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指尖叩了叩案几,向沈嘉岁介绍身后两个壮汉:“纪恩同、纪再造,是我们燕家从北疆退下来的老兵,望姑娘发善心收留他们。” 缺指头的汉子抱拳:“俺们跟过燕将军打突厥。” 豁耳朵的扯开衣襟,心口处趴着一条蜈蚣似的刀疤,还渗着血,“前日刚宰了三个探子。” 沈嘉岁盯着那道新伤挑眉。 燕回时说是他的旧部,可这俩人靴底沾的明明是京郊红土——千里之外的北疆,哪来的赤壤? “燕大人是要我…”沈嘉岁捻着腰间禁步的流苏,“养私兵?” “沈姑娘说笑了。”燕回时掏出份盖着兵部大印的文书,“此二人因伤退役,按律该由原籍安置。”他指腹抹过“沧州”二字,“恰巧沈氏商行在沧州有马场,想让姑娘给他们找点活干,谋个生计。” 他口头上说的漂亮,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其实是为了给沈嘉岁暗地塞两个护卫,以便保护她的安危! 沈嘉岁恍然大悟。 前日她跟祖父哭诉马场总丢马,原是等着这出。燕回时连她家生意都摸透了,不愧是执掌刑狱的大理寺卿。 “工钱怎么算?”她故意刁难。 “管饭就成。”纪恩同拍着胸脯,“俺们吃得少!” 沈嘉岁噗嗤笑出声。 她记得原书中提过,这俩汉子分明是燕家死士,北疆战报里“燕帅帐下双煞”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到她这儿倒装起可怜。 既然燕回时有这个心意,她不领白不领,何况,空壳子侯府如今却是需要武功高强的护卫镇场子! “人我收了。”沈嘉岁抽出帕子包了块桂花糕递过去,“先来侯府教教小厮练功再说。” “遵命!”纪恩同、纪再造异口同声,嗓门洪亮。 燕回时起身告辞时,袖中掉出卷泛黄图纸。 沈嘉岁眼尖瞧见上头戏楼样式,飞檐斗拱与她方才画的王八楼竟有七分相似。 “燕大人也懂营造?”她弯腰去捡。 燕回时抢先把图纸塞回袖中:“早年随手画的。”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十年前,他随父镇守边关,曾在沙盘上推演过百种城防工事。 是夜,沈嘉岁蹲在房顶看纪家兄弟操练护院。二十来个家丁被揍得哭爹喊娘,纪恩同还嚷嚷着“没吃饱”。 “小姐。”紫莺捧着手炉来寻,“燕大人送来的。” 炉底刻着精巧机关,轻轻一旋,暗格里竟掉出张戏楼草图。 三层戏台配着水榭,连排水暗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正是她白日苦思不得的布局。 第28章 练武 暮春细雨沾湿檐角铜铃时,沈嘉岁将大戏楼图纸铺在花梨木案上。工匠老刘眯着眼凑近油灯,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羊皮纸上摩挲:“小姐这图样倒是新鲜,只这戏台子尺寸…” 他比划着丈量手势,“怕是要用上等红松木才撑得住。” 沈嘉岁以手支颐,护甲在图纸上划出浅浅痕迹:“明日便动工罢。” 忽又想起什么,转头吩咐紫莺:“传话下去,府里会识字算账的皆可来试掌柜账房。” 消息像火星子溅进油锅,半日便烧遍侯府各个角落。 次日天未大亮,沈嘉岁的青玉院已挤满人。 穿绸缎的管事与粗布短打的家丁摩肩接踵,连马厩喂草的老丁都搓着手站在角落。 “倒是我小瞧了。”沈嘉岁倚着缠枝莲纹凭几轻笑。 她原以为侯府这些家生子早被富贵泡软了骨头,谁料乌泱泱竟站了二十三人。有总角小儿踮脚张望,也有鬓角斑白的老仆攥着衣角。 紫莺捧着香炉过来添香:“小姐不知,自打您提拔了茶楼那位小子,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沉香屑落在青砖上,惊得前排小厮缩了缩脖子。 沈嘉岁执起青玉狼毫:“头一桩考写字。”她目光扫过人群,“不拘写什么,能见人便好。” 墨香在宣纸上晕开时,老丁佝偻的背忽然挺直。 他舔了舔开裂的指尖,工工整整写下“丁守业”三字。最后一捺尚未收笔,身后便传来嗤笑:“老丁头这字比鸡爪子划拉的还丑!” 沈嘉岁拾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字虽歪扭,却一笔一画透着郑重。 反观那嘲笑人的年轻管事,纸上“周福”二字糊成一团墨疙瘩。 “周管事请回罢。”她将纸轻飘飘一掷,“鸡爪子尚知轻重,您这手…”未尽之言化作轻笑,臊得那管事涨红脸夺门而出。 日头爬上檐角时,院中只剩八人。 紫莺捧着算筹过来:“第二桩考算数。”她展开题纸念道:“今有绢每匹价三贯,买五匹赠一匹…” 老丁蹲在青石板上划拉,粗粝指腹磨出血痕。一炷香将尽时,他颤巍巍递上答纸:“共需十二贯五百文。” 沈嘉岁扫过其余七张错漏百出的纸,忽觉额角直跳。原以为能挑出三五个得力人手,谁料尽是些酒囊饭袋。 她揉着眉心将题纸拍在案上:“老丁,明日去城西监工。” “小、小姐…”老丁扑通跪地,额头将青砖磕得咚咚响,“老奴定不负所托!” 檐下铜铃忽被春风吹响,惊飞梁间筑巢的燕子。 “小姐,可要再招些外人?”紫莺捧着茶盏轻声问。 沈嘉岁摇头,指甲叩在青玉盏上叮当作响:“外头买的总归隔层肚皮。” 她望着院中散落的算筹,“你且瞧着,不出三日,自有人求着来学本事。” …… 在那些分散的店铺中,每家仅有一名店主和几位帮工,并未专设账房一职。 过去的日子里,由于生意规模不大,账目管理尚属简单,无需特别设立账房。 然而,随着生意的蓬勃发展,账务的复杂度逐渐提升,若不将账房独立出来,恐怕难免会陷入混乱之中。 那么,要从何处觅得一位合适的账房呢? 沈嘉岁正发愁,目光在身旁几位一等丫头身上流转,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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