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殊现在的身份地位,虽然看上去远不及自己,却也不是王金顺能悄无声息解决掉的了。而事情他又不敢闹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你等着!”丢了面子还找不回场子的王老爷撂下了狠话。 “诶,赔款!”苍殊不忘提醒。 王金顺狠狠踹了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丁一脚,“去把账房叫来!让他跟这位苍掌柜好!好!算!账!”说出后面这句话时,他那小眼睛一直瞪着苍殊。 苍殊不以为意,耸肩一笑。然后让躲在角落的员工们出来收拾现场,清点损失,等着待会儿宰肥羊。 “他不会善罢甘休。”贪狼想提醒苍殊小心。 “我知道,见招拆招呗。”他打量过眼前连根头发丝都没乱的人,问:“没受伤吧?” 贪狼摇头。 苍殊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真可惜,我都没见到你动手,肯定帅毙了!”他真心遗憾。 “我回去打给你看。”贪狼竟不假思索。 “好啊!”苍殊顿时兴致勃勃,没有哪个男孩儿没有一个武侠梦的。 打扫店面的员工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本来当这位谭公子是掌柜的朋友,却原来两人竟是夫郎!我就说对谁都是冷脸的谭公子怎么就唯独对掌柜一脸柔情呢!啊,掌柜和谭公子都长得俊,看着可真登对…… 如果苍殊知道自家员工的想法,怕是要恶寒不已,把他跟个男人看做一对就算了,这眼睛是怎么长的能从这张死人脸上看出柔情的?吓得老子一身汗毛起立好吗! …… 在贪狼伤好之后,苍殊就送了一柄剑给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名兵利器,但耍在贪狼手里,也仿佛成了神兵。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行云流水,每一次挥剑都那么干净利落,没有华而不实的招式,每一击都带着穿云裂石的气势! 看得苍殊热血沸腾,心想天下第二果真名不虚传,叫他也更期待武功独步天下的江珵燕是何等风姿了! 苍殊却不知,贪狼使给他看的并非平素惯常用的招式,他最擅长的,还是隐在暗处,悄无声息一击毙命,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冥,阴冷,邪恶,战栗。 他不大想让苍殊看到那样的自己。 “厉害!”苍殊老兴奋了,冲上去就对贪狼一阵上下其手。“轻功到底是怎么使出来的?丹田在哪,是这里吗,还是这里?那个内力是个什么感觉?” 贪狼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苍殊揩油,板着脸没让苍殊看出异样。 “你为何不曾习武?”贪狼问。 少年惊奇的样子不似作伪,贪狼疑惑那所谓的“桃源乡”既能培养出苍殊这样优秀的子弟,不至于连内功心法都拿不出一部吧? 可苍殊回答他:“没有。” 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了……贪狼敛眸不再追问。 “你给我摸摸根骨呗,看看我还有没有习武的可能。”苍殊玩笑似的拉过贪狼的手,心里没报多少期待。 贪狼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认真地在苍殊身上摸判起来。“你已经错过最好的习武年龄……想要在内力上有所建树恐怕不容易,但一些防身的招式,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牵扯下去,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贪狼还是说了。 “真的?”苍殊很是高兴,还有些意外这榆木这么主动。他一胳膊勾住贪狼的脖子,“够意思啊兄弟!不过这样你是不是算我师父了?要拜师礼吗?”古代人好像挺讲究这些,把师徒关系看得和父子一样重。 “不用。” “那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便可以,寻一个开阔些,安静的地方。” “咱家这附近就没什么人啊。”青竹村就他家住在山脚下呢,不过苍殊又想起时不时村里也会有人来找他,有时候是有事,有时候是送点自家吃食走个亲近,确实还是会被打扰。“那去那棵树那儿吧。” 那棵树,是在往山涧那边走的方向,有棵很大的古树,大概有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最大的枝桠离地差不多两丈高,苍殊最爱躺在那里睡觉了。 “你真喜欢那棵树。”贪狼感慨。 “喜欢?哦,还好吧。春天的时候那树才好看,重瓣白樱,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因为那是故乡的景色。 (想到岛国的自己去罚站啊,樱花是从我国传到岛国的) 贪狼一怔。 这是苍殊除了最开始说自己没有亲眷后,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人。哪句是真?又或者他的母亲已经……不论怎样,少年一定很爱他的母亲,他第一次看到少年笑得这么温柔。 好似春风拂过,揉碎了日光的温柔。恬然,明朗,温暖。 让人向往。 …… 王金顺比苍殊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 事情开始的时候,是有一家人告上门来,说在他竹木坊买的椅子,里头钻出来一只虫。当场就把他店里购物的客人吓得丢下东西站一边看热闹了。 当时苍殊不在店里,估计是王金顺算好了的。店里的伙计没处理好,一心想安抚住闹事的人,别影响到其他客人,就说把人带到后院去对质清楚。当时那闹事的还算配合,不过在对质的时候还是咬定了是质量问题,伙计无法,才去将苍殊请来。 欲加之罪苍殊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只能先收回椅子,又退了钱。但这之后就听那人在外面造谣,说竹木坊东西出了问题,不敢跟他理论,就私下里用钱解决,让他瞒下这事。而当时确实也是有人看到此人被带进后院的。 这下就更是说不清了。 竹木坊信誉受损,生意一落千丈,来退货的踏破门槛。 急得店里的人愁眉不展,只有看到他们老板八风不动才能让他们稍感安心,觉得老板一定已有对策。 苍殊没急着去辩解什么,来闹事的本来就是流氓打法,对付流氓只能比他更流氓。把后面主使人搞定了,风波自停。 不过苍殊这么淡定,也是因为他不在意,他随时可以跟贪狼离开这里,知道李木深在潞城,他完全可以去其他城市。而跟着他吃饭的人,也从他这里得到足够的利益了,他不欠谁的。 但就算要离开,他也不想灰溜溜地离开。惹到他头上来的,怎么能比他好过呢。 苍殊觉得王金顺很蠢,一个家大业大的人,居然敢惹“单身汉”。不知道把人逼急了,无牵无挂的人才肆无忌惮吗? 更别说,苍殊手里还有杀手锏——贪狼。 以贪狼的功夫,一个普通地主的宅院,还不是来去自如? 作为暗卫,贪狼也没有多高的道德水平和是非观念,又不关主子的事,他不用考虑别的,只需要执行苍殊的命令就好。苍殊用起他来,得心应手。 苍殊只需要让贪狼找到王金顺的账簿,然后再交给王金顺的对头就好,其他的基本不用他多做什么,就够王金顺忙得焦头烂额了。 事情解决得太过简单,让苍殊都觉得没劲,甚至觉得当初考虑过离开这里的自己有点傻。 但很快他就知道,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紧随着潞城旱灾消息而来的,还有涌向各地的灾民。灾民大部分逃往了南边,但逃到西南一带的也不少。这场大旱以潞城为中心足足辐射了近十座大城的地域,确实是百年不遇的规模了。 连相对偏远的白山城也忙碌了起来。 灾民带来的压力,除了治安,还有生活物资上的供需变化,粮食的价格一度飞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像竹木坊这种非必需品经营店,这种时候就鲜有问津了。加上王金顺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除,苍殊干脆先闭店了,去给他的义父帮忙。 