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都答应,只要你放了他们……” 毫无疑问,这是这位娇纵任性的大小姐第一次求人。 可悲、可怜、又可爱,教人想要在他身上施加诸多暴.虐,让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得更加可怜。 “大小姐,你还没有认清你现在的处境。”郁修远不咸不淡地说,“你现在是我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由不得你。” 柳倾指节用力曲起,紧紧攥住了衣角。 “你很聪明,猜到了我不喜欢在一个昏迷的人面前杀人。”郁修远慢条斯理站起身,倾身靠过去,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平静带笑的语调里透着一种彻骨的阴冷,“但我的耐心和时间都是有限的,大小姐,早点好起来,说不定你爹娘还能赶上我们的成亲仪式。” 郁修远大笑着离开了。 柳倾再也支撑不住,脱力般倒下去:“爹……娘……”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救出爹娘,他连这座寝宫都出不去,他没有力量,他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他将自己蜷缩起来,一颗颗眼泪无意识滚落:“陆舟……陆舟……” …… 皇帝吐血之后,身体状况急速变差,似乎提前透支了生命里的所有精力,只剩下一具骤然衰老的躯壳。 又像是一滩快要腐烂的树叶,散发出难闻的、属于死亡的味道。 郁修远面不改色立在一旁:“大敌当前,百官惶恐难安,父皇,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身子不好,不能再处理朝政,儿子愿意为您分忧。” “你……你是故意的……”皇帝猛烈呛咳几声,咳出陈旧暗红的血,“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病重,但脑子还能转,还没有变成傻瓜,自然能够从这一系列的动作里捕捉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可他同样不明白,郁修远为什么要勾结敌国,这是真正彻头彻尾的背叛!郁朝百年基业,都要毁在他手里! “是啊,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郁修远道,“但是父皇,您怎么能也不理解?” 皇帝的宫殿尊贵而辉煌,不是金银珠宝堆砌出的华丽辉煌,而是至高的权力赋予这宫殿里一切的意义。明黄的龙榻近在咫尺,郁修远无波无澜地看着,想起曾经无数个距离它遥不可及的日夜。 皇帝好美色,后宫佳丽三千,嫔妃多到他记不住。 受宠的妃子前呼后拥,锦衣玉食奢侈无度;不受宠的妃子如同墙边冷落的野草,萧瑟凄苦,无人问津。 郁修远的亲娘就是位不受宠的美人,在后宫里没有任何地位,若是不穿上美人品制的衣装,那些低贱的丫鬟太监都认不出她是个主子。 他亲娘年轻时有一两分能让皇帝临幸的姿色,但久居如同冷宫的宫殿,容貌也越发衰而无神,好似一张画上去的苦相。 亲娘如此无能,郁修远更得不上父皇的宠爱——皇帝三十多个儿女,几个受宠的儿女都是他最喜爱的妃子所生,这些儿女就占据了他所有注意力,轮也轮不到郁修远。 从记事起,郁修远脑海里就是漫长无望的等待和冷落。每个人都冷落他,他住在下雨会漏水的宫殿里,吃着最低劣的菜色,穿最粗糙的衣服。丫鬟们敷衍他,趋炎附势的太监们看不起他,其他受宠的皇子更是把他当成狗一样戏耍,从没有人把他当成皇子看。 他是皇子,也是活在偌大皇宫里的一只卑微的猪狗。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就要被人践踏? 跪在地上看着他的父皇轿辇慢悠悠走远、看着人人诚惶诚恐跪倒在那抹明黄下的时刻,郁修远发誓,有朝一日,他要这让天下人尊崇的、恐惧的、贪婪而又向往的至高权力为他所有。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也做到了。 他偶然和被派来打探消息的仇泽搭上了线,从此一边给姜国提供消息、一边借着仇泽的商贸生意,攒下本钱,开展贸易,发展眼线和人脉。 他憎恨郁朝,卖了郁朝这件事做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和压力。 皇帝年轻时太爱播种了,他的儿子们就是他自己养出来的蛊。 终于等到皇子们憋不住闹事的时刻,他左右逢源、暗中设计,引得按耐不住的皇子们去刺杀皇帝,再在皇帝脆弱的时刻献上长命丹,接着又求娶柳倾,展现出对皇位无欲无求——一个对另一个同性一往情深为情所困的男人没有任何威胁,皇帝甚至还因此对他多加关照,给他送女人,还想着把他掰正。 皇帝对他的信任让他轻易就可以给皇帝下毒——皇帝每日吃的长命丹就是慢性毒药。 皇帝一心给太子铺路,眼看着太子声望愈高,众望所归,仿佛大势所趋。