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们刑部,刑部就得管,钟统领有天子近臣的身份做挡箭牌,我们不能如何,可禁军没这个特权。” 他推开钟白,转身就要带着人走。 “站住!” 钟白抽刀出鞘:“我警告你,把人放出来,否则就别怪我动手抢人了。” 那小吏轻蔑一笑:“钟统领,我们刑部是没几个人,你想抢人我们也拦不住,可将禁军公器私用,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你要怎么和皇上解释?” 钟白一时被噎住,他虽然平日里话多,可大都是废话,真要和人耍嘴皮子功夫并不是对手。 “钟统领,莫要冲动。” 蔡添喜在门内劝了他一句,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内间,没说完的话都融进了这个眼神里,皇帝还没醒,不能再出事了。 钟白狠狠一咬牙,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得先去趟裴延那里,把谢蕴的话告诉薛京。 至于那些被刑部看押起来的禁军……应该不会有事吧? “赶紧滚,等我查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会去找你们要人的,要是他们少了一根毫毛,我跟你们没完!” 刑部小吏冷笑一声,仿佛是为了嘲讽钟白的不自量力,一声凄厉的惨叫适时响起。 钟白猝不及防,心口狠狠一跳:“是谁?怎么了?” 刑部小吏这才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统领莫惊,不过是有些人嘴硬,犯了罪也不肯认,所以用了些刑部的手段而已。” 钟白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对方话里的“有些人”是谁,他睚眦欲裂:“王八蛋,你对他们用刑了?!” “下官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不肯去……” 钟白一个箭步窜过去,又是狠狠一拳砸在对方肚子上,直接将人打得自台阶上滚了下去。 “你凭什么动他们?就算真的打伤了人也没到用刑的地步!” 他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惨叫,眼睛逐渐血红,他此行带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骨头有多硬他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能让他们叫成这样…… “统领,我们去把人带回来吧!” 右校尉忍不住开口,都是兄弟,钟白的心情他们自然也感同身受。 “真是兄弟情深,让人动容,”小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明明已经说话都不利索了,言语间却仍旧满是挑衅,“就是不知道你们这禁军是给谁当得差,护卫龙居,何等重要,你们竟想擅离职守……待回京后,还真是得查一查你们禁军啊。” 钟白又想动手了,可下一瞬他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怕,可禁军们不是,他们都有父母亲人,一旦真的被世家给盯上…… 他狠狠一闭眼,抬手扔了手里的刀:“我跟你们去刑部。” 右校尉和蔡添喜齐齐失声:“统领,不可!” 钟白抬手抹了把脸,伸手一拽右校尉,将纸条塞进他手里:“去找薛京,把纸条上的话告诉他,后面该怎么做去找谢姑娘,告诉她不用管我,无论如何都要替皇上稳住局面。” 右校尉满脸都写着拒绝:“统领,我替你去刑部,这里不能没有你……” 楼下又是一声惨叫,钟白青筋凸起,他重重一握右校尉的手:“要听谢姑娘的话,一个字都不要怀疑。”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谢蕴嘱咐他不要插手薛京的事,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谢蕴是怕他们人手不足,根本没往旁处想。 是他太蠢,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他犯的错他自己扛,可是眼下的局面只能指望谢蕴了。 他又看了一眼右校尉,所有嘱咐都汇聚在一个眼神里。 右校尉眼看着他被带走,愤恨地锤了下墙,却不敢忘了他的嘱咐,连忙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却随即就露出了和钟白如出一辙的愕然。 那位备受重用的薛司正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吗? 他心如擂鼓,却不敢多言,匆匆往裴延那里去。 龙船上六部官员齐聚,各司也都有单独的衙门,裴延所代表的大理寺就在龙船一角,原本是十分清净的地方,此时却挤满了人,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竟是找不到丝毫进去的路。 右校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挤,然而到了近前才发现王家的人完全封住了路,根本不容人进去,甚至连裴延这个大理寺的王家人都被人压在了一旁,动弹不得。 这般情况,根本没办法把话传给薛京。 