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合上眸子,叹息,“但他呢?他只是记得自己是师明净,早就不记得华碧楠是谁了。” 火焰噼啪,有橙色的星火爆溅出来。 木烟离最终摇了摇头:“你说的第二点我做不到。他已经为了我们失去了一双眼睛,如今我们不再容得下他,楚晚宁他们也不会再接受他——他哪里都去不了了,什么都做不成,你又何必急着要把他赶尽杀绝,就因为他背叛了你?就因为他和你最后选择的路不一样?” 师昧不语,良久,微笑:“你一向杀伐果断,怎么忽然心软了?” 木烟离蓦地抬起头来,她眼中闪动着痛苦:“因为他也是我弟弟,他也是你啊。” 她的脸庞因这俗世里的情绪而终于变得不再那样冰冷,不再宛若一尊石像,一座冰雕。 “阿楠,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没办法对你下手。我做不到。” 炭盆里的火舌幽幽上窜,舞成交错的红绸。 师昧叹了口气:“……算了,这件是私事,你要不愿意也就随你。但第一件事情,事关成败,请木姐姐务必办的妥当。” 木烟离闭上眼,此时此刻恰好晚钟响起,自阁顶的角楼庄严栖落。这口天音阁的老钟自建派起已历千百年,音色依旧浑宏。在这袅袅不散的钟声里,木烟离缓声开口。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天音阁这番对话后的第二个夜晚,上修界碧潭庄忽然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血案。此事尚未彻查,火凰阁、无悲寺、孤月夜等门派就接二连三地也出现了类似的案子。 很快地,单一的恐怖事件变成了循环的,人们很快发觉了问题的关键—— 珍珑棋。 到处都是珍珑棋。 乡镇巷陌,华都仙门,无一幸免。 这些失去神智的棋子越来越多,到处杀人放火,修真界各门自顾不暇,再没有余力去管百姓死活。 一天天地,鲜血染红了河流,一座又一座城池成为荒城,这场灾劫比先前任何一次天裂都来得更为可怖。 因为人们甚至都不确定幕后黑手是谁,不知道该如何终结这突如其来的大杀戮。但大部分修士都认为这场灾难是由至今下落不明的楚晚宁与墨燃一手策划的。不过也有人心存怀疑,比如此刻聚在破庙里的一群流民,他们议论道:“若说是墨燃捣鬼,倒也可信。但楚晚宁为何要帮着他?” “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分一杯羹?” 又有人说:“我觉得并不止分一杯羹那么简单。那天劫法场,你们也都瞧见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师徒,至于会那样情绪激动?依我看来,楚晚宁和墨燃的关系根本就不正常。” “啊……你是说?” “龙阳之好,师徒相奸。” 上下唇齿一碰,不吝秽语污言。 围坐在一起的那些人便纷纷露出了极为惊愕又极为厌恶的神情,喃喃道:“不会吧?他可是北斗仙尊……” “那你们别忘了当年楚晚宁补天裂的时候不小心死了,他徒弟墨燃可是冒着性命危险去地狱救他的。虽说师徒情深,但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换你,你做的到吗?” 对方便沉默了。 篝火堆里有一个豆荚烧裂,发出了脆硬声响。 “还有蛟山那一次,你们听说了吗?师明净被掳走之前,曾经讲了一段话。” “什么?” “具体不太记得了。当时情况危急,许多人都没有细细咀嚼,后来仔细一想,总觉得字里行间都透着股暧昧。” 有人皱眉道:“但听说师明净就是华碧楠,他的话能信吗?” “一派胡言!” 众人被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转头见一个男子怒目圆睁:“这种话怎么能当真!分明是墨燃在给师明净泼脏水!” “李兄何必如此激动……” 那男子道:“我缘何不激动?我这性命就是师明净救的!” “啊……” “当时我就在蛟山,华碧楠给我们下了一种叫做钻心虫的蛊毒,如果不是师明净用瞳疗术给我解开,我早就命殒当场了!如果师恩公就是华碧楠,他何苦要替我们解咒?” 这彪形大汉越说越激动,最后眼眶竟然都湿润了。 “恩公为了救我们,被华碧楠伤了眼睛,至今生死不明,却还要被墨燃污蔑,我……我替他不值。” 他说着,竟嚎啕大哭了起来。破庙内的其他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是面面相顾—— 一边是师明净和天音阁,一边是墨微雨和楚晚宁,两边都有疑点,但显然后者疑点更多,更值得怀疑。 人群中有个女修,这时候望着明暗跃动的火塘,忽然低声说了句:“其实……那天在蛟山上对抗徐霜林时,我也在队伍里。师明净做的事和墨燃做的事,我都看到了,他们俩都不像是坏人。” “但他们俩之中,总有个人在说谎吧?” 女修摇了摇头:“谁在说谎这个事关重大,我不敢妄断。但我想说我亲眼瞧见的一件事情。” 瞧见众人纷纷把目光向她转来,她有些赧然,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受伤了,墨燃和楚宗……楚晚宁的状态也不好,坐在旁边休息。我无意中瞧见,墨燃偷偷伸出手……去摸了楚晚宁的脸。” 第281章 我欲多为善 “啊……” 许多上了年纪的受不了这种师徒暧昧,立刻以袖掩口,大皱眉头。 “这还成何体统!” 女修捧着手中的茶碗,低着头道:“我当时觉得古怪,愣了一下。但是他们二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宗师,我说什么也不敢往有悖人伦的地方去想。