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当众臣以为今日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时,站在人群最尾端的方奇,抱着个小匣子,老泪纵横地站出队列: “还请陛下整顿朝纲,严惩奸相!” 晏修平静道:“方大人是何意?” 方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张相试图收买他一事,堂上众人纷感震撼,却碍于晏修定下的朝纪严苛不敢公然讨论。 张相强撑着精神狠狠威慑方奇:“方大人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倘若没被半分证据,就敢在陛下尊前公然污蔑三朝老臣,你是何居心?” 方奇打开小匣,双手奉上:“这便是证据!张丞相为收买下官,不仅愿意以加官进爵利诱微臣,更不惜拿北凉诸国赠予的赃物收买微臣。” “这匣子里装的,便是北凉特产的墨玉!” 张相依旧强装淡定:“北凉玉石在大秦随处可见,方大人以为这一块小小的黑玉,便可污蔑到老臣身上?” 方奇不卑不亢道:“下官不过是区区七品小官,每年俸禄不过百两,怎会花费重金购买只贡于皇室的北凉上品黑玉,只为栽赃于您?” 晏修:“呈上来。” 胡顺海走下龙椅台阶,小心翼翼接过方奇手中匣子,恭恭敬敬递交给晏修。 晏修轻飘飘看了一眼:“确实是上品,大小成色甚至更甚太极宫中的,张丞相,你该作何解释?” 说罢,他将匣子重重拍在扶手上。 张丞相见势不妙,连忙跪下,却依旧嘴硬道:“启禀陛下,老臣冤枉,此事定有人背后指使,让方大人借张氏一事污蔑老臣。” “庶人张氏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皆是因为老臣管教不严,此乃老臣之失,老臣甘愿受罚。可若被有心之人借机利用此事构陷忠良,陛下若是轻信,文和二帝若在天有灵,定会痛心疾首。” 又拿先帝压他?晏修不禁冷笑,还当他是那个羽翼未丰的幼帝吗? 晏为适时站出来:“启禀陛下,臣有一人可为张丞相作证。” 张相自己都没想到谁能给他作证,晏为此举是何意?莫非是他脑疾发作? 没等他回过神,一袭官服、满面病容的李卧云便现身早朝大殿之上,多日不见,他失掉了从前的容光焕发,瘦得脱相,众臣再三辨认才辨认出来。 李卧云快步走到龙椅正前,宽袍长袖无风自起,他双膝跪地叩首行礼:“微臣李卧云,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张党见到他时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各种颜色都在面上过了一遍,精彩纷呈。 比之群臣,见着借尸还魂的李卧云,晏修并无太大反应,明眼人早就明白,今日一切皆是这位陛下联合湘王方奇等人下的套,坐等张相这条大鱼上钩! 晏修满眼漫不经心:“李大人死而复生,实乃人间奇观。” 李卧云直起身,再一揖手:“多谢陛下关怀,微臣此来朝堂,并非叙述于北境赈灾时死里逃生的经历。” “微臣要控诉张丞相及其地方党羽,在北境黎民受灾之时,以天价兜售朝廷下发的赈灾炭火及粮草!甚至公然卖官,不惜逼死原沧州刺史刘子恒一家老小。” “臣与郑大人携带刘子恒亲笔写下的血书,与刘子恒仅存的次子返回西京,不料半路竟再遭张党追杀。臣与刘二公子掉下悬崖,而郑大人……则当场因公殉职。” “本以为张相会放过臣一马,谁料臣在崖底养伤三日后,竟又遇刺客。刘二公子为保臣性命,与臣更换衣物,自毁容貌,拿着伪造的血书引开刺客,万箭穿心而亡。” 说到情急之处,李卧云的嘴角甚至激动到溢出鲜血,他走上前,亲手呈上沾满刘子恒血泪的血书。 张相盯着那封血书,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他烧掉的那封血书,原来竟是假货。 胡顺海连忙命人将呕血的李卧云抬至一旁的备椅上坐着,顺道请来御医。 晏为见李卧云伤心到吐血,收敛玩世不恭的模样,肃脸皱眉道:“启禀陛下,臣也有事要报。” 