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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约莫及腰,身材纤细,衣着简单,却难掩漂亮。 五官精致,眉目清秀,神情平静。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接触一秒。 然后各自平静自如地移开,像所有人陌生人相遇的情形一样,礼貌而又平平无奇。 直到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陈绵绵倏然莫名觉得空气中的香气有些熟悉。 电梯门合上,缓慢上行。 又是“滴”的一声响起,右上方屏幕显示到了楼层。 机械数字与电梯下来前的数字一模一样。 那一刻,陈绵绵倏然想起,她见过那个女孩一面。 就在不久前。 程奶奶生日的那天,他们不欢而散。 她和程嘉也一前一后,沉默着从大门往外走的时候,听见她叫他。 声音好听,语气温柔,称呼熟稔。 大约是来给奶奶送生日礼物的。 当时程母笑着迎她,叫她什么来着? 陈绵绵缓步走到门口,垂眼回想着。 好像是…… 许意眠? 0024 24 边界感(700珠+ 24 客厅里有人。 角落里那盏灯朦胧开着,留下昏黄的光影。 陈绵绵换鞋进门,垂眼随意一扫,发现其余陈设跟她清早离家时并无区别,甚至连垃圾桶里都干干净净,只有她早上煎蛋时打碎的蛋壳。 干净得不像有人住一般。 可是明明就有人在。 她缓慢抬眼去看客厅里的人。 程嘉也今天回家破天荒地早,此刻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分开,后背完全靠在沙发背上,脖颈向后仰,随意又散漫,留下明显的脖颈线条剪影。 几乎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 陈绵绵没说话,两秒后,移开视线,拎着包进了房间。 井水不犯河水嘛。 她连被迫搬来同住,都能让他觉得是耍心机,当然没有什么要寒暄关心的必要。安静就好。 陈绵绵进房间之后就顺手锁了门,开灯,洗完澡,换上棉质睡裙,又开电脑给今天写的那篇稿子收了个尾。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写完一看,已经快要到零点,头发还没吹,但已经快要干了,只有发尾还微微泛潮。 陈绵绵关上电脑,去房间里的卫生间晃了一圈。 大约是平时少人住,基础的生活用品是全的,但稍微细致一点的东西就没有,比如吹风机。 陈绵绵站在镜子前,摸了摸发尾,底下一层的头发连同后脑勺都是潮意。 她犹豫片刻,还是对“不吹干头发睡觉会头痛”的古老传闻的信任占了上风,老实地出房间去找吹风机。 “咔哒”一声轻响,房间门锁打开。 陈绵绵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轻手轻脚地绕到外面的卫生间,抱着吹风机往回走。 路过客厅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 两三个小时过去,程嘉也依旧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整个人似乎快要陷进松软的沙发里,和灰黑色调的墙壁以及沙发色调融为一体。 陈绵绵顿了两秒,仔细看了看。 他仰着头,后脑勺靠在沙发背上面的靠垫,脑袋完全搭在上面,喉结的凸起在绷直的脖颈线条上异常明显。 ……他眼睛是闭着的。 这明显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而他好像就此睡着了。 甚至连她回来的动静,都没有将他吵醒。 陈绵绵顿了两秒,站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走廊处,开始兀自纠结。 像是心里凭空分出了两个小人,一个说,他不是说过了吗,边界感要明显,不要多管闲事,死不了就好。 而另一个说,可是他明明觉那么浅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连醒一下都没有,万一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脚步停在原地,陈绵绵攥着吹风机外包裹着的黑布袋子,过了好几分钟,才下定决心。 就看一眼。 死不了就好。 她抿唇,小心翼翼地靠近。 一步一步缓慢近了,程嘉也却毫无反应。 陈绵绵略微放下心,走到沙发前,从旁侧看他。 他睡觉也很安静,没有乱七八糟的呼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很轻,眉心微蹙,连在睡梦中都不是一个全然放松的姿态。 陈绵绵顿了两秒,视线滑过高挺的眉骨,缓慢下移。 惯常冷淡锋利的双眼闭着,没了能让人想要后退的情绪,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许多。 鼻梁高挺,嘴唇轻抿,略微有些干燥。 中央空调打到十六度,而他就穿一件黑色的T恤,黑色长裤,胸膛在薄薄的面料下微微起伏,锁骨线条分明流畅。 从她站着的视角往下看,还能看见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面。 打量几秒后,陈绵绵移开视线,盯着灯光在瓷砖上晃出的模糊光圈。 