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沾了酒的丝绸软帕替她细心擦拭伤口的,正是天子。 天子身侧有一玉盘,盘中装了大大小小带血的瓷碗碎片,想来就是他亲手替祝思嘉挑出的。 女医并非不通人事之辈,她成婚已有三年五载。 祝思嘉这般情形,一眼便知她经历了什么。 晏修面了女医的礼,见她提药箱上前,未来得及控制看向自己时眸中鄙夷的目光,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他颧骨泛红,尴尬轻咳道:“快给昭仪治病吧。” 女医放下药箱:“遵命。” 她抓过祝思嘉的手探脉,还没探出个究竟,就又听晏修沉声吩咐道: “把完脉,再仔细检查她昭仪身子,昨夜朕让她侍寝,失了分寸。” 失了分寸? 这是下了多重的手,才能失分寸失成这样? 从前他二人行房事后,她不是没来替祝思嘉看过,那时祝思嘉何除却失了力气,何时被天子伤成这种地步。 女医心情复杂,祝思嘉烧得厉害,需迅速退烧。 但她身上的伤也耽误不得,故而女医直接使唤晏修,女医边念,边要他替自己写下方子。 晏修迅速写好药方,外出交到胡顺海手上,让他跑去太医院抓药,又立刻折返进寝殿。 女医为难道:“陛下,娘娘伤了后背,臣不便查看,怕再伤着她,还请陛下搭把手。” 晏修大步向前,遵照女医的吩咐,轻轻把祝思嘉抱起来,面对女医。 她的后背贴到怀中时,晏修明显感觉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 美人被翻过身,女医轻轻拨开她身前衣物,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最醒目的尤其是脖子,这般纤细修长的雪颈,仿佛只差一点就能被咬断。 仔细再给祝思嘉检查一番,女医立刻把她的衣物掩好,不敢抬头看晏修,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错综复杂: “陛下,臣有一言欲发,还望陛下恕罪。” 晏修:“直言。” 这回是他混账,被骂什么都是活该。 女医:“娘娘年轻,身子也娇弱,从前那些倒无伤大雅,可今后万万不能如今日一般莽撞了。陛下动手伤人前,也该顾及娘娘是女子身。” 他是九五之尊,动手打女人又有谁敢说他一句不是?同为女人,她无法不同情祝思嘉。 女医进言毕,只觉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生怕触怒晏修惹他不快被拖下去砍了。 这个误会显然有些大。 晏修惭愧道:“朕没有动手打她。” 女医这才抬头:“那娘娘——” 能单靠床事把人折腾成这样,晏修真是个人才。 晏修:“是朕心急,至于她后背的伤,更是意外。朕关心她别处,是否无恙?” 女医点头:“虽说消肿便好,可至少也要让娘娘调养半月。当务之急是为娘娘退烧,娘娘后背上的伤也切莫沾水,否则发烧遇上伤口感染,娘娘只会病重。” 晏修:“嗯,先下去,连夜配置一盒养颜膏再送来,不能让娘娘落疤。” 祝思嘉该处理的伤处理完毕,待女医离去,晏修心力交瘁。 好像从东都返京,到现在,他快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人一冲动,就容易意气用事。 而他意气用事的后果就是伤人伤己。 找来长乐宫的宫女问过,祝思嘉来探望他之前,在长乐宫就已经发起低烧,什么都没吃下去。 她难受成那样,却还要想着过来安慰他,亲手带着吃食来劝好言劝他,结合她晕过去前发的誓言—— 怎么会没喜欢过他呢,怎么会半分真心都没对他动过呢? 可那根该死的簪子,她逃避的眼神、无法置信的语气,又处处诉说着这件事绝不简单。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晏修疲惫不堪,等确认她退了烧,他慢慢闭眼,硬生生坐着睡了一夜。 …… 三天,整整三天过去,祝思嘉还是没有清醒。 她虽然退了烧,这三天依旧是喂什么吐什么,就连喂的药也吐出大半。 