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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你要不说话,我都忘了你在这里了。” 容嫣虽受咒法钳制,也是跪着的,但她的神情狠倔,眼中虽含泪水,却无软弱:“我当初……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你。” “你看不看错我又能怎样?”徐霜林笑吟吟的,“当初赠我香囊的人是你,后来嫁给南宫柳的人也是你,是你负我在先,嫂嫂,如今你又有何颜面跟我提当年旧事?总不会想跟我说,你是身不由己,是他强迫你的吧?” 容嫣面色一白,似是有话欲言,但最终还是咬着下唇,缓缓合上了眼睛。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落。 刀已经在手上了,泛着寒光。 “不……不……阿絮,有什么都可以说,什么我都可以和你谈……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会不会弄错了自己的位置?”徐霜林擦拭着刀身,嘴角仍有着那邪气的微笑,“南宫柳,如今我是掌门,你是囚奴,你手里一无所有,还想跟我谈条件?拿什么当筹码,你的一条狗命吗?” “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可以……可以结草衔环,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愿意,容师姐也可以还给你!” 容嫣猛地睁开双眼,倏忽扭头,极是愤怒:“南宫柳!” 南宫柳吓得已成筛糠,他根本不理妻子,只是朝自己弟弟呜咽道,“只要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得了吧。”徐霜林懒洋洋的,拿刀柄拍了拍他的脸,“你以为你舔过的橘子,我还会再碰吗?” “那我还可以——我还可以——”南宫柳搜肠刮肚,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唯有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流,最后他放声大哭道,“阿絮,我们曾经说过,有糕点一起吃,有屋顶一块儿爬的……我们一起修行,一起跟师尊过元宵,学弹琴,那些日子,你都,你都忘了吗?” 徐霜林面色微沉,最终却只是冷笑不答,刀已提起,半晌,挥斩而落。 “啊!!” “等一下!!” 寒刃在离南宫柳脖颈咫尺的地方悬住了,其实徐霜林不确定,就算没有这两声呼喝,自己的刀又能否再往前挥动数寸。 但他面上神色不变,仍是淡淡地:“又怎么了?二位遗言可真多啊。” 第229章 从此浊 容嫣不去看自己的丈夫,而是睁着湿润的杏目,挺直腰背,哽咽道:“看在昔日情分上,你可否容我,将孩子生下。” “……”徐霜林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容嫣的小腹,乍一看并无异样,但仔细瞧来,却已是微微隆起了。 容嫣长磕而下,面目却是清冷的。 “求你。” “……” “父亲有罪,无可辩驳。但南宫絮,我想求你,饶自己的侄儿一命。” 徐霜林盯着这个女人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可笑极了。 饶她肚子里的孽种?那个还未成形的一滩烂肉,不管是侄子还是侄女,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可阴狠之间,却忽地想起了昨晚的彻骨之痛。徐霜林略一凝顿,忽然意识到这竟是太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儒风门的掌门只能在老掌门过世之后,由少主继承,或是通过篡逆强夺。其他的,退位让贤也好,隐退旁听也好,都是无用的。 所以让位给南宫柳,已是毫无可能了,但是百年之后,他却可以传位给南宫柳的孩子,让那个孩子尝一尝这坐在这位置上的痛苦,岂不是一桩美事。 父债子偿,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一时心情舒畅,眉梢嘴角竟生灿笑,而后不及二人反应,就掷刀转身,大笑着走出了牢门。 他后来没有杀死南宫柳,也没有杀掉容嫣,而是将他们软禁在一方小院里,打算等孩子降生,就立刻敕封他为下一任掌门,与自己定下血契。 恐怕到时候普天之下,还要称颂他大仁大量,不计前嫌吧? 但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他继位不久后,犯下累累暴行,一时在门派内外积怨甚深,后来有城主对他心怀怨恨,便趁他不备,偷放出了南宫柳与罗枫华二人。 罗枫华不知背后隐情,只以为他是为了掌门高位才做出这种种丧心病狂之事,加上南宫柳巧舌如簧,便愈发心灰意冷。于是便与南宫柳携手夺位,欲将徐霜林赶下还没焐热的掌门宝座。 那天晚上,儒风门内战,死伤百人,战火之中,罗枫华第一个找到了啸月校场里避难的徐霜林。 那天是月圆之夜,徐霜林剧痛难当,浑身是血,伏在林叶之中,犹如一条被生生扒去了皮的蛇,露出来的都是鲜红色的肉。 罗枫华见到他时,以为他是被战乱中的法咒所伤,心中虽有怨,却因昔日爱徒形容凄惨,而不禁心生恻隐。 徐霜林在林木中瑟瑟地抬起脸,露出一丝惨笑:“你来了。” “……” “我和他相争,你们最后总是帮着他的。” 罗枫华道:“这一次是你做的太过了。天禅大师是你杀的么?” “不错。” “林道长呢?” “他该死。” “……那你父亲呢……” 静默片刻,徐霜林说:“他不公,他信我为贼,他自找的。” 罗枫华闭上眼睛,睫毛有些湿润了:“你……你怎会走到如此境地……” “呵。”