晏修轻轻收好血书,面色沉痛:“报。” 晏为:“张丞相方才口口声声说,这墨玉是他人刻意栽赃于您,殊不知是您老糊涂了!朝廷每年收到的各类贡品数目都会登记在册。” “臣仔细查证过,大秦去年所得墨玉不过半钧,悉数被陛下用以赏赐。而方大人手中这份,更是与您私藏于永州老宅的墨玉如出一辙。” 张相面如死灰:“老臣是永州人士是不假,可人尽皆知张氏永州老宅已荒废多年,何来的堆金叠玉!”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在负隅顽抗,晏为拍手:“白大人,将赃物一并带进来。” 一声令下,白珩带着无数护龙卫手提宝箱走进大殿。 一箱又一箱的财宝被送进殿中,胡顺海好奇默数,竟是数出整整八十九箱! 晏为不忘补充道:“这些不过是张丞相私产的十之一二,剩下的还在路上。北凉等国当日为赢得马球赛赠予张丞相的瑰宝,皆在殿中。” “阿勒宏逃回草原前,曾亲手列下过北凉的送礼名单。他不会写汉字,故而手书北凉楔文,李大人精通各国文字,还请李大人过目。” 顾不上李卧云还在难受,晏为就将名单塞到他怀中,被晏修狠狠白了一眼。 李卧云擦拭嘴角鲜血,握着名单走回殿中,逐字逐句翻译,护龙卫也当场清查。 小半个时辰过去,名单念毕,张氏一族的路也走到了头。 …… 商州,莲音寺。 西京距商州不过三百余里,消息一日便可传达。 张太后正在静室上香,红梅推开门,在她耳边小声告送。 听到“抄家”二字时,张太后手里的香断裂成两截,徐徐燃烧的香头滚落到她手背上。 “他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就动手。”张太后痛彻心扉,“当年张家为保他太子之位,于先帝面前据理力争,才换得他今日继天立极!” “好,好一招过河拆桥!真是个无情的好帝王!” 第134章 “思仪呢,你去告诉思仪,让她今夜子时来静室找哀家。” 红梅答道:“是。” 当夜子时前。 祝思仪不明白姨母为何偏要在深夜找她,为提起精神不在姨母面前出错,她喝下整整三盏浓茶。 张家被抄、张丞相被车裂赐死,张家男眷不分年龄一律斩杀,女眷一律賜白绫之事已传至商州。 此事牵连甚广,张氏的党羽同样在劫难逃,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西京血流成河,晏修斩杀了近万人,较之当年虞氏一族还要凄烈数倍。 祝思仪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们才来商州不到短短半月,晏修居然就将庞大的外戚集团连根拔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有筹谋,就等着太后离开西京。 自己这个表哥,真是……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虞氏一族算得上祝思嘉的外祖家,文帝当年灭虞氏时,都未对虞家斩尽杀绝,这才让虞氏得以有机会隐姓埋名高嫁进燕王府。 想到虞氏母女几人,祝思仪就恨向胆边生,好在此次风波并未牵连到燕王府。 多半是晏修还对燕王有所忌惮,更是因为他喜欢祝思嘉。 张茵闻此噩耗接连哭晕了四回,张丞相虽只是太后姐妹的伯父,可视她们二人如亲女,一视同仁地养大,她对张家的感情不比太后少。 祝思仪哄了她一整日,早就精疲力乏,听闻太后传召,想来是姨母此刻也需要她的陪伴。 既然姨母需要作陪,那她不必卡着子时再过去,这般想,祝思仪披了件薄衫提前外出。 …… 太后所居的静室窗明几净,走到窗外,祝思仪听见屋中竟有说话声。 这个时候深夜觐见太后的还能有谁? 乍听上去像个男声,可……说是更像个孩童的声音,更为贴切。 祝思仪没有轻举妄动,竖着耳朵仔细听。 “逾儿,你哥哥心太狠,你二阿公家已经、已经被他下令诛灭九族。娘亲没有亲人了,娘亲没有家了。” 逾儿?哪个逾儿?难道是燕王府中的养子,祝逾弟弟? 祝思仪当场愣住,满脸木然。 娘亲……娘亲,他为何要叫姨母娘亲? 祝思仪简直怀疑自己太过疲劳产生了幻听。 祝逾轻轻抱住太后:“娘亲,您还有爹爹和逾儿呢。