在他们再次出征前,郁修远果断和仇泽联系,设计坑杀太子和陆家父子。 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登位的,他要亲手将这皇位抢过来。 “这都是您的错,父皇。”郁修远不疾不徐地说,“倘若不是您种下了这一切罪孽的根源,也不会有今天这种结果。” “……混账、混账……!” 皇帝平庸无能,忌惮良才,可他从未想过郁朝会在自己手上毁灭。他竭力挺起身,因为眼眶凹陷而显得格外突出的浑浊眼珠死死盯着他;这一刻,这庸碌一生的皇帝倒是显出了帝王的狠厉和果决:“来人……来人!朕要杀了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叛徒!” 没有人回应他。 “您累了,好好休息,儿子就先退下了。” 郁修远随意转身。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固执地嘶声呐喊:“来人……来人……” …… 皇帝是个吊着满嘴仁义道德伪君子投诚的萝卜,暂时还不能杀,当然也没有过得太好。 郁修远从前是什么日子,皇帝现在就是什么日子。 和姜国勾结只是表,他当然知道引进姜国人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也没有将郁朝的江山分一半送给别人的兴趣,所以在这之后,他还留了一手,早早让自己的私军离开南州。 等待私军回来的时刻,郁修远有条不紊安排自己和大小姐的婚事。 三媒六聘,六聘可以简略,时间就选最近的吉时,聘书已经打发人去写了,彩礼就从内库里出。 这时间里,他还心情很好地带着大小姐出门转一转,尽管现在的皇宫里没有什么好风景。 柳倾被他带到高高的宫墙上,看着这座压抑的都城,身体不自觉往前走了走,随后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阴凉的声音:“大小姐,你这回再跳下去,可就没人能接住你了。” 柳倾一愣,停下了脚步。 有时他去酒楼、去爬树、心血来潮爬上墙,又懒得自己走下来,总是一跃而下,陆舟永远能接住他。 “你不喜欢我……”柳倾往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和陆舟没有招惹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和他?” 为了保住爹娘的命,他想过讨好郁修远,可是郁修远不在意;他骂过郁修远,郁修远同样不在乎。郁修远对他的任何情绪似乎都不在乎,只是自顾自地命人给他换衣服,打扮他,将他视作一个可以随意摆玩的娃娃;越看到他无能痛苦地挣扎,就越心情愉悦。 郁修远恨他。 柳倾和他没有交集,完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恨。 郁修远:“因为你们太碍眼了。” 柳倾瞳孔无声放大。 “你知道你的少将军是怎么死的吗?”郁修远笑起来,突然间变得兴致勃勃,“我设计人把他引到一座边城里,用整座城给他当埋伏。” 为了引陆舟和陆荆山入局,他先和姜国人计划突袭边城,直接屠戮了一整座城的百姓。以数万无辜的性命为局,陆舟和陆荆山如他们所料,率先带兵赶过去作战,等他们入城,等待他们的就是火药和刀剑。 整座边城燃起大火,他们被困顿在火海里,无法逃生。 “我以为这样就能弄死他,没想到他实在太厉害了,居然又带人马逃了出来,我只能再派人去追杀他。” “他差一点就逃命成功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郁修远饶有兴趣地说,“你猜一下。” 不是……没有…… 陆舟答应过要保护他的;陆舟怎么会死。 柳倾惊惶地直往后退,拼命想要躲开这道声音,可是声音越来越近,如同附骨之疽,阴冷地缠绕着他。 “他是因为你才死的。”见这位脆弱的大小姐躲到墙角,颤抖着拼命捂住耳朵,郁修远含笑拉开他的手,继续慢条斯理道,“因为我说,你要是再逃,我就杀了你,他就又回来了。” “是不是很感人?” “他死得好惨——你看过他的尸体没?万箭穿心,身上全是刀剑之伤。” “……不是,不是,”柳倾细瘦的手指抓进墙面,有很细的血从他指尖溢出来,他呜咽着,混乱地说,“你一直在城里,你不可能见到他。” “哈哈!”郁修远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畅怀大笑了很久,才说,“好吧,不亏是大小姐,居然还能记得我在城里。” “我是没有直接和他对话,但确实有人和他这么说过。”郁修远感慨万千似的,略微停了一顿,“只是没想到啊,他居然连停都没停,一直往南州的方向逃,好像是想要回来找你……” “——所以只能万箭齐发,射死他了。” 话音落地,郁修远如愿听到了绝望的、破碎的哭泣声。 这声音抚慰到了他充满憎恨的灵魂。 …… 婚礼当天,柳倾被郁修远带回太傅府。 “你的爹娘就在里面。” “我要回去……”隔着马车窗口,柳倾痴痴地看着关闭的太傅府大门,不顾一切就想下车奔回去,接着被郁修远攥住了手腕。 “三媒六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现在也算是过了父母之命了。”郁修远并不打算让他真的看到他爹娘,只是在太傅府门前露个脸,旋即让马车调头回宫。 “你爹娘通敌叛国,是整个郁朝的罪犯,你现在可不适合出现在别人面前。” 一把火光从后燃起。 火光由小、渐渐越来越凶猛,几乎点燃了天霞。 柳倾眼里映着火光,似乎自己也置身于炽烈的大火中。 最疼爱他的爹娘、照顾他的嬷嬷、陪他玩的丫鬟、给他买点心的小厮、看家的护卫……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大火将空气都烧得扭曲,噼里啪啦的火声里,他似乎也听到了扭曲凄厉的被灼烧的惨叫。 “我要杀了你,”柳倾抬起满是仇恨的眼眸,“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郁修远漫不经心地捂住他的眼睛,“你还是在看着陆舟的时候,眼神最温柔。” “你不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吗?” 马车渐行渐远。 守在太傅府门前的、披着郁朝士兵外衣的姜国士兵贪婪地回味着刚刚一霎见过的美人剪影:“他就是郁朝最美的美人?和陆舟是一对儿的那个?” 被陆荆山击溃、连太子都被抓走当人质后,姜国上下都恨透了郁朝和陆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关注陆家父子的一举一动。 陆少将军有深爱的人,对方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一段举世皆知的佳话。 可是将军枯骨,美人薄命。转眼之间,少将军身死他乡,美人成为另一个人的所有物。 “是吧,长得可真漂亮啊,怪不得十三皇子想要他。”另一个士兵同样贪婪地说,“这样的美人,谁不想要。” …… 柳倾对郁修远只有最刻骨的仇恨。 仇恨到极点,柳倾突然想起陆舟对他说过的话: “……大小姐,这上说,人在极端怨恨的情况下死了,就可以变成鬼。” 真的可以变成鬼吗? 柳倾没有任何办法了。 晚上,宫女们进来给他装扮。郁修远怕他想不开自尽,一直命人看着他,宫里也不准有尖锐的东西——可是新婚之夜,总是要梳妆的。 就在宫女拿起一支簪子、准备往他发丝里点缀的时刻,他猛地伸手抢过簪子,然后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迅速插.进.了胸口。 好痛。 他痛得整个人都在抖,却还是忍着疼痛,一直将簪子深深刺穿自己单薄的身体。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大力气过。 宫女的尖叫声和血一起仓促杂乱地流淌出来,他的眼泪滑落下来,这是他最后一次掉眼泪。 陆舟…… 他倒了下去,恍惚而涣散地想——我会变成鬼吗? 我很怕鬼的。 你还会不会…… 沉重的肉.体倒下去,他的灵魂脱壳而出,他变成了一只厉鬼。 他轻盈地冲出宫,去找最让他仇恨的人——这一路上有许多人恐惧地挡在他面前,然后被他轻易地杀掉——他从来不知道杀人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的手刺穿进对方的胸膛,然后他们就死了。 这些在他生前宛如山一般阻挡他不让他回家的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终于找到他最恨的人,他没有立刻就结束掉郁修远的生命,而是拿着一把刀,一下一下剜去他的血肉。 郁修远躺在地上,被他片成了血人。 郁修远不相信柳倾能杀了他,或者说没有谁能相信柳倾能杀人。 他只是一个被陆舟惯坏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原来这个大小姐,也能拿起这么沉重的刀。 郁修远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不可能从一个厉鬼手下逃脱,他也不知道人怎么能变成厉鬼。 诸多算计还没有等到完全成功的时候,可是在死亡之前,郁修远居然还保持了平静。 他脑海里闪过很久以前的画面。 他的娘死了,敷衍的太监宫女因为另一件大事忙忙碌碌,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娘的死亡。 他的娘像一根干枯的树枝,枯死在深宫里,散发着阵阵臭气。 他被受宠的太子拉去当奴隶,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倒在地上。 他去找人,太监们只给了她一张席子,匆匆将她裹起来——正是太后大寿的喜庆日子,可不能让这么一个没有人记得的美人冲撞了喜事。 他娘没用;可是他没有娘了。 他躲在偏僻的宫殿里,憎恨着所有在此刻为太后祝寿的人,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所有人都该死——然后一对少儿走了进来。 