虽然没有其他人在,但还是会有种难以忽略的不自在。 片刻后,她又移回视线。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睡太熟了而已。 死不了。 顶多是第二天起来全身僵硬酸痛,或者因为空调太低而感冒。 但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陈绵绵放下心,躬身从茶几上重新拿起装吹风机的布袋子,转身往回走。 刚迈出两步,吹风机袋子的系带倏然一滑,整个东西从她手中脱落,就要往下掉。 陈绵绵倏然一惊,忙躬身去接,试图在吹风机坠地之前接住,以免摔坏东西和发出声音。 东西摔坏了还是小事。 主要是她不想面对程嘉也。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很难用言语去描述,就像她那一瞬间心脏狂跳,手伸出去,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小指竟然莫名其妙勾住了袋子的系带,忙反手抓住,阻止了袋子下落的趋势。 但人也站立不稳,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窄的过道中间打了个踉跄,最后手撑在沙发边缘,跌到松软的沙发垫上。 ……听见身后一声闷哼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软。 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身后人身上,左臂和部分脊背贴住他的肩膀,陈绵绵攥着吹风机袋子,心跳还十分迅疾,连带动作和反应都显得有些迟钝。 她胸膛起伏着,缓慢回头。 对上程嘉也缓缓睁开的眼睛。 0025 25 颈窝侧 25 陈绵绵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她呼吸停了一停,忙垂下眼,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撑住沙发边缘,顿时就想要站起来。 没关系。 她找补似的安慰自己。 刚看他那模样,大概是还没太醒。 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回房间,装作无事发生,再睡一觉,到了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绵绵刚起到一半,一只有力的手就环住她腰侧,扣紧,整个人被揽着腰拽下—— “……唔!” 一声闷响,她再度跌在他身上,甚至比刚才还要近。 坚硬的肌肉与骨骼撞得她大腿发疼。 “……” 陈绵绵懵了一瞬,动作顿住,反应了好片刻,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程嘉也又把她拽下来了。 她蹙起眉,往后偏头看他。 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耳侧,带起一阵温热的气流。 陈绵绵细眉蹙起,试图把他手拿开,挣扎了两下,抗拒道,“你干什么?” 程嘉也似乎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动作显得异常迟钝,只是单手把她的腰扣得更紧,略微不耐烦道, “别动。” 说话时,身上的木质香气味变得更淡,被另一种侵略性更强的气味压过。 陈绵绵方才没有闻到,此刻近距离接触,才若有所觉。 她眉头蹙得更深,回头看他。 “你喝酒了?” 空气中的酒气不算浓重,起码规规矩矩的社交距离难以闻见,直到她听见他说话,才意识到这一点。 程嘉也没说话,只是略一蹙眉,薄薄的眼皮耷拉着,似乎倦怠到不想睁开。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略一用力,把人整个从沙发边缘带起来。 “你……!” 陈绵绵一句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这人就把她扔到沙发上,整个人压了下来。 沙发松软,陈绵绵受了向下的力,往下陷了一瞬,甚至能听见弹簧的闷响,还没来得及复原,身上的人又压了上来。 重。 温热。 属于男性的身躯覆在她身上,被掌控感和压迫感都极强,让人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陈绵绵拧着眉毛,外侧的手指攥住沙发布,攥得死紧,另一手防备似的放在胸前,推他。 “下去。”她声音略微发颤,出声喊他。 程嘉也当然没理。 他垂着眼,一手抓住她挡在胸前的那只手手腕,不容拒绝地往旁侧拉去。 吹风机在动作间被扫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却没人有时间去顾及。 “……程嘉也,你下去。” 心跳加快,连声音都在发抖,陈绵绵加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平时她连生气的时候,说话都是平静的,唯有这会儿声线抖得不像话,攥住沙发布的手指太过用力,连指关节都泛着白。 程嘉也依旧没说话,只是半阖着眼,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拉开她的一只手,人埋下去,脑袋蹭动着,寻到她颈窝。 