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什么?” 骤然得知这等辛密,薛京的震惊无以言表,他不敢置信,大周的国门竟然一直捏在谢家手里。 可震惊过后他又恍然产生了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倘若谢家没有这种能耐,当初何至于让一国皇帝降低身段去联合臣子,举国针对? 怪不得当初四家一听殷稷要替谢家翻案便会那般失态,甚至不惜在龙船上撕破脸来逼迫,他们比所有人都清楚,谢家在大周的根基有多深。 谢家…… 薛京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已经对谢蕴的推测再无半分怀疑,城内的厮杀城外不知道,他们必须要去传信,只是北城门如今一定被守城军严密布防,想要从那里出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姑姑,不如我们走暗道出城,再绕过去?” “来不及了……” 谢蕴看不见天色,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阳光在一点点变得温暖,按照薛京之前讲给她的情形,卯时之后的每一息,殷稷都有可能丧命,他们没有时间去绕那么远的路。 薛京也意识到自己出了个蠢主意,绕路不可能来得及,他们只有硬冲去北门这一条路可走。 “那我去,姑姑在这里等我可好?” “他们不会信你……” 这可是关乎数万人性命的大事,不管谢蕴给了薛京什么信物,谢济都不会信他。 “而且……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紧紧抓着薛京的衣襟,“回宫去,告诉他撑住,援军很快就到。” 薛京心口一震,对啊,他们不能只顾着通知援军,还要告诉皇帝,这次是真的有援军了,不管再多几道先皇遗诏,都不会有人倒戈的援军。 “好,我回宫。”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为谢蕴安排好护送她去北城门的人手。 他从怀里掏出清明司的传讯竹筒,尖锐的轰鸣很快炸响在天空,他知道那些人走了有段时间了,想赶回来并没有那么快,可心里仍旧忍不住的焦急,可就在下一瞬他便看见十几道影子踏着满地雪色疾驰而来。 他愣了:“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本来就没走。” 周彪粗着嗓子开口,说话的档口不自觉摸了下手腕,上面有个清晰的牙印,是刚才拖秀秀走的时候被咬的,这小姑奶奶看着年纪不大,身材也不结实,牙口却是真的好,咬上就不松口,他这样的铁血硬汉都被咬得差点开口叫奶奶。 秀秀红着眼眶走了过来,薛京本想和她道个歉,却被一脚踩中了脚尖,疼得他额角青筋一跳,险些叫出来,好在他有足够的自制力,这才没在下属面前丢人,却也是真的没能再说出话来,眼睁睁看着秀秀走到谢蕴身边,抬手抱住了她。 他叹了口气,虽然觉得送秀秀走这事,谢蕴才是主谋,不该他一个人遭罪,但这种时候却一个字都没敢为自己辩解,而且时间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再浪费时间。 “形势有变,千门关守军奉命前来救驾,此时就在城外等待攻城的命令,我要你们护送姑姑去北城门,”他目光一寸寸扫过众人的脸,这是清明司仅剩的人手,也是他如今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你们记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姑姑活着出城,能做到吗?” 刚刚还有逃生的路摆在眼前,现在却要去走一条必死之路,可所有人脸上却都没有畏惧,他们齐刷刷抬手,重重一拳落在胸口:“愿为皇上,效死!” 第494章 援军已至 众人兵分两路,紧迫的时间之下,他们连道别都没有,一个眼神之后便在齐王府后门分道扬镳,各自踏着满地雪色,朝自己的宿命奔去。 薛京行至半路却仍旧忍不住回了一次头,秀秀已经跟着谢蕴上了马车,那漫天大雪之下,马车的影子逐渐被淹没,他这次再没有阻拦秀秀,这种时候,已经容不下儿女情长了。 保重…… 他收回目光,缰绳一抖,马匹疾驰得更快,呼啸的风雪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可这条宫路他已经走了无数遍,即便闭着眼睛也知道路在哪里。 他片刻不敢停歇,等那朱红的宫门出现在眼前时,他将软剑抽了出来,紧紧握在了手里。 守在宫门处的守城军听到了马蹄声,纷纷转身看过来,他们认得薛京,知道这个人是皇帝的亲信走狗,见他从宫外回来,甚至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不在宫里就已然抽刀出鞘,凭借本能冲杀了过来。 