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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裂天的苍白闪电杀进屋内,雪亮的寒光映亮卧榻边一张瘆人的脸。 “本座还曾天真地以为,你大概是不会再动手了。” “……”楚晚宁慢慢回头。 踏仙君靠在床柱边,赤裸的胸膛有一道浅浅划痕,那是方才闪避时擦伤的痕迹,他对此毫不在意,只冷淡地看着楚晚宁:“想不到你还是要杀我。” 他欺身过去,速度快得惊人,顷刻间就捉住了楚晚宁的腕子,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他径直将楚晚宁的胳膊别到脱臼。 “是不是很意外,我好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厉害?”踏仙君盯着楚晚宁痛到苍白,但依旧一声不吭的面容,淡淡的,“这些拆招,你都没有见过吧。”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自嘲:“其实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如果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什么人你都不熟悉,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每天最有趣的事情就只剩下了练功。这样过个七八年,你也会大有精进。” 怀沙的光华失去了,湮灭成细碎的影子,重新融入楚晚宁的骨血之间。 踏仙君朝他微微一笑:“师尊,曾经,我的招数都是你交给我的。但现在不是了。” “……” “他重生了多久,我差不多就在这个世界煎熬了多久,如今我还获得了他的灵核。”他说着,生着厚茧的粗糙拇指揉了揉楚晚宁的眉心,“凭师尊的能耐要杀我,不可能的。”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道:“师尊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些年,在这个破败不堪的红尘里都做了些什么吧?” 他语气亲昵,始终都没有再称自己为本座。 “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他要带楚晚宁去的地方并不远,也就在死生之巅的后山,下修界结界薄膜最弱的地方。 之前那番打斗,他的衣衫都已湿透,楚晚宁的衣物更是被他撕得不能再穿。不过踏仙君对此并不担心,他双指一拈,以灵蝶传令,片刻之后刘公捧着一叠烘洗干净的衣物趋入殿来。 楚晚宁在帘幔后面透过缝隙看到多年未见的老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陛下,衣裳送至了。” “这些旧衣服,也就只有你知道放在哪里,收拾得倒挺快。”踏仙君淡淡地,“搁着吧。你退下。” 知道此刻楚晚宁就在帐中,老仆的手因此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虽很想再看旧主一眼,但由于不合礼制,所以依旧低垂着头颅,在地上磕了,蹒跚着步出殿去。 衣服很合身,它们不可能不合身,因为那就是楚晚宁前世的旧物。 墨燃架着修长的腿坐在旁边,不做声地看着楚晚宁在帐后穿戴,他的眼神有些模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楚宗师死了那么多年了,恨透了他的踏仙帝君还是不肯将那些衣物焚烧掉。 明明是谁都再也用不着的东西。 雨还是很大,夜空中黑云翻滚,异象丛生,但踏仙君懒洋洋地撑开了一张防雨结界,将自己与楚晚宁笼罩其中。一路走过亭台楼阁,过眼处都是天昏地暗的暴雨,景致和仆人的面目都显得那样模糊不清。 “陛下,宗师。” “参见陛下,宗师。” 走过三生殿,在奈何桥上便已经能够看到后山浮起的不祥红光。踏仙君走在前面,这时候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楚晚宁一眼:“死生之巅立派于阴阳交汇处,结界最是微弱,以前你经常来补,不过,你有没有感到过除了鬼气之外的其他气息?” 楚晚宁不答,但手指在袍袖下已捏成拳。 他多少已经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师明净撕裂时空生死门,掌控珍珑棋局,纵横两个尘世,最后要做的事情定然不会太简单。 “……” “你既然到了这个红尘里,想必也经过了不少村落城镇。”踏仙君步子慢下来,与他肩并肩走着,语气平和地像在话家常,“是不是觉得那些村子也好,镇子也罢,都安静地可怕呢?” 两人一起经过通往后山的狭窄羊肠道,拂开垂落的茂盛藤罗花。 前方再一个转角,就是后山山崖了。 踏仙君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拐角处,崖壁后面仿佛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映得山石赤红。他侧过半张脸,那诡谲的红光蔓延到他眼底,他咧了咧嘴,朝楚晚宁绽开一个腥甜的灿笑。 “本座多年成就在此一展。师尊,请吧。” 第295章 殉道难归乡 横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桥。 桥身从悬崖边搭建出去,一直朝着天穹尽头延伸。在极远处,有一座悬空的凌霄石门,肉眼根本无法估量它到底有多大,它就这样耸立在云雾里,雷电交加暴雨滂沱也熄灭不了它周遭散发出的猩红烈焰。 “师尊还记得么?从前你跟我们讲过,很久很久以前,诸魔为乱,勾陈上宫襄助伏羲荡平魔寇后,将魔族逐出人间,望他们就此收敛。” 踏仙君负手望着远处那座恢宏蔚然的石门,说道:“魔尊兵败,卷甲而逃。回到魔域后,因战败而倍感羞耻,所以下令封死所有勾连人间的大门,从此与俗世不相往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凡事没有绝对,为防万一,魔尊仍留下了最后一个通口……就是眼前这个。” 轰地一声雷鸣电闪。 “殉道之门。” 可楚晚宁的目光根本不在殉道之门上,他自来到这里,就几乎一直在盯着那座遥遥贯连了魔域和死生之巅后山的通天巨桥。 在看到那座桥的时候,他先是吃惊,随即脸色煞白,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因此显得很破碎,几乎要疯魔般的破碎。 他猛地扭头:“墨微雨,你疯了?!!这座桥……” “这座桥如此壮观。”明明将楚晚宁的反应尽收眼底,踏仙君仍是微微一笑,抬起眼皮,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喜欢? 眼前这一座五尺宽的长桥未用半根木头,半颗钉针。从头至尾,它都是用人的躯体垒叠而成的! 那些尸身一具叠着一具,悬于高天,绵延覆压成了看不到头的死人桥。尸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密密麻麻如蚁排衙,直通往那座宏丽状况的魔界之门。到底有几具?根本无可估量。 “既然是殉道之门,必然有殉道之路。” 踏仙君神情淡然,似乎这些死尸和路边捡来的石子,林中伐来的木桩没有任何区别。然后他吹了声哨,长桥远处忽然亮起一线耀眼的蓝光,似乎有什么东西自遥远的尽头朝他们奔来。 “其实有些关于魔界的秘闻,师尊并不清楚。”踏仙君做完这些,转头对楚晚宁笑了笑,“若不嫌弃,弟子就与师尊说叨说叨。” 楚晚宁:“……” “师尊只知道当年伏羲与魔尊大战时,勾陈上宫叛离,为伏羲打造了天地间第一把‘剑’。却不知道后来魔尊为此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勾陈上宫。他虽拿万兵之主没有办法,却可以降罚到勾陈的族人身上。将他的母族统统逐出了魔界。” 踏仙君负着衣袖,望着远处的那一线幽蓝之光,嗓音低缓。 “魔族自古灵力霸道。正是因为这种强大的血脉,使得他们体能消耗巨大,只有源源不断地进食生长于魔界的谷物鱼肉,才能够供养他们的灵核正常流转。” “勾陈上宫的母族流落人间后,因为长期得不到合适的食物,灵核逐渐开始萎缩,异变,最后大部分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们体内唯一保有的魔族特性,也就只是适宜修行与配种的肉体。” 说到这里,踏仙君顿了顿,回过头去看向楚晚宁:“师尊应当知道,那支勾陈母族是什么人种的由来了吧?” “……”纵使再不想回答,但事关重大,楚晚宁沉默片刻,咬牙道,“蝶骨美人席?” “不错。”踏仙君抚掌而笑,“正是蝶骨美人席。” “蝶骨美人席本也是极为强悍的魔族,魔为了传宗接代,在漫长的岁月里化生出了炉鼎体质。原本适宜双修的身体和强大的灵核相配,可以让他们子嗣延绵,一代强过一代。可是魔界之门关闭了,他们再也得不到灵力供给,于是强大的灵核不复存在,他们只剩下了灵性充沛的身体。” “当然了。”似乎是想起了谁,踏仙君的黑眸似有一瞬黯淡,“还有魔族与生俱来的出众容貌。” 这些不用他多说,楚晚宁也清楚。 修真界对于美人席的看法只有两种:可以吃的肉,拿来睡的双修炉鼎。 之前轩辕会拍卖,宋秋桐被拿来当做拍品,不就正因为此吗?连姜曦这样还算明事理的人,都不会把美人席当做活人来看,更别说其他那些品性本就不端的修士了。 “姣好的容颜与诱人的身躯,如果在强者身上,那是锦上添花。”踏仙君说着,似有似无地瞥了楚晚宁一眼。 过了片刻,又继续道:“但是这两样东西如果出现在弱者身上,那就是雪地里的雀羽,黑夜里的白狐。势必遭到侵犯与屠杀。” 远处的那一线蓝光还在慢慢地接近,接近…… 踏仙君说:“蝶骨族初时还保有魔族力量,能与凡人共生。但慢慢的,力量越来越薄弱,最后几乎完全湮灭。结果如你我所见,在那个鸿蒙初开的年代,弱肉强食,纯粹的蝶骨美人席很快就灭族了。余下的那些为求自保,只能隐瞒身份。” “……怎么隐瞒。” “唔,这还是见面以来,你第一次问本座东西。”踏仙君转过眼珠,淡淡道,“其实很简单,你应当还记得宋秋桐哭的时候,泪水是金色的。这是魔族的特性,要想隐瞒身份,不掉眼泪就好了。” 楚晚宁没有吭声。 不掉眼泪说起来容易,但其实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情。 蝶骨美人席天生容姿惊艳,都是在人群里出挑的长相,若是引起怀疑,修士们有的是手段来逼得他们落泪。 “那些没有被发现的美人席得以存活,他们有的隐居山林,有的选择与凡人成婚……那些与凡人成婚的,生出来的孩子有时候随魔,有时候随人。若是随了魔,小孩子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受了委屈眼泪一掉,被人看到是金色的,那么大人和孩子都会灾祸临头。若是随了人,那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因为魔血依然存在于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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