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头,“你先回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其实一点也拿不准。看着池既擦过程嘉也的肩膀,走出这扇门,陈绵绵感到许久没有过的忐忑。 程嘉也的脸色沉得可怕,瞳孔漆黑,深不见底,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周身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低气压,像是若有实质的一层黑雾。 池既在,如果有什么事,她可能会安全一点,但相应地,程嘉也也会更加不可控。 他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旁人。 池既刚走出办公室的门,程嘉也反手就把门带上,“砰”一声,房间门关合的巨响,然后咔哒落锁。 陈绵绵还没来得及说话,程嘉也就两步上前来,被护了一路的、尚还温热着的饭盒被随手搁在一边,接着,他单手箍住陈绵绵的腰,就要去解她的外套。 陈绵绵穿了件针织外套,里面是一件贴身的打底,此刻被他毫无章法地解开扣子,打底衫向下滑了一截,露出白皙的胸口。 “……你干嘛!”陈绵绵悚然一惊,被他单手箍住腰。 程嘉也的手臂有力地环在她腰侧,五指张开,牢牢托住,像一座根本无法逃脱的囚笼。 此刻他人强势地站在她身前,不容置疑地抵住她的身体,呼吸急促,手上动作很快,已经解开了胸前的三颗扣子,再没耐心似的,单手抓住衣摆,猛地一拽—— 哗啦哗啦。 黑色的扣子纷飞,落在地上,不停旋转、跃起,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你有病啊?!”陈绵绵终于回神,蹙着眉推他。 五指张开,撑在他胸膛上,使劲往外推,但却没有撼动他分毫。程嘉也依旧用身体抵住她,对在他胸膛上的手置之不理,手臂紧紧箍住她,是一种绝不容许逃开的姿态。 他倏然将头低下去,眼眸黑沉沉的,“做了么?” 吐字时的鼻息洒在她颈侧,陈绵绵没听清,蹙着眉往后仰,恼怒地回应:“……什么?” 程嘉也腾出一只手扶住她后脑,不容置疑地将她远离的身体压回来,阴翳的视线落在她脖颈、锁骨和耳后,一寸裸露的皮肤也不放过,似乎只要在这注视中寻到一丝蛛丝马迹,就会即刻暴起。 “做了么?”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视线终于从光裸的脖颈皮肤上移开,沉沉地看向她的眼睛。 沉默,漆黑,但汹涌澎湃。 像滔天的巨浪快要从头顶打下来的那一瞬间,只能让人怔愣,然后不自觉地害怕。 陈绵绵呼吸急促,手撑在他胸膛上,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荆棘丛生,遍布着危险的陷阱与礁石,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好几秒后,陈绵绵才回神。 她快速地调整着呼吸,移开视线,蹙着眉骂道,“关你什么事啊程嘉也?你是不是有病啊?” 但她面前的人丝毫不恼,神色一点未变,依旧是平静到了可怕的地步,只是爽快地“嗯”了一声,甚至还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往下。 “我就是有病。” 然后箍在她腰侧的手向下,从打底衫的衣摆里探进去,指尖触碰到腰侧的皮肤,凉得可怕,让陈绵绵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然而那只手还在往上。 从腰侧上滑,绕到背后,触上她的肩胛骨。 ……程嘉也竟然想把她这件衣服也脱掉!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绵绵又惊又气,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一只手抵住他,身体后仰,下意识伸手,“啪”一声,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皮肉扇打声在房间里响起。 那一瞬间,她和程嘉也都顿住了。 掌心和脸颊的疼痛同频共振,程嘉也的脸向一边侧去,缓慢浮现的红印像什么尖锐的警钟。 动作,语句,情绪,全都停了。 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下,只剩下空气还在流动。 一秒,两秒,三秒。 对峙,防备,妥协,种种情绪和情感杂糅,在房间里诡异地蔓延和交叠。 身体离得很近,呼吸还在交叠着,但心的距离却好像很远。 温热的气流在空中相遇,交错,然后背道而驰。 良久之后。 程嘉也的手轻轻动了一动,从她光裸的后背上离开。 眼睫垂下,脖颈微低,手臂从贴身的打底衫里缓慢地抽出,人退开。 指尖残留的温度好像留不住,将将离开,就无情地散了个干净,重回冰冷。 —— 最近都不知道该不该在作话讲话,因为感觉好像有点破坏气氛。 Anyway,还是圣诞快乐啦大家~ 0103 103 凡人痛 103 空气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流动,由急促到逐渐轻缓。 好半晌之后,陈绵绵才伸出手,拢好衣服领口,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 扣子崩坏了几颗,改天有空的时候补好就好。