右校尉不敢妄动,思前想后还是退了出去,既然钟白让他去找谢蕴,那她应该有办法解决吧? 第306章 一个死局 钟白走后,谢蕴便坐着没动,强烈的自责和愧疚让她饱受折磨,她后悔了,后悔做出了那么绝情的决定,亲手送薛京去死。 可再后悔她也不能改主意,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她根本别无选择。 不知道等事情了了,她要怎么和蔡添喜解释…… 她心口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外头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能听见动静,直到推门声响起。 她被迫回神,下意识以为是钟白来告诉自己薛京的死讯了,可没想到一抬眼看见的却是右校尉。 “怎么是你?钟白呢?” 右校尉满脸焦急:“统领被带去刑部讯问了,临走之前他让我来找你,谢姑娘,你有办法救他吧?” 谢蕴心口一凉,钟白被带去了刑部?他着了道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嘱咐过他眼下他很重要,要保护好自己,为什么还会被带去刑部? “他是御前统领,怎么会被刑部带走?” 右校尉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脸色越发焦急:“谢姑娘,你快想想办法,统领这一走,我们禁军就没了领头羊,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人心惶惶的,我们得把人救出来。” 谢蕴何尝不想把钟白捞出来,可她如今一个阶下囚,要如何去刑部捞人? 好在钟白和薛京不一样,他在这件事上牵扯不深。 “他不会有事的,未经皇帝允许就擅自拿人,刑部已经以下犯上了,不敢真的让钟统领出事,他们此举只是防备禁军坏他们的事而已,重点还是在薛京身上,等他那边有了结果,自然会放人,那边怎么样了?” 右校尉看着她欲言又止,满脸都写着另有隐情。 谢蕴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右校尉期期艾艾半天才小声开口:“您让统领转达给薛司正的话他没来得及说。” “什么?”谢蕴瞳孔一缩,脸色彻底变了,“这么重要的事他没做?” “不是没做,是没来得及!” 右校尉忙不迭替钟白解释,“他想去的时候被刑部的人拦住了,走之前嘱咐我去了,可是我没能进去牢房,王家的人把守得很严密,我看见裴大人都被拘在了一旁,根本看不见里头什么情形。” 谢蕴仍旧被气得胸口生疼,钟白啊钟白,我知道你兄弟情深,可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意气用事? 皇权之争,如何能不死人? 倘若薛京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咬死荀家,那殷稷会被所有人怀疑残害了朝臣,人心向背的道理你应该懂啊?倘若皇位不稳,需要多少人命去填? 她摁着心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右校尉并不知道传给薛京的那句话如此重要,眼见谢蕴迟迟不开口,忍不住开口催促:“谢姑娘,你说话啊,我们得把统领救出来。” 谢蕴却没有心思理会他,径自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现在该怎么办。 可她设想了很多办法,却是不管哪一种薛京的这一步都是必须要走的,只是王家似乎防备了这一步…… 不,不是防备。 他们应该是要在薛京的口供上动手脚,才会防守得那么严密,他们要把这次的栽赃陷害通过薛京直接栽到殷稷身上。 他们要的不是人心向背,而是罪证确凿,他们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废帝! 可现在薛京生死不知,无力改变,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事态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薛京,骨头这么硬没用处。” 王家人将断开的鞭子扔了,重新拿了一条,鞭身呼啸着落下,咬在身上的瞬间,血肉迸溅而出。 薛京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然而他仍旧没说出一个王家想要的字来。 王沿忍着断臂之痛端坐在椅子上,白惨惨的脸色被周遭的昏暗和血色一衬,竟仿佛一头恶鬼。 “你得为你自己想想,你还这么年轻,死在这里太可惜了,性子别那么拧,就算你说了我们想要的,皇帝也不会如何,最多是被废黜为庶人,后半辈子仍旧能锦衣玉食。” “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就是死在这里别人也只会觉得你是罪有应得,就算皇帝记着你的功劳又有什么用呢?你一个阉人,又没有后嗣,要这余荫做什么?还是得多为自己考虑。” “只要你说了我想要的,我就留你一命,想要做官我王家保举你,想要钱财我王家给你,让你几辈子都花不完,何必跟着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帝?” 薛京眼前一片模糊,先前裴延的审问只是做个样子而已,鞭子落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可王家接手的这半个时辰却宛如地狱,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身上被抽断了多少根鞭子,连惨叫都没了力气。 