薛京不闪不避,将马匹的速度催发到了极致,眼看着就要短兵相接,他一踩马背借力跃起,随即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紧紧扎进宫墙,这般再次借力终于跳了上去。 他没有时间和这些人厮杀,他要去乾元宫,用最快的速度去乾元宫。 他绕着宫墙疾驰,始终不敢落地,身后的守城军却穷追不舍,似是意识到追不上他了,弓箭手很快就被调集了过来,锐利的寒光远远对准了他,箭矢呼啸而下,脚下立足之处太少,薛京逼不得已只能跳下宫墙。 他紧紧贴着墙角疾行,试图借此遮掩行踪,然而弓箭手占据高处,随时随地在通报他的位置,身后刚被甩下的追兵再次追了上来,而前面也有一群人影逐渐清晰,是守城军绕到前面来包抄他了。 薛京心口沉沉地坠了下去,后面有追兵,高处有弓箭手,前面又有人堵路…… 他抓紧了软剑,眼底血色一闪而过,那就死战吧,哪怕只剩一口气,他爬也得爬到乾元宫去! 念头刚落下,一阵冲杀声忽然响起,宫墙两侧紧闭的屋门忽然被打开,一群伤兵就这么冲了出来,嘶吼着朝前面的守城军冲了过去,他们大都身负重伤,有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到守城军面前就倒了下去。 薛京一愣,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兴许对方原本的样子他是认识的,可现在对方半张脸都包了起来,没包扎的皮肤上也都是黑灰,身上还有焦灼的味道丝丝缕缕透出来。 这气味唤醒了薛京的记忆,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了。 “京都司残部,愿为司正开路!” 那人朝他一抱拳,他甚至连名字都没说,就拔刀朝着守城军冲了过去:“为兄弟们报仇!我两千京都司弟兄,不能白死!” “杀!” 鲜血陡然喷洒,北衙这条狭窄幽长的路顷刻间便被血色铺满,可却如同那京都司兵士所说,人群里硬生生出现了一条路。 数不清多少人朝他看过来,他们在说,快走。 他们很清楚,凭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可他们心里的愤怒和那么多人的血仇不能不报,如果他们杀的守城军不够多,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薛京身上。 所以请你走吧,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替我们这个就此消失的京都司,报仇。 薛京紧紧握起拳头,他很清楚,此时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能抬脚,自那条用人命搭建出来的血路上疾驰,京都司,他记住了。 他不知道那几百人坚持了多久,只是往乾元宫的路上,再没有守城军追上来,只有厮杀声始终萦绕在耳边,祝祷一般护持他前行。 北衙的动静断断续续传到了乾元宫,殷稷远远看了一眼,明明自己已经走至绝路,眼底却仍旧透出了担忧,他怕那厮杀声是自宫外响起,他怕是护送谢蕴的薛京一行人被人发现了。 “皇上还是看看自己吧,臣这一刀,您躲不开。” 靖安侯笃定开口,眼底带着大局将定的放松,前面那一番苦战,不管殷稷是凭借着多么顽强的毅力撑过来的,现在他都没有机会了。 这将是最后一击。 “来吧。” 殷稷收回目光,如同靖安侯的猜测,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了,他无畏无惧,只是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他希望谢蕴能解开那一身的奇毒,能到达千门关,能过得比谁都好…… 刀锋骤然落下,他仍旧举刀去挡,可那是把断刀,靖安侯的刀锋径直略过断口,朝他胸口劈下,可就在这时候一点银光忽然高处急射而来,“咚”的一声击飞了靖安侯的刀。 忽然的变故惊住了所有人,靖安侯沉着脸朝地面看去,这才看出来那点荧光是一柄软剑,遭受了这样剧烈的撞击,本就伤痕累累的软剑到了极限,在撞开刀锋的瞬间便断成了两截。 可来人的身份却再清晰不过。 “薛京,”靖安侯语带杀意,“想死我成全你。” 薛京应声出现,自屋顶跳入人群,却丝毫没理会他,目光径直落在殷稷身上:“启禀皇上,谢家长子谢济携守将关培,率千门关两万守军,南下救驾,已至城门!” 第495章 我们会为你清出一条路 “不用顾及我,要快!” 谢蕴哑声吩咐,其实不必她说众人也知道要快,大军兵临城下,靖安侯不可能毫无察觉,他必定会竭尽全力试图赶在援军抵达皇宫之前杀死殷稷。 所以快,必须要快。 “姑姑,得罪了!” 