她一声不吭地穿上外套,连袖口都没来得及整理,拎上包就要往外走。 步伐急促,动作迅速,像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但有人比她更快。 眼前倏然压下一片阴影,像一堵不动声色的墙。 陈绵绵停住脚步,顿了顿,没抬眼。 眼前的人咫尺之隔,却让人感觉前所未有的远。 她盯着地面的纹路。 “你还要干什么?” 很平静。 出乎意料的平静。 好像刚才那个又惊又惧,急到手都在发抖,刚扇了他一巴掌的人不是她一样。 好像一个人已经走到路尽头,再迈不过半步,眼睁睁看着撞过的南墙轰然倒塌一样。 陈绵绵觉得他彻底无可救药了。 程嘉也站在她身前,垂下的手轻微发抖,望着她的发顶,好半晌,才艰难地道, “……对不起。” 是他太急了。 整整两个日夜的担忧和焦虑,患得患失、失望、自我安慰,还有方才无声的挑衅,情绪一股脑地冲到顶,难以抑制地想要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别人留下的痕迹。 程嘉也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他吓到陈绵绵了。 他也的确是不该。 “我知道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刚才是我太急了,是我不对。” 陈绵绵一眼都没有看他,虽然她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却只是垂着眼看着地面,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程嘉也闭了闭眼,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脸颊边被触碰的地方浮现出红色,还在滚烫地发痛。 好像能够感同身受陈绵绵的情绪似的,他蜷了蜷手指。 “……绵绵。”他喊。 “我向你道歉,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非常认真。 神色认真,姿态郑重,声音低低的。 程嘉也什么时候给别人道过歉?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低头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全都是对她。 她何德何能,如此荣幸。 话音落下后几秒,陈绵绵还是没有反应。 没有回应,没有答复,没有激烈的情绪,甚至连一个神情都没有,她只是约莫着他应该讲完了,紧了紧握住帆布包带子的指尖,绕开他往外走。 发梢因为迈步的动作而扬起,拂过他的手臂,差点就要擦肩。 程嘉也心脏倏然抽了一下似的疼,下意识反手想攥住她的手腕,却又在伸手的瞬间收回。 ……不能碰了。 不能再把她吓到。 “……绵绵。” 于是他只是站在她身后,低声喊。 声音很低,夹杂着隐约的急切和无措。 陈绵绵开门的间隙里,听见他犹豫了片刻,艰难地问出口。 “你跟他……”仅仅三个字出口,程嘉也就顿了顿,良久,才嗓音发涩地继续, “……谈了吗?” 你跟他谈了吗? 他并没有说是谁,好像难以启齿似的,只是用一个人称代词“他”来代替,但他们都心照不宣,无比清晰。 第三次了,陈绵绵想。 这对他而言很重要吗? 从程嘉也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池既,就满怀敌意地问出这个问题,像一头自以为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再到刚刚连情绪都完全无法抑制,恨不得把她完全据为所有的模样。 他图什么呢? 是像她从前连奢望都不敢的那样,要求一个已经完全与他无关的人,全身心属于他吗? 陈绵绵竟然有点想笑。 好半晌过去,她缓慢地转身,以一种非常平静的态度俯视他此刻的痛苦、忐忑,和神情里那点微弱的希冀。 “谈了又怎么样呢?”她问。 轻描淡写,不屑一顾,好像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改变、也没有人能够干涉的既定事实。 程嘉也肩膀迅速一塌,看着她,不可置信般打量着她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开玩笑或是生气的痕迹。 可是她没有。 陈绵绵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将他无比在意的问题,以一个极其不屑的方式,反问着抛回去。 就算她跟池既谈恋爱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约法三章,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乌有,像湮灭的飞灰。 程嘉也良久才移开视线,近乎喃喃地低声道,“……你不能跟他谈恋爱。” 声音里的不确定性如此强烈,以至于轻得几不可闻。 也许他自己都知道这话来得毫无理由,完全站不住脚,所以连声音都如此之轻,根本没什么威胁性,让人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 陈绵绵没说话,冷眼旁观着他的情绪变化。 