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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见她如此畏惧,劝过她离开,可她还没听见谢蕴的惨叫,她怎么甘心呢? 所以她死撑着留了下来,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谢蕴的狼狈,而是更加恐怖的场景。 谢蕴硬生生撕裂了那条头蛇! 蛇的内脏喷洒出来的时候,萧宝宝浑身都凉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也会是那样的下场。 她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颤抖,后来殷稷来了,苏合拼了命地想拽她离开,却死活都没能拖动。 她已经完全吓傻了,谢蕴这个人竟然如此可怕,和自己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要害她…… 她陷在恐怖的幻想里不能自拔,身体抖如筛糠,直到禁军将这里包围,她们在火把的映照下无所遁形,她才不得不回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营帐,苏合说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缩进了被子里,身上一阵阵地泛着寒意,后来她仿佛睡了过去,却越睡越冷,在她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而她这幅蛇的身体,正被谢蕴抓在手里,下一瞬,她就会被生生撕裂! 她瞳孔骤然一缩,尖叫出声:“啊!” 她猛地坐了起来,脑袋一阵阵发晕,直到被熟悉的声音唤醒,眼前竟是萧敕的脸。 “悦嫔娘娘,你怎么了?” 一看见萧敕萧宝宝就想哭,她张了张嘴正要诉苦,却先一步看见了殷稷。 她再顾不上萧敕,爬起来就扑了过去,流着眼泪就要往殷稷怀里钻:“稷哥哥,吓死我了,你把谢蕴赶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她了,她太可怕了……” 做了一晚上噩梦的恐惧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急需要殷稷的安抚和怀抱,可温暖的怀抱没有接纳她,反而是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将她狠狠推开了。 萧宝宝跌坐在地上,被这样粗暴的对待弄懵了,她满眼含泪地看着殷稷:“稷哥哥,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殷稷眼底却毫无柔情,反而是她全然陌生的冷漠和排斥:“萧宝宝,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萧宝宝一愣,显然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比起认错,更重要的是给她安慰。 她挣扎着爬起来,巨大的后怕之下她没能站起来,就这么膝行着往殷稷跟前去,声音里都是祈求:“稷哥哥,先不管这些,我好害怕,你先抱抱我,然后就把谢蕴赶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你把她赶出宫,赶得远远的……” “萧宝宝!”殷稷腾的站起来,忍无可忍似的嘶吼了一声:“你差点要了谢蕴的命,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朕警告过你很多次,如果你敢让她有危险,朕绝对不会放过你,你都忘了吗?!” 萧宝宝被他狰狞的脸色吓住,僵在地上再没敢动弹,只有声音无助又卑怯:“稷,稷哥哥……” 萧敕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萧宝宝护在身后:“皇上,明明是这贱婢做的,您怎么能冤枉悦嫔娘娘?且不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就算是……” 萧敕狠狠一攥拳,虽然心里直打鼓,却不肯退让半分,这一刻,他出身世家的骄傲显露无疑:“……就算是,您也不能为了一个卑贱的宫婢就发作她,否则我萧家绝不答应。” 殷稷垂下目光,冷冷看了过去。 萧敕紧紧攥着拳,哪怕掌心冒出了冷汗,也不肯退让分毫,萧宝宝是他们萧家唯一的嫡女,他绝不能让殷稷动她! 第162章 太给萧家脸了 殷稷仿佛看出了他鱼死网破的决心,沉默许久,慢慢后退一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萧敕瞄了一眼,觉得殷稷这副样子应该是打算退让的。 他松了口气,心里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前几天兄长还传信给他,要他最近在朝中谨言慎行,不要和皇上为敌,免得横生枝节。 可兄长毕竟退出朝堂太久了,性情过于谨慎,皇帝再怎么样,也是不敢和他们萧家撕破脸的,眼下这不就是吗?只要他认真起来,皇帝就只能退步。 但这件事,还是要赶紧盖棺定论的好,免得再牵扯上萧宝宝。 他扭头看向苏合,疾言厉色道:“贱人,你还不老实交代,这件事是不是你一人所为?” 苏合满脸木然,刚才殷稷质问萧宝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有一线生机,可现在萧敕这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多天真。 像她这样的宫人,哪有什么生机。 她一头磕在地上:“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求皇上赐奴婢一死。” 萧敕十分激动:“皇上,她认罪了,您看,的确和悦嫔无关,请您不要再误会她了,也请您严惩凶手。” 殷稷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开口,他似是有些头疼,正抬手一下一下按压着太阳穴。 