周彪话音落下,用力一抖缰绳,马匹撒开四蹄,踏着满地积雪朝着前方一路狂奔,其余暗吏立刻四散开来,众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十分默契地散入屋顶或者街角,自暗处护卫着马车。 剧烈的颠簸之下,谢蕴身体猛地一晃,随即跌进一个瘦弱却可靠的胸膛里:“姑姑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秀秀低声安抚,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身上已经再看不见之前的稚气和孱弱,莫名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谢蕴本想说一声谢谢,可惜这样的颠簸之中,她是在难以开口,只能靠在她怀里,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信任。 因为内乱,街上空无一人,马车拼尽全力狂奔,朝着北城门而去,可很快前面就出现了不速之客的影子,周彪打了声呼哨,立刻有暗吏上前去查探,不多时另一声透着不祥味道的呼哨响了起来,是敌人。 当下的情形,这样的答案再显然不过,可听清楚的瞬间,众人心口还是一沉,就算守城军和京北营绝大多数都进了宫,可剩下的那些人对他们来说也仍旧是灾难。 立于屋顶的暗吏发出信号,示意他已经重新挑选了路线,让马车立刻换路。 周彪没有迟疑,京中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人马全都在宫里,想要保护皇帝尚且捉襟见肘,更别提分出人手来支援他们了,此行他们已经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所以要尽量减少伤亡,能躲则躲。 马车一个甩尾,险而又险地拐进了巷子里,小路不如大路平坦,路途越发颠簸,秀秀眼看着谢蕴肉眼可见的委顿下去,不由心急如焚。 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可这样的颠簸却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她也想开口让暗吏多少也顾及一些谢蕴的身体,可不等开口就被谢蕴抓住了手。 “别……” 只说了一个字而已,谢蕴便再没能发出声音,秀秀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不说就是,姑姑你别说话了……要不吃颗药吧?吃了药就会好受一些了。” 谢蕴摇了摇头,她的药只剩了三颗,不能轻易去吃,唐停说过的,这药吃完了她就没得救了,她要再坚持一下,殷稷等来了援军,那她也要等到唐停才行,他们都要撑下去。 “我……撑,撑……” “好,姑姑你撑得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秀秀安抚地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明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可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谢蕴受苦。 “我们很快就会到了……很快的……” 她喃喃低语,声音含糊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可这样充满希望的话总是会带给人力量的,谢蕴跟着秀秀的声音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那句话,快到了,很快就会到了…… 马蹄声骤然响起,迅速由远及近:“传靖安侯令,着守城军戒严京城,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违者杀无赦!” “传吴统领令,着京北营协助守城军戒严京城!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违者杀无赦!” 传令官高声呼喊,军令迅速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清晰地传进了所有清明司暗吏和谢蕴的耳朵里,薛京这时候应该还没来得及到皇宫,可靖安侯却已经做出了安排,他猜到了那群冲破居庸关南下的援军,不是他的人,他也猜到了对方假冒边境军之名南下,是对京中情况不了解,不敢贸然进城。 所以他只要戒严城内,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援军就会毫无用处。 