看他从微弱、隐秘的希冀里回神,反复端详她的神情,琢磨她的语气,自欺欺人般,不愿相信。 “绵绵……”他声音倏然急切,似乎是想要上前握住她的手,但还没迈出脚步,陈绵绵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距离倏然拉开。 衣摆在空中划过,她迅速后退的动作和警惕的神情让程嘉也猛地一顿。 像被什么东西刺伤了。 血流如注,鲜血淋漓。 良久,他扯了扯嘴角,缓慢地放下刚抬起的手,站在原地,轻声道, “你可以不理我,可以避着我,可以把我送你的东西通通扔掉,可以让我伤心,可以让我把你受过的痛苦全都再受一遍……” 他声音越来越轻,与其说是在讲话,倒不如说更像是哀求。 “……但你不能跟别人谈恋爱。” 陈绵绵看着他,没什么表情,情绪很淡,像是神明隔着云端俯瞰凡人的痛苦。 好半晌后,她歪了歪头,再度轻飘飘地反问。 “我为什么不能?” 她为什么不能? 她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谈恋爱,只要她愿意。 程嘉也大概远比陈绵绵更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仅仅一句反问就可以让他更加痛苦。 陈绵绵可以和任何人建立关系,只要她愿意。 程嘉也闭了闭眼,呼吸逐渐沉重,额角青筋跳动一瞬,良久,才寻到理由一般,喉咙发涩,嗓音干涩地道, “……因为你不喜欢他。” 多么蹩脚的理由,陈绵绵想。 她大可以再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以此再度轻飘飘地刺伤面前这个人,但她有点累了。 被扯掉纽扣的外套漏风,她拢了拢领口,不想再在这里纠缠。 “你想多了。”她说。 陈绵绵把包背到肩上,“我很喜欢他。” 说完,她转身要走,对身后那人的反应置若罔闻。 程嘉也一句斩钉截铁、还带着急促气音的“不可能”还没落地,就看见她回过头来。 “哦,对了。”陈绵绵站在门外,侧身对着他,是一个随时要离开的姿势,神情平静,“正式回答你一下。” “我们谈了。” 她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像一个有始有终的回转,接上了彼时他无比想知道的下一句。 “也做了。” —— 新年快乐宝宝们,一切顺利,天天开心 0104 104 像凌迟 104 大脑“嗡”的一声。 清清浅浅的几个字,说完就走,没有半分停留的身影,宛如兜头泼下一盆冷水,迅速冻结成冰,将程嘉也钉在原地。 大脑一阵轰鸣,呼吸都静止,手脚发麻,一时动弹不得。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感觉全身血液都因此冻住,在将黑未黑的天色里,感到久违的僵冷。 程嘉也后来是怎么往外走的,他不知道。 精神恍惚,一切好像都是远的,五官像蒙了一层水雾,所见所闻全都是模糊的,云烟般飘过,并不进入大脑。 陈绵绵就是跟别人谈恋爱了。 她轻而易举地,和自己选择的人建立了另一段亲密关系。 就是他想的那样。 他所害怕的一切,全都成了真。 ……那他算什么? 在南城时,无意间撞见她和池既吃饭,尽管口不择言,但彼时尚还有立场可以开口,那现在呢? 他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待在这里? 程嘉也一路恍惚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前方的路出现尽头,才迟钝地回神。 小院里没有人,房间里灯还黑着。 他走回陈绵绵这里来了。 而陈绵绵方才跟他分道扬镳后,并没有回来。 ……她又去了哪里? 池既那里吗? 都说人有自我保护机制,会选择性不去想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东西,但在程嘉也这里好像不太管用。 他无法抑制地去想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场景。 陈绵绵会跟他牵手吗? 指尖顺着小臂下滑,抚过掌心,然后轻柔而紧密地挤进指间,直至十指相扣? 他们会拥抱吗?会接吻吗? ……肯定会的。 他们甚至已经有了更亲密的行为。 一系列无法抑制的想法在脑子里膨胀开,他感到一阵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心脏沉甸甸地作疼,甚至只能闪过这些念头,完全不敢去想象那些画面。 单单想到陈绵绵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就已经闷痛得像在凌迟。 程嘉也没进去。 没有陈绵绵在的地方,和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区别,只是空荡荡的房间而已。 甚至屋子里过多的痕迹,还会让他感到更痛苦。 那些东西会默不作声地反复提醒他: 你明明拥有过这些的。 陈绵绵的关注,陈绵绵的希冀,还有陈绵绵的喜欢。 她会记下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 不喜欢开灯,不喜欢吵,不吃葱姜蒜,哪怕在他那样对待她之后,也依旧沉默着做好能够为他好的每一点。 她明明那么好。 是他自己把她弄丢了。 