萧敕对他的沉默有些不满,隐约琢磨着殷稷心里大约还是有气的,所以才不肯说话,可他就算不说话,这罪责最后也只能落在苏合头上。 他咳了两声:“皇上看着身体不适,人就交给臣处置吧……来人!” 他高喝一声,两个禁军应声而入,他随手一指苏合,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狠辣:“这就是纵蛇的真凶,拖下去斩首示众!” 他担心苏合濒死会说出不该说的来,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她,可苏合什么都没说,禁军却仿佛聋了一般,迟迟没动弹。 萧敕愣了愣,忍不住看过去:“我让你们把她拖出去砍了,还愣着干什么?!” 两个禁军仍旧不动弹,萧敕气急,正要开口责骂—— “朕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殷稷不紧不慢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既没有萧敕以为的气恼,也没有妥协的顺从,反而诡异的过分冷静。 萧敕话头噎住,只能闭了嘴,他有些莫名地转身看过去:“皇上说什么?” “朕想说,”殷稷垂眼看过来,语气毫无波澜,“这些年,是不是太给萧家脸了。” 萧敕脑袋一懵,被这句话砸得心惊肉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可萧家的骄傲却不允许他低头,他强撑着挺直胸膛:“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萧家这些年为了您的江山可是鞠躬尽瘁,死而,死……” 他想为萧家辩驳,可话刚出口就见殷稷神情陡然变了,威严凌厉,他和之前上朝时的温和样子完全不同,哪怕他就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可强烈又森然的压迫感仍旧扑面而来,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跟着稀薄了起来。 萧敕完全被镇住,这幅样子的殷稷他从未见过,这是比之先皇还要强势的帝王威压。 他额头不自觉沁出冷汗,原本直视帝王的目光迅速收了回来,连头都垂了下去。 “皇,皇上……” 殷稷轻笑一声,听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可任谁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忤逆他半个字。 “你说,萧家为朕鞠躬尽瘁是吗?” 萧敕一时竟然不敢接话,然而殷稷似乎也并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他只是抬手,轻轻一击掌:“那就听听,你们是怎么鞠躬尽瘁的吧……传薛京。” 一听这个名字,萧敕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慌忙示弱:“皇上,臣只是护女心切,绝无他意,请您看在……” 殷稷抬手,轻轻“嘘”了一声,明明既不疾言厉色,也没有强硬命令,他却就是再没能开口。 营帐帘子被掀开,薛京大步走了进来。 他是被蔡添喜打发过来听差的,却没想到刚到门外就听见了殷稷传召他,当即便进来了。 他单膝跪地:“臣薛京,参见皇上。” “来,把萧卿的丰功伟绩,都说给朕听听。” 萧敕心跳渐乱,慌乱中看向薛京,满眼都是威胁,仿佛这样就能震慑住他,让他不敢乱说。 可薛京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得到殷稷吩咐之后便从怀里摸出个竹筒来,竹筒打开,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元安十三年,萧敕于科举考场盗用萧氏旁支子弟萧正宁文章,有笔迹对比为证;元安十六年,为求升迁构陷上封,有当年书信为证;元安……” “别说了!” 萧敕打断了薛京的话,他脸色涨红,抖着手指着薛京:“你胡说,你这是构陷!” 薛京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仍旧四平八稳:“建安元年,借用权势侵吞田产,有受害者卖地契书为证;建安三年……” “我让你别说了!” 萧敕色厉内荏地怒吼一声,朝着殷稷就跪了下去:“皇上,这都是污蔑,臣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臣没有啊!” 殷稷已经坐回了椅子上,眼看着萧敕声泪俱下为自己辩驳,他姿态却十分闲适,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当真没有吗?” 当真没有几个字就在嘴边,可萧敕看着殷稷那张毫不在意的脸,却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殷稷不是不敢动萧家,不敢动他,只是不想而已……可现在对方想了。 他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殷稷此时才起身朝他慢慢走了过来,动作如往常一般亲近温和,甚至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比数九寒天的风还要凛冽:“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朕容不下你了,萧参知,告老吧。” 第163章 萧宝宝的下场 萧敕抖如筛糠,可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他拒绝,他们萧家终究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他伏地叩首:“臣,领旨,谢恩……” 殷稷轻轻扯了下嘴角,目光一瞥禁军,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萧敕拖了出去,萧敕却忽然叫喊起来:“皇上,皇上!” 