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断续续、如泣如诉的幽咽。 那声音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到最后竟像是索命女鬼一般凄厉。 晏行于睡梦中吓出一身冷汗,他猛地起身,睁眼,窗外夜空星光点点,乌雀南飞。 自秋猎开始他总是做这样奇怪的梦,回到王府中时做梦的次数更多,每每从梦中醒来,他都宛如死过一回。 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待到禁足结束,他一定要去道观中拜上一拜。 …… 皇宫。 珍珍陪同祝思嘉在宫内闲逛小半日,甚至在长乐宫用了晚膳,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北凉使团暂居的宜兰殿。 天气转凉,阿勒宏却一直穿着坦胸露膊的北凉服饰,他一直站在宜兰殿正门默默等候她,见到珍珍今日是作秦女装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是执意要嫁给大秦皇帝?” 阿勒宏一开口就是苍凉浑厚的北凉语。 皇宫里里外外都是秦人,他只能用他们听不懂的北凉话和珍珍交流。 珍珍不假思索地用北凉话答他:“那是自然,我今天特意去和他的妻子打交道,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女人,嫁过来后我不会在她手里吃亏的。” 阿勒宏简直觉得她无可救药,他动气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大秦皇帝不是好糊弄的人!你以为你嫁给他,他就能帮我们出兵?” “那木纳什的队伍已经快马加鞭过北地,按照他们的速度,再过七天他们就能到达北凉王城!你父王七天过后就生死难料!” “我能有什么办法!”珍珍从来没被阿勒宏这么凶过,这段时日受到的委屈太多,她哭得无比凄惨,“我们快亡国了,阿勒宏!我是父王唯一的女儿,你以为我就不着急吗?” 阿勒宏刚才还威风堂堂,现在立刻在珍珍的眼泪里败下阵来,他想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又怕她像之前一样嫌弃他手粗。 珍珍哽咽着继续说道:“出发北凉之前大家都在瞒着你,阿勒宏,其实这次之所以带上我一起出使大秦,为的就是将我嫁给秦帝和亲。” “谁又能想到亲没和成,还差点被我的王叔亲手烧死,呜呜呜……你还敢凶我!” 北凉居然想让她和亲! 阿勒宏遭受重创,健猛如狼的九尺男儿差点被夜风吹倒。 他这段时间和晏修打过几次照面,那个男人根本就对除了祝思嘉之外的任何女人不感兴趣,而且依照现在的架势,大秦皇后只会是祝思嘉的囊中之物。 珍珍就算能嫁给他,也不可能做他的正妻,一辈子都要被祝思嘉压一头,那个聪明貌美的女人勾勾手指头就能玩死她。 他怎么能甘心接受心爱的女孩落得这样的结局? 阿勒宏看向灯火通明的太极宫,下定决心般,他向珍珍保证道:“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大秦皇帝,北凉也绝对不会被你王叔篡位。” “等我们回到北凉,我将扶持你登上铁王座,让你做北凉第一个女可汗!” 没等珍珍问他话,他就拔腿抛开,不见踪影。 太极宫内,阿勒宏双膝跪地,向晏修一五一十地坦露了马球赛时的罪行。 “反正朕的大秦还是赢了,不是么?”晏修居高临下,不苟言笑,“朕要的诚意,阿勒宏将军若还是没准备好,带着你的公主打道回府吧。” 光是坦白马球赛一事,将张相等人供出,可完全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马球赛那日场上多是他一手提拔的人,若非祝元存和任淮宛如神兵天降,难以想象,这场马球赛大秦会折掉多少精心培养的良将。 