程嘉也在门口坐下来,水泥地台阶冰凉,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感知一般,动作机械,神情麻木,只是沉默着等待天黑,像等待一个不会再回头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近午夜,山林都睡去,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小院里空无一人。 程嘉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脑子里一片混沌,乱七八糟的思绪飘飞,什么都抓不住。 他钝钝地想,她不回来是因为自己吗? 要不然他就搬走吧,起码陈绵绵还不会这么为难。 要不然他就回去吧? 陈绵绵已经有了新的恋情了,她已经彻底不需要他了。 他到底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大脑里漂浮着,迟钝而又缓慢,像丧失了思考能力。 倏然,一阵手机铃声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第一遍响的时候,程嘉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停顿两秒后,再次响起,他才缓慢地意识到,那好像是他的手机。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连这个手机号都是借朋友身份证办的,一直是关机状态。 是今天想让陈绵绵留一个电话号码,才开机的。 所以能打来电话的,应当只能是那几个知道这个号码的人。 他动作缓慢而又机械地摸出手机,不太在意地扫了一眼来电姓名,随手接起。 “喂?”对面似乎也很诧异,顿了两秒后连忙喊他,“嘉也?” 周誉。 程嘉也没应,他只是把听筒贴在耳边,好像这只是一个机械的动作,只为了能够让这个寂静的夜晚热闹一点,并没有什么想听的欲望。 但周誉很急,“你去哪儿了啊到底?你爸妈找你都找到我这儿来了,好歹跟家里报个平安吧?” 程嘉也还是没应。 他视线虚无地落在夜空里,听周誉讲他父亲如何如何的暴怒,母亲如何如何的担忧,奶奶如何安慰安抚他们,讲他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停掉…… 等下,银行卡。 程嘉也倏然眉头动了一动,打断他。 “你帮我个忙。” 0105 105 被误解 105 陈绵绵当天没回家,但也没去池既那儿。 她出门兜了一圈,倏然意识到自己没地方可去,又实在不想看到程嘉也,连把他东西扔出去让他滚都觉得累,于是回头找了间办公室,将就了一晚上。 早上打着喷嚏时,村长又带着文件来了。 脸上还带着笑容,看上去喜悦得很,却被她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陈老师?没休息好吗?” “没事。”陈绵绵摆摆手,又打了个喷嚏,“您说吧。” “噢噢。是这样的,上次让你负责的资助项目是政府拨划下来的,这儿有个私人的捐款项目,但是需要考察和对接,我想着资料应该差不多,陈老师你也开了那么多培训会,这个也让你来负责,你觉得可以吗?” 陈绵绵腹诽着那些培训会有用才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赶着去上课,只是说:“您放那儿吧,我晚点看看。” “好。”村长把文件放下,又在她身后喊,“今天晚上放学后,和对接人一起吃个饭啊陈老师。” 回答他的只有陈绵绵快速往外走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模糊的“好”。 当然,陈绵绵放学后匆匆赶到镇上时,包里还装着那份文件,还没来得及看。 但她刚迈进包间里就后悔了。 她起码应该翻一下的。 哪怕只要扫一眼,她都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镇上没什么好饭店,照旧还是街口看起来最气派的那一个,收拾干净的包厢里,赫然坐着两个熟悉的人。 陈绵绵站在门口,顿了好片刻,直到村长热切地同她招手,她才缓慢地移开视线,走了进去。 “这两位就是要以私人名义进行捐款建设的,”村长普通话带着口音,但热情,一一伸手跟陈绵绵介绍, “这位是周誉周先生,这位是……” “我知道了,您先坐下吧。”好像很不想听到后面那个名字似的,陈绵绵出声打断他。 村长顿了两秒,噢了一声,有些局促地收回手,然后又跟坐着那两个人介绍,“这是我们石桥村小学的陈老师,名牌大学的,她负责跟你们沟通对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 周誉往旁边瞥了一眼,没接话。 他就是个被调遣来送东西的,根本没资格插话。 何况山高路远的,交通麻烦得要死,没见过这种下了飞机转汽车、 转摩托,还要自己爬几段山路的偏僻地方,连夜赶过来,现在还累得要命。 他都怀疑程嘉也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这地方,是不是失联的时候都搁这儿爬山路呢。 旁边的人也没说话。 程嘉也沉默着,看了眼陈绵绵,最后垂下眼,接了一句跟她一样的话。 他嗯了声,“我知道。” 睫毛轻轻颤动,声音很低。 情绪好像不高。 然后话题就诡异地沉寂下来了。 三个人平静的平静,冷漠的冷漠,茫然的茫然,各怀心思地沉默下来。 