禁军顿住脚,萧敕慌忙开口:“一切都是臣的错,臣知罪,可悦嫔娘娘年纪还小,请您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放过她吧。” 殷稷一言未发,萧敕知道这是不答应的意思,立刻挣扎起来,薛京见他失态,连忙开口:“还不快把萧大人送回去!” 禁军再不敢犹豫,拖着人就走。 萧宝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恐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殷稷:“稷哥哥,你干了什么?你竟然让叔父告老……你怎么能这么做?!” “朕为什么不可以?” 殷稷不客气地回视着她,眼底看不出丝毫愧疚,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的萧宝宝完全愣住了:“稷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了这么点小事你竟然就逼叔父至此……” “小事?” 钟白听不下去了:“你知道萧参知做的那些事有多么伤天害理吗?就只凭那个,那个……” 他正要慷慨激昂,却忽然忘了薛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结结巴巴半天却没憋出一个字来,眼见萧宝宝还看着自己,尴尬的脸都红了。 “只侵占田地一条,娘娘可知道害了多少百姓无辜惨死?” 薛京接茬开了口,钟白总算找到了台阶,忙不迭附和:“就是,就是!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萧宝宝茫然地摇头:“会,会死人吗?” 薛京叹了口气:“娘娘久居富贵,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百姓的指望全在田地里头。” 他是薛家的私生子,母亲就是出身农户,寻常百姓的辛苦,他再清楚不过。 “萧家……萧大人侵吞田产,提高租率,逼得诸多佃户无粮过冬,生生冻饿而死,娘娘,你说这样的人,还配留在朝堂吗?” 萧宝宝被问得低下了头,却很快又抬了起来:“可是,他是萧家人啊,稷哥哥,看在萧家的份上不要计较了好不好?萧家待你不薄,就当是还……” 钟白脸色瞬间变了,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不满,那现在就是愤怒了:“悦嫔娘娘,萧家到底是怎么对皇上的,臣比您清楚,不薄?你们的不薄就是连个灵位都容……” “钟白。” 殷稷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钟白听出了阻止的意思,不甘心地闭了嘴。 “萧敕的事朕不想再谈,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我的事?”萧宝宝下意识摇头,“我有什么事?我……” 血淋淋的蛇身忽然跃入脑海,被刻意压下的糟糕回忆再次浮现出来,萧宝宝浑身一抖,爬行上前去抓殷稷的衣角:“稷哥哥,叔父的事我不计较了,你把谢蕴赶走吧,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真的……” “萧宝宝,事到如今,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吗?” 殷稷声音里满是失望,听得萧宝宝指尖发颤,她声音里都是不解和委屈:“可是谢蕴她没出事啊,你不是把她救走了吗?再说你也贬了叔父的官,他从一个副相变成了白身,还不够吗?” “够?” 殷稷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受控制哂笑一声,他弯腰直视着萧宝宝:“你凭什么觉得你萧家的官职,抵得过谢蕴一条命?” 萧宝宝有些受不了他这样冷漠又排斥的目光,瑟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稷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大不了我和她去道歉,我去道歉行了吧?” 殷稷深觉可笑:“你道歉有什么用?你道歉谢蕴撕裂的伤口就能愈合吗?她遭受的痛苦就能消失吗?” 原本他只是在质问萧宝宝,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却愣住了。 他和谢蕴之间的裂痕,能消失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心口的旧伤钝钝地疼,他难耐地靠在了扶手上,语气不自觉弱了下去:“萧宝宝,你真该庆幸她没有出事,不然朕会让整个萧家为她陪葬。” 萧宝宝不敢置信地看过来:“稷哥哥,你胡说什么?” 她摇着头,对殷稷会说出这种话来很是抗拒:“不,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吓唬我,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不可能为了个外人……” “一家人?”殷稷将被萧宝宝抓住的衣摆硬生生拽了出来,“你扪心自问,你萧家当真有把朕当成一家人吗?” 萧宝宝下意识要点头,可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之前祁砚告诉过她的话,他说萧家的所作所为是在挟恩以报,是在威胁殷稷……那真的是威胁吗? 她从来没那么觉得,可现在面对殷稷的问话,她却没办法点头,如果家中兄长不顺从她,她会怎么样?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最多不过生个闷气罢了,可殷稷呢? 她会拿萧家的恩情说话,会拿当初照顾他的情谊说话……一家人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心里真切地恐慌起来,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殷稷很好,可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她以为罢了。 