他认了廖知府做义父的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说到救了那老夫人的事,确实是巧合,但那老夫人为何那么喜欢苍殊,这个似乎就不仅是眼缘的原因了。因为老夫人说,是庙子里的老方丈给她算了个“将遇贵人”。看样子,她是把这卦应到苍殊身上了。 苍殊不信这些,就觉得挺玄,有点意思,还去找过那方丈,结果被告知老头云游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 苍殊在这里监管施粥有几天了,几乎每天都有争端发生,不过比起他刚接管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一开始他来这里帮忙的时候,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是知府准了的,所以不会多说什么,但以王金顺为代表的一部分看苍殊不顺眼的人,还是会发出些恶意的声音。 一个商人,一个非官职人员,此举可有些僭越了,挑战士农工商的阶级界限吗?但其实这事儿只要不有意针对,谁还不准苍殊身为大昭子民做做慈善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呀对否? 但在几起伤亡事件后,苍殊的管理有方,一下获得民心所向,那些声音也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大概是恶有恶报,王金顺出事了。 苍殊赶到的时候,王金顺正躺在血泊中,看到第一个赶来的主事是他,那小眼神挺绝望的。而其他人,王家的家丁围在他家老爷身边仓皇失措,一些难民和佃农看到出事就跑了,一些狠的,或者说饿蠢了的,还在地里拔粮食。而这片地,是王金顺名下的。 苍同学是个公私分明、就事论事的好同学,起码不能莽到众目睽睽之下公报私仇,所以他当然还是要让人赶紧把王金顺送到医馆去,而他则处理起了这起强盗伤人事件。 “难民的事必须要有一个长治之法了。”廖知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是啊。”苍殊附和一声,骨头懒散地瘫在老爷椅里,如此“怠慢”知府大人,说出的话就更大逆不道了:“尸位素餐的官太多,都过去一个月了,难民还源源不断地来。” 小说将视线集中在主角身上,自然不会过多地描写其他地方的情况,白山城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苍殊一开始也没有料到的。 “小殊。”廖知府色厉内荏地警告苍殊注意言辞,但显然他心里想的和苍殊一样,不然第一句就会制止了。 苍殊不以为意地一耸肩,稍微端正了下坐姿,看上去终于正经了一些。 “潞城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控制住,义父您最好不要把期待一味地放在上头,难民还会来多少,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白山城顶多再容纳一千人,超过这个数,原住民的生活就不能保障了。而且施粥也不是长久的办法,粮食有吃尽的一天,不劳而获容易让人得寸进尺,人闲了就会闹事。” “所以……”廖知府好整以暇地看着苍殊,“小殊说了这么多,看来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只能说有可行的办法,能不能解决我不做这个保证。” “说来义父听听。” …… 廖知府以“提议者当然最心中有数”的理由,把这件事丢给了苍殊。苍殊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就随便哀嚎两句,事情还是上心在做了。 … “这,这是我的记分牌,有劳,有劳先生看看小的的积分能不能换得一间屋子了。”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诚惶诚恐地双手呈上一块木牌,虽是求核,其实他心里一分一分掰着算过了,每天累死累活挣积分,可不就是想攒下一个房子吗,有了房子才是落地生根了啊…… 官府识字的也不多,所以苍殊是请了些读书人来做审计的。 