村长可能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石桥村偏远,又小,应酬饭局都少,何况还都是年轻人,好像还都不太爱说话,一顿饭吃下来,想话题想得绞尽脑汁,频频擦汗。 最后陈绵绵看不下去了,“您先回去吧,我跟他们谈就好。” 村长确认再三,确认她没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似的,跟桌上几个人打了招呼,说有问题随时联系,然后就挥手离开了。 空气再度沉寂。 陈绵绵隔着一张桌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程嘉也。 挺好的。 昨天刚想让他搬出去,刚准备连人带东西让他滚回家,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人就以另一种她无法忽视的姿态,强势地进入了她的生活。 程嘉也偶尔回看她,漆黑的睫毛轻轻颤动。 对视两秒后,他垂下眼。 周誉在这种氛围里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来不及分析程嘉也这人的变化,一门心思只想跑。 “……那个,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他刚起身,贴着墙根,试探性地想走,被陈绵绵平静地投来一眼。 “不用。”她声音轻,但不容置疑,似乎还带着点火气,看着他。 “坐下。” “……” 周誉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她这么一看,下意识就坐下来了,一动不敢动。 ……不是。 他坐了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纳闷儿,这妹子现在怎么攻击性这么强了。 他记得她以前不这样啊! 是当老师当久了吗?训学生训多了,自带压迫感。 ……可他也不是学生了啊,怎么还说一不二的。 想归想,纳闷儿归纳闷儿,周誉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好,一声不吭,企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陈绵绵不只是对他这样。 她对程嘉也也没什么好脸色。 粗略扫了几眼文件,拟得挺规整,以私人和乐队名义捐给学校,用以基础建设、教师资源等等方面,具体情况由学校自己决定,只需要向捐款方出示资金明细就好。 再扫一眼金额,挺大一笔钱。 对她来说挺大,对学校来说也挺大,但对面前这两个人就不一定。 陈绵绵抬眼,看着程嘉也。 “程少爷——” 她后背轻轻靠上椅背,咬字很轻,一字一顿,扯了扯嘴角,带着明显到无法忽视的嘲讽。 “拿着父母的钱肆意挥霍,摆姿态,看人给你卑躬屈膝,很有意思吗?” 她话说得直白,一点情面不留,连周誉都立马变了神色。 他皱着眉,神情不虞,要不是程嘉也让他不要多嘴,估计能直接跳起来。 被点名批评的人却只是张了张嘴,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程嘉也低着头,垂着眼,留下一个漆黑的发顶。 陈绵绵那股火气更旺了,冷冷地烧。 “我不管你们是有什么原因,出于什么目的——”她顿了顿, 才继续道, “最好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也是真的准备掏这笔钱,不要在中途搞什么幺蛾子。” 她看着程嘉也,眼风偶尔扫过周誉,是冰冷的,不耐的。 “慈善和资助不是你们公子哥的游戏。” “我也不是。” 她说完之后就起身,把文件塞进包里,干脆利落地拎包走人,没留下一点让他们说话的机会。 门“砰”一声合上,连门框都在隐隐震动。 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包厢里,重归寂静。 程嘉也一直低垂着眼,没说话。 胸膛起伏着,连呼吸都是安静的,轻缓的。 周誉也沉默。 他盯着劣质木桌上的裂纹和经久的污渍,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问什么吗?好像不太合适。 要说什么吗?好像都显得苍白。 关于他的事,程嘉也其实一直很少跟他们讲。 其实坦白的说,尽管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组乐队,一起玩,但周誉并不觉得他和程嘉也有多亲近。 顶多只是划在了朋友的界限以内罢了。 程嘉也不像他,总是爱沟通交流一切东西,爱听八卦,爱吐槽;也不像邢肆弋,话少虽少,可遇到大事儿,哪怕丢脸,也会知会他们一声。 他总是很少谈论自己的生活,很少谈论关于自己的一切。 跟家里冷战,跑到这种地方来,陈绵绵。 一切的一切,他们通通都不知道。 要不是从前有诸多证据可循,周誉可能真的会以为,程嘉也根本就没把他当朋友。 可偏偏就是太了解了,所以他也更加清晰地知道: 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冷漠,疏离,边界感明晰。 他也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是天生,亦或是后天养成。 如果是后天造成的,那也远在他认识他之前。 良久的沉默之后,周誉很轻地叹了口气,终于出声。 “为什么不告诉她,那钱是你自己的?” 