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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才歌手沈昭月发了新专辑,其中单曲《他听得见》迅速火遍大街小巷,揽尽各大奖项。 这首歌她高中就写好了,那时她是我同桌。 她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伸出手扯掉了我的助听器,我没能听见。 时隔多年,我终于听到了歌词的结尾—— 「我喜欢你。」 1 沈昭月演唱会刚结束,热搜就已经爆上十几个了,一如既往的超高人气。尤其是她今晚压轴唱的那首《他听得见》,横扫了今年的音乐奖项,唤醒无数人关于初恋的青春记忆。 我点开沈昭月的粉丝后援群,安静地在里面窥屏。 群里的消息分分钟99+,里头有不少刚看完沈昭月演唱会的男生和女生,在群里激动得只会发赞叹,不难想象现场是多震撼的舞台。有人突然艾特了我,问:「群主,你没去看沈昭月的演唱会吗?」 沈昭月出道几年,我就当了她几年的粉丝。 这个群也是我一手组织起来的,大家都知道我对她的喜欢。 但我没抢到她的演唱会门票,谈好价格的黄牛也临时爽约了,没能去成,也许是天意。 群里很快又聊起了别的。 「我感觉我们有姐夫了,就坐在前排VIP座,一戴着口罩的帅哥,结束了还有工作人员接他去后台。」 我颤了颤眼皮。退出去的时候,果然看见热搜第一爆了个新词条#沈昭月初恋。 是一段视频,前排的口罩帅哥在人群中格外突出,露出的眉眼俊朗。边上空了个位置,他给放了包。他抬眼看着舞台上的主角,眼里都是光。 台上的沈昭月弹着钢琴,满身的光芒,眉眼低垂,几次抬头都是往他的方向看来。 视频里灯光眩乱,有一种隔着人群相爱的恍惚感。 有知情人爆料,沈昭月的歌就是写给他的。 他是天才歌手沈昭月心心念念的初恋。 「两人配一脸!」 「什么娱乐圈爱情。」 「只有我为帅哥隔壁放包空着的位置可惜吗?那么好的位置啊!」 我关上了手机。 2 我不太看娱乐圈,却只追一个人。沈昭月。 很难讲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越来越光芒万丈,追着追着,距离更远了。 我准备这两天就把关于沈昭月的粉丝群权限什么的都转出去。我自己得向前看了。 晚上写日记的时候,我又一次听了沈昭月最近很火的新歌《他听得见》,这首歌的旋律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听过了。 那时沈昭月挑了我当同桌,因为全班我最安静,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喜欢她、烦她。 其实,我只是安静。 别人都笑我是小聋子、小哑巴。 但沈昭月不会。 我有点喜欢她,但藏得好,她不知道。 有关她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高二那年六月末的晚上,沈昭月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擦干净我额头上的血,给我唱了这首歌,一模一样的旋律和歌词。夏天的气息从她身上透过来,两个影子在地上靠在一起。 她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摘掉了我的助听器。 我的世界一片寂静,只记得她的眼睛。 她凑过来,在我耳边,唱了最后一句。 「我喜欢你。」 原来是这句。 3 网友很快就扒出来沈昭月演唱会那天的口罩帅哥是谁了,选秀节目出身的歌手陆明野,人设就是富家公子为爱逐梦演艺圈,走的音乐创作道路。 他采访中早就说了,大方明朗:「我一直都是为一个人进娱乐圈的。她是音乐天才。」 现在答案已经明了,就是为了沈昭月。 他的微博没过多久就已经沦陷,一溜的「姐夫好」。 我生不出多少嫉妒的感觉,只是有些怅然,原来沈昭月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男生啊。 我把粉丝群什么的都转让给一个一起追星的网友了,约了她线下在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还是沈昭月的《他听得见》,隔壁桌的女生激动地和同伴说:「你看了陆明野和沈昭月的最新采访了没有,我快磕死了。」 和我一起追了很多年沈昭月的网友姗姗来迟,她网名叫程小鹿。 程小鹿见到我一怔。 我弯了弯眼睛,有点埋怨:「戴助听器就不能喜欢音乐啊!」 她连忙摆摆手,气氛一松。 把多年心血都转让之前,程小鹿半开玩笑说:「你都追了沈昭月多少年的星了啊?」 「七年。」 她哈哈大笑:「沈昭月出道才四年。」 我看着玻璃门里自己的倒影,抿唇一笑。 十七岁到二十四岁,是七年,我没算错。喜欢沈昭月,不知不觉七年了。 「不后悔?」程小鹿最后一遍和我确认。 