可对方却始终留着一丝力,没有把他往死里折腾。 他明白这一点,所以就越发不肯开口,不能让对方如愿,但他也快到极限了。 他对殷稷的确是忠心,没有殷稷他这一辈子最多也就是和干爹一样,做个抬不起头来的奴才,是对方给了他昂首挺胸做人的机会,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蔡添喜把他带在身边那么多年,教他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忍,主子的气要忍,宗亲的气要忍,连世家的气也要忍。 都说大内总管是一人之下,可他们却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一碾再碾,他已经受够了那种日子,是殷稷给了他扬眉吐气的机会。 在殷稷允许他对安王府动手,允许他亲自为蔡添喜出气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这个主子他跟定了。 何况,谁说他要余荫没用?他是有家人的。 他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微微一动,王沿立刻出声:“住手。” 刑官连忙收住手,王沿上前一步:“你是不是有话说?笔吏,快记下来!” 笔吏连忙提笔沾墨,薛京却看着王沿咧开嘴笑了:“王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王家人在我清明司的时候是什么德行?” 王沿脸一沉:“你该说的不是这个。” “他们以前也和你一样趾高气昂,可几鞭子下去,就只会哭爹喊娘,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沿一拳砸在薛京脸上,可动作间却牵扯到了自己的断臂,薛京没如何,他却杀猪似的惨叫起来。 大夫连忙上前给他医治,剧烈的疼痛让王沿眼睛猩红,门客忍不住开口:“家主,我们已经问了这么久,他应该不会开口了,不然我们还是……” 他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又小声道:“学生一手铁画银钩,足以以假乱真。” 王沿狠狠瞪着薛京,他原本是想当着众人的面让薛京攀咬殷稷的,如此一来他们能省很多事情,没想到这阉人竟然这么难缠。 好,既然你不要命,我就成全你! “就按你说的办!” 第307章 破釜沉舟 “谢姑娘,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呀。” 在右校尉一声声的呼喊里,谢蕴被迫回神,她抬手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神又乱又杂,她若是知道该怎么办,又何必沉默。 眼下的情况不是一家造成的,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哪一家做了什么手脚,也没找到刺杀和下毒的是谁,这种时候擅自行动只会和钟白似的把自己搭进去。 可若是不动,情况也会越来越糟糕,对方真的是封死了他们的所有退路,想让他们束手待毙。 可她偏偏不是这么听话的人,既然不能逐个击破,那就一起来—— 谢蕴眼底闪过狠厉,她抬眼看向右校尉:“校尉想清楚了,一定要救钟白?” 右校尉仿佛遭遇了什么侮辱,音调立刻高了起来:“当然,谢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吗?” “莫急,我只是想问清楚你决心有多大,眼下想要破局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 “强权。” 右校尉听得一愣,显然并没有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谢蕴语气冷凝:“既然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那就撕破脸吧,你去寻个由头,将所有朝臣都羁押在一处,既然我们的人出不来,那就都别出来了!” 右校尉表情一空,刚才的气势汹汹瞬间卡住了,他震惊地看着谢蕴:“所,所有朝臣?包括王窦萧荀四家?” 谢蕴眯起眼睛,慢慢点头:“是,所有。” 右校尉懵住了,明明刚才还急不可耐,此时却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怎么,你怕了?” 谢蕴淡淡发问,虽然脸上并没有丝毫嘲讽鄙夷之类的情绪,可右校尉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他来这里纯粹是因为对钟白的信服,对谢蕴本人并没有太大的希望,之前不停追问也是因为心里不安。 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胆子这么大。 “可是那么多人,还有世家……” “你的主子是谁?!” 谢蕴声音一沉,短短几个字将右校尉定在原地,他怔了很久,抬手抹了把脸,脑海里回想起钟白的话,他要自己一个字都不要怀疑谢蕴。 他狠狠一咬牙:“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他转身要走,可门一开却发现蔡添喜就站在外头。 