不过此时回头再看,他们两个人确实不太对劲。”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就是诸位刚刚提及的,师明净被抓走前说的那番话。那个时候他言辞模糊,我只觉得别扭,不曾细细琢磨,现在想来,他的意思是应该是墨燃曾经心悦于他,后来改了心意,又爱上了楚晚宁。” 大家就都不吭声了。 很多从前不起眼的细节,都在此时一一变得清晰。 突然有人轻声道:“天音阁劫囚那次,你们都去了吧?当时楚晚宁安慰他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亲了他的额头。” “啊!”细节的描述更令人厌恶,但却愈发勾人好奇,“谁亲了谁?” 那人挠着头解释道:“楚晚宁亲了墨燃。” “……” “你们都没瞧见吗?” 众人纷纷表示并没有看清,那人便摊手道:“好吧,那就当我没说。或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但很多时候“就当我没说”其实是一句废话,和“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异曲同工之妙。 泼出去的水能再收回来吗?于是这种恶心愈发鲜明。师徒两人在一起,若是徒弟主动,多少还好一些,但若是师父主动,这层禁忌里就更蒙上一层腥臭,显得格外居心叵测和为师不尊。 这种私底下的议论和揣测当然不仅局限于这破庙之内。作为最大的嫌疑人,墨燃和楚晚宁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师慈徒孝”这种话题会让人昏昏欲睡,而“师徒偷情”则能让整张饭桌上的目光都聚拢在一张滔滔不绝的嘴上。哪怕有人怀疑、有人不满,但也不妨碍流言的四散。 所以一时间揣测什么都有——说墨燃爬床上位的,说薛蒙与楚晚宁也有染的,说师昧和楚晚宁恐怕也不干净的。这样一来,原本干干净净的北斗仙尊,朝夕之间就成了个喜欢猥亵英俊少年的变态老男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话。 “你们看他的三个徒弟,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看,要说他没这个心思,你们信吗?” “墨燃刚刚拜入门派的时候,楚晚宁不是不肯收他吗?我在死生之巅里头有认识的友人,他跟我说,墨燃后来去红莲水榭过了一夜,然后楚晚宁就收他了——为什么?这还用问,睡过了呗,墨燃床上功夫好嘛。” 这些细节勾的人们心里痒痒,愈发津津乐道地谈论着。 “墨燃那时候才刚弱冠成年吧,楚晚宁也真下得去手。” “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个去偷看他洗澡的女修会被打个半死,恐怕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哟。” 几许暧昧沉默,然后有个地痞流氓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哎,其实我还真有点好奇,你们说,他俩睡觉的时候,谁在上面,谁在下面啊?” “肯定是墨燃在下面吧,楚晚宁那种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他那么傲,总不至于找个徒弟来睡自己。” “这样想想,墨燃还真的挺可怜的……被强迫跟一个大了自己那么多岁的老男人上床,性子又烈又难伺候,长得还并不是最好看的,一定很恶心吧。” “唉……” 而这些碎语闲言还不是最骏烈的,随着时日的推移,有几枚珍珑棋子被人认出了身份,都是死生之巅的弟子。 如果说一个两个还是巧合,那么每次被抓住的线索都指向死生之巅,便是再清白的门派都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引起莫大恐慌了。 这几天,陆续有人找上死生之巅来论理,却都吃了闭门羹。 “薛掌门不在,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吧。” “薛正雍去了哪里?” 见对方直呼尊主姓名,守门的小弟子来了脾气:“异变以来,我家掌门日夜奔波,忙着摆平棋子,处处亲力亲为,哪里有苦难他就在哪里,你自己找去!” 那些寻衅滋事的人便冷笑:“忙着摆平棋子?我看是忙着操控棋子,和罪犯墨燃楚晚宁串通一气才是。”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人道,“墨燃修炼禁术,楚晚宁劫囚逃离,结合之前薛正雍不断为墨燃求情,这些天又处处有死生之巅的弟子被做成了珍珑棋。说你们这门派后头没有猫腻,谁信啊?” 面对这些零零碎碎的寻事者,薛正雍听禀后,总是疲惫地叹了口气,说:“清者自清,如今这世道,能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别再理会他们讲些什么,由着他们去吧。” 这一天,又有人寻上山门来,还带了几具尸体,说要让死生之巅偿命。 薛正雍回来已是深夜,他浑身是血,更有几处受了伤。他一边听着王夫人跟他讲这些事情,一边洗净自己脸上的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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