我说: 「不后悔。」 4 我登上了qq,现在大家都用微信,qq反而没几个人用了。但是我高中的时候,大家只用qq。 列表已经没几个人了,我翻到特别关心,只有一个沈昭月。 她的头像永远都是灰色的。 当同桌的时候借着作业的名义加了他的qq,可是后来应该是被盗了,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了。 哪怕知道这样,我还是不怎么敢打扰她。只是想起她的时候点开,然后看着发呆。 我这次还是这样,点开了她的聊天框,总想着好好道别。 一大段话删删减减,最后发出去的只有几个字:「歌很好听。」 可是就这么几个字,我都已经手心出汗,明知道对方不会收到,一颗心却跳得好快。 对面的头像突然跳动了两下。 从灰白变成了彩色。 从离线变成了在线。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昭月发了两个字: 「谢谢。」 「你听见了吗?」 我呆住了,我没想过她会看见,还会给我回应。 等屏幕都变暗了,我才想起来打字,想了又想,才回复她说:「我听见了,满世界都是你的歌。恭喜你啊。」 曾经伸手可碰的同桌成了有名的乐坛传奇,我是真的为她高兴,恭喜她前程如锦。 聊天框上一直显示着对方输入中。 我等了又等。 终于收到了两个字。 沈昭月说:「晚安。」 我想,我是真的不会聊天。 但又有点庆幸,在七年漫长暗恋的尽头,我收到了一句晚安。 5 我把有关沈昭月的海报和专辑都收起来了,我妈帮我收拾的:「这么多年,总该放下了。」 我轻轻地嗯了声。 我妈其实也是沈昭月的粉丝,但她高中见过沈昭月的,一直知道我不是在追星,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沈昭月本身而已。 我妈停了一下,过了会才意有所指地说:「那个男孩看着挺帅的。」 她说的是陆明野,早上她还在刷沈昭月和陆明野的八卦视频,还悄悄看我哭了没。已经扒出来陆明野的高中照片了。和我们一个高中,比沈昭月低一届,是学弟。 各方面都很符合沈昭月初恋的设定,蛛丝马迹都对得上。 爱挖细节的网友又纷纷表示自己磕晕了。 我很久都没说话,看着娱记扒出来的那张陆明野高中照片,是高二文艺晚会那年的舞台照片。陆明野作为主持人在报幕,她后面坐在钢琴前的是沈昭月。 光芒万丈。 是连我,都不得不承认的般配。 6 沈昭月和陆明野的绯闻一出,青兰高中赢麻了。作为两人的母校,青兰高中最近在搞百年校庆,把沈昭月这个知名校友的名头一打出去,曝光量一度跃上热搜。 学校早就给往届校友都发了邀请函。 我到时候也会去。 我对青兰高中没什么好怀念的,值得我回首、驻足不前的只有一个沈昭月而已。 但我这次得回这趟校庆,因为沈昭月也会回去,我得趁这个机会和她见一面,把欠她的东西都还给她。 我妈从她的床头柜里把铁盒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存折给我。我和我妈赚得都不多,省下这张存折也有些吃力,里头的数额差不多能和沈昭月当初给我的助听器价位相等。 正好在校庆的时候还给她,也不会耽误她的时间。 我捏着存折,有点晃神。 就要见到沈昭月了啊…… 7 但我没想到,青兰高中百年校庆这天,我差点连门都进不去。 媒体们长枪短炮地蹲在校门口,被保安远远拦着,路口还有警察维持秩序,每个回校的校友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就怕混进什么狗仔和疯狂粉丝。 我没通过,因为我的邀请函还没收到。 我从包里掏出一堆学生证件,就差给早已退休的班主任打电话自证了,已经讲到口渴的时候,保安有点轻蔑地瞥过我耳上的助听器,突然眼睛一亮,我还以为要放我进去了,结果他把我一推搡,转头迎上另一个人。 我差点摔倒,周围摄像机的咔擦声已经此起彼伏起来了。 不知道的以为明星走红毯。 但我站稳后转过头,才发现,确实就是明星。陆明野被几个保镖护拥着,俊朗的眉眼被墨镜给盖住了。 他的脸这两天挂在热搜上,一出现保安就认出来了,根本不需要出示邀请函就给她让了条通道。 我垂下眼,安静地等着这一行人通过。 陆明野却在路过我时,顿住了。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的目光在我的耳朵上逗留了下,又转到我的眉眼上,怔了下才抬起手脱掉墨镜,露出他俊朗而具有攻击性的眉眼来。 陆明野轻笑着说:「我们这是青兰高中,不是什么聋哑残疾学校,同学你别找错了哦?」 我有些错愕地睁大眼,脸烧成一片。 保安笑了两声,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陆先生,你放心,我们安保工作做得好,绝对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的。」 其实受到这样的偏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是这次,格外的难堪。 