聚拢的烛火光里,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黏糊糊将小脑袋搁在另一个孩子肩上,相依相偎,无忧无虑。 他们看起来真好。 他们凭什么这么好? 郁修远自此注意到这位大小姐,可是这位大小姐一次也没有注意到他。 “大小姐……”郁修远的喉咙里充满了血沫,即使是在被凌迟,他还是用最后的力气牵起一个弧度很小的笑;他笑着,含混地说,“从前……陆舟有一次……从外地回来……” 他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他曾经反复回忆着这幅画面,以至于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这幅画面还是清晰的。 “你穿着红衣,从百花楼三楼一跃而下……” 身穿红衣的美人坐在酒楼窗前,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看着南州热闹的街道。忽然看到骑马回来的少将军,他的眼眸霎时被点亮,欢欢喜喜地推开窗,喊了一声少将军的名字“陆舟——!”而后就这么跳了下去。 “大小姐。”少年将军抬头,和他相视一笑,一点马鞍,纵身而上,伸出双手稳稳抱住了他。 肆意飞扬,美人如画。 ——许多人都称之为佳话。 在这幅流传甚广的佳话里,没有谁发现还有他郁修远。 郁修远一直活在阴暗里,他憎恨明媚的、吸引到他目光、却又完全看不见他的大小姐。 “你们那么要好,凭什么你们可以……那么好……真是……”郁修远的声音越来越低,“真是让人嫉恨啊……” 郁修远死了。 哐当,刀脱落到地上,柳倾意识不清地站起来,灵魂忽然变得无比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惩罚他杀了不该杀的人,又或者是杀了太多人,于是啃噬他的灵魂。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猩红的一切。他想他还恨许多人,于是他跌跌撞撞地出去,杀了皇帝、杀了贪婪的姜人、他好像还杀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男人,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越来越痛,似乎下一秒就会粉碎于这个世界。这种疼痛感让他感到委屈,他是忍不了这种疼痛的,他要去找谁撒娇。他飘飘忽忽循着本能找过去,在南州游荡来游荡去,终于找到一个地方,他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他躺在一个人怀里,这个人怀抱很冰凉;他抬起手,触摸到了对方同样冰凉的下颌;对方的一切都很凉,可是再凉,也不会不记得。 “陆舟……”柳倾在他怀里蜷缩起来,“外面有很多人都欺负我……” 陆舟没有回答他。 陆舟真的死了。 他又掉了眼泪,鬼其实是没有眼泪的,可是他伤心欲绝,无声无息而又无泪地哭泣起来:“好痛……” 就在他痛到快要烟消云散的时刻,忽然有谁过来,抱住了他。 “大小姐。” 陆舟小心翼翼地抱起浑身是血的他,生怕多用一丝力量,就会让他彻底碎掉:“……我的大小姐。” 触碰的这一刻,陆舟看见了所有因果。看到他的大小姐为了报仇,决绝地将一支尖锐的金簪刺进心口。 他变成了一只厉鬼,杀了数不清的人,增添了无数恶业。 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恶业侵蚀,烟消云散。 陆舟抱着昏迷的他,去无名山找到云沧。 陆舟祈求云沧,将大小姐背负的恶业转到他身上。 恶业一转移,他立刻感受到了要将灵魂撕碎的疼痛,但他忍耐着,抱住大小姐的手连抖都没抖一下。 恶业难消,唯有入轮回化解。 “我不知道我要去多久,”临行前,陆舟眷恋地抵住大小姐的额头,低哑地问,“你还会记得我吗?” “别忘了我,”他流出了眼泪,鬼是没有眼泪的,他现在也是鬼。这两滴眼泪与其说是泪,不如说是血。 血滴落在柳倾雪白的脸上,如水入沙,深深印了下去,“我会回来找你的,大小姐,不要忘了我。” 柳倾安然地沉睡着,在他冰冷的尸体上。 陆舟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而后转身奔向轮回。 他轮回成刚出生就被残忍虐死的弃婴、轮回成冬日被活生生冻死的孤儿……背负的庞大恶业让他每一世都是短暂凄苦不得好死家破人亡的命,每次死亡再轮回,他都能记得上一世的痛苦,没有谁能受得了这种痛苦,可他仿佛无知无觉,每次都是急匆匆地去往轮回、再急匆匆从轮回出来。他来去匆匆,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42章 第 42 章 在边城对陆舟喊话的正是仇泽。 仇泽说, 看在他们相识一场,只要他投降,他就放过他和大小姐一马。 陆舟不相信他。 仇泽光鲜的人皮下是一颗毫无善恶道德的兽心, 能干出屠城这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事情,他口中的话不会有任何可信度。 