他猝不及防,被唬得一哆嗦,捂着胸口叫唤:“蔡公公,您怎么在这啊,您不是该守着皇上吗?” 蔡添喜越过他径直进了屋子:“我有句话想和谢姑娘说。” 谢蕴原本见他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好消息,比如说殷稷已经醒了之类的,可眼下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好。” 蔡添喜看向右校尉:“请校尉稍后,有些事等我说完再去做吧。” 右校尉下意识看了眼谢蕴,见她点了点头这才退出去。 门板被关上,谢蕴看着蔡添喜那张苍老沉凝的脸,不自觉想起薛京来,指尖微微一蜷:“公公是为何而来?” 蔡添喜叹了口气:“我先前被皇上罚了闭门思过,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之前出来之后才听说薛京被抓了。” 谢蕴垂下眼睛,果然是为他而来,她心里有愧疚,有后悔,可重来一次,她还是只能选择放弃薛京。 “公公是想救他吗?” 她猜着对方来寻她,大约是知道放弃薛京的决定是她下的,想让她改主意,然而蔡添喜却摇了摇头。 “我是为皇上而来,谢姑娘方才的决定,不妥。” 谢蕴一愣,随即惊讶地看了过去:“公公何出此言?” “姑娘可知道,皇上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这一句话就把谢蕴问住了,她也设想过很多次,他一个刚回宫两年的人,怎么可能挤开那些在朝中经营多年的皇子登基为帝,可不管她怎么想都没找到合理的解释。 就算萧家全力相助殷稷,都不大可能。 “公公知道什么?” “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只以为咱们皇上天纵奇才,”蔡添喜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有些怔愣,但片刻后脸色就暗了下来,“可后来清明司建立,薛京身在其中,我多少都会得到一点消息,他曾告诉我靖安侯府有一份先皇的密旨。” 谢蕴顿了顿才想起来靖安侯是谁,那是朝中唯一一个无人制衡,独掌十万大军的武侯。 先前因为太后身边的秦嬷嬷烫伤殷稷的事,对方曾进宫问安,他算是先皇的亲信,如同祁砚一般,是被先皇一手提拔上去的。 他手里的先皇密旨…… 谢蕴只是一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知道那密旨上写的恐怕不是什么霁风朗月的东西。 “密旨内容我不得而知,但我年岁长,好歹也知道些当年宫里的秘闻,当年谢家势败之后,世家平衡被打破,先皇被反将一军,其实已经无力再压制他们,他当时说过一句话。” 谢蕴莫名心惊肉跳:“什么?” “玉碎,方可俱焚。” 短短六个字,却仿佛交代了一场残忍至极的利用,谢蕴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他难道要……” “老奴不知,”蔡添喜摇头,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我不知道先皇什么意思,我只是将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谢姑娘你而已,想来皇上当初能拿到帝位,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谢蕴眼底血色翻涌,怪不得殷稷那么厌恶先皇,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这个生身父亲,一直把他当牺牲品? 当年先皇为和谢家讨齐王被废之仇,行事偏激,一步走错被人步步压制,他必然不堪如此屈服,于是费尽心思做下了一个能一举消灭四大世家,让大周朝堂重新洗牌的局。 这局有手握重兵的靖安侯监察,足以万无一失,只是却有一颗棋子必死,那就是登基继位的新帝。 若是新帝一直安稳做世家手里的傀儡,那就会在某一天死于非命,然后弑君夺权的矛头会指向四大世家;若是他走了殷稷现在选的这条路,那世家为了自保,就会真的动手弑君。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而虎视眈眈的靖安侯则会抓住机会,振臂一呼,高举勤王大旗,诛奸佞,正清明。 殷稷没有子嗣,所以奸佞被杀之后,会有另一位先皇遗孤登基,这皇位兜兜转转还是在先皇的“亲”儿子手里。 这是一场先皇布局,靖安侯落子,众人皆大欢喜的局,唯有殷稷这个养在宫外,毫无感情的十三子,成了祭品。 第308章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怎么可以!” 谢蕴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无法想象殷稷在知道先皇这么利用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到底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亲生母亲为了日子好过一些,将年仅十岁的他丢在萧家不闻不问,多年后重逢却连相认都不肯;亲生父亲时隔二十年才将他认回,却是从一开始就存着要他死的心。 