哥哥他——陛下他好歹是您的亲儿子,您回宫以后,他依旧会敬您、爱您的,您依然是大秦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祝逾究竟是谁的孩子。 祝思仪只能往最龌龊的地方想去,会是父亲吗?可姨母最是不满父亲这个妹婿,又怎么会与他相勾结,可逾儿若不是父亲的孩子,姨母又怎会让母亲带回府中好生养着! 她现在真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太后苦笑着抹泪道:“敬我?爱我?你不知道,我恐怕是天底下他最恨的人了!这么多年,他连一句母后都不曾叫过我,他回回见了我都要出言讥讽,拿刀子往我心窝子上戳!” “我没有家了,我的母族彻底灭亡了,我也没有儿子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太后情绪激动,祝逾也急哭地求她:“娘亲你别哭了,都是逾儿不好,逾儿如果像大哥那样有用就能保护您、保护张家了。” “祝元存?”太后讥嘲道,“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未必呢,哀家不信他命这么硬,上次没能杀了他,这次去齐国他定是有去无回!” “待到祝元熙那废物死了,燕王府的世子之位,就是会是你的了。” 祝逾犹豫道:“可我只是燕王府的养子……没有资格继承爵位。” 张太后:“养子又能如何!只要哀家还活着一日,哀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我的逾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祝思仪听到此处,已吓出一身冷汗,莲音寺里的钟声响起,宣告子时的到来。 她忍无可忍,直接推开门闯进屋中质问张太后:“姨母还要让我听到何时才肯罢休?” 祝逾见到祝思仪,怯怯地叫了声大姐姐,祝思仪看都不看他,他又改口道:“见过婕妤。” 张太后亲了亲祝逾的额头,往他怀中塞了个安神香囊:“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 祝逾低着头往外走,经过祝思仪时被她大声呵斥道:“站住!” 张太后擦干眼泪,平和地望着姐弟二人。 祝思仪热泪盈眶,踱步至张太后面前,颤着声质问她:“姨母,逾弟究竟是谁人的孩子?” 她多希望张太后此时此刻回答她,这不过是演给她看的一场戏,一个闹剧罢了。 张太后不假思索:“陈让陈大人和哀家的血脉,怎么?他是你亲亲的表弟。” 听到她说出陈让二字,祝思仪并松了口气,冷眼看向祝逾:“你先回去吧,我和姨母说会儿话。” 祝逾这才跑开。 “为什么?”祝思仪站在太后面前,痛不欲生,“为什么骗了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您从不让燕王府的大孩子跟着礼佛,便是这个原因么?” 生怕他们这些个脑瓜子转得快的,发现此事是吗? 一年一度的礼佛根本不是为国祈福,而是借此时机正大光明地让他们母子相聚。 张太后缓缓吐了口气:“是啊,思仪就是聪明,反应这么迅速。” 祝思仪:“母亲知道此事吗。” 张太后:“当年就是她亲自找人替哀家接生的,她怎能不知?” 祝思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那表哥呢?表哥他这么神通广大,他知道这件事么?” “你表哥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若是知道,逾儿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祝思仪这才彻底放松,幸好,幸好,若是让晏修知道燕王府替姨母养了这么多年的私生子,她的一切、她母亲的一切,就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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