大将军死了, 他爹在进城之后没多久就被火药炸死了。 陆舟想方设法带领一队陆家军逃出火海,想回到南州去找大小姐,可是追杀他的人太多,他武功再高,也经不起一轮轮的消耗。 他死在了许多支羽箭下。 世人关于死亡有诸多想象,他死以后才发现真的有六道轮回, 有黄泉路, 也有奈何桥。 许多死去的人浑浑噩噩排队走上奈何桥, 再浑浑噩噩去轮回投胎。 陆舟没有去轮回,而是一直在奈何桥头等待。 他出不去, 只好等在这里,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大小姐重逢。 姜人作乱,朝廷必然动荡, 他焦虑于大小姐的安危, 又忍不住自我安慰般幻想, 或许沈太傅可以保住大小姐的安全。 他要等着。他期待很多年以后,大小姐健健康康寿终正寝, 驾驶他的十个八个男宠来到黄泉,得意地走到他面前, 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显露出他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可他等到的是死去的大小姐和他的尸体在一起的感应。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和他的身躯还有着一丝联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大小姐奄奄一息躺在他身上,仿佛随时都能消失。 极度的焦躁和恐惧淹没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阴间离开的,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出阴间,回到了大小姐身边。 大小姐被恶业缠身,随时都能烟消云散;陆舟转移了他的恶业,可是接替不了他的因果。 只有恶业消散,因果了结,大小姐才能醒过来,他们才能再相遇。 为了能再见到他,为了能再见到他…… 一千多年的时间,陆舟轮回上百次,终于在这一世消除了恶业。 他第一次登上泣雨山,带回来一只刚苏醒的、前尘往事忘尽的娇滴滴的小鬼。 …… “大小姐……!” 陆舟猝然睁开眼,下意识起身去找大小姐,随即才感觉到接收了前尘海量记忆的大脑在剧烈疼痛,这种疼让他没能立刻站起来。 他揉着额头,抬起眼皮,在目光所及之处寻找想要看见的身影。 还好,就在他的身旁。 大小姐变成了小小的一只鬼,很安静地蜷缩成一团,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似乎在睡一个很安心的觉。 陆舟伸出手,克制着用最轻柔的力道将他捧起来。 接触到的这一刻,杂糅了许多情绪的独占欲让他险些又用最大的力气捏紧双手、紧紧攥住这只小鬼。 “少将军,你醒了。” “……”陆舟看过去,两世关于云鸿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面对这位关系很差的故人,“……你和以前变化很多。” 云鸿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爽朗笑道:“人总是会变的。” 更何况是他这种命很长的人。一千多年浮浮沉沉,倘若是一点性格都不变,那他早就被自己无聊死了。 陆舟:“你怎么不变点好的?” 以前古板到极点,现在是不要脸到极点,他终究是变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人。 “那就说来话长了,我猜你现在没有心思听。” “嗯,”陆舟点了下头,“我现在更想知道别的。” “少将军请问。” “不用这么叫我,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少将军。”陆舟问,“我和大小姐为什么能轮回到现在?” 很久之前的一切太匆忙,他害怕大小姐消散,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急匆匆背负恶业去了轮回。 轮回以后才知道,所有人都只有两世,一世为人,为人品性死后自有定夺,善恶忠奸各自轮回,换来下一世补偿或者惩罚。 大小姐死后变成了厉鬼,他可以转移大小姐的恶业。他们俩不符合轮回的规则。 “因为你们不完全在轮回里。”云鸿拖了把椅子坐下,两手搭着膝盖,一副掏心掏肺促膝长谈的架势,“你们俩是灵气枯竭前最后修道成仙的人。” “……” 陆舟沉默片刻,缓缓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奇特神色,仿佛在听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天方夜谭:“啊?” 阴阳相生相克,有阴间,就有对应的天界;有鬼,就有神。 只不过这是太久远前的事情,远到数千年前,天地气运转折,灵气消散,无论是鬼还是神,全都随之一起覆灭。 陆舟和柳倾是最后成神的人,也是从那时就在一起的恋人。