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他紧凝的目光中,江可欣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接下了戒指。 咖啡馆内。 江可欣接下戒指,看了上面的钻石几秒:“我收下了,它就是我的了对吧?” 黎睢灼灼望着她:“当然。” 话音刚落,下一刻,江可欣就笑着将戒指还给了他:“戒指上的钻石大约5克拉左右,成色不错,市场价值在两百万左右,我用它抵欠你的二十万,剩下的不用找了。” 黎睢眸光微怔,他低头看了眼钻戒,眯了眯眼:“你是说,用我的戒指,还欠我的债?” 江可欣纠正他:“你说过,我收下就是我的了,那么既然是我的东西,我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不是吗?” “呵。”黎睢陡然被气笑了,他沉沉看着江可欣,“你比我想象中有趣。” 江可欣勾唇笑道:“用债逼婚,你比我想象中,更不要脸。” 黎睢闻言,神色未变:“我只是想探究灵魂体的真相。” 他说完,话头一顿,目光忱忱落在江可欣脸上:“而你,是最接近最终答案的存在。” “可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江可欣道,“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你想寻找的真相,可事实上,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会重生,你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黎睢低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他抬头:“你重生时,我看见了三缕青烟。” 江可欣一愣:“三缕青烟?” “人死后强烈的意愿,在寻找归处,于是,我将你引至了刚去世的禾羽身上。”黎睢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你为什么会回来,是我想追寻的答案。” 江可欣眸光沉沉,想要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公司,周景淮回办公室,就看见乔冉站在他桌前。 他微微一顿:“怎么了?” 乔冉深深看他一眼:“景淮,我要去瑞士了。” 周景淮沉默了片刻:“哪里不满意吗?乔冉,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你也说过,有一样东西永远都给不了我。” 乔冉扯了扯嘴角,鼻尖有些酸涩:“可我别的都不想要,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 周景淮没有再回答,空气一时沉寂下来。 乔冉低声道:“景淮,我很抱歉,当初在瑞士没有和你说实话。” 她抿紧了唇,眼泪夺眶而出:“这三年,这种愧疚一直折磨着我,其实我知道你和江可欣的所有事情,包括你当年为了我和她分手,包括……在瑞士见到她的第一面,我就已经让人去查清,她其实是去安乐死的。” 周景淮眸光骤然一顿,指尖扣紧了桌角。 乔冉捂住唇泣不成声:“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我在想,是不是当初告诉你,是不是当初不把你从她身边抢走,她不会死……”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想不能和你结婚或许是上天对我自私的惩罚,可我当时,真的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怕一说出口,你就会立刻抛下我去找她。” 她扯住周景淮的袖口:“我以为时间能带走一切,可这三年来,看到你这样,我也每时每刻都遭受着内心的折磨,我承受不住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景淮抿紧唇,缓缓走到乔冉身边,伸手轻柔地落在她的头顶。 他沉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三年,谢谢你,也对不起。” 乔冉怔怔看着她。 周景淮道:“这不怪你,是我一直在逃避她,所以才会下意识逃避去查她来瑞士的目的,或许当年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就该和江可欣说清楚,两个人一同面对,可我太担心失去她,所以一路逃避到了瑞士。” 他抿紧唇,胸口仿佛被深沉的气息堵住了:“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会再逃避了。” 乔冉离开时,没让任何人送。 周景淮在瑞士的房产留给了乔冉,每个月会定期往她卡上打钱。 伴侣的身份他不能给,但是父亲兄长能给的,他都会尽力满足。 江可欣是一天后才知道乔冉离开的消息。 她收到了乔冉漫游的一条短信。 江可欣愣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乔冉的遭遇她万分同情,却也不能真正感同身受。 那场灾难不仅仅是困住了周景淮,更是困住了乔冉。 作为旁观者,她对这件事插不进任何依据,只能寄祝福于乔冉,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三日后,展览开幕式。 不管和周景淮他们又再多恩怨,江可欣都还是无比期待这次展览。 她梦想中的珠宝展,她想实现又未能实现的展览。 江可欣看着珠宝展的主题,忽然觉得脑中白光一闪,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抿了抿唇,走进展厅,想要检查开幕前是否有遗漏的细节,可刚进去,就看见整个展厅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各种彩宝折射着灯光落在墙壁上,恍若置身光怪陆离的幻境。 江可欣看呆了,她看着前方最大的展台,上面一枚蓝宝石戒指正静悄悄地躺在丝绒礼盒的中央。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仔细看,那戒指是她曾经设计的款式,可惜,她没有时间做出来。 江可欣愣愣看着,身后传来沉着的脚步声。 她心脏恍然漏跳了一拍,周景淮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九年前,你曾跟我说过,不管是谁,只要做出你所有的设计,你一定会穿好婚纱嫁给她,现在,那本设计本上的珠宝,我全都做出来了,你……还会回来吗?” 江可欣一怔,尘封的记忆仿佛又重新被拉开一道缝隙。 那是她刚毕业,拿着绘本处处碰壁,回家后找周景淮吐槽,周景淮听完这句话,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可未曾想,会将这句话记在心中这么多年。 她喉咙像是被五彩斑斓的光泽堵住了,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 周景淮继续说着:“公司是为你开的,你说想要二十四小时为你一个人营业的游乐场,我买下来了,你说想要能让谁演自己喜欢的戏就让谁演,现在也能实现了,你说过的所有,我都能为你做到,那么,你还愿不愿意回来?” 