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慢点头,灌一口汽水,“算是?吧。” “有多少人?”萨瓦又问。 “很多。” “那是?多少?” “很多……” 多到能拉出一张长得拖地的名单,在?深夜里就着小灯一个?一个?对名字,对到眼睛快瞎掉。 那是?前?世的白翎被赎走?之后的事。 革命失败后,他?被抓了,关?在?监牢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三个?月。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当局很热心,每天早上都会准时让牢头把他?泼醒,再塞给他?一份刚打?印出来热乎乎的报纸。 按照那段时间的习惯,头版头条会刊登今日枪毙名单。 有时候那名单过长,会密密麻麻占据整个?版面,像棺材上的虱子,爬满他?颤动的视野。 这时牢头便命令他?,让他?大声把名单从头到尾读三遍,否则就鞭打?他?。 或许有人会说,这算不得什么严酷的惩罚,只是?读名字而已,比起鞭挞实在?不算什么。 但对一个?有信仰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折磨。 名单里有许多他?熟知的名字,但更多时候是?素不相识。当他?握着报纸的手不自觉痉挛,声调变得艰涩起来,牢头就大声宣布: “又死了一个?朋友!” “朋友”两个?字念得很歪扭,带有嘲讽的意?味。仿佛一切曾经发生?过的托付,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冬日里,穿着湿透的棉衣,浑身冰冷地站在?风口里读名单。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让人怀疑他?的血管里,是?否还流着血液。 读完三遍,牢头抓过那份报纸,甩在?地上,接下来是?无休止的审问。 他?们会不断问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不死?” 你的朋友死了,你的革命失败了,你为什么不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他?们想看他?自杀。 这样,明早的头版头条,就会“合理”出现他?的死亡原因:羞愧难当,畏罪自杀。 他?们想用他?的死,来羞辱名单上所有抗争过的人。 白翎不会让他?们如愿。 那段时间他?精神恍惚,就像战后火葬场里一天焚烧1800具尸体的工人,差点精神病发作被送进疯人院。 但他?始终有一股念头——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还没办,绝对不能轻易死掉。这念头支撑着他?熬过了一整个?冬天,等到二月,牢头用鞭子狠抽了他?一顿,再告诉他?,有个?“冤大头”发了疯,愿意?支付高达400亿的赎金换他?自由。 白翎不知道他?在?哪里恩惠过这位好?心人。等他?和对方见面,那位矮矮胖胖又和蔼的先生?脱帽致敬道: “是?人民的伙伴救了您。” 人民的伙伴,多么亲切多么可爱的称呼。 “人民的伙伴”先生?给了他?一笔钱。金额很大,足够他?在?偏远星买一处小公寓,做点小买卖,安安稳稳地渡过余生?。 这实在?是?一笔再体贴不过的馈赠。 感谢他?慷慨解囊。 他?说:“快飞吧,走?得越远越好?。” 白翎却悄悄回来了。 革命失败后,大家都不在?了,街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没有选择拿着钱重新开始生?活,而是?走?进档案馆,复印了往日的报纸。 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结束后,每个?长官都应该执行的任务——活到最后的人,要负责给前?面的人送葬。 战时,每个?士兵都有一枚“狗牌”,上面写着出生?年?月,血型,过敏史,还有最重要的一项:阵亡后的联系人。 原则上,每个?士兵都必须登记一个?联系人。可实际情况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孤儿,无家可归的失业者?,还有家庭破碎的驾驶员——缺亲少友的可怜人们。 为料理后事,他?们把联系人写成?长官。 白翎就是?他?们的长官。 他?的名字曾被上百人写在?阵亡联系册上。 里面有他?生?死与共的朋友,也有从未见过面的志愿兵。在?那个?年?代,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信任与托付,可以跨越时间,空间和认知。 深夜里,白翎趴在?小旅馆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借着微弱的台灯,沙哑地读着名字。左边是?报纸上的枪毙名单,右边是?联系册,他?每找到一个?相同的名字,就用黑笔在?上面打?一个?X: “……克莱因,死亡……赤沙,死亡……艾斯克维尔……死亡……” “赎金每人每笔8000,火葬2000,骨灰盒700……” 赎金是?必要的。当局很会做生?意?,他?