陈绵绵连呼吸都要停了,有些难堪地偏过头,再眨两下眼,就快要落下泪来。 兀自憋了一会儿,沙发布都快要被她攥破,她才倏然发现,身上的人没了动静。 程嘉也将脑袋搭在她颈窝处,不动了。 空气一片沉默。 好半晌,确认他没有其它想法之后,陈绵绵的胸膛深深起伏着,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连呼吸都还在抖。 她方才是真的害怕。 这种被迫服从的感觉和从前完全不同,面对陌生和未知的恐慌感铺天盖地,几乎要把人淹没。 也许是她胸腔起伏的动作太大,身上的人抬手握住她的腰,低而缓的声音复又在耳边响起。 “说了别动。” “让我睡会儿。” 他的头发长长了些许,额前碎发随着呼吸的动作,轻微起伏,在她的侧颈和下巴处轻挠,使人感到微弱却连绵的痒意。 “程嘉也。”陈绵绵稍微平静下来,去掰他握在她腰侧的手指,不算友善地喊他。 “你喝多了,要睡回房间睡。” 程嘉也没吭声,连动都没动。 似乎是困倦到极点,就连陈绵绵一根根去掰他的手指都不管,只是紧紧搭在她腰上,掰开一根,又落下去另一根,还始终闭着眼。 陈绵绵:“……” 体型的压制太明显,她尝试了半天,给自己累出一身汗,半点作用没有,索性放弃了。 她偏头去看程嘉也。 他下巴搭在她颈窝上,从她的视角望去,只能看见利落又分明的下颌线,还有一点侧脸。 他神情平静寡淡,整个人侧身躺着,卡在沙发靠背与她之间,一手还紧紧扣住她的腰。 她莫名觉得……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态。 像下雨天被淋得透湿的小狗,一声不吭地缩在过路人的裤脚边,遇到人蹲下来逗它,还要龇牙咧嘴表示凶悍。 很不讨喜。 ……但也会让人心软。 陈绵绵躺在那里,被他禁锢住,走也走不得,动也动不了。 稍微一动,就会引得他皱眉,然后变本加厉地箍得更紧。 她深感无言,只能盯着天花板上的亮光发呆,觉得自己就多余来看这一眼。 “程嘉也。”她喊他。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靠在她颈侧的那颗脑袋很轻地动了动,呼吸喷洒在颈侧皮肤,轻微的痒意。 陈绵绵仰头盯着天花板。 昏黄的灯光在客厅一角向远处扩散,光影由深到浅,最后隐入走廊转角的盲区,消失不见。 好半晌,她安静地继续道。 “我讨厌你。” 0026 26 半夜星 26 如果要问黑暗,相对陌生的环境,程嘉也,还有空气中微微弥漫的酒意,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会让陈绵绵想到什么的话。 那只能是那个暑假里莫名其妙的第一次。 是一切的开端。 陈绵绵那年刚结束大一的课程,以非常惊人的速度适应了城市与学校的生活,并以极其刻苦的姿态拿到学年专业和综测双第一。 尽管标榜“多样”和“自由”的大学教育总说,成绩并不是大学生活的全部,但对于她这种,一切东西都来得很费力的学生来讲,这的确就是她所能抓住的全部。 程奶奶当然很开心。 可以看出来,程嘉也平时并不大在家,也不常跟家里人沟通,不然奶奶也不会对大学生活如此感兴趣,连追的八点档电视剧也不看了,拉着陈绵绵在阳台上坐着,打听上课、生活甚至食堂到深夜。 陈绵绵大一结束那年,他大二,已经独自在校外住了两年,寒暑假也难得回家,摸不着人影。 那个暑假亦然。 直到七月底,奶奶和程母埋怨,程父发了话,他才懒洋洋从公寓回来,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 几乎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陈绵绵这种跟奶奶作息差不多同步的人,只能在半夜三更下楼喝水,或是失眠时裹着毯子在阳台上发呆的时候见过他。 记不清是哪天。 从梦里醒来后再也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坐到二楼阳台上看星星。 城市里几乎没有星星。 层叠的光污染把天空渲染出各种颜色,看久了电子屏幕、绚烂灯光的眼睛,是很难看到星星的。 陈绵绵就那么坐着,眼也不眨地抬头望,费劲地想寻到那么一颗两颗。 不是说无论人在哪里,月亮都会是同一个月亮吗? 那星星呢? 怎么跟家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从前在山里的时候,亮着家里唯一一盏微弱的电灯,复习到语文课本,抬头往窗外望去,就能领略到课本上那句“月是故乡明”。 可现在头顶的这片天,似乎距离她格外遥远了。 陈绵绵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长久而执拗地凝望,想得到的究竟是一两颗闪烁的星星,还是自古以来对星月给予的寄托情怀。 她很想家了。 也很想奶奶了。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很久,直到脖子都发酸,才感觉到冷。 虽是夏季,昼夜温差仍大,夜里露重,她回房间拿毯子的时候,在走廊里,碰见了刚刚回家的程嘉也。 他穿得单薄,似乎带着比夜风更凉的寒意,路过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皮肤上的冷意。 其实走廊很宽,完全可以同时经过,但陈绵绵那时候脑子很钝,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下来,安静地站在一侧,给他让路。 