而这份不好,连旁观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身在其中的殷稷自然更加明白,兴许真的如祁砚所说,萧家和她的所作所为,早就让殷稷忍无可忍了。 “稷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我改好不好?我也不会再去欺负谢蕴了,你别生气,你别和我生分……” 她苦苦哀求,眼里都是忐忑和不安,可面对她的楚楚可怜,殷稷脸上却没有丝毫怜悯,他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朕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动她,是你自己不听,来人……” 他下巴微微一抬,指向萧宝宝:“送她回京城,褫夺封号,幽居昭阳殿,无诏不得出。” 萧宝宝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幽居昭阳殿,无诏不得出……这么处置和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她彻底慌了,眼泪夺眶而出:“稷哥哥我错了,你别这么对我,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的……” 殷稷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声音厌厌:“拖出去。” 禁军立刻上前,抓着萧宝宝的胳膊就要往外拽—— “且慢。” 第164章 谢蕴也逼他 祁砚大踏步走了进来:“关于悦嫔娘娘的处置,请皇上三思。” 殷稷被新伤旧伤折磨得精疲力竭,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语气有些不善:“你不处理政务,来这里干什么?” 祁砚知道殷稷这是不虞自己违逆他的话,可他不得不来。 太后虽然暂时被不会有动静,可她身后有宗亲,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而这次的朝堂清洗,固然宣告了皇帝的权威,却也让世家的态度变得模糊了起来。 按照权衡之法,殷稷回宫后就要封赏后宫,借此安抚的。 可他现在却要贬斥萧宝宝,这一举动,再加上萧敕的告老,不止会动摇世家的态度,更有可能会把萧家直接推向太后。 而荀家本就是太后一脉,届时殷稷的处境会变得十分艰难。 “皇上,此时绝对不能动后宫,个中原因,您是明白的。” “你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 祁砚脸色沉凝许多:“臣略有耳闻。” “那你还劝朕?” 祁砚苦笑一声:“臣也不想,可臣若是不劝,有违臣子本分,更会造成朝廷动荡。” 话虽然是实情,可是—— “祁砚,你是不是太小瞧朕了?” 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会有所防备,岂会让乱臣贼子沆瀣一气? 祁砚深躬一礼:“臣不敢小瞧皇上,只是即便您有法子平息事态,可也必定会动摇国本,如此太过得不偿失,请您三思。” 殷稷有些不耐烦:“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退下吧。” “皇上有没有想过,您此举会让外人怎么看?众所皆知,您是在萧家长大的,如今却这样对萧家,杏坛中人的笔岂是好相与的?届时您只怕会被口诛笔伐……” “朕说了,朕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殷稷仿佛遭到了挑衅,眼神瞬间犀利起来:“退下。” 祁砚静默片刻,俯身叩首:“皇上,请您大局为重。” “你!” 殷稷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在这档口处置萧宝宝一定会有人拦他,可他没想到第一个会是祁砚。 他满脸失望:“朕以为,你会理解朕。” 祁砚默然,他当然理解殷稷的举动,也看得出来最近他态度的转变,尤其是看谢蕴的眼神,情谊再明显不过,就如同当年在谢家家学时一般。 可他不能让两人重归于好,殷稷是皇帝,他迟早会有三宫六院,他配不上谢蕴。 他的谢大小姐,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 “皇上……” “祁砚,”殷稷忽然垂眼看过来,目光犀利直刺人心,“你心里也有谢蕴吧?” 话说得如此直白赤裸,听得祁砚心口突地一跳,仿佛他那点心思都被看穿了,可跳过之后他便冷静了下来。 “是,臣仰慕谢姑娘,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可臣阻拦皇上却与此无关,皇上应该也清楚,臣说的都是实情。” 实情归实情,可不能抹掉祁砚的私心。 殷稷咬牙切齿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是朕的,以前是,以后也是……朕意已决,你出去吧。” 祁砚有些急了:“您不能意气用事,会有损圣名……” “朕不在乎!” 祁砚一愣,有些难以相信这是皇帝会说出来的话。 皇家历来最重要的不就是圣名和威严吗? “朕现在只想给她个公道。” 殷稷语气淡淡,却十分坚决,祁砚怔怔看他两眼,终究没能再说什么,只心情复杂地起身退了下去。 可他刚撩开营帐,就迎面见几人走来,等看清是谁,他脸色立刻变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殷稷:“皇上,秦御史和老安王来了。” 老安王还被人抬着,按理说不可能出来走动,除非是被人重利请出来的。 祁砚环顾四周,果然在一处杂物后面看见了躲躲藏藏的萧敕,他竟如此沉不住气,这种时候和老安王求助,那和向太后倒戈有什么区别? 殷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脸色瞬间铁青:“好你个萧家!” 