们把枪毙的尸体屯起来,等着那些泪流满面的亲人找上门,再敲诈一笔,美其名曰“保管费”。 白翎托人交了钱,将他?们一具一具领出来。 为此?,他?散尽家财,还花掉了好?心人当初给他?重新开始生?活的钱。 可他?不觉得后悔。 好?心人把我赎出来,我再把朋友们赎出来,他?赎我一个?,就等于赎了上百个?灵魂……我得好?好?活着,不能让那四百亿白花,好?人,希望他?上天堂。 白翎买了一块墓地,将那些骨灰盒下葬。 守墓人看着他?歪歪倒倒,病气?潦倒,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便借机推销:“你要给自己买块墓地吗?现在?有折扣。” 白翎摇了摇头,知足地说:“不用,等我死了,我也葬在?这里。” 往好?处想,他?下葬的那天肯定会很热闹,战友们的鬼魂吵吵闹闹地围到墓碑前?,跟他?抱怨,“您怎么才来啊,还睡在?最外头,这样会被踩到的。” 接着,他?们会把他?从墓碑里拽出来,拍拍蓬松,就好?像多年?前?把他?从战壕拉出来一样,吵闹着,“您怎么能守在?最外边啊,会被敌人发现的,让我们来——” 跟以前?一样好?。 然而守墓人听了他?的话,提醒道:“那你得找人帮你下葬才行。你不买新墓地,我们可不负责埋。而且我看你是?一个?人来的,你有送葬人吗,以后谁来为你祝祷?” 是?啊。 他?是?最后活着的人了。 在?他?死后,无人为他?送葬。还有谁能为他?祝祷? 白翎敛着眸,抿了下干枯的唇,昂头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会有路过的好?心人,祝我来世幸福。” 第198章 生活 浪里小白条,会开海上鬼火,跑得…… 白翎陪着萨瓦聊到晚上十点半。 等萨瓦走后, 他上楼随便?吃了两口饭,便?疲累地睡下。 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 隔天?早上醒来, 白翎有些精神不济,郁沉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是昨天?干活累得。 不出?意外被按着抱了会, 安抚型信息素给够。白翎扬起脸亲亲人鱼的下颌, 谢谢他, 然后就?揣着早饭去办公室。 进?到办公楼里?, 三五个办事?员正聚在一起喝咖啡,见到他来,全都转身行?礼, “白司令早上好啊。” “好。”白翎看?他们都捧着终端, “有新闻吗?” “有哇,不过不是战报, 是我们野星的特别报道?, 《星际时代周刊》,您看?了吗?” 白翎回忆一下, 想?起这回事?, “看?了。” 确切来说,在稿子发?出?去之前,他就?已经看?过了。 先前他把主编叫到办公室,给了对方极大的自由度, 让主编自由编写。后来拿到成稿, 白翎仔细读了读,确实很有真实度,便?准许他们发?表。 只不过上月应该发?表时, 正好碰上野星和联邦交恶,稿子也被拦下来。之后经过斡旋,两国已经交好,这份稿子才顺利发?出?。 趁着吃早饭,白翎点开界面准备再看?一遍。 终端提示,[是否打?开气味辅助功能?],他点击,[是]。 古地球时期的人们,总是希望自己的手机能闻见味道?。到了24世纪,搭载气味模拟器的终端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配合终端硬件,各大媒体软件相?继开发?出?交互技术,使得美食视频能闻见香气,簧片能闻到信息素,阅读诗歌也能闻见鸟语花香。 至于这篇新闻所使用的气味,则是主编团队专门在野星收集,之后转成数据模拟出?来的。 名为《Life》,生活。 正如气味的名字,文章内容写的也是野星生活。没?有宏大叙事?,更没?有激昂煽动,如果不看?标题,这更像是一篇异国游记,用最真实的第一人称笔触,叙述了主编在野星见闻的一隅。 [……在这篇文章刊印之前,我的助手曾经问我,“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里?,你会怎么说?” 我回答他:“很不幸。”他问,“何至于?”我被迫承认,“我的减肥成果功亏一篑,我长胖了10斤。” 谁料他拍拍小肚子跟我说,“谁不是呢。” 很不幸,四个月前背着器材壮志凌云准备向全星际揭露现?实的我们,现?在已经成了现?实的一部分——我也开始学着当地人一样,穿着一双皮凉拖,不分冬夏地在街上晃悠。放任沙子渗进?脚趾缝里?,随便?找家小店,点一杯柠檬水,慢悠悠地闻着隔壁面包店后厨传来的烘焙香气,再歪着椅子,远远地朝漂亮的omega老板喊一声: “两个蓝莓贝果,拜托!” 于是那盘贝果就?放在桌上,紧挨着我一字未动的稿子。 ——现?在你知道?这篇稿子是如何从夏天?写到冬天?了吧。 当然,我并不是完全忘记了工作。每个月我都有一次和白司令谈话的机会,他邀请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边聊,一边吃着野星特产的仙人掌果干。 白司令一向作风干练,私下里?其实是个腔调温和的人。我与他聊生活,聊政策,总是会不知不觉忘记他的年龄,转而向他寻求意见。 这时,我注意到他桌上那些信,他毫不避讳地告诉我,“那是每年发?给伤病老兵的津贴。” 我问:“为什么要发?这个?” 他理所应当地答:“因为他们没?