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夷何不逃窜!” 老皇帝是打算放弃那个太孙了——反正他家太子由于太子妃难产,坚持不肯再让他的太子妃生第五个了,他是没指望抱嫡孙了,剩下的庶子,立谁不是立。 想到这里,老皇帝就愁:“你说宪儿这孩子,怎么就能说出不当太子的话呢,还说什么,反正都不打算当太子了,妻子生不生儿子都无所谓。他是嫡长,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他不当太子,我传给谁啊?” 窦皇后叹了口气:“往日贫穷,不得已十四岁时生子,伤了自身不说,还害得宪儿自幼体弱多病,后来练武看着能跑能跳了,实际上还是亏空得厉害。宪儿也是怕自己登基后哪一天突然暴毙,害了大夏。” 老皇帝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掌颤动不休。 太子自幼体弱多病,是真的。不是所有能征战沙场的人,身体都会壮得像头牛。 太子一入冬就容易受寒得病,所以只要到了冬天,他就免去太子参朝。前两年太子在冬日得了一次病,足足病了两个月,到来年开春才治好。 平日里,时常食欲不振,有时喉咙痛,有时胃痛,一痛胃部就有寒凉感,这些在太子的日子里都是寻常了,最可怕的一次,是天统十七年那时,其前往临颍县视察当地人丁受田情形,视察到一半,突然呕血于地,侍卫连忙将其送回京师。 殿中没有说话声,呼吸此起彼伏。 良久,窦皇后轻轻说:“宪儿许久之前就说自己的身体无法胜任太子之位,一直是我们强求。” 强求其呆在太子位置上,强求养皇太孙巩固他的地位。 老皇帝那颤抖的手掌握成颤抖的拳:“哼!强求又怎么样!朕偏要强求!太子体弱,朕便安排超过规格的太子舍人,令东宫起内阁,东宫职官代替太子处理公务,太子只需要御笔批朱即可!还有那太孙,待宪儿登基,太孙便是太子,协助处理朝政很正常!” 他很快振作起来:“帝位就是宪儿的!谁也别想夺走!” 至于那个糟心太孙,老皇帝心里有了计较,决定在选定新太孙前,多留他几天,看看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到时候一起收拾了。 既然这样,也不用重新把他丢天牢里磨练心性了。 然后,老皇帝就后悔怎么没有把这糟心玩意儿塞天牢里去了。 * 除夕,也叫岁除,在这个夜晚,皇帝要赐宴大臣,并与大臣一起守岁,而大臣们也不能回家和家人一起跨年,必须要侍宴。 宫人搬来一摞摞木柴、黍秆、松枝,垒成柴塔,“呼”地点旺,火光燎燎。 这个活动叫筵燎,许烟杪第一次见,看得津津有味。 而阶上,宫殿灯烛通明,煌煌如昼,皇帝、皇后、妃子嫔御皆着盛服,宴饮娱乐。 案几上摆的都是除夕饮食,有那椒柏酒、屠苏酒、胶牙饧、五辛盘等,据说有助于祛病除疾,延年益寿。 然后就是节目。 二十四个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戴着“假面”,穿着赤布袴褶,以六人一列排开,咚咚咚鼓敲,呜呜呜喧呼,带着一股野性的美。 主持这个节目的人还要戴上黄金四目、蒙着熊皮、披着黑衣朱裳,右手持着“楯”。 这个群体中有领唱的,有击鼓吹角,还有吹笙的,还有人高呼神名…… 十分之热闹。 周边棚上,不少大臣及其家眷鼓掌叫好,甚至因为今晚的特殊,还特意允许百姓进来观看这场傩祭。 文人才子在这种场合献诗庆贺,除了庆祝除夕外,还是想要引起大人物的注意,达到一飞冲天的效果。 许烟杪就埋头吃果脯和点心。 什么澄沙团、蜜姜豉、皂儿糕、小蚫螺酥、五色萁豆……别人在玩他在吃。 直到傩祭结束,到了歌舞环节,许烟杪这才百忙之中抽空从一堆吃的里面抬起头。 一抬头,发现领舞的居然是秦筝。 领着民间舞团以献舞的名义站在如此场合,说着是庆贺除夕,实际上跳的是百鸟朝凰,跳的时候,眼睛就没有离开皇后过,还时不时对着皇后露出笑脸。 许烟杪咬了一口皂儿糕,看向老皇帝。 再看向太孙。 上首,身怀凤印的窦皇后听到这些话,微微露出笑容。 旁边,老皇帝脸更黑了。 底下,太孙还在那里“阿筝、阿筝”地喊,还依附着他的官员试图提醒:“殿下,秦娘子明显只喜欢皇后殿下……” “不可能!”太孙愤愤:“我奶奶她都六十了!” 也是巧,他喊的时候歌舞正好结束了,全场一静,这一声“我奶奶她都六十了”十分之大,于棚中久久回响。 