如此脆弱,让晏修回想起她在齐地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太医开的药必须要先进食才能服用,可眼下她这样如何能进食? 整个后宫都急得团团转。 余欣和杜羡来看望她,使劲浑身解数,好话歹话都哄了一遭。 除却她偶尔会掀开眼皮看她们一眼,然后又立刻闭上眼睛昏睡过去,简直没有半点办法。 还是珍珍提议,将肉粥熬煮成软烂的糊,这才勉强灌祝思嘉吃下小半碗。 晏修在御书房迅速处理完奏折,移步回寝殿路上,忽被一护龙卫拦住,护龙卫禀报道: “启禀陛下,虞夫人今早卯时便出了武兴侯府,朝天牢方向走去,看那情形似是要为燕王府罪人送行。” 晏修:“任由她去便是,此等小事还要来烦朕?” 护龙卫一愣:“这……私见罪臣乃是重罪,天牢外耳目众多,属下是担心……” 晏修:“回去看紧些,谁敢多嘴多舌,拔掉舌头,此事不得让任何外人知晓。” 说完,他快步朝寝殿走去。 第274章 天牢外。 燕王府待流放的家眷奴仆正被被赶上囚车。 囚衣单薄,隆冬时节,简陋的囚车四处无法遮风避雨。 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差口中骂骂咧咧,脚上也不忘使劲,对着年纪最小的祝逾就是一脚: “走快点!死孽种,真他妈的晦气!大冬天的,官爷我揽上这么一桩苦差事,真是造孽!” 祝逾被他踹翻在地,下巴重重磕在地上,半日都没起得了身。 官差见状又是一脚:“野种,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祝逾转过脸,咬牙切齿,眼中皆是不服: “我不是孽种,你才是孽种,你全家都是孽种!” 官差们捧腹大笑,看押他的更是一鞭子落在他身上:“管你是谁的种,叫了太后这么多年的娘,你与真正的孽种何异?” 祝逾忍着痛起身,身上的铁索哗哗作响:“我和你拼了!” 官差面露凶光:“找死是不?还当自己是燕王府的少爷?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逾儿!住手!” 虞夫人率人赶到,远远地呵住了他。 这声音祝逾又怎会不识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虞姨娘已经翻身成了武兴侯府的老夫人,而他不仅经历双亲惨死眼前的惨剧,现在更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冰天雪地里摔得满身伤痕。 忽逢家变,正是少年郎最窘迫、最要强的时候。 祝逾委屈地别过脸,不愿去看她。 不单是他,连同囚车上别的人见到虞氏,也忍不住纷纷垂泪,唯独张茵哈哈大笑起来。 虞氏命侯府下人,将她新买的厚冬衣分别送到各个囚车上,被獐头鼠目的官差拦截: “这位夫人,您可知私自接触囚犯乃是重罪!” 他虽不识得虞氏,却也只眼前这位衣着气度不凡的美妇人非富即贵,自然要好声好气些。 虞氏淡淡道:“妾身乃当今昭仪、武兴侯和未来嘉义侯夫人的亲生母亲,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一听原来是侯府老夫人,官差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只能尴尬圆场: “原来是虞夫人,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虞夫人可知,我朝重犯流放——” “老身当然知道。”虞夫人开口打断他,并将一整个沉甸甸的银子袋放到他手里,“这里面的白银和各类财物,都是犒赏各位官爷的酬劳。” 囚车里的张茵捂唇笑道:“酬劳?真是劳烦你大动干戈,让这群官差在半道上弄死我。” 官差不敢接她的银子,推脱道:“虞夫人,这不合规矩。” 虞氏又将银子递给他:“托人办事自然是要拿够钱财的,北地路途遥远,燕王府数十口人的性命,可全在您手上。” 官差误以为她要买凶杀人,这才放心去接,不料虞氏又道: “如今武兴侯在北地戍边,前几日娘娘已快马修书一封,命他在北地接应清点囚犯。若燕王府家眷少一个人,少爷小姐们少半根毫毛,官爷您心中自有定数。” 