而自己,当年也把他丢在门外,任由他雨打霜侵,没有问过一句,甚至还被误会要杀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要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谢蕴抖着手摁住心口,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天殷稷为什么要一下一下锤他的心口,他不是在自残,他是喘不上气来,太疼了,疼得真的要窒息了…… “谢姑娘,你还好吗?” 蔡添喜关切地上前一步,谢蕴摇摇头,想说一句自己还好,可嗓子却哑得厉害,许久之后才发出声音。 “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先皇会如此狠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 蔡添喜叹息一声:“兴许是先皇养在身边的孩子太多了……”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殷稷最舍得放弃。 “谢姑娘,”他又叹了一声,“我想说的都说了,若是你还觉得此时可以动用禁军,我并没有二话。” 谢蕴却沉默了,先皇可以不顾殷稷死活,可她不行,她不能明知道有个靖安侯虎视眈眈,就等着殷稷和世家撕破脸好趁机行事,还要用这种法子。 这是龙船,一千禁军看似多,可若是龙船毁了呢? 她现在甚至怀疑那场趁乱的刺杀和下了毒的酒并不是世家的手笔,他们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这种时候,不可以冒险。 “多谢公公。”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郑重朝蔡添喜屈膝行礼,蔡添喜没有避开,坦然的受了,眼眶却逐渐红了:“谢姑娘,我还有句话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所作所为皆是逼不得已,所以不必自责,没有人怪你。” 谢蕴一愣,蔡添喜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很有些古怪,可她却仍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还是知道了薛京是她放弃的,他知道这条人命得算在她身上。 可他受了这一礼,他说不怪她。 谢蕴越发喘不上气来,连看他都不敢:“蔡公公……” 蔡添喜摆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薛京是臣子,我是奴才,我们都得以皇上为先,这是命……” 他说着说着嗓音就哑了,到最后已经连字都听不清楚,他几乎是狼狈的逃离了这里。 谢蕴眼眶发烫,蔡公公,对不起。 “谢姑娘,”右校尉匆匆进来,“蔡公公说了什么?刚才的计划还算数吗?” 谢蕴慢慢摇头,做不得数了,他们现在不能和世家撕破脸,殷稷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这般情况容不得丝毫错漏,现在要做的是在不牵扯殷稷的前提下,尽快将事态平息。 那就只剩了一个办法,替罪羊。 可如今龙船之上,还有谁呢? 谢蕴惨然一笑,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原本以为她和殷稷不会这么早就分别;她以为他们还有机会解释他们的过去;她以为她能告诉殷稷,她没有抛弃过他,从来都没有。 可是没机会了,永远都没机会了。 “右校尉,麻烦你替我做一件事。” 她闭了闭眼,将所有不舍都压了下去,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满是决绝:“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再去取一样东西。” “您说。” “在刺杀中存活下来的老臣,不管是谁,给我找一个来。” 右校尉一愣:“孙有志行吗?先前他跑到顶层去求救,统领把他关在杂物间了。” 谢蕴一点头:“可以。” “那东西呢?长什么样子?” 谢蕴指尖一蜷,语气有些艰涩:“东西……” 一点冰凉忽然落在她脸颊,谢蕴一怔,抬眼朝窗口的缝隙看过去,就瞧见一点白色正从那里飘进来,外头下雪了。 真是个好天气…… “东西在薛京那里,是一枚玉叶子。” 雪势越来越大,夹着风,呼啸着自刑房的窗户里吹进来,众人都被冻得一哆嗦,刑官的手都跟着一抖,原本落下的本该是致命的一鞭子便偏了,只刮下了薛京臂膀的一层血肉。 “动作快点!” 王家门客低声催促,薛京一死事情就板上钉钉了,王家大事可成,他真正的主子荀家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刑官连忙答应一声,抡起鞭子蓄了力道,眼看着就要落下,外头忽然一阵骚乱,紧接着右校尉带着禁军闯了进来,硬生生打断了王家的黑手。 王沿怒不可遏:“禁军想造反吗?!这么多人冲进来,你们还想劫囚不成?” 右校尉将孙有志从人群后头拽出来,用力推倒在王沿面前:“王大人这话说的过分了,谁说我们要劫囚?只是这位孙老太爷跑来告状,说他知道是谁要杀他们,这船上能做主的就是几位大人,我们当然要带他来见你们。” 话是这么说,禁军却仍旧将束缚着薛京的刑架挡了起来,没给人继续行凶的机会。 王沿眼见暂时不能动手,目光阴恻恻的落在孙有志身上,这个废物竟然没死? 孙有志惊恐地不敢和他对视,明明先前孙子死的时候他还能口若悬河,现在却连出声都不敢。 右校尉暗中踹了他一脚:“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要是欺瞒众位大人,我们可也保不了你。” 