔她不知道感冒还能引起便秘,早知这样,自己就应该把感冒的事情早一点告诉医院,也就不至于会遭这么大的罪。 她心里是这么想,可事实未必能如她所愿。因为满屋子的专家医生,此时全都一脸茫然,感冒还能引起便秘头一次听说啊各个脑袋里直琢磨,病理是什么,形成机制又是什么呢 邵海波心里更加惊骇,冯玉琴的病历是对外保密的,曾毅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今天大家又讨论的全是腹泻,也没人提起过便秘的事,师弟竟然只靠着诊脉就全清楚了,厉害啊,就凭这点,已经不输于师傅当年了。 “病情继续往下发展,寒邪会慢慢地由表入里,此时情形就刚好相反,在内,因为寒邪凝结在大肠,造成运化不灵,导致腹泻连绵;而在外,因为热聚体表,自然会出现低烧不止的状况。”曾毅看着冯玉琴,“你是不是有这么一种感觉,虽然身体发热,但心里头却不热不燥,就好像人在烤箱里,心却在冷库。” 冯玉琴直点头,这年轻大夫的说,简直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就跟他自己生病了亲身感受一样,不像张仁杰那帮庸医,只会挂吊瓶,挂得人心里直打冷颤。 “这就对了”曾毅此时才下了定论,“你尽管把心放宽,这个病不打紧的,我开个方子,吃了就会好” 冯玉琴长舒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大夫的话,透着一股热情和信任感,让自己听了浑身暖洋洋,这病还没开始治呢,就已经感觉好了一大半。 李正坤暗暗点头,他注意到,曾毅的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的笑意,憨厚诚恳,这一点非常难得,就是自己这样的医林老手,也很难做到的。往往有一些病人,病情本身并不怎么严重,但就是被医生脸上的夸张表情给吓坏了,最后反而越治越重。 而且这个小伙子很有一套,他知道自己的年轻是劣势,所以上来后不问病情病症,只凭号脉的功夫,再加上一个缓解病痛的技法,就迅速打开了局面,不但取得病人的信任,还振奋了病人的精神状态,同时也将这个病的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一手,在医家里叫做“亮山门”,靠的全是真功夫,没有一丁点的虚假。 李正坤不禁在心里头竖起大拇指,这绝对是位优秀的人才啊,比起那些国手,也是不遑多让。可惜性子毛躁了点,想到自己之前被冲撞的事,李正坤的心里还有着一丝不悦,恃才傲物,对年轻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李正坤心里正在琢磨的工夫,曾毅写好了一个方子,检查无误后,他来到李正坤的面前,态度诚恳地递上方子,道:“李老,您给把把关,看这个方子合适不” 这一手完全出乎了李正坤的意料 说实话,他哪懂中医的方子,但他对曾毅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之前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快,此刻也烟消云散。 “不错,这个方子还真是不错嘛。”李正坤满面笑容,不住颔首,“我看就用这个方子吧,病情紧急,抓紧时间用药吧”说着,他将方子又交还给曾毅。 “有李老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李正坤背着个手,心里极其舒坦,这个年轻人了不得啊,医术超群,态度又谦卑,就是自己当年,也不见得就有如此风度,今天竟是看走了眼,以后少不得要多关注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到用场。 张仁杰有点着急了,敢情这没自己什么表现机会了,他眼珠子一转,上前两步提议道:“冯厅长,稳妥起见,是不是辩证一下再用药我们省人院就有几位名老中医,我这就把他们叫来,另外,我再从省中医院协调两位专家过来。” 冯玉琴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想给张仁杰一个耳光,早干什么去了,明明有中医,我住院的时候你不提,确定治疗方案的时候你也不吭声,却告诉我只有灌肠一个治疗方案,难道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吗 “不必论证了,我就吃这个药了”冯玉琴直接拍板,心说我要是再听你的话,还不知道要在这张病床上躺多久呢。 李正坤的心里同样不爽,论证,纯属浪费时间难道说我的这双眼睛还能看错吗 张仁杰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已经在冯玉琴的心里被判了死刑,他还在那里做着“急患者之所急”的表演:“冯厅长,无论如何,这次您一定要听我的,还是论证一下比较好我要为您的健康负责” 冯玉琴眉头大皱,索性将头扭到一边,片刻之后,冷冷撇下一句:“马后炮” 这一句声音虽小,但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楚。 张仁杰的那张脸,顿时就相当好看了,一会红,一会白,站在病床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一天之内连遭两回训斥,那点院长的威风,全都给扫没了。 大家看着张仁杰,心说你这是何苦来哉,只要最后治好了病,功劳还能少了你这个当院长的吗何况冯厅长现在对那实习生是无比信任,言听计从,这论不论证的,最后都得吃那个药。