事情发展得这么快,就连心怀算计的祁砚都有些同情殷稷了,他再次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皇上,眼下这情形,只怕您现在处置了悦嫔,一回宫太后也会将人放出来,何必给太后机会卖萧家人情呢?” 道理殷稷都懂,可谢蕴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殷稷只是想想谢蕴的心情,就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死死抓着椅子,声音沉凝:“朕答应了她会给她一个交代,就一定要做到……你是个读书人,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朕会处理。” 殷稷在朝政上一向兼听则明,这还是祁砚头一回见识到他偏执的一面,没有远见,没有大局,为了点意气便要一条道走到黑。 仿佛这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他心里的那个人舒服。 祁砚心情复杂,不等理清楚思绪秦适就和老安王很快就到了,两人进门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臣听闻萧参知因为悦嫔娘娘身边宫人纵蛇一事要引咎辞官,请皇上开恩,莫要追究。” 老安王身上还带着夹板,行动间十分不便,嘴皮子却不消停:“正是,萧参知入朝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被后宫女眷连累丢了官职,岂不是让朝臣心寒?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殷稷冷冷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萧敕若留下,就相当于承认了苏合才是罪魁祸首,可拉个宫人出来顶罪算什么?他能带着这样的结果去见谢蕴吗? “实情如何朕心知肚明,尔等不必多言,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跪着没动弹。 “你们这是在胁迫朕?” “臣等不敢!” 两人连忙否认,却仍旧不曾动弹,秦适情真意切:“恳请皇上莫要追究,眼下朝局不稳,您切莫因小失大,错失人心啊。” 秦适毕竟浸淫官场多年,也看得出来世家心里只有自己,是极容易倒戈的,他怕殷稷最后会吃亏。 他如此诚恳,反倒让殷稷不好再发作,他耐着性子劝慰:“朕自有分寸,秦卿不必多虑,请回吧。” 秦适的回答却是一叩首:“请皇上不要追究。” “你!” 一句责骂险些脱口而出,却又被殷稷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不能失态,他不得不靠在椅子上平心静气。 老安王却开始闹妖:“皇上,老臣知道您年纪轻,又才回来几年,可也不能这么胡闹啊,再说这是萧家,您这不是忘恩负义吗?这让人怎么看咱们皇家?” 忘恩负义? 殷稷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摔裂的灵位,喉头一阵腥甜,老安王果然知道他的痛脚,这一下踩得又狠又疼。 他浑身发抖:“给朕滚出去!” 秦适和老安王都被唬了一跳,这还是殷稷头一回如此失态,两人不敢耽搁,连忙退了出去,却仍旧没走,只隔着帘子跪在了外头。 祁砚犹豫着提醒了一句。 “让他们跪!” 殷稷语气冷硬,还细微地打着颤,只堪堪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见他如此祁砚也不敢再劝,只能又往外头看了两眼,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外头又陆陆续续跪了不少人。 “请皇上挽留萧参知。” 求情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嘈杂又混乱,听得人心烦意乱,冷不丁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殷稷眼底都是戾气:“滚出去。” “皇上,是奴才。” 殷稷一顿,这才看出来是蔡添喜,他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你怎么来了?” “是谢姑娘有话要奴才传。” 谢蕴给他传话? 他面露惊喜,忙不迭站了起来:“她说什么?” 与殷稷的惊喜截然相反,蔡添喜却是满脸晦涩,他深深地弯下腰:“谢姑娘说,请您不要再追究纵蛇的事了。” 第165章 你一辈子只能留在朕身边 殷稷愣了一下,谢蕴不让他追究? 祁砚也很是惊讶,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这是个好消息,他连忙上前:“皇上,想必谢姑娘也知道此事牵扯甚大,不想您为难,您就小惩大戒,就此揭过吧。” 一层薄薄的帘子根本不能隔音,秦适也听见了蔡添喜的话,他提高音调:“皇上,苦主都不再追究了,请您也高抬贵手,放下吧。” 殷稷嘴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郁,谢蕴这哪里是怕他为难,这也是站在了朝臣一方在逼他……可谢蕴,我明明是为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股浓郁的疲惫涌上来,一夜未眠加上重伤失血,他眼前有一瞬间是黑的,踉跄两步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 蔡添喜唬了一跳:“皇上?您没事吧?” 殷稷抬手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攒起一点力气来:“朕去见她,没回来之前,她们哪里都不能去。” 这说的是还跪在地上等候处置的悦嫔主仆。 萧宝宝古怪的再没有闹腾,从殷稷那句满是厌恶的“拖出去”之后她便一直很安静,连祁砚都有些诧异。 可殷稷却丝毫没有心思理会她,抬脚就往外走,可到了门口却又顿住了脚。 