秀秀指尖发颤,却一声没吭,她已然清楚,这种时候若不能稳定人心,最懂事的举动就是什么都不说。 车门外传来一声低骂,随即疾驰的马车一个急停,秀秀将谢蕴护在怀里,一头撞向了车门。 “姑姑,你怎么样?!” 周彪急切中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来,却连探头进车里查看的时间都没有,已经有守城军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自旁边的窄巷里冲杀出来,他不得不临时勒停马匹,举刀抵挡,其余暗吏纷纷前来支援,混乱中一声呼哨响起,周彪顾不上还在为他抵挡敌人的弟兄,循着呼哨拨转马头,朝着另一条巷子疾驰。 身后有人穷追不舍,他片刻不敢放松,心却始终揪着,好在马车里响起了秀秀的声音:“姑姑无妨,只管往前。” 周彪不安的心这才稍微稳定了一些,此行最重要的人就是谢蕴,所有人都可以死,谢蕴不行。 头顶再次响起呼哨声,这是示警,这条巷子的尽头又出现了敌人。 周彪再次低骂一声,却只能憋着火再次拨转马头,不多时再次更换方向,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他已经逐渐迷失方向,只能靠同侪指引。 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城门口? 暗吏们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却已然达成了约定。 巷子口再次出现了敌人,可指路的暗吏却没有开口,周彪没有丝毫怀疑,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催马疾驰,在他即将冲出巷子口,被敌人发现的时候,一名暗吏推着着了火的小车从另一条巷子里冲出来,发疯般冲进了守城军的队伍里。 整队守城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呼啸着围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马车冲出巷子,眨眼间便穿过街口,钻进了另一条巷子里。 呼哨声再次响起,示意他冲,只管冲,他们会为他清出一条路来。 周彪抹了把发红的眼睛,咬牙甩了下鞭子:“驾!” 马车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口,护卫在马车周遭的身影一次比一次少,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没能回来,有的人第一次回来了,第二次却没有,身影来来去去,最终只剩下了了几道呼哨声。 然而那呼哨声很快也停了。 不是他们中间再没有人愿意去送死了,而是守城军发现了这辆马车,他们已经不会再相信声东击西的戏码了,数不清的人正朝着这条巷子汇聚而来。 在距离城门口还剩一半路程的时候,他们被堵住了所有去路。 “清明司听令,”探路的暗吏们纷纷自高处跳下,护卫在马车周围,“突围!” 秀秀清楚的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她没有开窗,却仍旧感受到了那几近绝望的气氛,她不自觉抱紧了谢蕴,刚才那样的颠簸,让已经好一阵子没呕血的人再次吐出了血,却是久违的红色,秀秀听说过,说人有心头血,留得住这口血,人就还能活命,若是留不住…… “姑姑……” 她语气里带了绝望,他们真的能到北城门吗? 第496章 我送你们上去 巷子两端被数不清的人影堵住,守军一前一后慢慢逼近。 周彪打开车门:“姑姑,马车目标太大,我们背你走。” 秀秀下意识摇头,不行,谢蕴现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任何的颠簸了,想在这种情况下背着她突围,就算真的出去了,谢蕴的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马车已经被团团围住,根本冲不出去,留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进退两难,根本没得选。 谢蕴忽然撑着车厢自己坐了起来,秀秀下意识扶了她一把,打从那口血吐出来后,谢蕴的精神便一直不错,虽说和正常人没得比,可却再没有陷入之前那样喊都喊不醒的昏睡里。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秀秀却不安地联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她没敢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她也无法容忍自己这般诅咒谢蕴,可心里的不安和惶恐却越来越浓重,折磨得她指尖发凉。 “什么都别想……”谢蕴哑声开口,“只要记得一个念头就够了,我们要活着到北城门。” 秀秀心神一颤,随即重重应了一声,将她扶上了周彪的背。 周彪随手扯下被面将谢蕴包住,待会打起来刀剑无眼,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护谢蕴安全。 “姑姑,我们要出去了。” “好,秀秀,”她轻声开口,“跟紧我们。” 秀秀应了一声,事已至此,只能搏一条生路。 两人跳下马车,暗吏们瞬间组成肉盾,将谢蕴牢牢护在中间,连秀秀都捡起了地上不知道哪个暗吏掉落的刀,紧紧抓在了手里。 “我刚才探过路了,前面十丈处有个小巷子,我们会堵住巷子口,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 十丈的距离,平时几个呼吸就能抵达的路程,此时却仿佛天堑,每一步都需要拿人命去填,还没有行动,周彪就预见了这条路会有多么惨烈。 可他们别无选择。 “拜托了。” 他只能这么说,然后缩头乌龟一般在其他人的血肉之躯护持下,朝着小巷子奔逃而去。 脸上溅满了鲜血,他不知道是谁的;有惨叫响起,他也不知道是谁又倒下了;他只知道要跑,什么都不管,拼了命地跑。 厮杀中,路途和时间被无限拉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巷子终于出现在了眼前,有人用身躯撞开了堵路的守城军,将他用力推了过去,周遭骤然空旷起来,追兵都被堵在了狭窄的巷子口。 他心里一喜,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他想喊着所有人一起走,看见的却是虎子孤零零拦在巷口的身影,以及他身上那数不清多少把透体而出的刀锋。 他是这群人里头最小的一个。 “看什么,还不快跑!” 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回头,就看见身边仅剩的一个清明司暗吏。 “我还能替你挡一会儿,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对方看他一眼,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抽出兵器便朝着守城军冲杀而去:“这条路是老子守的,谁都别想过去!” 背影越来越远,很快便染上血色。 周彪低吼一声,转身发足狂奔,眼底却红得仿佛要沁血,他要送谢蕴去北城门,无论如何都要送到。 他不敢再走大路,一直在巷子里辗转狂奔,可守城军和京北营的人太多了,他们化零为整,散入京城的各个角落,不管他躲到什么地方都会被找出来,他只能一刻不停,哪怕胸腔几乎要因为窒息的痛楚炸裂,他也不敢停。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人找到了。 “他们在这里!” 有人喊了一声,随即守城军蝗虫一般聚拢而来,周彪只能转换方向,却遇见了另一波追兵,他睚眦欲裂,浑身都在发抖。 “这位大人。” 身边忽然有人说话,周彪扭头,这才发现秀秀竟然一直跟着自己,他几乎已经把她忘了,可她却始终牢记谢蕴的话,跟紧他们,直到此刻无路可走时,她才开口。 “你踩着我上墙吧,翻过这座墙,就还有别的路走。” “这怎么行?” 周彪下意识拒绝,这可是司正心尖上的人,先前忘了她已经很对不起司正了,现在生死关头他怎么能把她当成垫脚石? “没什么不行的,”秀秀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跟着你们就是累赘,迟早会被别人抓到,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帮你们一把。” “秀秀,别这样……” 谢蕴颤声开口,透着浓浓地抗拒,秀秀猛地抱住了她,声音也哑了下去,她不是不怕,可是已经没有选择了,“姑姑,这么多年承蒙你照顾,现在轮到我回报你了,你们一定要到城门,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落下,她再没给谢蕴开口的机会,瘦弱的身体径直在墙角蹲了下去:“来,我送你们上去。” 周彪下不去脚,秀秀瞪大了眼睛:“你别忘了,皇上还在宫里等着援军!” 周彪浑身一颤,是啊,大难当前,什么都比不过皇帝的安危重要。 “小姑娘,对不住了!” 他抬脚就要上去,身边却吱呀一声响,民居的大门猝然打开,两只手伸出来将他们拽了进去,随即大门轰然合上。 第497章 久违的祁大人 周彪猝不及防,不能的就要动手,对方连忙呵斥一声:“住手,是我!” 