徐霜林森然笑道,“只允许他人负我,不允许我负别人?只允许他人在我身上捅刀子,不允许我拔剑相还,这就是你所谓的君子之道?” 罗枫华脸上的神情极是破碎,原地摇晃一会儿,他走到徐霜林跟前,还没开口,眼泪倒是先淌下来了。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徐霜林没来由地着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反正在你眼里、在老头子眼里,在所有人眼里,那个废物脓包,永远都比我重要!” 罗枫华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抬起手,念下了禁咒。 “……我禁去了你从小跟我一起学过的法咒。”罗枫华道,“从此以后,南宫絮,你我,再也不是师徒。” “……”徐霜林但觉锥心之痛,鲧的恶诅,当真是痛彻心扉的。 他在原处缓了一会儿,亦是狠倔:“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师父。” 罗枫华怔愣地看着他,过了良久,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背后却传来喧哗之声,兵戎逼近,刀光剑影。 南宫柳赶了过来:“师尊!” 他见徐霜林和罗枫华在说话,心猛地虚了,立刻焦急道:“师尊,他说什么你都别听他的!都是他在骗你!” 徐霜林便嘿嘿地笑了。 自己这位兄长,总是这么的天真可爱。 他以为自己还会苦兮兮地拉着罗枫华的衣摆,解释事情始末,因果原委?不会了。 对于他而言,人生如棋,一招落下,内心先前的百转千回,风起云涌,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杀了的人就是杀了,染过的血就是染了。 他洗不清,也不想替自己洗。 罗枫华也绝不会宽恕他。 什么都不必再说。 他扶着旁边的树木,踉跄站起。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皮肉寸寸绽开,血腥狰狞。 南宫柳和周围修士见状,都不由地倒退了一步,有人误会了,愕然道:“这,这是罗道长下的手?千刀万剐啊……这也太狠了些……” 徐霜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他盯着林木外,自己的弟弟一眼,忽然觉得并不想就这样轻易错放了这对师徒。于是他扭头对罗枫华说:“让他们滚开,我有件事,临死前,想亲口告诉你。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 他扶着松木,缓缓挪动着,和罗枫华来到一个阴暗的地方。 月光被茂密的浓荫所遮蔽,徐霜林的脸色便跟着稍缓,皲裂的皮肤也一点一点地开始愈合,虽然还有很多细小的疤,但已没有方才那么可怖了。 徐霜林没有回头,背对着罗枫华,先是问了句:“你一个人,随我孤身到这里,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 “……” “如果你要杀我,或者要杀阿柳,一年前你就可以动手了。” 徐霜林蓦地回头,眼中闪动着激越扭曲的光:“可笑,你以为你很懂我?!” 罗枫华猛然对上他的脸,睁大了眼睛:“你的疤……” “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对不对?” 徐霜林嗤笑起来。 “你以为这是什么?法咒?凌迟果?” 他慢慢地抬起手,掌心里,捏着一枚闪着幽光的指环,他上下嘴皮子碰在一起,不无讥嘲且恶意地说:“这枚指环附灵的。在你和南宫柳把我从掌门高位赶下来的时候,它就自己从我大拇指上掉落了,它知道我已不是儒风门的正主。但是,举兵谋篡的首领有两个,所以它不知道它该认谁。” “你夺阿柳的位置,自当归还于他。” 徐霜林咧嘴而笑:“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把指环塞到罗枫华手里,末了还郑重其事地拍了两下,道:“拿好了,拿稳了,一会儿你出去,就把这个好东西送给他,记着,千万要亲手帮他戴上。他才是这个门派货真价实的尊主。” 他顿了顿,盯着罗枫华那张隐忍着痛楚的脸。 而后俯身,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怕,这秘密没什么阴暗的,一段英雄往事,仅此而已。” 他就慢慢地,低沉地把南宫长英降服了鲧,而鲧附着诅咒于儒风门世代尊主这件事情,一五一十,饱含恶意地浸润在齿间,淬成毒牙,扎进罗枫华的皮肉里。 他看到罗枫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双滚圆的眸子越睁越大。 他看到罗枫华被他抵在树上,微微发着抖。 他觉得痛快极了。 哈。 你不是宠他吗? 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都把嫡出的南宫柳当个宝吗? 我要你亲手把毒药,送到他的手上。 徐霜林嘴角慢慢扩开,继而咧出一个猞猁般阴狠诡谲的笑,他抬手,摸了摸罗枫华的脸颊:“师尊,故事讲完了。你出去吧。”他顿了顿,神情更是粲然,“去拜谒儒风门,第六代掌门——南宫柳,去吧。” 那天他浑身是血,御剑逃离了儒风门,游荡飘零了半宿,精力耗尽,落在了蜀中彩蝶镇。 他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坐在院子里。 那小丫头见他受了伤,浑身失血,吓得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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