孙有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威胁,一个激灵回神,慌忙开口:“我知道,我知道,是谢蕴,一切都是她谋划的。” 王沿勃然大怒,他们的目标是殷稷,这个混账拉个女人出来干什么? “胡说八道,她一个宫婢,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事情?!” 孙有志被问得一缩脖子,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谢蕴方才告诉他的话,他强撑着抬起头:“王大人,你们对谢家做过什么,不会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309章 阳谋 “谢姑娘,”蔡添喜去而复返,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谢蕴的包袱,“看姑娘你像是有些日子没梳洗了,可要换套衣裳?” 谢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他们好像快要回到京城了。 “多谢公公,我还要一桶热水。” 蔡添喜让人提了热水来,细致地给她兑好了温度,这才转身出去背靠在门板上和她说话:“我听说你想到了法子救人,可是真的?” 谢蕴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好一会儿才冒出来:“是,所以公公不必担心了,薛京不会有事。” “当真?” 蔡添喜声音一颤,喜意仿佛要隔着门板透进来,可素来沉稳,没多久便又冷静了下去,船上的情况有多糟糕他曾亲眼见过,这就是冲着皇上来的,而薛京身份特殊,世家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真的会轻易就调转枪头吗? “姑娘可方便告诉我如何举动?万一我能帮上什么忙……” “公公就不必操心这些了,照料好皇上就够了,”她仰头看了眼屋顶,那个人就在她上面,却怎么都看不见,“他怎么样了?” 蔡添喜叹了一声:“还没醒,廖太医还在想办法,倒是查出了放静心草的人,也是一位太医,但对方坚持是为皇上龙体考虑,廖太医也没有办法。” “是不是真的为龙体考虑,进一趟清明司就知道了。” 谢蕴起身出了浴桶,明明已经到了冬日,她这么赤身站在房间里竟也没觉得多冷,她索性没披袍子,就那么走到床边开了包袱,这一打开她才发现蔡添喜的体贴,他送来的是殷稷给她买的衣服。 她抚摸了一下料子,想起当时的情形嘴角微微一扯。 “如果醒不了……就先睡着吧,他也累了……等他醒了就没事了。” 谢蕴系好腰带,拿着布巾一下下绞干头发,语气平静无波,蔡添喜却听得十分惊讶:“姑娘如此有信心?那些人可都老谋深算,万一看出了什么……” 谢蕴抬眼看向门板,虽然门关着,她却仿佛仍旧透过那层木板和重重叠叠蜿蜒交错的长廊楼梯看见了大理寺刑房里的情形,也看见了王沿那张老脸。 你们的确是老谋深算,可这次我用的是阳谋,前程和名声,你们不得不选。 王沿浑身一颤,一瞬间汗毛几乎都要竖了起来,他警惕地打量四周,明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双眼睛正透过重重黑暗注视着他。 朝臣中逐渐想起私语声,这件事和谢家有什么关系? 一个已经衰败的世家,还做了逃犯,为什么会在此时被提起来? 虽然讨论的内容和当年的事并没有关系,王沿却仍旧听得心惊肉跳,他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孙有志的领子:“你在胡说什么?当年谢家结党营私,忤逆犯上,被抄家问罪是理所应当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声色俱厉,可说到后面声音却很明显地压低了,眼底也闪过了惊惧,只是孙有志被他吓破了胆子根本没有注意。 他也并不知道谢蕴为什么会让他说这句话,可当时右校尉的刀就架在他脖子上,如果他不肯老老实实记下来,现在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我我不知道,她让我说的。” “她还让你说了什么?” “还,还说,她说她想要什么三位大人一定清楚,她可以闭嘴,只要你们拿她想要的东西来换。” 谢蕴和他说的不多,当初被带过去听谢蕴吩咐他该怎么说怎么做的时候,还很嗤之以鼻,以为这女人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才会想出顶罪这样一个昏招来。 他认定这没有用处,不光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对方分明是将王沿拿捏得死死的。 “王大人,她就给我说了这几句,别的都没了,你放过我吧,我就是来传个话。” 王沿的脸色却变幻不定,他只以为这些年没有谢家压在头上他们已经扬眉吐气了,可现在却只是谢家女儿让人传过来的一句话,竟然就让他再次紧张了起来。 他的确知道谢蕴要什么,她要世家这次的计划就此作罢,她要保那个皇帝平安回到京城。 可是他凭什么要听她的话? 最初的紧张过去,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当初谢家的确是五家之首,他们拼尽全力也难以望其项背,可现在谢家已经倒了,当年名声赫赫的贤相也已经成了逃犯,谢蕴一个孤女,就算知道些什么又凭什么觉得能威胁到他们? 要杀了她,不是易如反掌? 