几乎让我站不住脚,可我反驳不了,只能垂下眼。 却看见陆明野的背后,一辆低调纯黑的车停住,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淡矜贵的脸,我从没想过,和沈昭月的重逢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至少不该在我处境这样困窘的情况下发生。 我连忙低下头。 可晚了一步。 「许澈。」沈昭月喊我的名字,声音有点轻。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远处的娱记粉丝已经发现她了,闪光灯在白日交替错乱,像是庆祝一场盛大重逢。 「好久不见。小同桌。」咬字清晰。 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8 小同桌。 我后来想起高中时代,很少记起来那些「小聋子」「小哑巴」的贬义外号,只记得沈昭月每次午睡醒,脸上压出一道红痕,少女哑着嗓音问我:「小同桌,几点了?」 沈昭月很受欢迎,话少得却像寡言,但不显得孤僻。她只要靠着椅子转着笔轻轻地笑,就有一堆人围着她。 我不一样,我是安静、孤立。 我那时用的助听器是最差的,不符合我的听力情况的那种,经常沉浸在自己无声死寂的世界里。 别人开始还有兴趣和我沟通,时间长了也就不耐烦了。 只有沈昭月,大概和我坐久了就无聊,一遍遍耐心地和我重复。 「小同桌,作业要交。」 「小同桌,帮个忙。」 「小同桌,听见我了吗?」 「小同桌。」 9 我的同桌,沈昭月,现在早就不在我左手边能触碰到的地方了。 她站在台上,身姿挺拔。 沈昭月作为优秀校友上台演讲的时候,我坐在台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手上还捏着她的外套。 其实我应该提醒她,不能当着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带另一个男生走的。刚刚沈昭月瞥陆明野的那一眼让我都害怕。拦我的保安,也在沈昭月出声叫我的那一瞬间脸色煞白。 沈昭月自己下车,给我做的校友证明,带我进了学校。 陆明野现在坐在我后面,我真实地体会到了四个字,「如芒在背」。 我抬着头,安静地看着台上的沈昭月。她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内敛了一些少女意气,单眼皮弹吉他垂眼时最动人,一粒痣悬在眼角。 她念完了稿子上最后一句话。我随着大家轻轻地鼓起掌来。 真的是很珍惜这样的瞬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沈昭月站在主席台上,突然朝我看了过来,翘起了嘴角。 在校学生提问环节,沈昭月回答了几个同学的问题,气氛融洽。 最后一个女生十六七岁,扎着的马尾一晃晃的,她笑眯眯地站起来问:「沈昭月学姐,网上说你在高中有个白月光初恋,是真的假的呀?」 全场都屏住呼吸,沈昭月眉眼平静:「真的。」 大家的目光都移向陆明野,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有些苍白。 女生趁胜追击,压着尖叫继续提问道:「那他在现场吗?」 沈昭月静默了一瞬,红了耳根,声音很轻但坚定。 她说:「在。」 这帮高中生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天际。 我伸出手压着心脏。 觉得有些荒谬。 在某一瞬间,我的心竟然,轰然发烫。10 提问环节已经结束,却有个不速之客站起身来,不是学生,也没人给她递麦,奈何那人嗓门大。 她朝着准备下台的沈昭月大喊:「大歌手!大明星!你记得你高二时候差点打残的那个周锐吗?凭什么你这种校园霸凌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现场骚乱不已,沈昭月抬起眼瞥了那人一眼。 极尽轻蔑。 像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保安很快把捣乱的人给压下去了,这个意外的插曲一下就过去了。 只有我僵在原地,不能动弹。我已经很久没听见周锐这个名字了。 那是个梦魇。 11 活动结束之后,我一直没能找到和沈昭月独处的机会,她一直在帮人签名。 我觉得手里的外套和包里的存折,都好烫人,都应该早一点还给她。 我走到记忆中的教室,已经变成废弃教室了,我隔着玻璃窗往里看,好像看见有一年盛夏,沈昭月在草稿本上随意地勾着五线谱,汽水压在她的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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