毕竟马球场上死人之事时有发生。 阿勒宏如今才敢坦言,着实将晏修的胃口又吊大一倍。 “除却南疆那块草原,再加良马五千匹,如何?”阿勒宏的心都在默默淌血,“若陛下还是嫌少,南疆三城亦可以给大秦。” 南疆三城作为北凉与大秦之间第一道防线,不仅南接大秦,东西两城还与周、齐二国边境隔江相望。 这也是北凉这么多年来,依靠无休止的掠夺就能轻松维系统治的原因。 而南疆三城地处高原山脉与平原的过渡地带,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难攻,秦周齐三国曾联合攻打都未破过任何一城。 以至于流传着“得南疆三城者得尽天下”这句话。 “看得出来你下了血本,可惜不够。” 晏修在书案旁设了只矮矮的泥炉,专供他在书房烹茶使用,现在茶汤烧开,上好的茶色已成,晏修不急不躁,往茶汤中添了些姜末: “朕,要阴山以南。” 他这是趁火打劫! 一旦跨越阴山,又西三百里,即可直取北凉王城;而北凉阴山以南的疆域,一共有整整十座城池,这些城池还连接西域,为各国之间商人歇脚的商贸重城,北凉每年税收的三分之二全部来源于此。 阿勒宏猛地起身,他从未受过如此大的震撼和侮辱。 若不是现在在大秦的地盘,阿勒宏就差当场化身疯狗狠狠撕咬晏修;晏修说出阴山以南四个字时,他已经在心中将晏修大卸八块。 可他只能强行逼迫自己冷静,横眉怒目地死盯着晏修。 晏修却好意给他递去一杯新鲜出炉的热茶:“尝尝?朕亲手烹的,恐怕你们北凉口味喝不惯。” 阿勒宏真想抓起那壶滚烫的茶水,一滴不落地全部倒在晏修头上。 可他只能忍气吞声道:“在下告退。” 晏修既然想要阴山以南,那他干脆连最初的条件都直接不给。 能为他们提供援助的中原大国不止大秦一个,大周大齐从前照样能与北凉打得有来有回。 太极宫中恢复了寂静,甚至能听到宫外秋蝉鸣。 晏修心情甚妙。 他尝了一口新法子煮出来的茶,直接把杯子扔出了殿外: “胡顺海,派人把外面那些蝉全部捉了,再去把《茶经》第三十一页给朕撕了,反面的记得誊抄。” 胡顺海挤出熟练的微笑:“奴这就去办。” 第46章 亥时,长乐宫。 祝思嘉早早沐浴更衣完毕,今夜却迟迟不见晏修的身影。 他虽然说过这几天不让自己侍寝,可昨夜不也歇在长乐宫了不是么?他今夜不来,倒不是失落,而是忽然有些不习惯。 “陛下今夜不来长乐宫了吗?”祝思嘉放下手里的书,问向钟姑姑。 钟姑姑半是安慰提醒道:“婕妤有所不知,陛下是个闲不住的。老奴方才看太极宫的灯还亮着,想来是陛下还在忙于政事,夜深了,您先歇下?” 祝思嘉后知后觉,这才回想起晏修并非庸君,甚至给臣子没事找事到了史官看不下去的地步。 她打了个哈欠:“好,熄灯吧。” 正好今夜好好休息。 钟姑姑吩咐下去,出于不忍,她退下前善意安抚祝思嘉: “婕妤别担心,咱们陛下历来是位勤政圣君,在您入宫前更是从未留宿过后宫。您圣眷正浓,何愁陛下不来长乐宫?以后这机会还多的是。” 自古以来,帝王就是后宫女人的全部,多少人仰仗着帝王的恩宠才得以在宫中生存,那些因失宠或无宠郁郁而终的,更是不在少数。 自家婕妤盛宠不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钟姑姑自然起了开导的心思。 祝思嘉擦了擦眼角处因为打哈欠溢出的泪珠,笑道:“钟姑姑多虑了,我真的只是困了。” …… 真正躺到床上,祝思嘉久久无法入睡。 晏行,祝思仪,燕王,张氏一族……这些人的名字反反复复回荡在脑海中,只要有一日无法除去他们,祝思嘉就会多一日夜不能寐。 而现在,她的复仇路上更添障碍,若她想在后宫立足手握实权,必须要将太后斗下去。 今日之事是有晏修替她出头,倘若没有晏修呢?总不能万事都靠他吧? 后宫女子色衰而爱弛,她可不想在自己年华逝去的时候还碌碌无为。 思来想去,祝思嘉决心先与太后斗争,太后不倒,别人更不可能倒。 后宫的生杀大权只能是她拿在手中,否则她将永无出头之日。 