程嘉也垂眼看了她一眼。 夜深人静,这栋房子的其他人都已入睡,走廊并没有开灯。 唯有尽头的窗户透出一些路灯的光亮,把窗沿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绵绵垂下眼,没看他。 她站在墙根边上,穿着棉质白色睡裙,长度到膝盖,露出一截细而白的小腿。 手臂也露在外面,因为长时间接触冷空气,起了一些细小的疙瘩。 此刻低垂着眼,侧脸恬静温和。 程嘉也移开视线。 擦肩而过。 陈绵绵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是因为相遇的时间和地点都太奇怪,还是怕他看见她尚还发红的眼眶,她并不想跟他讲话。 好在他们本来也很少讲话。 从她搬进来之后,就没见过几面。 陈绵绵缓缓呼出一口气,眨了眨眼,转身要走。 忽地,眼前伸出一只手。 骨节分明而修长,指根处连着手腕,筋骨明晰。 手指微微屈起,松懒拎着一件黑色外套,在光线昏暗的走廊边上,衬得更加冷白。 陈绵顿了好几秒,才缓慢地抬头。 程嘉也站在她身前半步的地方,已经快要走过了,瞳孔漆黑,神情平静,似乎这件外套连同这个动作,只是他不经意想起时的顺手之举。 但也足够让人心跳漏掉一拍。 许是没反应过来,陈绵绵一时顿在原地,错愕看着,没有接。 而程嘉也向来没什么耐心。 他垂眼盯了她几秒,略微躬身,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带起。 看似动作干脆利落,实际握得极有分寸感,仅是手指虚虚搭在纤细的手腕上,几乎没有真正触碰。 一阵风来,停留两秒,然后远去。 脚步声不疾不徐,房间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走廊重归寂静。 只留下陈绵绵站在墙根边,手臂半抬,怀里抱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怔然出神。 爱情永远是突然降临的。 她站在将影拖得长长的走廊上,忽然想到这句话。 俗套至极,却又不得不承认,意外地贴切。 那已经是她默不作声,却为程嘉也心动的第二次。 如果没有后来的话。 0027 27 潮热夏 27 后来是什么呢? 是八月底,好像平常的某天。 东南沿海的夏天也很热,潮湿的空气,黏腻的触感,连风都是潮热的。 程宅倒是空调没断过,但陈绵绵依旧不大习惯。 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夏天。 白天在房间里看看书,写写稿,下楼和奶奶聊天,陪老人看电视,或者跟阿姨学做一些简单的菜或甜品,在小花园里学习栽培技术,倒还充实。 程嘉也时在时不在。 那个时候,他一时兴起组的乐队已经小有成就,歌和人都出圈,先是在校内疯狂传播live现场视频,继而延伸到音乐节邀请。 但他拒了。 张彤刷到这个内幕消息,疯狂在聊天框感叹的时候,陈绵绵刚看完一本书的最后一页,趴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两眼。 :我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到底为什么不去音乐节啊啊啊啊啊,那张脸不上大屏幕简直暴殄天物好吗!!! :那可是程嘉也诶,为什么别人爆红都出来各种捞钱,他爆红反而还沉下去了,好伤心啊5555!! 过了两分钟,似乎是冷静下来了。 :太生气了,忘了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了,宝,对不起,55555 陈绵绵沉默一会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 如果张彤知道她这个“对这些都完全不感兴趣”的朋友,不仅认识她口中那个“全校最帅的男的”,此时此刻还正住在他家里时,不知道会是个什么闹翻天的反应。 但她也没打算说。 有些东西跟底线一样,触碰不得,流言蜚语可怖,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认真地思考了很久,特地站在路人角度看这件事,试探性地回复。 :……可能他不缺钱? :。。 :好吧,也是。他爸给学校捐了两栋楼,谁在意这点辛苦钱,估计人家也只是玩玩儿而已了 陈绵绵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回了个嗯。 但这种不接话的聊天方式并没有浇灭张彤的热情,她换了个话题,又来劲了。 :诶,你说,程嘉也谈过恋爱没有啊? :…… :噢噢,忘记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程嘉也是谁吧?! :…… :我知道。 张彤发了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包。 :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关心,连我念叨这么久都不记得呢 :哎,就算你认识,你肯定也不知道他谈没谈过恋爱 :……嗯 :哎,好想知道什么人才能跟他谈恋爱 :长得又帅,家境又好,还会写歌,还不乱搞男女关系,这不妥妥的理想型吗?我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能跟他谈恋爱的人,一定很幸运吧! …… 聊天框还在不断蹦出新消息,但都没有获得回复。 