那年轻的先生接过木牌,看上面写着二百五十八号,他这个工作台管理的就是二百零一至四百号的积分,于是按照摆放顺序,他很快找出二百五十号到二百七十五号的那个账簿,翻到二百五十八号在的那一页。先将上面对本人的一些外貌描述与眼前的汉子对应上,又问了对方几次积分变动的细节,都对上了,才计算起来。 平时也没有这么审慎,因为忙起来时可不敢这么龟毛,但大额加减的宗目就要反复核实了,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照片,没有身份证,没有指纹,想要冒充身份抢夺一个人的积分实在太容易了。 “恩,你的积分够了,可以买到一级住房。”这是最便宜的一种,不过绝不至于偷工减料,毕竟房子都是这些人自己建造起来的,知道未来是给自己住的,大部分人都工作得很上心。还觉得赚到了,给自己修房子,还能挣到积分换取食物衣服,这白山城的官老爷和那苍公子都是大善人啊! “你看你要哪个地段的,价格也稍有些差别。”说着,小先生又拿出一份地图,画的正是青竹村一带的地形,只不过青竹村并非地图中心,苍殊让开拓出来的都是原本无人居住的土地,有的集中,有的零散,囊括了青竹村在内的六个村子,又不会打扰到任何一处原本的生活。 不如说,多来的这些难民,将地广人稀的地方填充得更加充实,加深、加快了几处村落的人员和物资流动,本该是灾后受波及的混乱和衰败,如今却反而呈现出灾前都没有的欣欣向荣之景! …… “义父这次进都城述职,业绩考核该是出众吧?”苍殊打趣到。 廖秉君已洗去一身风尘仆仆,且休息过来精神焕发,自己的义子这才找来,既不打扰又不怠慢,让他甚是熨帖满意,若他那只知走马逗狗的大儿和书呆子次子有小殊一半聪颖知趣,他也老怀宽慰了。 “小殊高看义父了,大昭各城太平,百官治理有方,义父这点功绩实在不值一提。” 苍殊本当对方谦虚,但看到廖秉君似有深意的表情,才微怔,念头闪过立刻明白了过来:不傻的官员肯定都会报喜不报忧,而且上面给拨的赈灾款项,也不知一级级盘剥了多少,他们哪敢据实汇报。如此必然都是一派祥和之况,白山城的治理有方也就变得稀松平常了,可谓珍珠跌进了鱼目中。 而且…… “义父是不是还有隐瞒未报的?” 此时书房只有他们二人,廖秉君便也不刻意藏掖,不过也没有正面回答苍殊,而是反问:“义父离开的这段时间,又走了多少人?” 这是间接肯定了苍殊的猜测。 苍殊的猜测是什么? 他猜,自己的义父大概没有仔细描述难民在他辖地内的生活情况。如果只说来了多少难民,大家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和自己辖地内的糟糕情况一样。而在皇帝看来,也会认为灾情稳定后,难民们就会回到自己的祖地,毕竟国人重根。 “还好,近处几座大城传来灾情稳定的消息后,又走了六百多人,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离开的。不过越远的地方受灾越严重,路途上也没有安全保障,即便之后潞城那边灾情解决的消息传来,选择离开的人只会更少。” 为什么要隐瞒呢,因为廖秉君想把人留下,而君王却不会乐意看到伸手难及、不利管控的偏远之地下属太多人力。 “这就好,希望留下的人能把这里当作家吧,白山城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廖秉君的目光放远,像是能透过这墙壁看到他治理爱护了几十年的山川大地,他浑浊而清明的眼睛中,并没有野心。 廖秉君他只是想要人而已。西南多山少平地,重峦叠嶂,陡崖险峰,进出殊为不易。森林中明明物产丰富却危机四伏,难以开发,更是多迷障虫蛇及蛮夷出没,开化困难,死伤可惜。 这个时代不同苍殊生活的华国,作为世界着名的廉价劳动力输出国,各地都想着怎么提高就业率和减轻人口压力。可是在这里,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 而这些难民,他们不仅是人口资源,还能带来其他更发达地区的技术。 廖秉君绝没有不臣之心,他只想看到在自己的治理之下,这片他热爱的土地越来越好。 “会的,义父是好官,有对比他们会知道留下是明智的选择。”苍殊真诚地道。 在苍殊看来,自己的这位义父,有谋略,有手段,但也仁厚无争,是他欣赏且敬佩的,不然即便是对自己有好处,他也不会瞎认这门亲戚。 “呵呵。”廖秉君开怀地笑了笑,看向苍殊时又带上揶揄,“小殊也是好乡长,他们自是不舍离开。” 苍殊皱了脸。“都说好了的,我只暂任两年啊,义父你还是赶紧物色新人选吧。好了不说了,你该有很多事要处理的,我走了。”说着,就起身拍拍屁股。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廖秉君慈爱的目光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舍。但再不舍,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义子和他不同,蛟龙游浅只少时,小殊的舞台是这更广阔的大昭。 若说原本认下这个义子只是顺了母亲的意,但看着如今蓬勃发展的白山城,廖秉君也信了苍殊是他们的贵人,是这白山城的贵人! 至于乡长……这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了,因为难民做了填充剂的原因,将几个村落联结了起来,已然有一体之势,又加上苍殊管理得好,再远一些的村子眼热这边的好日子,甚至偷摸摸地夜里把界碑往外移了一段,就想充作这边的人,当时还闹出了一些乌龙,后来知道真相的人真是哭笑不得。 总之人口以苍殊为中心出现了明显的集群现象,于是廖知府大手一挥,干脆明确设立了新的乡,由苍殊担任乡长。 而这个新乡,也由新上任的首届乡长命名—— 樱源乡。 为什么叫樱源乡呢,贪狼觉得大概是因为苍殊想念家乡了,想念那“桃源乡”。但实际上,苍殊只是因为“特产”随便取了个贴切的名字而已。 … 时光匆匆,一晃便是一年多过去了。 五月。即便是花期最晚的一批樱花也凋谢了,枝叶倒越发茂密。 谭烺走在樱花林中,这近两年来,每年陆陆续续不知被苍殊移植了多少樱花树过来,还有受苍殊影响的乡民们,都壮志豪情要实现乡长大人戏言一般的伟大目标——将这樱源乡种满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樱花树! 如今看着不过是普通的树木一般,但贪狼想到二月(阳历三月)时,那放眼过去全然的白色、粉色,满枝满树,落英纷纷扬扬,屋舍行人掩映其中,当真是梦幻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便是他这样的人,心田都不自觉柔软恬然了几分。也让他想到,那桃源乡想来只会比这里更美吧,少年生长在这样的地方,无怪乎如此美好。 贪狼找到了独属于自己和苍殊的那棵百年樱花树,果然看到他要寻的人就睡在最粗壮的那根枝桠上,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稍稍垂下,姿态惬意潇洒。 贪狼注视着树上午睡的人,原本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容貌已然长开,线条更加凌厉,眉眼更加俊朗。只是当那双眼睛睁开时,你依旧能看到一个被时光厚爱的灵魂,那是从未被岁月雕刻过的干净纯澈。 “吵到你了?” “没有,我又不是猪能在树上睡得那么熟。” 冷硬的男人,眼底悄然染上了一层笑意。 “有事就说啊,傻站着干嘛。”苍殊伸手折了一根细小的树枝,咬在嘴里,树叶随着他说话摇摇晃晃。 “……我要走了。” “知道,两年了嘛。” “……”这人真是…… 贪狼终是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地把苍殊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然后转身,消失在林深不知处。 [真可怜,都分别了,你这狗嘴里也吐不出一句感人的话。]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嘛。”苍殊不以为然,“再说了,大概很快就会再见了。” 他相信,这位尽职尽责的暗卫,一定会巨细靡遗地把有关他的事汇报给那位主子,甚至包括他们春风一度的事…… 而李木深,一定会来找他。 “呵。”不知想到什么,苍殊轻笑一声,又被风吹散。 第二十九章 求抱大腿 这是贪狼第一次跟在主子身边,而不是隐藏在暗处,这让他感到一丝怪异。