有。” 因为帝国不发?,所以他来发?。就?好像帝国不争取领土,他来争,帝国不付款买粮,他来买。 野星贫瘠,他的信念和意志从不贫瘠。他的内心力量比我见过的都强大,这何尝不是一种富有。 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觉得,我应当这么形容。 临走前,他让我收下那些果干,“我看?你吃了不少。” 如果年轻十岁,我可能会像毛头小伙一样羞红脸。而现?在,我只会厚着脸皮揣进?腰包,等回到住处,就?可以吃着果干,吹着暖气,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 “好棒啊……”瘦而佝偻的少年捧着终端,猛嗅一番里?面传来的面包香,迷醉地喃喃,“我也想?去野星了。” 他的同伴拉扯他,“走快点,雀鲷,咱们还得去抢位置!” 两人逆着清晨的海风,匆匆忙忙赶往城市中心,他们要赶在其他人之前到达总督府前的人行?道?。那里?的地上有一排下水格栅,每到早上就?会冒热气——总督府的佣人们开始每日给温泉泳池换水了。 今天?运气不错,他俩占到了好位置。只听脚下哗啦一响,热滔滔的蒸汽便?从管道?里?冲出?来,混着一种怪异的臭气,从他们脚心一路冲到鼻尖。 “啊舒服了,还是这里暖和。” 在零下十度的天?气里?,这是交不起电费的穷人们取暖的独家办法。 雀鲷蹲在地上,搓了搓冰凉的手,再把手放在水汽蒸腾的格栅上,“糠虾,你妈妈昨天?去银行?怎么样,你们家的钱还能找回来吗?” 今年的帝国形势比去年恶劣十倍。和其他上百万人一样,糠虾家的存款也因为银行?恶意倒闭而化为乌有。 之所以说恶意,是因为那银行?是掌管这颗星球的海鳗公爵开的。当物?价持续飞涨,人们把银行?存款花得飞快时,他突然宣布保护性破产,毫无理由地扣押了他们的钱。 除此之外,海鳗公爵还没?收了他们在银行?的抵押房产。 许多人因此无家可归,变得一无所有。 糠虾家就?是其中一员。 他耸耸肩说:“还能怎么样,当然找不回来了。不过还好我们家没?有抵押房产,否则,我就?得跟我婶婶家一样,被迫搬去公园的棚户住了。” 公园的棚户是最近新建起来的,那里?聚集着破产的人们。时间一长,就?成了本地著名的流浪窝点。 雀鲷去那附近送过外卖,但他很不喜欢走那条路。因为一路上的商店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家粮食店开着,排队买鱼粮鸟粮的从早排到晚,脸色苍白饿得仿佛随时会晕倒。 而跨过这条街往外走几?步,就?是一家高档餐厅,里?面人满为患。贵族们吃得脑满肠肥,歪歪倒倒走出?来,趴在垃圾桶上吐出?的食物?,都够养活一家穷人。 糠虾望着灰扑扑的天?,嘀咕着:“要是我早出?生两年就?好了。早早工作,买一张船票,直接带着妈妈去野星,那里?什么吃的都有……你闻见那个仙人掌果干的味儿没?有,甜甜的,我都好长时间没?吃过水果了。” 雀鲷没?好气说:“做什么梦呢,空港早就?封闭了,谁也出?不去。” 糠虾:“可是我真的好饿……” 说着,身边传来一声哽咽。糠虾吓了一跳,连忙摸摸脸颊,还以为自己控制不住哭起来了。可当他回过头,才发?现?那哭声来自旁边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站在下水道?格栅上,捧着终端抖动着肩膀,没?过一会就?倒在地上,死了。 两个少年赶忙往旁挪了挪,“他怎么了?” “他死了。”雀鲷捡起终端瞧了瞧,“他想?吃影像里?的苹果,嗯,确实闻起来好香。吃不到就?气死了。” 一个小时后,地下热水终于放光,下水道?渐渐凉下来,附近的人们便?逐个散去。没?过一会,公爵府前的警卫带着垃圾袋出?来,把中年人一裹,丢进?了深深的下水道?。 糠虾:“完了,他明天?会不会泡肿了,脸顶着格栅看?我们啊?” 雀鲷打?了个寒颤:“明天?不来了!” 回去的路上,雀鲷把糠虾拽到小巷无人处,从怀里?掏出?一截面包给他。糠虾收下了,并承诺明天?去海边帮他收海藻。 比起其他海洋生物?,雀鲷家里?算是相?对富裕的。托祖上的福,他们雀鲷有“海洋农夫”之称,身为热带鱼,却擅长种植海藻田——这算是海洋族里?独一无二的技能。 靠着这份祖传的技术,雀鲷爹还开了一家小餐厅,主打?前店后厂,专卖烤海藻,凉拌海藻,和海藻拌饭。 但他们的海藻田是租来的,地主就?是这个星球的霸主,海鳗公爵。 从去年开始,海田的租金涨了三倍,雀鲷家入不敷出?,渐渐从小康水平跌到了普通。过了一阵,雀鲷抬头看?,大海上空霸气地飘着一架豪华大船,那是公爵新买的船。 不知道?为什么,世代为平民?的雀鲷觉得,那船的起落架,该有他一份。 回到家里?的小餐厅,雀鲷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大萧条之后,穷人越来越多,来吃海藻饭的人寥寥无几?。店里?没?有生意,他在吧台闲着也是闲着,就?又把收藏的野星视频点开,从合集的第一个开始,一个一个回顾。 雀鲷最喜欢[叛出?首都星]那段,第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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