蔡添喜想起门外那乌压压的朝臣,顿时恍然:“要不先请众位大人回营帐吧?” 殷稷却没有说话,好半晌他才转过头来,眼底带着一丝胆怯:“你说……谢蕴会见朕吗?” 蔡添喜被问得愣了一下,太后宗亲没能让皇帝忌惮,前朝后宫没能逼他让步,可谢蕴只是拦了几次门,皇帝竟然就害怕了。 蔡添喜忍不住唏嘘了一声,情这个字,真的是不管身份,只要栽进去就要头破血流啊。 “应该会吧。” 这句话他说得很没有底气,像是来糊弄人的,殷稷明明知道,可仍旧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仿佛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勇气。 “伺候朕更衣。” 殷稷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仿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连忙吩咐,蔡添喜匆忙取了衣裳来服侍他换。 “朕自己来,”他推开蔡添喜,自己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都别跟过来。” 蔡添喜抬起的脚被迫落下,他不敢违逆皇帝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许是蔡添喜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也或许是因为秀秀不在,没有人为谢蕴拦门,殷稷终于又一次在谢蕴清醒着的时候进了她的营帐。 重伤撕裂的痛苦显然十分难捱,她看着更憔悴了,脸颊都凹了下去,殷稷无意识地颤了下手指,随即紧紧抓住了袖子。 “皇上是特意来质问奴婢为何不知好歹的吗?” “不是。” 殷稷连忙否认,虽然他眼下的处境的确因为谢蕴传的那句话变得更加艰难,可他怎么会舍得质问她? 他压下身上的疲惫和疼痛,以最和缓的姿态面对谢蕴,“你我之间何谈质问?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谢蕴浅浅笑起来:“当然。” 殷稷一怔,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谢蕴笑了,被朝臣气得闷疼的心口骤然松弛下来,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碰一碰谢蕴—— “因为奴婢不想再和皇上有牵扯,更不想欠皇上的人情。” 殷稷的手骤然僵在半空,他知道谢蕴不可能说出什么不想他为难之类的话来,也想过会是不信任,她要自己来之类的说辞,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此冷酷无情的拒绝。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心口是冰凉的。 “谢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他狼狈地扭开头,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去看谢蕴,“我不求你现在就消气,但别再说这种话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旧伤,实在是太疼了。 谢蕴沉默地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肩膀上停留片刻,随即便扭开了头:“事到如今,奴婢只有这种话可以和皇上说。” “不会的,我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说的,”殷稷很抗拒这种现状,语调不自觉拔高了一些,仿佛声音只要够大,就足够可信,“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只要你肯给我个机会……” “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 谢蕴淡淡开口,她既没有疾言厉色,也不曾声嘶力竭,可就是这样平淡的态度,却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忘不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也放不下我当初的背叛,我们之间……” “我放得下!” 殷稷立刻反驳,恨不能举手发誓,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谢蕴,现在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那些事我会放下,你也试一试,好不好?” 谢蕴静静看着他,却许久都没开口。 殷稷以为她在沉思,满怀期待又饱受煎熬地等着她的答案,冷不丁却看见谢蕴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胸口伸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抓住了。 等回神的时候他脸色立刻变了,他没想到谢蕴察觉到了,还会在这时候试探他,他在防备谢蕴,防备她再一次会向他的心口捅刀子。 原本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现在一切都暴露了,他无力道:“谢蕴,我不是……” 谢蕴慢慢摇头:“你放不下。” 平淡如水的四个字,却仿佛一场宣判。 殷稷防备她的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每次她给殷稷的更衣或者按摩的时候,殷稷总爱把玩她的手,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喜爱,后来她才知道不是。 她那只手离他的心口太近了,让他觉得不安。 