周彪一愣,这才发现那是个熟人,却让他越发惊讶:“祁大人?怎么会是你?” 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救他们的人会是祁砚。 祁砚也没有多言,担忧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谢蕴身上,他就知道宫中被围困,殷稷一定会想办法送谢蕴出宫,果然被他猜到了。 身后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是守城军正试图破门而入,两个小厮连忙推了重物过去抵住门口,但对方人太多,显然那东西并不能支撑多久。 祁砚收回目光:“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周彪应了一声,背着谢蕴跟在他身后自前门走了出去,几人一路辗转,不停在民居之中穿梭,每次进门都看的周彪心里一惊,他之前也试图借住民居摆脱追兵,可惜不甚惊扰了里头的人,不但没能摆脱,反而被那人告密了方向,险些连这里都没能走到。 可祁砚却似乎对这周围十分熟悉,每次推开的门里都没有人,这让他们一路十分顺利地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一路提心吊胆的奔波让祁砚这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有些吃不消,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便坐了下去,可目光却一直落在谢蕴身上,显然十分思念和担忧。 “恐怕不行,”周彪却丝毫不解风情,既没有将谢蕴放下来的意思,也没有打算真的留下休息,“京北营叛变,皇上危在旦夕,而唯一的援军在城外等待攻城的命令,我们必须要送姑姑去北城门。” 祁砚脸色难看,在发现京北营和守城军一起行动的时候,他就猜测到宫里出了什么完全不在他们意料之内的变故,眼下这猜测得到了周彪的确认,却是出乎意料的糟糕。 “京北营怎么会叛变?吴敬中与世家和靖安侯不是素来没有来往吗。” “据说是因为先……” 肩膀忽然被捏了一下,周彪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谢蕴为什么连祁砚也要防备,在他认知里这位祁大人是殷稷一手提拔起来的,应该算是自己人,但他不明白归不明白,却十分听话,话锋立刻就变了,“因为先……先前靖安侯威胁了他。” 祁砚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威胁连吴敬中那样的人都会屈服,可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他怀疑,他没再纠结,转而提起更紧要的事:“援军是哪座藩镇来?可有责令攻城的圣旨?谢姑娘不适合奔波,让她留在这里,我们去。” 周彪面露为难,若是可以,他们也不想带着谢蕴,可是…… “我必须去……” 谢蕴终于开口,这一路颠簸她果然如同秀秀所预料的那般备受折磨,此时安静这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攒了一点力气开口,却是半分委婉都没有,“援军统领……是我兄长。” “什么?!” 祁砚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谢济逃了,却不知道谢济逃走之后竟然胆大包天的混进了藩镇,更是做到了一军统领的位置…… 等等,这说不通,谢济逃脱才几个月而已,绝不可能升迁得那么快……除非这个藩镇本就在他掌控之下,而以他和朝廷,和殷稷之间的恩怨,他也绝不可能冒着被抓的风险南下救驾,他们只是为了谢蕴而来。 他脸色逐渐变得沉凝,世家果然是毒瘤,即便是谢家这样素有贤名的人家也不例外,竟然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培植兵系。 谢蕴虽然目不视物,却像是猜到了祁砚在想什么,她声音一沉:“我不会为谢家解释什么,但今时今日,我谢家当年的私心,是现在唯一的出路……祁大人,你肯不肯站在我们这一边?” 祁砚骤然回神,他的确对世家深恶痛绝,可不该因此迁怒谢蕴,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大周的事情。 他慌忙为自己解释:“谢姑娘,我并没有责怪谢家的意思……” “无妨,”谢蕴不想浪费时间,“想个法子送我们去北城门吧,只凭我们两个人,到不了的。” 周彪闻言也沉默下去,后面的路只会比前面的更难更险,他们的确需要帮助。 