陈绵绵盯着那几行字,难以抑制地出了神。 什么样的人才能跟他谈恋爱呢? 明艳大方,清冷孤傲,活泼可爱。 好像都很好。 什么都可以,反正总不会是她这个货真价实的灰姑娘。 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可是心脏却控制不住闷闷地发胀,像有万千根细线拉扯着,莫名其妙的低落情绪,微弱却绵长。 陈绵绵垂下眼,摁灭手机屏幕前,在心里附和了张彤的一句话。 ……是啊。 一定很幸运吧。 她关掉床头柜的台灯,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企图用迅速入睡来逃避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却始终不成功。 有些时候越心急地想要达成一件事,越容易弄巧成拙。 陈绵绵不但没能迅速睡着,还失眠了。 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之后,她伸手捞起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半。 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认命地坐起来,正准备找两个纪录片来看时,房门外倏然发出声响。 脚步声。 由远及近。 她原本没当回事,约莫是这层楼的谁起来找东西,或者下楼喝水。 老人腿脚不便,住在二楼,除此之外,二楼还有她和程嘉也的房间。程父程母工作繁多,与书房一起在三楼。 她翻着手机屏幕,挑着纪录片,滑动的手指却逐渐慢了下来。 脚步声还在变近。 陈绵绵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她这间房是在走廊的最尽头,和楼梯与其他房间都背道而驰,不可能会有人路过。 从小培养的敏锐和警惕在此时发挥到顶点,虽说别墅区安保良好,不会出什么大事,陈绵绵还是屏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她一步一步,轻缓地走到门口,检查自己临睡前有没有记得锁门。 手还没有触上门把手,倏然见它径自向下。 金属碰撞与精密锁芯转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万分明显。 “咔哒”一声。 锁开了。 陈绵绵心提到嗓子眼,连呼吸都停住,手指紧紧攥住睡裙边缘,把布料捏得很皱。 门倏然打开,泻下走廊窗边清亮月光。 风过,吹动睡裙裙摆,带来一阵冷冽木质香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轻微酒意。 陈绵绵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反应不及,被来人砸个正着。 他似乎是走路都有些踉跄,半阖着眼,一头栽在她颈窝。 虽说身量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肌肉不算夸张,但毕竟是个成年人,体型有差。 陈绵绵被这猝不及防的栽倒带得往后退了两步,手胡乱撑住身后的书桌桌角,才堪堪稳住身体。 程嘉也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着与平日不同的热意,仿佛要灼伤她。 属于成年男人的身体半压在她身上,骤然靠近,亲密异常。 空气中的酒意越发明显,仿佛酒精浓度极速飙升,让人凭空感到眩晕的醉意。 陈绵绵反应不及,还在兀自错愕,耳朵却诚实地红了一大片。 太近了。 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好半晌,她才推他,小声喊道,“……程嘉也。” “你走错房间了。” 身上人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半开的门倾泻明亮月光,把两个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绵绵抿了抿唇,又推他,有些无措道,“……程嘉也。” 这回有反应了。 他从鼻腔内低低嗯一声,响在她耳边,略有些沉,气音顺着耳道往里钻,半边身子似乎都麻掉。 “……我扶你回去。” 陈绵绵无暇细想他为何走错,只是万分不自在,盼望着尽快摆脱。 程嘉也没再讲话,眼睛依旧半阖着,似乎醉得不轻。 陈绵绵艰难地扶着他,一手拽着他的袖子,让他搭了只手在她肩上,另一手蜷了蜷,缓慢地放在他腰上。 很重。 好在他房间不算太远,起码不用爬楼梯。 陈绵绵艰难地用手肘抵上房门锁,开了门。 这是她第一次进程嘉也的房间,但也没时间细细观察,匆匆从灰黑色调的空间中一瞥,把人带到床边。 略一用力,人栽倒在床上。 陈绵绵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痛的肩膀,抿唇看着他,犹豫了片刻。 算了。 半晌,她回身往外走。 大半夜的,在他房间里,这不太好。 他应该也不需要照顾,少给自己惹麻烦就好了。 想是这么想着,她还是顿了两秒,又回身看了他一眼。 他半张脸陷在松软的枕头里,碎发垂在额前,眉毛蹙着,嘴唇紧抿,大概不太舒服。 陈绵绵盯着他干燥的嘴唇,顿了顿,视线环过房间,发现了两瓶没拆的矿泉水。 