就连上次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可那只是抵在殷稷胸口的时候,他还是颤了一下。 全无信任的两个人,怎么回到从前? “皇上,趁着你我之间还没有互相憎恶,好聚好散吧……” 殷稷抗拒地摇头:“别说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反正你也不缺人伺候……” “别说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都一样的,我会去滇南,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我让你别说了!” 殷稷腾的站了起来,语调高亢到几近破音,他喘着粗气看着谢蕴,脸色逐渐狰狞:“你休想,离开朕这件事你休想!” 剧烈的动作挣开了伤口,鲜血一点点浸染龙袍,很快氤氲出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然而殷稷一无所觉,他死死看着谢蕴:“实话告诉你,从当初召你入宫开始,朕就没想过让你走。” 谢蕴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朕说,”殷稷凶性上来,一字一顿道,“出宫这件事,你就死心吧,你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朕身边!” 第166章 朕还是要听谢蕴的话 话一说完,殷稷就后悔了。 他明明是想要谢蕴好的,明明是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最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狼狈地逃出了谢蕴的营帐,站在外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谢蕴以后,应该更不想见他了…… 他有些提不起力气来,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窝着,不动不说话,仿佛变成了一只鹌鹑。 钟白来来回回走了三四遍才看见他,却随即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殷稷这幅样子,上一次是先夫人亡故,萧家却以未嫁女不得丧葬为由,拒绝出殡,只一口薄棺草草埋在了后山,不说萧家祖坟,就连坟头都没留。 那时候殷稷就面对着墓碑这样坐着,许久都不动弹。 他心口一涩,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皇上,您怎么了?” 殷稷苦笑一声:“我又说错话了。” 说错了什么话他不肯开口,钟白也不敢追问,只能勉强安慰:“都会好起来的。” 殷稷显然没有被安慰到,他沉默了下去,许久才打起精神来:“找我什么事儿?” 钟白不大想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可事关重大,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萧敕说要见您,他说他手里有件您很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您肯放悦嫔娘娘一马,他就交给您。” 殷稷眼睛一眯,刚才还蔫茄子一样的人,只一个表情的变化,气势就锋利了起来:“他还敢和朕讲条件?” “臣也这么说,但他写给了臣这个字。” 他要来抓殷稷的手,却被殷稷嫌弃地挥开:“写地上。” 钟白也不恼,听话地在地上写了个字,他从小不学无术,入朝后才勉强读了几本书,此时那个字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写错了。 可殷稷仍旧认了出来,那是一个“谢”字。 殷稷脸色一沉,萧敕手里有谢家什么东西? 他和谢家算是死仇,谢家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可谢蕴在乎,他也不能允许谢蕴再被谢家牵连。 “先带他来见朕。” “是。” 钟白起身就要走,两步后又折返了回来:“皇上,在这见吗?” 殷稷满脸嫌弃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见萧敕?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冷不丁钟白叫唤了一声:“怎么又流血了?皇上你这伤口谁处理的?到底行不行啊?” 殷稷摆摆手:“别啰嗦,赶紧去传人,朕在中帐等着。” “可你这伤看着更……” “滚。” “好嘞。” 龙帐被朝臣堵着,殷稷自然不好回去,眼下也只能去中帐了。 等人的功夫,太医来给他处理了伤口,可血虽然止住了,他的心情却仍旧十分糟糕……希望萧敕不是在故弄玄虚,他也不想再拿萧家开刀。 好在萧敕是吃到教训了,一改之前的轻狂,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草民参见皇上。” “免了,有话就说。” 萧敕的态度并不像钟白说的是要和他谈条件,而是真正的恳求,闻言二话不说就将一个盒子递了上来,钟白接过打开,一封泛黄的丝绢映入眼帘。 “皇上,当年谢家被弹劾结党营私,随后事情雷霆处置,谢家势如山倒,个中缘由,都在里头。” 殷稷的脸色不自觉端正了一些,当年谢家衰败的事他也心存困惑,堂堂百年世家,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查出铁证? 他如今想要处置一个后妃都处处掣肘,何况先帝是直接查抄一个家族。 就算先帝登基多年,帝位稳固,可世家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怎么会没有一人伸出援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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