放弃offer,违背家庭意愿,忤逆父亲,离家出走,他的经济来源早被通通断掉。 那是他自己的钱。 乐队巡演、音乐节,还有专辑的收入。 从前程嘉也不缺钱,写歌也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在录音棚里抒发一下不期待有人懂的情绪,根本不在意有没有收入,所以这笔钱一直没动,之前留在乐队共有的卡里,周誉进来了之后,就放在他那儿。 昨天周誉胡乱絮叨的时候,程嘉也倏然就想起来了。 他还有这样一笔钱。 陈绵绵想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好。 虽然那次暴雨被困,被人偷窥、被妇人议论,事后,她清晰地告知他,她不在意,也不会对这里抱有什么别的期待,但程嘉也能看出来,她其实确确实实是希望这里可以变得更好的。 他记得她当年递到程家来的简历。 照片上的老人和蔼,房屋低矮,田野辽阔,山林葱郁。 和这里很像。 如果说他还有什么能为陈绵绵做的,大概就是这个了吧。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她,这钱是他自己的。 程嘉也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颤动,松开攥得死紧的手。 褪去所有附加的光环后,他仅剩的东西就只有这么一张四四方方的银行卡,单薄而苍白,此刻安静地躺在手心,不受控制地紧握住后,锋利的棱角在掌心划出血色。 程嘉也感受着明晰的触感,感受着感官神经的信息传递,沉默良久,才轻声回答。 “没关系,我试试看,被误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沉沉的气,重新握住那张卡,任棱角再度压上血印,传来新一轮的折磨,却没有松开,近乎自虐地感受那种触感。 像是在努力重蹈别的什么人的覆辙。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道。 声音几不可闻,和情绪一起沉寂下去,低低地响在空气里。 “……很痛。”他说。 0106 106 做不到 106 周誉没待太久,他住不惯。 尽管已经在硬件上选择了条件最好的地方,也给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建设,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并对程嘉也对这些都置之不理感到诧异。 两天之后,他把所有的事情和手续都办好,准备走的时候,看着程嘉也,欲言又止。 “……你真变了挺多的。”他说。 不光是性格,不光是态度。 从前的程嘉也一身锐意,漠然到什么事情都不挂心,天生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那股锐意好像被消磨掉了,只剩下一片寂静的黑色。 只有在面对陈绵绵时,才会泛起或细小或磅礴的波澜。 程嘉也神情很淡,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依旧是不太爱讲话的模样。 周誉看了他许久,再度欲言又止。 “其实你有好多东西不用憋在心里,可以试着跟我们讲一讲的。”他轻声道,“你不说的话,没人知道这些事情。” “就像许意眠,”周誉犹豫了两秒,还是提起,“还有当年跟家里闹掰的那件事。我都是后来有机会跟她聊到这里,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程嘉也顿了两秒,抬眼看他,“她告诉你了?” 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在原来的声线上多了些探究。 “不太详细。”周誉连忙说,“她说不太方便,只说了个大概,让我知道你俩不是那种关系就完了。” 程嘉也顿了两秒,又嗯了声,垂下眼,不说话了。 “后来我回想了一下,的确很多细节都是我们猜的,以讹传讹,当然下意识的会以为你喜欢她。”周誉耸了耸肩。 “尽管你一直在否认,但我们也只是以为你不想提,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没太当回事,在这儿跟你说声抱歉。” 程嘉也垂着眼,兴致寥寥,“没关系。” “但是吧……”周誉话锋一转,“我能知道的事,别人不一定能知道。” 他把“别人”两个字拖得很长,意有所指。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跟我们说。你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我管不着,作为你的朋友,我也都支持你……” 话到这里,周誉顿了一顿,停了两秒,才正色继续道, “但是你总该给别人一个交代。” 含糊其辞的“别人”。 沉默地盘桓在两个人未尽言语里的“陈绵绵”。 程嘉也此刻才有了点情绪波动,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我试过的。” 他试过无数次。 在陈绵绵要搬走那天,初初提到许意眠,他除了诧异,更多的,还是那种茫然和惊惧。 他不知道陈绵绵从何处得知这个人的存在,毕竟她从他的生活里已经消失了很久了。陈绵绵知道的只是她的名字吗?还是更多的,关于他的事情? 一时的反应不及,错失最好的解释机会,后来无数次再想提,都显得一厢情愿和唐突。 陈绵绵好像是真的不在意了。 