祝思嘉细细回想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张太后于隆昌十年被晏修送去了东都行宫。 没过几年,她就在东都饮恨而终,死后并未葬入和帝的皇陵,而是在东都就地下葬,甚至连谥号晏修都未给她追封。 祝思嘉之所以将年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隆昌十年的夏天,晏行罕见地允许她外出,亦或者说,将她送至距离西京百里开外的终南山别院避难,更为准确。 当时晏行给她的理由是送她去终南山避暑,可笑,她嫁给晏行五六年时间,往年夏天从未见他大发善心送她去避暑。 偏偏是在隆昌十年,太后被送往东都前夕,晏行神色严峻地交代十一: “务必将王妃秘密送至终南山别院,别让任何人发现。待西京城风波平定,本王自会去终南山寻你们。” 十一也面色凝重和他道别:“王爷放心,有小的在王妃自会安然无恙,也请王爷在西京城多加小心。” 祝思嘉再被晏行接回西京城,已是半年后的深秋。 短短半年,西京城内已是物是人非,燕王府不再是燕王府,燕王因罪被削去爵位收回兵权,禁足于府中。 倒是那时,祝元存的世子之位居然罕见地被晏修留下。 而隆昌十一年到隆昌十四年间,整整四年,晏行都闭门不出,留在王府中日日与她相看生厌。 未曾听说过逸王府也被晏修下了禁足之令,但依照晏行的行事来看——隆昌十年一定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殃及太后、燕王府甚至包括晏行三方。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祝思嘉也不清楚。 可怜祝思嘉上辈子就是只坐井观天的蛙,逸王府四四方方的院墙为她画地为牢,将她圈在那一方小小天地里终日不见人世烈阳。 这辈子祝思嘉可等不到隆昌十年,现在才隆昌四年,还要让她继续在宫中熬六年吗? 她的手暂时无法伸向宫外,想要提前获悉一些蛛丝马迹,只能趁着平时祝元存来宫中当值的机会交代他。 但他现在是个朝廷命官,不能强硬要求他从繁重的公务中,专门抽出时间替祝思嘉跑腿,否则耽误了官场上的正事,就算晏修一口一个小舅子地叫着他,也绝不会轻饶。 而燕王府内宅之事,更多则要依靠祝思盈。 几日后的封晋大典就是个绝佳时机,百官及其家眷都会入宫共同见证这个盛况,祝思嘉会想方法让祝思盈在宫中留宿一夜。 只希望那夜晏修千万别让她侍寝。 祝思嘉带着万般思绪,迷迷糊糊睡着了。 果然是人有所思则会有所梦,方才还在想着终南山一事,祝思嘉就又梦到了上辈子的终南山别院。 在别院那短短半年的时光,算得上她嫁给晏行后为数不多最恣意的日子。 祝思嘉在别院时,最爱做的事便是坐在院外的秋千上吹风,那秋千是十一帮她扎的,就地取材,用的是山中古藤。 晏行府上好人不多,跟在他身边勤勤恳的十一勉强算半个。 也不知梦到的是哪日。 祝思嘉穿着一条浅绿色的薄纱齐腰襦裙,头上别了朵随手摘的小白花,坐在秋千上,盯着后门那棵硕果累累的桃树发呆。 一辆马车忽然停靠在她眼前,马车上下来一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问她借口水喝。 祝思嘉没说话,向他指了指一旁的桃树。 那男子无奈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金条:“这位姑娘,我们想喝水。” 祝思嘉把金条塞了回去:“我不缺钱。” 晏行说过,不得让任何人进别院。 话音刚落,马车上下来另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身量极高,同样戴着半遮面的面具,露出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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