不过想到一个多月前找到主子的时候,自己甚至为重新回归暗卫生活而产生不适应和排斥的情绪,他都暗自心惊! “就是前面了?”李木深看到有人影出现,估计那什么樱源乡快到了。 骑在马上的贪狼立刻躬身答道:“是。” 李木深又往那一片绿海望了几眼,如今到了八月,秋意将起,树木还浓绿茂盛,遮掩了其中人家的景象。 日光反射在银制的面具上,叫人越发辨不清他的神色。放下窗帘,李木深重新坐回马车。 车轱辘咕噜咕噜地转,很快,坐在车内的李木深听到了贪狼下马来请他下车的声音。“沐公子,到了。” “恩。”李木深轻轻应了声,然后掀开车帘俯身走了出来。他虽身份尊贵,现在微服也不作那些讲究,并没有要人扶着或者踩着车凳下来,车辕虽高,他也自幼习武,轻身一落潇洒利落。 他瞥到那写着“樱源乡”的石碑,字体遒劲大气,但也透着股肃正,据说是此乡乡长去向白山城知府求来的墨宝呢,拓刻到石碑上,为这樱源乡招来了更多文人雅士和溜须拍马、附庸风雅的游客。 此刻他们还在乡口,但李木深却下了车,只因为他想要见识一下贪狼转述给他的种种景象,毕竟他这暗卫生得嘴拙,十分好从他嘴里说出来怕也折成三分了! 临着石碑的是间小茶馆,有人瞧见他们下马,便小跑着过来招呼了。 李木深出门向来轻装简阵,这一行共三人,充作马夫的男人也是他的护卫,这会儿该护卫便牵着马车和贪狼骑的马,跟茶馆小二交接起来,去将车马寄放在茶馆,再疾步追上已经进到乡里的主子。 李木深如同来踏青的公子哥,闲庭信步地踱着。 他发现这里虽然遍种树木,但分布得井然有序,并不会挤压行走的空间,对视野也没有太大影响。除却樱花树,其中也夹杂了其他树种,在这收获的季节,小儿们一脸馋相地围绕着果树上蹿下跳,瞅见他们便会好奇地张望一番,不过没有小地方见到生人的害怕,因为已经习惯了乡里常有来客。他李木深能多得两分注意,恐怕还因他脸上的面具吧。 “小兔崽子,又来捣乱!”一个老大爷扬起扫帚追着一个男童跑了一段路,终究是年迈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铩羽而归,回到原来的地方,喘了两口,然后拿起扫帚将石板路上的泥土草叶扫开,平整的石板路重归干净。 樱源乡的主道都铺满了青石,更雇了老人来打扫,干净整洁得比那些大城也不差了,更不是李木深之前去过的乡下能比的。像那些村子,黄土地面,参差的杂草,一不留神就能踩到家禽畜生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一旦下雨,再霞姿月韵的人都会变成狼狈的泥腿子……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的。 因需要大量的青石铺路和建造难民新房,樱源乡六村中的青石村这两年生意不断,家家富足。 而选了老人来做扫街人,虽然每日只给两文钱,但樱源乡的老人们却几乎是抢着要做的。毕竟五六十岁的老人,在古代都算是高寿了,小地方的营养和医疗更跟不上,人一老基本等于风烛残年,得靠着儿女赡养。 但如今他们却能找到事做了!一月下来也有差不多六十文的收入呢!人有事做就有精气神,而且再不用愧疚自己完全成了儿女的负担……钱不算多,但这种自我认同感是最无价的。 樱源乡这种从垂暮老人身上都洋溢出的活力,是李木深感触最深的地方。 此外还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都是他的暗卫告诉他的。比如此地的乡长亲自从山林中挖来了一些植物的种子,包括野菜、药材、野果等等,便宜卖给愿意种植的乡民。这些东西种出来除了自己果腹,还能卖到城里。 原本偏僻穷苦的乡村,不过两年,焕然一片低调的繁荣。 单从这些本事上来看,那个叫苍殊的青年便可叫人高看几分了,但,并不值得他亲至。他来,是为了此子真正最叫人觊觎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他已经在潞城、在上官歆的身上,充分验证了…… “哎呀果然是谭公子啊,我就说像嘛!老林非说不是!” “大田你真是!”被叫做老林的汉子佯作不满地啐了同伴一句,然后一脸惊喜地看向贪狼,“您回来啦!” “谭烺”此人在樱源乡不比明星一样的苍殊,除了青竹村的人,并没有太多人认识他,不然从他出现,就该有无数人过来相认问候了。 