老皇帝“啪”一下把杯子砸了,感觉妻子被觊觎的老皇帝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他黑着脸,用比太孙更大的声音:“六十怎么了!你奶奶就是九十了!也是风华绝代!” 第37章 哇!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斗吗! 太孙哐当一下就跪了。 “爷爷,我不是对奶奶不敬!”太子妃拦得不够及时,导致太孙脱口而出:“我只是想说阿筝和奶奶年纪相差那么大,奶奶都六十多岁了,她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牵扯。阿筝对奶奶肯定是敬爱,当成长辈一样孝顺,来日和孙子一同为奶奶养老送终。” 话看上去说得很熨贴,但是…… 太子举起酒杯,默默挡住脸。 果然,下一刻,熟悉的嚣张笑声响遍人心。 太孙懵逼发现,在他说完那段话后,爷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且,棚中气氛也诡异起来。 ……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虽是太孙,也祭过天,拥有盛大册封典礼,但终究头顶上还有个太子,太子才是真正的储君,有太子印章,有东宫,东宫是个小朝廷,而太孙只有一个皇太孙的名头(如果太子死了,太子拥有的这些太孙倒是都有),听不见许烟杪的心声。 老皇帝眼中泛起浓烈的不满。 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个人不堪为君呢? 幸好发生了秦贵人这事,他可以及时止损,不然大夏岂不是要三代而亡? 又感受到皇后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的温度,老皇帝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淡淡地说:“朕知道了。” 太孙瞬间松口气。 没听到太子和太子妃的叹息声,也没注意到不少官员脸上的异色。 左军都督佥事向着同僚挤眉弄眼:“陛下已经决定要放弃……” 前军都督佥事:“依俺说,早该放弃了,太子妃给他准备三千两赈灾银,他还能自己吞五百两,跟着他混,以后三天能饿九顿!”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两个粗糙的大嗓门在努力压低声音,但这效果嘛…… 清河公主明面上摆着温柔贤淑端庄的样子,眼神悄悄往那两个都督佥事身上飘,忽然莞尔一笑。 哎呀,本以为只有文臣的清贵好玩,原来武臣说话也居然这么好玩啊。这几天过年,爹爹的盯梢应该松了,明日找人再玩玩扮演去。 老皇帝转头看到二闺女温婉的笑容,突然十分欣慰。 “妹子,还是我们女儿好,女儿省心!”他也和皇后嘀嘀咕咕:“我就说咱们二闺女之前肯定是受刺激了!你看现在缓过来后,多贤良淑德,多仪态万千,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养不出正常的孩子!” 窦皇后:“……” 其实吧,自家几个孩子什么德性,她早就知道了,只有孩子这个爹死活不肯相信他们的性格比较……随爹。 * 许烟杪擦了擦嘴巴,趁着自己坐在后面,猫着腰起来,打算偷偷去上个茅房再回来。 只是离开不到一盏茶,就有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小声和太孙说了几句话,太孙的声音都惊喜到有些变调了:“你说的是真的?” 小太监轻轻点头。 那太孙“哈”了一声:“可算是等到他离席了!” 按着扶手站起身,表情严肃:“陛下!臣有事禀告!” 前军都督佥事小声地抽气,对左军都督佥事说:“俺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这太孙俺真是太佩服了,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哪里错了吗,还不停在那里蹦——就连小白泽都没出声了,只他看不清氛围。” 老皇帝瞅着这孙子,心情刚好,决定大发慈悲,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何事?” 如同挂起天鹅绒大红舞台幕布,宛若有人在敲锣打鼓,太孙大声宣告:“陛下!