江可欣胸口的酸涩一路蔓延到鼻腔,她攥紧手,低声道:“周总,你认错人了。” 她转过身,直视着周景淮的眼睛,勾出一抹笑意:“我是禾羽,您心中的那个人,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何必对一个替身做这么多?” 她强撑着微笑,却见周景淮眸光沉沉看着他。 随后,他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却像是在流泪:“我不会认错的。”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划过江可欣的下颌,他低声道:“我不会认错的。” “江可欣,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江可欣呼吸一滞,她抬眸望着周景淮幽深的眼眸,抿紧了唇。 “你认错人了。” 周景淮垂眸,目光清冷划过她的脸:“深彩蓝钻,如同爱人的眼睛,你曾说过的话,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就如同,在水下世界,她轻柔吻过他的眼睛,说永远不会离开他一般,为什么,不记得了? 江可欣微微攥紧手,她一步步退,周景淮一步步逼近,直至将她逼入墙角,避无可避。 周景淮冰凉的指腹轻划过她的眼睛,凉意仿佛透过眼睛直直地渗入她的心底。 “这场展览是为你而办的,我也是因为你才继续等待的,你说过,让我等你,可是为什么回来后,却又一步步将我推远呢?” 周景淮失神地望着他,眼珠如琉璃般漆黑:“是你说过让我等你的,不是吗?在又一次,我离死亡很近的时候,你出现了……” 江可欣怔怔看着他,脑海中突然一针针刺痛,白光如烟花般炸开她的眼前,她捂住头,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血迹、信纸…… 她一遍遍地对周景淮说:“等我、等我……” 她捂住头,痛得几乎站不住,周景淮慌忙将她抱在怀中,脸上苍白的,仿佛比她更痛。 眼底隐约有种不知所措的惊慌,他唇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可是江可欣却听不见了,耳边轰鸣的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抽离出这具身体。 忽然,一道大力将她从周景淮的怀中带出,江可欣睁开眼,看见黎睢冰冷地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带着她往外走去。 她抿紧唇,回头看见周景淮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他没有追上来,只是看着她一步步离开。 等出了展馆,到了车上,江可欣恍惚的意识才终于回笼。 她胸前剧烈起伏着:“这是为什么?” 黎睢道:“你能留在这个世界还是那个,最重要的就是有强烈的心愿,一旦视线,那么等待你的,或许是消散。” “所以,我的心愿与周景淮有关是吗?”江可欣抿紧唇,猛地拉开车门。 黎睢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我也想回去找回记忆,我有预感,很快就能看到那一段记忆了。” 江可欣挣开他的手,一步步朝着展馆内走去。 可越走,就感觉到眼前的一切景色,都模糊起来,仿佛一个个被分解的粒子般,随着风一点点消散,连带着她脚下的路,眼前的展馆,都一点点分解,重构成了,江家别墅的模样。 江可欣顿住脚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仿佛也渐渐透明起来,身体越来越轻,她太理解这种感受了,就像是灵魂体时期。 江可欣深吸一口气,再往前走一步,又顿住了。 她看见了自己,另一个“江可欣”站在别墅的中央,回头对她淡淡说着:“别再往前了,既然选择忘记过去,为什么还要为他回来呢?” 江可欣攥紧手:“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江可欣”神情哀恸:“我就是你。” 她转身,看着寂冷的别墅,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你为周景淮编织的一场梦境。” “梦境?”江可欣愣了愣,随即记忆如同白光般忽然在她眼前炸开。 三年前,病床前,十点的钟声响起,她确实消失在了周景淮眼前,可是她的灵魂却并未消散,可却再也没有人能看见她了。 她跟在周景淮身边,看着他醒来后,疯魔一般地找寻她,手腕上的伤口一点点崩裂,鲜血浸透了纱布,染红了地面,乔冉抱着他坐在地上哭喊着让他清醒。 医生为他注射了镇静剂,为他请来了心理医生,可是没有用,只要有清醒的时候,他总会找寻各种死亡的方式,恍惚呢喃着:“我要死了,为什么还是见不到你?” 他总是苍白虚弱的昏睡,乔冉在病床前为他流干了泪,无可奈何地将他关在了病房中。 病房中不能出现任何利器,所有边角都包裹严实,所有墙壁都垫上软垫。 周景淮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在所有人都以为情况已经变好的时候,周景淮提出,想回家。 他从小就没有家,他的家,是江家。 乔冉送他回了别墅,他表现得一切正常,在深夜,锁上了卧室的门。 浴室里放了满缸的温水,锋利的刀片割开手腕,鲜血一点点溶入水中。 江可欣在空中呼喊着,他听不见,门外乔冉砸门报警的声音,他也听不见。 他静静望着前方:“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出现呢?” 那一刻,或许是真的绝望,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竟然真的唤醒了周景淮。 周景淮眸中重新亮起光彩,他凝视着他,目光里有湿润的雾气:“江可欣。” 他喊她的名字,却如同一把利剑重重插入她的心脏。 她眼中顿时酸涩起来,她说:“周景淮,我还没死呢,阎王说我命不该绝,本来想让我回来的,但是我的身体都被烧了,所以要换具身体,只是现在还没找好呢。” 她自然无比地说着谎言:“所以,周景淮,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我不回来,你不许死,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周景淮了,除了这些虚假的谎言,还能有什么? 好在周景淮真的信了,他缓缓捂住手腕:“我会等你的,我会等你……” 门外悄然和警察砸开了卧室的门,将周景淮送上了救护车。 乔冉望着满浴室的血水,泣不成声,然后,她起身,含着眼泪,翻出抽屉中的信纸,一点点模仿着江可欣的字迹,写下了一封遗书,第一句话就是。 “周景淮,你要好好活着……” 江可欣怔怔看着,眼眶湿润,可惜灵魂,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灵魂体渐渐消散,她最后一句话是:“能不能,让我再看周景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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