灵气枯竭前,他们将彼此的命格缠绕在一起,跳进轮回转世,躲过了覆灭的危机。 世上没有鬼神了,取而代之的是气运。 能够当上皇帝领袖的都是当时的气运之子,是天地推动的结果。柳倾死后变成厉鬼,一夜之间终结了命数未尽的郁朝,杀死前后两代皇帝,逆反了天地规则,规则自然要惩罚他。 轮回不在阴阳之中,轮回集结了万物生死,是和天地并行的规则。所以陆舟可以转移大小姐的恶业,进轮回消除。 “……”陆舟表情虚幻。 好缥缈,完全没有真实感。 “你怎么知道的?” “云沧告诉我的。” “云沧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他指引你们轮回的。”云鸿顿了顿,眼神变得揶揄,“他是你们以前修仙的师父。” 云沧曾经让柳倾和陆舟在道观里养伤半年,消除杀气;他早就算到了他们日后的结局,提前为他们做了准备。 用人间信徒的香火,给他们塑造了一层护身,让他们死后能暂时脱离规则的约束,也就是能变成鬼。 “…………” 陆舟心情复杂地保持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他和云沧只有过两次交集,一次是去看大小姐,被云沧留在道观里消除杀气,一次是死后抱着大小姐去找他,请他转移恶业。 这老头似乎无所不能,没想到他和他们还有这段渊源。 他和大小姐不记得,云沧也完全没有要告诉他们真相的意思,或许是因为那些对他们而言都属于前尘,而前尘不必再提。 陆舟飘飘忽忽思索着,突然想起来,云鸿也是云沧的徒弟。 也就是说,理论上,云鸿还是他和大小姐的……呃……师弟。 陆舟默不作声看过去。 云鸿同样默不作声但目光里的暗示很明确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大小姐。 “……”陆舟说,“以后我每个月都来道观上香。” 陆大少爷的香,当然不只是香。 云鸿喜不自胜地搓搓手:“那就谢谢陆少爷了。” …… 离开道观,陆舟捧着还在熟睡的大小姐回到紫园学府。 太久远之前的事情,听起来太过虚幻,如同雾里看花,始终没有给他真实感。 只有手里这只小鬼是真实的。 前世今生千年轮回的记忆纷至沓来,陆舟陡然生出一种暴戾到极致的独占欲;想要将漂亮的大小姐关起来,想要完全捏碎他,想把他拆吃入腹,隔绝他所有的感知,让他只能感受到自己。 他将大小姐放到床上,拿刀在指尖一划,被锋锐的刀刃划破皮肉的疼痛感短暂压制住了失控的欲.望,他眉眼低垂,将涌出鲜血的手递到了大小姐唇边。 柳倾朦朦胧胧之间,只觉得口中全是血腥气,仿佛是被血浸泡了。 他应该很讨厌血,可是这种腥甜的气味让他感觉到了焦渴;在血腥气下,他还闻到了一种让他感到安稳的气息。 清晰的草木味,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环绕在他身边。 “……陆舟。”柳倾含糊着念了一个名字,睁开眼睛,和眉目沉沉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的陆舟对视。 对视的这一瞬间,前尘往事一切都变得清晰了然。 “你醒了,大小姐。” 陆舟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非常缓慢地回了一句,清澈明朗的眼睛看起来昏暗异常。 这样的陆舟非常陌生,柳倾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要躲起来,可是他没有往别处躲,而是靠过去,抬手抱住了陆舟的脖颈。 “陆舟。” 陆舟紧紧箍住他。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力气,仿佛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即使孱弱,也想把他捏碎在自己怀里。 “你需要多少才能恢复,”陆舟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睫,“现在都给你好不好?” …… 柳倾是一只体温低于常人的鬼。 炽热的存在感对他而言就更加强烈。 他要被无休无止、无边无际的滚烫的东西烧坏了,小.腹漫起一种很焦灼的似痛非痛的感觉,他欲哭无泪地想要躲到别的地方,可是并不宽阔的床、和某个人强硬的如同牢笼的拥抱让他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他仿佛是一片柳叶,在狂风暴雨里身不由己地到处飘摇;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想要抓点别的东西,可是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覆住他的手,拿起来,放到起伏的脊背上。 他没办法触碰陆舟以外的任何东西。 “……不要、不要了……呜……”他此时才意识到不能流眼泪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某个人想要他流泪,于是变得更凶。 