祁砚却迟迟没有开口,周彪在这份沉默里心脏止不住的发沉,此行的确凶险,祁砚若是不想同去也情有可原,他这样名声在外的大儒,就算换了皇帝也不会影响他的地位,先前他只想着这人和皇上的交情,倒是忘了他们和清明司中人的不一样。 “祁大人,你不想去我不强求,只是看在清明司以往帮了你不少忙的份上,请你帮我们照料一下这位姑娘。” 他说着看了眼秀秀,秀秀并没有言语,打从进门后她一直没开口,听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反对,这让周彪多少松了口气,他朝祁砚抱拳,“多谢了。” 祁砚此时才回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若要去北城门,兴许有两个人愿意同行。” 周彪有些茫然,两个人? 祁砚给小厮递了个眼色,对方连忙躬身退下,周彪已经被无望的奔逃惊得心神紧绷,见小厮要走下意识就要去拦人,却被谢蕴拍了下肩膀:“无妨,祁大人不是会出卖朋友的人。” 周彪这才稍微安稳下来,低声应了一句。 祁砚却因为这句话高兴起来,虽然因为当下糟糕的形势他没能笑出来,可谢蕴如此了解他,还是让他由衷地欣慰,这么多年默默守在她身边,大约并不是一厢情愿。 皇上既然这种时候送她出宫了,那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接她回去,他是不是就可以把她留在身边了? 第498章 城门近在眼前 怀揣着美好的希望,祁砚细细做了谋划,等小厮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部署,而他口中的那两个人,却是两张熟面孔。 “周大人,赵司正?” 周彪惊讶出声。 这两人正是先前从守城军手里死里逃生的兵部侍郎周尧和京都司司正赵思明,两人看见周彪也很是感慨,可他们已经从小厮口中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很清楚没有时间给他们寒暄。 祁砚在桌子上铺开地图:“如今外头到处都是人,想要到达北城门,没有万全之策,所以只能制造机会,我认为我们应当……” “我觉得不妥。” 谢蕴哑声开口,甚至不等祁砚说完她便否决了。 祁砚微微蹙眉:“谢姑娘……” “我觉得很好。” 秀秀忽然也开口,声音虽小,可因着祁砚声音也不高,所以旁人还是听见了。 这是她进门后第一次说话,大约是有些紧张,声音微微发颤,可她的心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被谢蕴教导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得,祁砚开口的时候,她竟然只听了前半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要兵分两路,一路做饵,将敌人都吸引过去,趁机为另一队人马清出路来。 但奔逃这么久,所有人都在护着谢蕴,想必敌军已经知道他们队伍里有个女人很重要,所以她不能躲在某个地方等着享用旁人搏杀来的胜利,而是必须掺和进这场向死而生的逃亡里去。 “我来做饵。” 她声音打着颤,可每一个字却都斩钉截铁。 赵思明拍了下巴掌:“好丫头,有血性,那就这么办,我和祁大人护送谢蕴姑姑,你们剩下的人……” “等等。” 谢蕴本能的开口,“我们可以做个草人,活人太重,不如草人省事。” “可是现在是白天,假人骗不过敌军的。” 祁砚开口反驳,谢蕴一时无言,她不得不承认祁砚说的是对的,可秀秀还没有及笄。 秀秀抱住她的脖子,谢蕴所有没说出口的话她都明白。 “姑姑,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我们在宫里再见。” 谢蕴再没能说出话来,她其实很清楚,当下的情形他们无路可走,只能如此。 秀秀,你答应我的,会活下去。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祁砚提起朱砂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出来:“周彪,除了我和周大人,剩下的人手都归你,你要走这条路。” 周彪低头看了一眼,京城数不清的街道纵横交错出了一张催命符,他身处其中,逃不掉,只能冲。 清晨晦暗的天光下,一行人脚下不停,一路默然无声地朝着祁砚给他们划下的街道而去。 小厮在街角探路,有人过来的瞬间迅速朝他们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后退进民居躲藏,等脚步声远去他们才再次前进,一路走走停停,等抵达祁砚划定的南宁街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现在不用躲了,他们要想个法子将敌人引过来。 