犹豫片刻,还是心软的情绪作祟,她拧开一瓶水,倒了小半杯,凑到他嘴边。 程嘉也这会儿依旧安静,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喉结滚动,吞咽动作明显。 嘴唇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陈绵绵像被烫了一般,倏然收回手。 努力忽视掉那点奇异又柔软的触感,陈绵绵手指蜷了蜷,把喝了一半的水杯放到他床头柜上。 半晌,看他没什么大事,她抿了抿唇,还是往外走。 她没有立场留在这里,哪怕是照顾。 资助与被资助,成年男女,本就地位悬殊,关系敏感。 虽然程家并无几分真心,但好歹资助了她这么多年,她已经算是寄人篱下,万一有点什么误会,实在无法担待。 正这么想着,她忽地听见楼上传来拖鞋踢踏的声音。 脚步声很轻,白色真丝睡袍从楼梯上露出一角,并伴随着一声迟疑的呼唤。 “嘉也?” 是程母。 身体反应的速度远远快于大脑,在陈绵绵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飞快地从里面把半开的房门关上了。 心脏砰砰直跳。 房间外,脚步声渐近。 程母声音略显困倦,轻声问,“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早跟你说了,别搞什么乐队,那些演出能赚几个钱,还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她打了个哈欠,停顿两秒,复又蹙着眉开口。 “妈妈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空气一片寂静,她又凑近了点,重复喊道: “嘉也?” 陈绵绵站在门背后,听着仅仅一门之隔的声音,连呼吸都要停住了。 方才关门已经是连大脑都没反应过来的动作,更别说找得到时间落锁,此刻只要程母轻轻一推,她就可以看见陈绵绵。 半夜三更,穿着单薄的睡裙,在她儿子房间里的陈绵绵。 她会想什么呢? 这种时刻,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 哪怕程母向来涵养很好,不会当面表示出来,也难保不会在心里留下隔阂,觉得她心怀不轨,轻浮而不自爱。 方才预设的种种,仿佛都即将要成真。 陈绵绵紧张到连手都在抖,闭了闭眼,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她缓慢睁开眼,颤抖着等待门被推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程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他微微低颈,看了陈绵绵一眼。 “嗯。”他垂头出声,应门外的人。 声音哑得不像话。 “知道了。” 0028 28 清醒梦(800珠+ 28 程母后来还絮叨了几句,才缓慢离去。 陈绵绵一直站在原地,房间里两个人一坐一站,保持着诡异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绵绵才倏然松了一口长气,扭头去看程嘉也。 他坐在床边上,两腿微分,手肘撑在膝盖上,脖颈低垂,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但呼吸声比平时要重,在房间里显得十分明晰。 不知道有没有清醒。 但能坐起来回应,应该比刚才好多了。 陈绵绵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那我先回去了。” 她今晚提心吊胆太久,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躁意早已被磨掉,现在只感到困倦。 满身紧张情绪褪去后,只留下无休无止的疲倦,想要立刻倒头就睡。 她转身开门,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话音未落,人被拽着手腕翻过来,抵在门上。 不同于他走错房间时的沉默与困倦,程嘉也此刻显得意外清醒。 但又不那么清醒。 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向来带着凉意,连擦肩而过都会觉得冷,此刻却滚烫异常,灼得她往后一缩。 陈绵绵错愕仰头,对上他半垂的眼。 程嘉也一手绕过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做了方才她不敢做的事。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 但却并没有让她更有安全感。 那只手顺势环住她的腰,抵在墙边的同时,又把人向他身前扣。 太近了。 远比方才第一次栽倒时还要近。 陈绵绵瞳孔一缩,慌乱喊他,“程……” 名字都没喊全,程嘉也就低下脖颈,陈绵绵心脏倏然重重一跳,慌乱偏头避开。 程嘉也的吻落在她侧颈上。 刚埋过的地方。 烫的。 他连呼吸都是烫的。 陈绵绵惊得瞌睡全无,努力向后仰,避开他的吻和吐息,伸手去推他肩膀,“你干什么?” “发什么酒疯?!” 陈绵绵对“喝醉”这件事的概念极其模糊,迄今为止的人生中鲜少有范本可以供她对比,只能将这一切反常行为都归咎于醉酒。 程嘉也没搭话,还是低头去寻她的唇。 陈绵绵一直往后避,后脑贴着墙壁,不愿意。 