你这时候跳出来扯后腿,岂不是盼着冯厅长的病不要好 李正坤微微摇头,真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要死,张仁杰就这么点水平,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院长的。 整个诊疗过程,方南国都在一旁亲眼目睹,此时曾毅拿出了新的治疗方案,又有李老来作保,他的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多日来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不少。 “李老,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在南江多住上几日,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只当是散散心嘛。”方南国向李正坤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都是份内职责,没什么好说的。”李正坤面露为难之色,“我是非常想在南江多留几天的,只是明天还要为首长主持会诊,您看” 方南国当即作罢,笑道:“首长身边无小事啊这样吧,等玉琴的病好之后,我一定让她专程去京城登门致谢。” “其实今天如果不是这位小曾大夫出手相助,差点就耽误了大事,方书记,您要感谢,就感谢他吧。”李正坤倒还算是心地坦荡,没有贪曾毅之功。 有意无意,大家就又都看了一眼张仁杰,你看看人家李老,这气魄,这风度 张仁杰站不住了,主动请缨,道:“既然是中药的方子,那我去准备煎药的工具。”说完,慌忙出了特1号病房。 方南国立刻指示自己的秘书,“小唐,你辛苦一趟,去帮小曾大夫跑跑腿,把药一抓。” 医生们集体震惊,乖乖,省委书记的大秘,平时那都是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及的人物,现在竟然要给一个实习生去打下手跑腿,这事以前哪敢想啊。 “不敢,不敢”曾毅急忙推让。 “应该的,应该的。”唐秘书满脸笑容,他好容易才有了效力的机会,岂能让曾毅推辞,当下客客气气地就把曾毅请了出去。 t1706231537: ===第七章 御医行走=== 半个小时后,药煎好了,唐秘书亲自用托盘端着,跟曾毅一起回到病房。 “良药苦口,千万不要怕药苦。”曾毅端起药碗,“你先试一下,如果觉得不烫,最好是一口气喝完,我保证喝完之后就能见效。” 李正坤没有着急走,就是想留下来看看用药后的效果,听曾毅这么一说,他觉得这小伙子的口气有点大了,病人病了不是一天两天,就算是对症,药也不会这么快就见效吧。 冯玉琴倒是非常相信,她拿嘴皮子感觉了一下药的温度,刚刚好,热乎乎的,但又不烫,于是就拧着眉头一口气喝完。放下药碗后,她躺在了床上,静静体会药喝下去的感觉。 屋子里非常安静,大家都仔细观察着冯玉琴的表情,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十分钟后,冯玉琴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她的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坏了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冯厅长这是又要腹泻了。护士立刻来到床边,准备扶冯玉琴起身。 “不急”冯玉琴抬手阻止,示意自己还忍得住,“再等等吧”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继续挺着脖子在那等。 这一等,就又过了半个小时,冯玉琴非但再没有要腹泻的意思,脸上的痛苦表情反而是越来越淡,到最后,她竟然是在众人的集体注视之下,微微打起了鼾声。 “呼” 大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见效了,真的见效了一个星期以来,冯厅长时时被病痛折磨,连合眼都变成了极其奢侈的事,又何曾真正地睡过一分钟的好觉啊。 李正坤上前仔细观察片刻,低声说出自己的结论,“病人状态明显好转,低烧也开始减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大家都退出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生怕制造出一丁点的噪音,而打扰了冯厅长的美梦。 曾毅也准备退出去,李正坤说了,“小曾啊,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病人,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处理。” 方南国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看妻子能够安然入睡,心里头欢喜难抑,脸色竟也有些潮红。听到李正坤的话后,他的大手直接按在了曾毅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小曾,是叫曾毅吧好,你很好,这里就全拜托你了。” 大家再看曾毅,眼神全变了,能够让省委书记说你“很好”,还能让省委书记记住了你的姓、你的名,这何止是了得啊,这简直就是在升官发财的簿子上提前登了记,想不发达都难了。 