他念头刚落,一小队追兵就自巷口走过,察觉到巷子里有人时立刻转换方向,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狭窄的巷子,狭路相逢的敌人,像极了之前暗吏们走向末路的情形,周彪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低吼一声冲杀了过去。 四人手起刀落,转瞬间就解决了这支十人小队,厮杀的动静如他们所愿地惊动了其他人,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敌人自四面八方蝗虫一般朝小巷子汇聚而来。 “走!” 赵思明低吼一声,率先推开一道民居的门,一众人在追兵拐进巷子之前险险关上院门。 “他们已经行动了,我们也该准备了。” 祁砚一直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那雷声般迅速集结的脚步声就是周彪行动第一步成功的最好信号。 “我们要走这条路。” 他指尖再次点在地图上,示意给周尧看,他们要走的路在诱饵一行的内圈,在敌军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他们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赶往北城门。 若是足够快,兴许来得及救下他们。 “谢姑娘,唐突了。” 他将谢蕴背在身上,和周尧对视一眼,开门后朝着北城门狂奔。 “给我搜!他们就在这条巷子里!” 汇聚而来的追兵看见了巷子里的尸体,却没发现凶手逃往何处,只能地毯式搜索。 院内几个人对视一眼,两个小厮蹲下马步搭起人梯,将周彪送上墙头,敌军搜捕的速度很快,他们不得不在这民居里辗转躲避,却又不能躲得太过完美,要留下痕迹让人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他们绕着圈子在这片坊市里躲藏拖延,偶尔看见敌军找错了方向还要弄出点动静来为他们指引方向,次数一多,追兵们开始动脑子了,他们不再追在他们屁股后头跑,而是学会了包抄。 大批大批的守城军和京北营被召集过来,将坊市团团围住,甚至每一间房子都不放过,都安排了人驻守,再不给他们走回头路的机会。 赵思明额头都是冷汗:“一刻钟还有多久?” 周彪摇了摇头,开始他们还会记得计算时间,但随着追杀越演越烈,便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他们只知道,要拖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地动般的脚步声传过来,祁砚猛地缩回了一堆杂物后面,等那群人疾驰而过之后他才敢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周尧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路,随即朝他打了个手势,两人再次贴着巷子疾驰,拐过这条街,他们就能看见北城门了,他们终于快到了。 他不自觉看了眼远方,那是追兵汇聚的地方,也是周彪他们所在的位置,在那么多敌人的围捕下,那几个人还能撑多久? 他计算不出来,只能咬着牙继续加快速度,可前面的周尧却忽然折返回来,将他一把推回了巷子里。 外头传来说话声:“咱们不跟着他们乱跑,守住了这个街口,他们就跑不了。” 祁砚心里一沉,有人看穿了这场追捕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要来北城门,所以只要守住这条通往北城门的街道,他们就过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难看脸色。 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冲破这支守军的封锁? “不然,我去做饵吧。” 周尧开口,却被祁砚拒绝,要是周尧也走了,剩下的路万一再出意外,他恐怕无力解决。 “我去,”祁砚低声开口,起身就要将谢蕴转移给周尧。 一声巨响忽然自远处的民居处响起,有嘈杂的惨叫声掺杂其中,一听就知道那里发生了激烈的对战,堵住路口的追兵顿时忘了之前的计划,朝着声音来处就冲了过去。 是周彪,层层围困之下,他仍旧试图将更多的人吸引过去。 两人压下心里的感激,一个字都顾不上说,只是将毕生速度都拿了出来,拼命冲进了最后一条街。 北城门终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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