贪狼快速地瞄了李木深一眼,见没有其他指示,便从善如流地跟两个汉子聊了起来,不过,他也只会冷淡的应答。“嗯。” 两人早就知道贪狼的性子,不以为忤,依旧一脸兴奋,不过也没有忽略贪狼身前的一个男子,除了对方气质不凡,那个面具更是引人好奇。 “谭公子,这位是……” “我的朋友,沐公子。” “哦哦,沐公子好。”两汉子友好地跟李木深问好。 “恩。”李木深挂着惯有的笑,态度和贪狼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老林二人都忍不住腹诽,这谭公子性子冷就算了,怎么他的朋友也这个样子。不过比起这些,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谭公子您回来了,那乡长,啊不,苍公子可是找到您了?他也回来了吧,他现在在哪呢?”说着,还期待地往贪狼他们三人的身后望了望。 却没想,大田叔这话一出,他眼前的两位冰山都愕然了。 “苍殊离开了?”贪狼立即问到。 这下换大田叔二人愣住了。“苍,苍公子没找到您?那这,这……他说了去找您的呀!您走了后,苍公子就带了个新乡长来,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 当时他们前任乡长的原话是:媳妇儿跑了,我追媳妇儿去了。 因为对方当时一脸无所谓还笑嘻嘻的模样,他们并不认为两人是真的吵架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们能多过问的。 新乡长是个温和宽厚的人,一切制度都沿袭了下来,樱源乡的人依旧过着让人羡慕的好日子,但是,所有人就是想念他们那个不着调的前乡长啊…… 李木深目露思索。 贪狼沉默不语。 两位汉子在这突然的沉默中茫然又尴尬,最后被李木深的护卫打发走了。 “要么是怕谎言揭穿逃走了……不过,我并不信。”李木深似笑非笑地看了贪狼一眼,他敏锐地发现对方因为自己这前后否定的一句话而心神变化。“所以他一定还留有什么讯息。” 而且,就算真是谎言,即便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预知”的,但那人能撒下这弥天大谎,必然是有这能量,有什么目的的,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消失。 而如果对方真能预知,或者但凡会推理的人,都不可能算不出自己会来。 于是他问贪狼:“你想想,如果他留有什么讯息,可能在何处获得。” 一个地方瞬间出现在了贪狼的脑海里,他道:“主子请随属下来。” …… 贪狼带李木深到了那棵百年樱花树下。他看的有点出神,似乎那根枝桠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几乎要忘了他身边还站立着他的主子。 而李木深则看着这样的他。 “唦唦——”有什么在树叶中穿梭的声音。 那侍卫立刻警戒起来,倒是更加敏锐的贪狼十分淡定,他缓缓伸出了手,那东西似乎收到了某种信号,只见一个影子唰得投射进了贪狼的怀抱。 李木深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只白罴幼崽。他想起来,贪狼说过,那苍殊有次进山,带回来一只刚出生的白罴,这小兽的母亲似乎是跟其他猛兽搏斗受伤去世了。 小白罴虽然从小被人类抚养,但到底野性难驯,而且苍殊也常把小家伙丢回林子里自己觅食,所以小白罴依旧凶猛,不大亲近人的。 而比起“严父”苍殊,小白罴显然还要更亲近“慈母”贪狼一些。 “胖达。”贪狼呼唤小家伙的名字。 熊猫在贪狼怀里“叭叭”叫着回应,很是欢腾。毛茸茸的样子,别提多可爱。 李木深看着这一幕,靠近半步,边道:
相关推荐:
数风流人物
【快穿】嫖文执行者_御书屋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蔡姬传
天下男修皆炉鼎
误打误撞(校园1v1H)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吃檸 (1v1)
郝叔和他的女人-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