他呜咽着,眼下两滴鲜艳的红痣似乎都盈满了绯色:“陆舟……” 陆舟扣住他的下巴,激烈而又轻柔地吻上去:“大小姐。” 这一世的陆舟没有接过吻,可是他们从前吻过许多次。记忆会告诉他怎么去亲吻大小姐,用什么样的角度和方式可以取悦到他,又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他哭出来。 漫长的吻结束,柳倾几乎要晕过去了。 柳倾有几次偶然在网上刷到过男高中生非常可怕的言论,当时的他不理解为什么可怕,现在他理解得透透彻彻。 家里的窗帘全部被合上,他分不清时间,只觉得过了很久,事实上也确实过了很久。 他被灼.热的温度浸透了,四肢储存不了一点体力,连动动手指都难。 “大小姐,”陆舟满是爱怜地将他散落凌乱的长发理顺,滚烫的掌心贴在他的腹部,似乎在感受什么,而后低低笑了一下,“……好快,又要没了。” 不久前,这里还是微微鼓起来,像是装不下了。 “……”柳倾抬手梆到他脸上,“你下流!” …… 上流和下流都是对人而言,可是陆舟现在并不像是个人。 除非三餐时间,柳倾基本没有离开过卧室,他甚至不需要洗澡,因为他不会流泪也不会出汗。 倒是陆舟会洗,陆舟去洗的时候还会抱着他一起去。 陆舟在外面穿得很严实,时刻恪守男德准则,哪怕是夏天,他也不会穿那种很宽松的短裤。 可也是他,抓着柳倾的手,让大小姐被动地将他摸了个遍。 “你更喜欢哪种身材?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男高陆舟和少将军陆舟的身材自然有些差别,以前的他带兵打仗,肩背更宽阔、肌肉也更硬。 要是大小姐更喜欢从前的身材,他也可以锻炼回去。 柳倾抵着墙,手指没什么力气地垂落在他肩上,积蓄力气回他:“都讨厌。” “口是心非的大小姐。”陆舟笑起来。花洒还在淅淅沥沥,他随手将湿了大半的头发捋到脑后,清晰锋锐的眉目被水珠洗净,看起来有几分清澈无害,“那是我以前的……,还是现在的更……?” 他靠到大小姐耳边,状似无意地将几个关键词故意压低;柳倾懵了一会,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对着他狂梆:“……你变态!” 陆舟:“。” 反正都是他自己的,对比一下大小怎么了。 …… 暑假的最后一星期,柳倾能够流泪了,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陆舟变得更变态。 暑假的最后一天,他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很微弱,但又很真实。许久没有跳动的心脏在胸口里微微颤动,带着血液、肌肉一起复苏。 像是冰冻了许多世纪的岛屿,被风吹化了厚重的冰层,象征生命的青草一夜蔓延。 他从死中复生。 陆舟贴着他的心口听了很久,久到他单薄的睡裙都被打.湿。柳倾抬手抱住他的脑袋,在黑暗里无声而亲密地和他相依相偎。 第43章 第 43 章 开学日。 学校规定九点前到校, 结果八点不到,沉寂一暑假的一中校园就被学生和陪同的家长挤满。 老保安啧啧称奇:“我在一中当了十几年保安了,什么时候见到这帮学生这么积极上学过。” “这可不是为了上学。”另一个保安说, “这一看就是奔着陆舟家里那个大小姐来的。” 这一暑假里,陆少爷家的大小姐屡屡美上热门, 每个“在现实里见过哪些大美人”之类的提问里都能看到这位大小姐的美照。 在外都这么有名了,在一中当然更有名,上到校长下到食堂阿姨喂的几只流浪猫,没有谁没听说过。 此等美人就在身边,有些没见过的学生自然一早赶过来蹲守,盼着能见上一面。 校园里人山人海, 阔别一暑假的学生们凑到一起, 脸上挂着同样的兴奋和紧张期待。 “他们来学校了吗?他们俩什么时候来?” “还没来呢, 再等等!” 万众期待的大小姐还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卧室空调打得很低,一床夏被盖着还是有些冷, 他整个人都钻进被窝蜷缩起来,只露出一点发梢,仿佛是一只扇贝。 陆舟静悄悄洗漱完做好早饭, 过来掀开贝壳, 抱起贝壳里藏着的漂亮珍珠:“大小姐, 起来吃饭了。” “……讨厌。” 柳倾还没有睡饱,迷迷糊糊想到上学就烦, 梆梆两下拍过去。 他长长的眼睫毛还没睁开,丝绸睡裙肩带滑落, 精致秀美的肩膀和锁骨上散落着许多吻痕。陆舟做的时候像变态, 此时又红着脸拉上肩带,遮住这片美景:“吃完可以再睡。” 开学第一天没什么必须要听的内容, 可以等大小姐睡饱了再去。至于迟不迟到,他现在完全不在乎。 柳倾闭着眼被陆舟抱去洗漱,再闭着眼被抱去吃早饭。早餐是鲜肉泡泡馄饨,馅只有一点,皮滑得入口就能滑落到胃;再吃两只牛肉锅贴,最后喝一杯温热的牛奶。 吃饱喝足,他闭着眼,继续被陆舟抱回床睡觉。 另一边,学生们痴痴等待,等着等着,时间划到八点、八点半、九点…… “他们俩是完全不打算来上学了吗?!” 直到老师们过来赶人,学生们也没看到大小姐的身影,只能悲愤回教室。 “舟哥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好歹毒的男的!” 