他扭头看向人群,萧窦两家也在看着他,他们显然已经听见了刚才孙有志的那句话,神情都变了。 谢家余威,震慑的不只是他。 他抬手捂住断臂:“我要休息片刻,这是重要人证,要看押起来,三位大人,兹事体大,入内详谈吧。” 萧窦二人都应了一声,自人群让开的路里走了过去。 “区区一个罪人,竟敢威胁我们,看来我们是被小瞧了。” 王沿率先开口,萧窦二人对视一眼,虽然心里所想如同王沿所说,可当年谢家倒台时的情形他们却至今心有余悸。 那年谢辅被卸去官职押入大牢时,不过短短半月,九州各地都就都有万民书送到了京城,连大周的十个属国里都有六个送来了国书,为他求情。 民心之所向,简直骇人听闻,那时候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一度觉得谢家若是要谋反,怕是当即就能推翻朝堂。 可后来事情却顺利得不可思议,谢家没有做任何动作,没有喊冤,没有反抗,就那么认了罪,只是先皇仍旧不敢杀谢辅,最终只能迁怒似的将谢家在朝为官的几十个子弟斩杀,可即便如此,那里仍旧有数不清的百姓为他们收尸。 每每回想起那幅画面,他们便如坐针毡,所以当察觉到皇帝要查当年谢家一案时,他们拼了命地阻拦遮掩,半分消息都不敢让人透漏出去,甚至动了换天的念头。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现在却出了另一个变故。 “你们不会被一个丫头片子吓住了吧?” 王沿再次开口,萧敕犹豫着正要搭话,窦蔺忽然道:“荀宜禄呢?他怎么不在?” 王沿一愣,这才想起来的确是少了一个人,他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对方的影子,他心里生了疑虑,最近姓荀的举动太可疑了,这种时候竟然不在…… 他迟疑地收回目光,脑海里却骤然闪过一丝亮光,他猛地看向孙有志:“你刚才说,三位大人?” 三人对视一眼,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我们得去见见这位谢姑娘了。” 第310章 女人,好骗 牢房里众人很快散去,右校尉慌忙将薛京解了下来:“薛司正,你没事吧?” 薛京受伤过重,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等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他眼底闪过亮光:“他们都走了……是皇上醒了吗?” 右校尉神情复杂:“皇上没醒,是谢蕴姑姑,她让孙有志来传了几句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只隐约觉得好像和当年的谢家有关。” 薛京毕竟是查过谢家一案的,右校尉听不懂他却明白,知道当年那件事牵扯有多大,也猜到了谢蕴打算干什么,他心里一紧,顾不上为自己死里逃生庆幸,慌忙开口:“快,带我去见皇上。” “可你现在得先处理伤口……” “快走!” 薛京已然虚弱到了极致,却仍旧厉喝一声,右校尉不敢多言,只能卸了扇门板,喊了两个禁军匆匆抬着他往顶层去。 廖扶伤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为了避免周围有人再动手脚,其余太医都被看押在了一旁的耳房,只有他在御前守着,一见薛京浑身是血地被抬进来,他唬了一跳,下意识想去给他看诊,却被薛京反手抓住了胳膊:“皇上醒了吗?” 廖扶伤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药熏用过了,针灸用过了,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皇上就是不醒,可能真的要睡够时辰才行。” “可是等不及了……” 薛京看向龙床上的人,眼神逐渐涣散,他的伤太重了,随时可能昏迷,蔡添喜连忙上前来扶住了他:“快让太医看看吧。” “干爹……你告诉皇上,告诉他谢蕴姑姑现在很危险,他那么在意她,说不定会醒。” 蔡添喜叹了口气:“没用的,刚才刑房那边的事情传过来的时候我就试过了,可这静心草喝下去,什么都听不见,事情已成定局,改不了了。” 薛京瘫回门板上,改不了了吗? 那他要怎么和皇帝交代,又要怎么和秀秀那小丫头交代? 四大世家,这仇我记下了。 “不论她手里有什么把柄,被这么威胁我忍不了,她今天必须死。” 王沿愤怒的拍了下椅子,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萧敕随口附和:“的确不能留,当初就该斩草除根的。” “行了,别说当初了,”窦蔺打断了两人的话,抬手捋着胡子,“你们觉得她手里会有什么证据?” “那得看荀家告诉了她什么,这个贼人,若不是他我儿子也不会死,这仇我早晚得报!” 王沿抬手摸了下断臂,被疼得浑身哆嗦,萧窦两人还能自己走,他却不得不坐了软轿,可即便如此也仍旧疼得他脾气暴躁,恨不能杀几个人解解气。 “荀家的事,就怕是反间计,先看看搜查结果吧。” 窦蔺话音一落,就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那是萧家的下人,对方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一枚玉叶子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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