好像是那种,无论他说出什么来,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何况……有些东西对他而言,确实难以开口。 一句“不喜欢她”,或是“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当然来得轻松,甚至他能够分分钟跟陈绵绵坦诚,但是如果这意味着要他将过往连根拔起—— 程嘉也坦诚地讲,他不太有勇气。 无关许意眠,甚至无关陈绵绵,只是关于他自己。 那天在包厢饭桌上,她冷冷地数落完,然后拎包走人,周誉问他为什么不解释,他还有个原因没说。 因为陈绵绵有一点说的对,他的确不是完全真心的。 他不属于这里,没有和陈绵绵一样的,属于故乡的眷恋和记忆,自然对这里没有什么情感,对这里的记忆情绪甚至称得上是痛苦。 但他依旧愿意为这里做什么,当然是因为陈绵绵。 没有人可以真的毫无期待地对一个人好,哪怕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说“喜欢是一个人的事”,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你不必知道”,但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一定会有一些,期待这些事情可以有得以窥见天光的一天。 哪怕再微弱,也一定会有的。 陈绵绵当时也是这样吗? 那些还带着露水的鲜花,永远整洁干净的家具,冰箱里新鲜充实的食材,还有不为人知的日子里,在厨房里耗费的时间。 她应该也会有希望他能回头,看一看这些的时刻吧。 可是他通通错过了。 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些东西,因为一些从未求证过的误会,无动于衷地接受着她对他的好。 这些都是他活该。 送走周誉后,程嘉也缓慢地往回走。 孤身一人行走在小径上,四周是宽阔无垠的旷野,显得身影更加寂寥。 细小的雨滴落到地面上,晕开一点点深色的水渍,逐渐密集,重叠。 天空倏然下起了小雨。 程嘉也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陈绵绵的小院外。 今天是周末,窗边亮着灯。 白墙黑瓦,远处是辽阔的群山,在多雨的春夏之交,竟然显出几分宁静美好来。 程嘉也安静看着,神色本来平静,直到细微的说话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你干嘛呢?” 是陈绵绵的声音,轻快活泼,熟悉而亲昵。 那声音遥远微小,隔着如丝的雨幕,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响,传到他耳边时,已经轻得只剩个尾音,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 然而程嘉也无法抑制地偏了偏头,任雨丝轻轻地落在脸颊和眼睫上,却一动未动,像是贪恋这一点点很轻的声音。 有多久没听到陈绵绵这样跟他说话了呢? 他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想着。 直到屋子里同样传来一个男声,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看你这本子上写的什么。”那个男声说。 这声音像打破了一场美梦。 程嘉也瞳孔猛地一缩,抬眼看向那扇屋子边的窗户。 老式玻璃窗,方方正正,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地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陈绵绵两步上前,然后背对窗户站立着,身影纤细,挡不住面前的人。 正对着她的是另一个显然高出一截、属于男人的身影。 池既似乎在笑,不知道是两个人的对话声音渐低,还是他已经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耳道似乎灌了水,一切都是遥远的声响。 他只能看见那个属于男人的身影单手撑在她身旁,然后缓慢地倾身,将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他再熟悉不过的姿势。 那是亲吻。 呼吸不自觉停止,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分秒在他眼里都像是被迫按下的慢动作画面,一帧一帧,既模糊而又清晰。 分秒都让他气血上涌,睚眦欲裂,几乎产生一种冲进去把那人掀翻的冲动。 他凭什么? 就凭陈绵绵喊他一声“学长”?就凭他像只恼人的苍蝇一样,阴魂不散地跟在陈绵绵身边? 那一瞬间,程嘉也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浓烈的情绪。 愤怒,嫉妒,不甘心。 七宗罪,他占了三宗。 全都是为他的傲慢买单。 一个强行的深呼吸之后,愤怒和冲动被尽数压回去,掌心伤口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再度裂开,程嘉也在两个人的身影彻底交叠之前转身。 侧颈绷得死紧,额角浮出青筋。 