早早就回到教室、看着楼下一群人痴等的一班学生们唏嘘——这场景实在似曾相识,一个月前,他们也是这样。 …… 上午第三节课,柳倾和陆舟姗姗来迟。 这会儿太阳变大,气温还是很高。柳倾当鬼的时候热衷晒太阳补充阳气,现在恢复为人,是一点都受不了这种苦,特意让陆舟给他打了把遮阳伞。 他委屈抱怨:“为什么我一来就要念高三?” 一变成人就要过这种苦日子,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可怜。 陆舟像个被狐狸大小姐迷得晕头转向颠三倒四的昏君,说出了无比昏聩的台词:“那我们不念了。” 柳倾惊异地扫过去一眼,默默无言片刻,幽幽叹了声气:“算了,还是念吧。” 现在不念,以后还是要念,不如早念早超生。 进入校门,高三教学楼在最靠里的位置。前不靠公路,后不靠宿舍食堂小卖部,地理位置安静,是绝佳的学习场所。 高二一班挪到了高三一班,班级在四楼。 踏上台阶的前一刻,对面高二楼忽然有一群男生在喊大小姐,撕心裂肺的叫喊让柳倾下意识抬起头。 粉嫩小碎花遮阳伞下,拥有着一头墨黑长发的美人抬起头,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雪白的肌肤和黑发碰撞,嘴唇如玫瑰花瓣般艳丽——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只是远远一瞥,都惊艳到让人过目难忘。 呐喊的男生们本来只是好奇和躁动情绪使然,但真的看到他的脸,所有人都无法再忘却这一幕。 姜子恒也愣在窗前。 一个暑假没见,这位大小姐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 高三的节奏和压力都很大,好在一班的学生们多数可以自己调节,班上的气氛整体还算是平和有度。 别人都是在复习,柳倾在飞速学习。 他每天学习的进度让人咋舌。 实在是太快了。 同学们亲眼看着他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学完八年级下,虽然初二的知识量很少,很容易掌握,可还是足够让人惊叹。 “天才,”韩静雅惊叹,“而你,我的大小姐,你是真正的天才!” 柳倾很得意:“当然。” 高英朗目瞪口呆地计算他的学习速度:“按照这个速度学下去,你很快就能超过舟哥了!” 超过陆舟,这是什么概念? 陆舟低调,可是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神,是南州雷打不动的王者,但凡有个排名,他肯定是第一。 如今突然出现个大小姐,从文盲奋起直追,还有超过陆舟的趋势,这谁不感到震撼? 这简直是太震撼了! 其他听到这话的同学还担心这会让陆舟不快,然而看过去,陆舟眼里含笑,没有半点不快:“嗯,这也是很当然的事。” 很久之前,沈家延续百年,是名满天下的书香世家,郁朝三代太傅,全都出自沈家——如此高贵,又如此令人忌惮。 功高震主,皇帝实在太忌惮沈家的声望和能力。沈太傅爱子心切,为了保住小宝的平安自由,不惜以整个沈家未来为代价,毅然让柳倾跟随柳惜雁姓,将他当做女儿抚养,还让他表现出愚钝顽劣的形象,一连气走了好几个皇帝派过去打探的夫子——沈太傅这个文人费尽心思,削减了皇帝的恐惧,让小宝远离朝堂,只是没算到半道出现的郁修远是个直接掀棋盘的莽夫。 如果不是皇帝的戒心,大小姐名动天下的不止是美丽,也有他无人能比的聪颖。 他很小的时候就是看到别人写个字自己也能跟着写出来的聪明宝宝。 …… 初中的知识点很好掌握,大多数都是套公式,变化也不会太复杂;高中的教材就比较麻烦,得搭配着老师课堂讲解一起听。 课堂上,别人写试卷,柳倾戴着耳机听老师讲课。 下了课,别人写试卷,他钻到陆舟怀里休息。 大小姐每天和陆舟搂搂抱抱,同学们早就习以为常。 苦学一段时间,冬天悄然而至。 南州下起了雪。 雪花无声无息降落,引起校园里一片欢呼声。 南州是很少下雪的,每次下雪都很珍贵。这一次的雪格外大,到了下课时间,地上积累厚厚一层;无论是哪个年级的学生,全都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啊啊啊啊雪啊!” 学生们欢呼打闹,躺到雪上,尽情享受玩雪带来的快乐。 柳倾也在其列。 一班的学生们找了个好地方玩打雪仗,不过没有谁舍得往大小姐身上丢雪球,于是理所当然,全都往陆舟身上招呼。 陆舟黑外套上印了几个雪印,想也不想地去找大小姐:“大小姐救命。” 少将军陆舟很能打,可是现代没有武功,男高陆舟只能挨砸。 难得有自己保护他的时候,柳倾颇为新鲜地抱住他,给他捏了几个雪球:“给你,去打回来。” 同学们:“??!!” 竟然如此卑鄙! 陆舟笑着接过雪球,有了大小姐支持,他这回的战斗力高多了,一群男生被他打得嗷嗷叫唤,东奔西跑上蹿下跳。 玩耍的时间快乐而短暂。 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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