这个实习生的命可真好啊 大家一起到楼下,送走了李正坤,又送走了方南国,等回到办公室后,就都拿右手叉在腰间琢磨,到底李老的右手下面藏了什么东西呢那实习生一不溜须拍马,二不献媚送宝,甚至态度还很恶劣,怎么就凭着这一句话,让李老瞬间就能慧眼识珠,并且力排众议,向方书记推荐了他呢。 琢磨来琢磨去,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邵海波可没有心思琢磨这个,他现在一脑袋的包,今天在特1号病房里,张仁杰当着所有人免了他的主任一职,自然就不是说说玩的,否则这院长的话当放屁,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还如何能镇得住这大院里的医生们。 急诊室是个什么情况,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全年无休不说,脏活累活还最多,送来的又都是急症重症,一个应付失当,就会酿成事故,到时候再被张仁杰抓住小辫子,那量身定制的小鞋肯定穿得你寸步难行啊。 邵海波奋斗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出人头地了,却瞬间又从天堂跌到地狱,一时间心里面都愁坏了。 看看到了下班的点,他去特1号病房里向曾毅嘱咐了几句,然后驱车回家。 家里此时已经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给曾毅接风呢,谁知邵海波一个人回来了,身后却不见曾毅。他老婆就问这是怎么回事,邵海波也没有心情解释,饭都没吃一口,就进屋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等迷迷糊糊一睁眼,邵海波就道坏了,要迟到脸都顾不上洗,他赶紧开车赶往医院。 等一进大门,邵海波的心就沉了下去,张仁杰可不正在门诊大楼的下面站着吗,现成的把柄就这么送到了对方手上,等着挨整吧。 把车子停好,邵海波就小跑前进,迎向了张仁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实在不行,大不了就给在外省的老同学打个电话,听说他现在已是某地级市卫生局的副局长了,安排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吧。 “张院长,我迟到了,我向你检讨”邵海波三十好几的人,大庭广众下像小学生给老师做检查一样,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脸烧得直难受。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狂风暴雨,谁知张仁杰却是笑哈哈,“海波啊,这几天确实辛苦你了,为了冯厅长的病,你日夜操劳,迟到一会又有啥子嘛等冯厅长痊愈,我批你几天大假,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才能更好地位患者服务嘛。” 邵海波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怎么回事,张院长这是要演笑里藏刀吗 “院长,我以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张仁杰带着嗔怪的口气,“你看你这个同志,老虎尚且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回头我一定要号召全院向你学习,时刻不忘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说完,张仁杰亲热地拽住邵海波的胳膊,“走,陪我去探望一下冯厅长。” 邵海波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小心问道:“冯厅长的病有没有好点” “奇迹简直是奇迹”张仁杰放大了嗓子,“冯厅长的病,已然是好了大半。海波啊,好好干,像曾毅这样的人才,以后要多多为我们医院引进,下次开会,我准备提议就由你来负责这项工作了。” 邵海波一听,差点滑倒在地,这么说,自己的主任一职非但不会撤,反而是要进入院级管理层了 从门诊大楼一路穿过去,看到这一幕情景的医生护士全懵了,院长一大早就站在门口,望穿秋水的,大家以为是在等候某位重要领导呢,原来是在等邵主任不会吧,听说院长昨天当众发火,要让邵主任到急诊室去报到,难道这传闻竟是假的 但是看张院长对邵海波的那态度,和蔼可亲,不时还拍一拍肩膀,张院长以前可从来没对谁如此亲热过啊。大家就都觉得上了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恨,竟然造这种谣言,还好邵主任让院长直接就从门口给劫走了,不然自己今天说不定就要得罪了邵主任。 邵海波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张仁杰又何曾合过眼,他整晚都在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挽回冯厅长对自己的不良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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