他闭了闭眼,倏然感到自己那天浮现起的念头,简直就是一件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事。 他永远不可能站在原地,看着陈绵绵投向别人的怀抱。 他做不到。 0107 107 日记本 107 周末不上课,陈绵绵在家里批改上周的作业,看学生写作文,把团队里另一个姓沈的老师写成“沉老师”,还想了好半天才对上号,没忍住笑出声来。 池既过来拿名册,在旁边窸窸窣窣的,陈绵绵抬头扫了一眼,笑意还没散,“你干嘛呢?” 池既翻着桌上的资料,倾身眯眼辨认着字迹,然后拿起来,“看你这本子上写的什么。” 那本子四四方方,边缘都有破损,看得出来使用期限很长,是陈绵绵从很早以前就开始随手记录一些东西的本子,从大一开始就在用了。 比如学生会开会内容,记下要点,并顺手画个表情吐槽领导,再比如那天带着本子去镇上开会,实在太无聊了,只能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不行!”陈绵绵约莫是有点急了,两步跑过来,抽走他手里的本子,快速藏在身后,“……怎么乱看人东西啊!” 池既伸手,似乎是想去拿,“谁在工作本上画小人儿啊?” 陈绵绵不想给,人靠在窗沿上,又把手往后缩了缩,“关你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她就缓慢地意识到了倏然逼近的距离。 池既本来是要伸手去拿她藏在身后的本子,整个人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向后,微微俯身,正正好好地把她圈在怀里,此刻因为听她说话,而停下动作,垂眼看她。 ……很近。 远超一般的社交距离。 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衣物还带着的洗衣液气味。 两个人都一停,呼吸都轻了几分。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于这种情景再心照不宣不过了,对视的瞬间就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告诉对方“我也察觉到这一点了”,然后选择戛然而止,或是试探性地继续。 池既的手收回来了,像是对她手上的东西失去了兴趣,转而试探性地、极轻地落在她腰侧。 陈绵绵几不可察地躲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顿住,停在原地。 外面好像下雨了,不太大,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断,微凉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房间里一片安静。 两个人的距离愈来愈近。 陈绵绵垂着眼,看着他的衣服一角,情绪复杂到不能仅仅用“紧张”来概括,呼吸略微急促,又被强制放缓。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身前人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然后鼻尖传来轻轻的热意—— “砰!” 背在身后的手倏然不受控制地前伸,手里方才还在被争抢的本子砰地落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另一场幻梦破碎的信号。 陈绵绵推开了他。 在鼻尖相触,吻即将落下的前一秒。 动作极其迅速,整个人往旁边侧,脸偏开,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抗拒和躲闪的姿势。 更糟糕的是,愣在原地的两个人,似乎都同时意识到了: 这个动作好像是下意识的。 不是大脑能够控制的,不是陈绵绵想着忍一忍,试一试,万一呢,诸如此类的词汇和句式,就能够顺利实现的。 早在池既的手试探性落在她侧腰的时候,她就停顿了一秒,然后告诉自己: ……试一试吧?万一呢? 这个人很好的,你甚至是把他纳入了考量范围内的。 最简单的身体接触而已。 如果他不行的话,大概暂时就没有谁可以了。 但是身体不会骗人。 她的想法仅够支撑她在“合适”的场景下,“合适”的人将手放在她腰侧时,而克制着不躲开。 ——并不足以让她跟别人接吻。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绵绵脸色甚至比池既还要差,停在原地,视线虚浮地落在地面上,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那儿有一片深色的水渍。 山间有风,细雨斜斜地飘,从门下狭窄的缝往里侵袭,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忽地无端想起石桥村上一次下雨。 并不温柔,并不细微,相反,席卷着天上的阴云和雷暴,似乎倾盆。 暴雨如注。 陈绵绵抿着唇,细眉无法控制地蹙起。 池既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也停了好半晌,然后低了低睫,露出一个尽量礼貌的微笑。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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