原来是要他保人! 官差尴尬得汗如雨下,燕王府那几个庶女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就连主母也风韵犹存。 他早就动了歪心思,待囚车出京便动手,谁料半路杀出个虞夫人来? 没等他回应,虞氏便走向囚车,挨个向旧人问好,甚至亲手替祝逾穿上冬衣。 有了虞氏的冬衣,流放之路总归要好受些,余下女眷无不感激涕零,唯张茵依旧冷笑: “假惺惺的,做什么戏?你那混账儿子在北地,不大义灭亲急着去邀功便不错了,又怎会好生安顿我们?” 虞氏拍了拍祝逾的脸,悄悄朝他衣服里塞了块银子,让他赶紧先上囚车。 她走到张茵的囚车前,立刻被张茵吐了口痰挂在身上,张茵已全然不顾任何风度仪态。 虞氏并不恼怒,拿帕子擦掉身上脏物,靠近张茵,接过下人手里的冬衣向她递去: “小姐,拿着吧。” 小姐? 张茵有一瞬恍惚,趁机踩了虞氏的手一脚:“你方才叫我什么?” 官差欲要上前制服,被虞氏挥手拦下。 虞氏挺直腰:“小姐。” 张茵不可置信,默默收回了脚。 虞氏低声坦言:“这些年来,妾身没有一日不把您当成昔日的小姐看待。小姐,您救妾身出风尘、获新籍,妾身怎会——” 她不由哽咽:“怎会忘掉这份恩情。” 张茵大笑:“你口口声声说恩情,不也照样将他的魂给我勾走了?这便是你说的恩情?我是让你抓住他的心,可你这一抓就是接连生了三个小贱货!” 虞氏道:“若妾身不喝下那碗药,还会生出更多。” 张茵愣住:“你什么意思?” 虞氏抬脸看她,轻轻笑道:“小姐,你当真觉得,我爱燕王至极吗?本以为这么多年,你早该看清的。” 张茵忽地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虞氏的话,打破她多年以来的认知。 难道虞氏不是一心想向上爬的?难道她今日不是过来故意耀武扬威的? 不可能,她生出的三个玩意儿一个比一个手段高超,她这个做生母的又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虞氏再度把衣物递给她,认真安慰她:“北地风雪大,小姐,好好活着。” 张茵冷笑:“好好活着?张家倒了,燕王府没了,我的亲姐姐被幽禁行宫,这大秦是你胯下三个孽种的天下了。你叫我好好活着好让你看笑话?我必不能如你所愿!” 说罢,她便紧闭双唇,欲要咬舌。 虞氏见她冥顽不灵,不由叹息: “当年,我被抓进教坊司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脱了奴籍,儿女双全,平步青云。只要活着,便有一切希望。” “一时沦为奴籍并不可怕,太后虽被幽禁,可你还有思仪这个女儿不是吗?燕王死不足惜,你何必因为这一时的挫折,便想用性命去换?当真值得?” 对,她还有思仪,她还有个女儿尚在人世,在宫中做娘娘,后半生足以无忧度过。 张茵缓缓放松双唇,接过虞氏手里的衣服:“咱们走着瞧。” 虞氏笑了笑:“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纯阳观。 宫人将京中变故悉数告知祝思仪。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晏行要叫她外出避难,避的是什么难。 原来他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她是不是要该谢谢他出手相助? 祝思仪抹掉脸上泪水,从蒲团上起身,她看着三清殿外终年不化的雪,眸中的哀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下山了。” 第275章 五日过去,祝思嘉的病有所好转。 但也仅仅只是好转,多数时候,她都处在昏迷状态。 好在比起前两日,能吃进更多东西,药效自然生效得快些。 晏修这几日一直住在长乐宫。 只有她被宫人叫醒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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