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耳道:“亲家,你歇着吧,我走了。” “诶,慢走。” 刘老爹在屋里还好好的,一出门马上就揉鼻皱眉:“臭死了。”抬眼掠过儿子的脸,问他:“你都这样了,还要隔日给那老不死的揩澡?” 刘氏无法,全是生活所迫,却不想再听自己父亲这般叨叨了,便劝他早些回去。 谁知对方竟点了他一记额头:“你这傻小子。”语气一柔,缓缓说道:“杨明华那废物虽是个不顶用的,倒能伺候你一下,现在她也不在身边,万一你哪天突然就要生了,你指望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不死的来照看你不成?” 细细想来也是了,刘氏便让父亲留下来。只是从今往后,耳朵又不知要多生几重茧了。 第94章 晋江首发 因刘氏临盆在即, 刘家爹爹在杨家住了下来。 正当江南的雨季,方晴了两日的天,又下起雨来。 杨家蓬屋漏雨不歇, 外面下大雨, 里头也跟着下小雨。堂前的桌上、地上, 各摆了好些瓦瓮盆瓢接水。 入夜时分, 天边掠过几道惊雷, 雨下得更大了些。 刘家爹爹炒了一碟青椒鸡蛋端到堂前,牢骚发个不休,一面骂屋破、人没用, 一面用乘了饭的碗扒拉几块鸡蛋,从后门出去了。 刘氏提箸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嘴里, 扭头望向父亲离去的背影,不由轻轻笑了一下。老爷子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但服侍他, 连带他卧病的公公也一并好生照料着。 都说嫁出去的儿郎是泼出去的水, 不曾听说哪家小郎嫁出去还要老爹跟过来服侍着的道理。 念及此,刘氏心里就难受, 父亲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却要为自己家的事劳心劳力。 心里有事, 肚子就跟着痛起来, 刘氏不禁弯腰曲背, 捂着肚子,下.身却撕裂般地阵痛起来, 离预产期还有近一个月, 这就要生了吗? 刘家爹爹回来时看见儿子倒在地上,满地是血。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惊慌拍额, 看样子是要早产了。 “明华...明华...” 听儿子这个时候还在声声着杨明华的名字,刘家爹爹又急又恼,“你唤那废物有什么用?”说着将使劲将儿子拽起来,好不容易将他搬到床上,想去叫产翁,却被刘氏一把拽住:“爹,帮帮我......” 刘氏吃疼不住,又将两个儿子的乳名乱喊一通。 昏暗的烛光里,刘氏的鬓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产翁赶到时,刘氏已经晕了过去。刘老爹手忙脚乱地去烧水,过了会儿,产翁的女婿急匆匆出来,面带难色道:“不好了,孩子横住了,出不来,大人也快不行了,我公公问保大还是保小?” 等到天快亮时,刘氏才醒,知道孩子没保住,哭得死去活来。当时刘家爹爹安慰他,说是个男孩儿,又劝慰他是儿不散,父子缘分没修好之语。 可是刘氏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隐约听到产翁洗手时叹了口气:“可惜了,是个胖丫头。” 刘氏要看孩子,他爹却迟疑了一下,复叹道:“埋了,讨债的小鬼罢了,你只管养好身子,休再想他了。” 听他这样说,刘氏哭得更厉害了。哭声之大,就连住在后院的杨家爹爹都听到了。 中午刘氏的爹给杨老爹送饭时,他问他:“是不是生了?” 因想起儿子的嘱咐,怕说实话刺激老头,刘老爹迟疑了一下便道:“哪有这么快,这才九个月。” 杨老爹指着自己耳朵指摇头,示意自己没听清。 刘老爹无奈地大着嗓门又重复道:“九个月,早着呢!” 杨老爹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抬手抓住刘老爹的手,颤声道:“亲家,我是土里埋的人,本不该忝烦下代,却难免妄存了些私心,就想撑到我孙女出世的那天,死也能闭眼了。”说着就忍不住连咳几下,心肝脾胃都咳得发紧。 刘老爹给他顺了顺背,好气又好笑道:“亲家也真是,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娃娃?那男娃娃就不是你杨家人了?” 杨老爹摇头,缓缓回道:“老头子我倒是无所谓,男娃女娃我都喜,只是我婆婆年少时和家里断绝关系,被赶出家门,从族谱除了名,明华她娘生前发宏愿,杨家的女孙将来总有一天要重归族谱。” 刘老爹无言以对,就着他的话颔首:“亲家公,你就好好养着吧,以后你女儿做大官,有你享福的时候。” 杨老爹听了笑得像个孩子。 “我走了,你吃吧。”刘老爹说完便出去了,走在院子里时望天哂笑:“老头子想得倒美。”言毕长叹一声,四顾无话。 “哇啊......哇啊......”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声,夏夏抱着安安敲打刘氏的门,唤了两声:“太爷,太爷......” 刘氏睁开眼睛,清晨的鸟鸣混着孩童的啼哭声直往他脑仁里钻,原来他又做梦了。多年前的事,总一遍又一遍在他梦里重演。 “什么事?” 夏夏有些为难地回话:“下面人马虎,不防竟叫小少爷学步时磕到桌腿上,碰了头,周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这会儿小少爷谁也不要,嗓子都哭哑了。” 刘氏闻言连忙躬身提履,自己穿起鞋来,外衣也顾不得披,出门便抱过安安,小娃娃头上果然鼓起一个小包。 刘氏心痛,一面吩咐人去拿药酒,一面问小孙子:“是哪个桌子干得好事?把我们安安撞成这样?” “太爷,在西厢房......”夏夏刚一出声,就得了刘氏的一个白眼,他遂笑了笑,看着自家小少爷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眼泪汪汪地指着西厢房的方向。 刘氏就将他抱到西厢房。 安安指着“肇事”的桌子,小脸直往刘氏脖颈上依,眼神中透露满满的委屈。 “哦,原来是这个坏蛋。”刘氏恍然大悟似的,随手拿起一只鸡毛掸子照着桌腿打了两下,边打边说:“叫你撞我安安,叫你撞,打死你。” 孩童见状也不哭了,睫毛挂着眼泪,却咯咯笑起来,模样煞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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