没有人会愿意吧。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上一秒两个人还在家长面前尽力掩饰装陌生人,连照面与擦肩都屈指可数,下一秒却被抵在门上,身体贴得极紧,快要接吻。 就算她喜欢程嘉也也不行。 陈绵绵执拗地躲,还执拗地推他,真用了劲,程嘉也却纹丝不动,吻不到也不恼,索性张嘴咬她颈侧。 呼吸灼热,喷洒在耳根后颈。 齿关开合,衔住一块软肉,来回碾磨。 陈绵绵哪里受过这个? 今晚之前,她和异性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不小心互相碰到对方手指,然后飞快拉开距离。 被含咬住的地方仿佛凭空生长出众多神经,连着四肢百骸,半边身子都在发软。 也是真的恼了。 陈绵绵蹙着眉,推他无果,胡乱伸手,往他颈侧连着脸颊那块皮肤上呼了一巴掌。 “啪”一声。 清脆的响。 陈绵绵摸不清力道,但应当很重,因为她手心都在发疼。 动作倏然停住。 房间又安静了。 陈绵绵胸膛止不住地起伏,呼吸急促,明明感觉情绪复杂多样,并不只有委屈和愤怒,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很丢人的泪失禁体质。 她一边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一边望着身前的人,轻声发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程嘉也?” 她虽然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女孩,也不是什么把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烈女,但她也无法忍受程嘉也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试图与她接吻。 或甚至是更亲密的事情。 没有爱的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程嘉也的呼吸声,交错着,缠绕着。 程嘉也垂着眼,胸膛起伏同样急促,低低的喘息响在她耳边,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好半晌,他缓缓松开她。 陈绵绵缓慢地闭了闭眼。 果然是耍酒疯,她想。 幸好她一巴掌扇醒了这场梦。 不然沦为笑柄的人永远都会是她。 程嘉也身体往后仰了仰,似是清醒了片刻。 他垂眼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清。 就在陈绵绵以为他要退开道歉的时候,程嘉也又压上来,单手轻捏住她的下巴。 不同于方才的粗暴强制,这回他声音很轻,吐字极缓,仿佛能从呼吸间感受到那一丝缱绻。 “绵绵。”他说。 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0029 29 暗涌潮 29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发生得顺理成章。 漫长的错愕,无尽的茫然,似乎都被这个吻吞掉了。 气息灼热,呼吸交错。 空气中的酒意仿佛化为实质,让人四肢发软,头脑眩晕。 床铺柔软,微微下陷。 惯常冷冽的木质香萦绕在鼻息间,被燃得滚烫。 吻从唇瓣流连到到颈侧,到耳后,含着耳垂磨咬。 奇异又陌生的感受浪潮般涌来,随着唇齿流连,蔓延到精致分明的锁骨,然后再往下。 陈绵绵觉得自己整个人要飘起来了。 呼吸急促,近乎缺氧。 进入的时候很疼,疼得足够她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感知到身体里那一抹奇怪而陌生的热感。 好像在灼烧。 这是正常的吗?她不知道。 但程嘉也明显比她灼烧得更厉害。 向来轻缓的呼吸在此时显而易见的急促,低低的喘息声响在耳边,夜晚舞台上被灯光照耀着、被镜头给予特写的修长手指,一刻未停地在她身上抚摸,游走。 让她入睡困难的人,此刻让她无法入睡。 这种荒唐到梦境一般的认知,并着疼痛感的捱过,轻微的酸胀和细缓的快感堆叠,又将短暂的清醒抛在脑后,被迫沉入沉静海域下的汹涌波涛。 后半夜的记忆模糊地像涨了又退的潮水。 翻来覆去,呼吸凌乱,后颈黏腻。 早不知道过了多久,换了几个姿势,做了几次。 唯有接过的吻还清晰。 陈绵绵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窗帘拉开一条窄缝,金色的霞光透过窄缝向内倾泻,光影朦胧而又清晰,给站在窗边的人侧脸镀了一层金边。 却并无暖意。 许是听到窸窣的动静,程嘉也偏头看她。 他换了件衣服,照例是一身黑,额前黑发略垂,遮挡住部分眉眼,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这种时刻要说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很奇怪。 陈绵绵想。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手指攥住被子边角,刚要沉默而又羞赧地移开视线,忽地听见他开口。 “昨晚那杯水。” 程嘉也微妙地停顿了两秒,神色很淡,片刻后,复又继续。 “是你倒的?” 语调平静,不辨喜怒。 “……嗯?” 