臣弹劾,有外臣擅闯后宫!” 名义上来说,只要是宫里的女人,不管皇帝睡不睡,都属于皇帝,私底下和太监对食都能惹得皇帝大发雷霆,更别说和外臣了。所以,外臣如果闯进后宫,一般都是大罪。 随着太孙这一声禀告,在场不少人脸色憔悴起来。 ——大好日子,本来好不容易小白泽都不搞事了,你说这个干什么!有什么不能等过年后吗!惹得皇帝发怒,害得他们除夕夜还要上班,跪下说说好话安抚皇帝,你图什么! 而且,你一个自己都祸乱宫闱的人,举报别人闯进后宫? 老皇帝默了一默,才说:“谁?” 太孙气沉丹田:“吏部……” 不少官员“啪”一下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这次心声和之前不一样,真的喊得特别大声,简直像是要刺破耳膜。 比玉龙寺那次还大声! 如果说玉龙寺那次是从后山嚷到寺庙正门,这一次的内心尖叫,直接传遍整座皇城。 太孙的话也说完了—— “司务!” “许烟杪!” 上到丞相,下到司务都是脸色发白,好几个人身体晃了晃,直接惊厥过去。 前军都督佥事频频往外望,急到想站起来就往外冲。 ——没有冲完全是因为他不知道许烟杪现在人在哪! 他转头,就看到太孙板着的脸上,隐藏的洋洋得意。 “咔——”手里握的白玉酒杯就出现了细密裂纹。 竖子!!! 害我!!! 突然有人站起来。 “高祈生!”砰一声巨响,竟然是襄阳公主,她用力一拍桌子,双眸几乎是浮现了火光:“许烟杪绝不可能闯到后宫去!他对桌上那些不太甜的糕点都比对后宫感兴趣,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太孙抄起手臂,语气特别阴阳怪气:“姑姑说的对,他也不一定对后宫感兴趣,也有可能是对后宫里的公……” 话没说完,一杯酒水泼他脸上,太孙惊叫一声,却发现竟然是万寿公主。 对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捏着杯子的手指都指头发白,但还是表露出自己的厌恶:“无耻!” 太孙抹了抹脸上酒水,目光投向不远处不知为何没发一言的老皇帝,激动地说:“爷爷你信我!那许烟杪真的强行闯进去了!好几个人拦都拦不住!是一个小太监恰巧看到才告诉我的!” 老皇帝脸色阴沉:“在哪?” 太孙心情激动,手臂颤抖:“爷爷!我带你去!” 老皇帝:“好。” 老皇帝脚步更快了! 爱卿!等朕!!! 所有官员都站了起来,脚步特别急切。 襄阳公主提着宫装裙子,气势汹汹冲在最前面,像一头小牛犊,路过太孙时,用力踹了他一脚:“你最好别干什么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的事!” 公主没注意到,她这话一说,周边官员满脸惊骇,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前军都督佥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许烟杪!你别光顾着喊救命,也喊一下现在人在哪啊!” 并且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不敢在宫宴上安排人手盯着许烟杪呢!大不了向陛下打个申请啊!可以让锦衣卫盯梢着他们的人嘛! ……等等,锦衣卫! 宫里应该会有锦衣卫啊? 走到后宫和前朝的分界线时,众人就见到好几个锦衣卫面色焦急地站在那里,头上飞扬的翼角投下巨大阴影,吞噬了入宫的路,他们探着脖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前进一步。 锦衣卫中少了一两个人,老皇帝一问才知道,那两个人回殿中向他报信,估计是中途错过了。 “陛下,臣跟着许郎,不敢过近,也不知道他要去做甚,一名宫女和他攀谈后他主动和对方离开,就一路进了后宫,臣等该死,没来得及拦住!” 这群锦衣卫得知是太孙搞事后,都恨死太孙了。 如果不是对方搞这一出,至于一个失职的帽子向他们头上扣来吗? 太孙还未发觉,只对着老皇帝焦急地说:“孙儿知道他往哪里去了!爷爷!孙儿带路!” 老皇帝点头:“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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