陈绵绵懵了两秒,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上来就问这个,但还是偏了偏头,把视线投向床头柜。 喝了一大半,还剩个杯底的玻璃杯安静地摆放在那里。 那是她昨晚给他倒的。 “……是。”陈绵绵回过头来,还是感到困惑,看着他,等待后文。 程嘉也顿了两秒,倏然笑了一下。 陈绵绵还是茫然。 她很少见他笑。 或者说,他本身就很少笑,只有偶尔奶奶逗他,话说得阴阳又生闷气,他才会无声又无奈地轻弯下唇角,然后两三句把老人哄好。 现在这个神情,显然与那时候不同。 一点也不温和,反而带着一股强烈的嘲讽与讥诮,浓烈的情绪在无声涌动。 他低颈扯了扯唇角,好半晌,说了句“行”。 “挺好。”程嘉也说。 明明神情和动作依旧是淡的,声音依旧是轻的,但陈绵绵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程嘉也是一座遥远的雪山,是一片高纬度的海,只是可望而不可及,只是会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的话,现在的程嘉也就是锋利的。 是雪褪后露出尖锐冰碛的山峰,是暗潮涌动冲刷暗礁的寒流。 眼尾弧度微微向下,整个人显得冰冷而锋利,盯着人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冷淡的情绪。 “……什么?”陈绵绵问。 程嘉也没回答她。 他转身把放在桌上的黑色盒子扔进垃圾桶,沉甸甸的质感与垃圾桶碰撞,发出一声沉闷又响亮的声音。 接着就是那句,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满心羞赧和欢欣尽数化为齑粉,至今仍然会感到屈辱的话。 “如果你想继续这种状态的话,最好保持一对一的关系。” 桌上两瓶矿泉水一同扔进垃圾桶里,遮掩住黑色的盒子,程嘉也开门往外走,回身最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别太乱了。”他说。 —— 二更一样写写看,零点前没有就是没有,不用特意等 0030 30 没看他(900珠+ 30 梦境纷杂。 但都不大愉快。 陌生的环境,昏暗的光线,空气中微微弥漫的酒意,程嘉也。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像极了游戏里某种情景的触发条件,让她无可抑制地再度回想起那一天。 满腔热情都被泼冷水,化成冰碎掉的那一天。 陈绵绵惯例醒得很早,睁眼时,落地窗外铺满日出的绚烂橙色光影。 右边肩膀依旧很沉,被压得隐约发酸。 昨晚她挣脱无果后,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还就这么睡了一夜。 大约是酒精的缘故,程嘉也睡得意外沉,此刻还闭着眼。 陈绵绵尽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半个身子缓慢地从沙发上下来。 整个过程无声又静默,花了近十分钟,像一场慢动作哑剧。 倒也不是怕吵醒他,只是不是很想面对他而已。 下来之后,稍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她回房间换了衣服。 洗漱结束后,陈绵绵看了眼时间,核对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然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今天上午有节专业课,下午有学生会活动,还要核对稿件和制作简历。 她准备再读一遍那个关于微光的公众号推文,做好前期准备后,再有针对性地修改简历。 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大致安排,陈绵绵把帆布包挎到肩上,推开房间门,往外走的时候,看见原本躺着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 他站在沙发前,微低着头,单手捏着后颈,看起来依然困倦。 陈绵绵只顿了一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外走。 白色长裙是棉质的,随着脚步动作,发出轻微摩擦声,在安静的客厅中显得分外明显。 但她没停留,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一片心照不宣的沉默里,倒是程嘉也先开口。 他站在原地,抬眼看了她两秒,缓慢道,“昨晚……” 开口时,漆黑的眼睫垂了垂,竟然显出几分不自在来,但陈绵绵没看见。 她只能听见他吐字很缓,尾音拉长,似乎有什么不太好说出口的话。 昨晚什么呢? 是想要道歉,还是要再次倒打一耙? 她不抱期待,也不想去猜了。 陈绵绵换了鞋,躬身把拖鞋放进鞋柜里,截断他的话。 “昨晚什么都没有。” 她没什么情绪地轻声道。 余光里,程嘉也的动作似乎顿了两秒,后半截语句戛然而止。 但陈绵绵没管。 令人感到羞辱的回忆方才才如此清晰地重新浮现,她已经不想在意他要说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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