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姜嫄的手腕:“你想要什么我没有满足过你?姜嫄,适可而止。” 姜嫄巧舌如簧:“那你就去死啊!或者你现在立刻回西京,替我杀了晏修替我的家人报仇!怎么?你做不到吗?你做不到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说喜欢我!” 寒风中,祝元存的嗓音愈发哽咽:“姜嫄,你别为难我。” 姜嫄狠狠朝他鞋面上踩一脚:“那就放开我,让我出宫。” “出宫?”祝元存眼尾浸上一抹红,“你一个弱女子出宫后如何自保?姜嫄,你冷静些,事情一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陛下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倘若他真要杀你父兄,就会在我出征前交代我,让我将齐国皇族就地正法。” 周室皇族不好好好活着?甚至在大秦继续当着逍遥快活的贵族,丝毫不受亡国之痛的影响。 姜嫄被他的话触动,当真冷静了不少。 半晌后,寒风愈盛,吹得二人衣袖猎猎作响,姜嫄主动踮起脚尖,丝毫不回避祝元存的满身酒味,朝他唇上吻去。 祝元存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姜嫄的声音软了不少:“我想明白了,但我依旧要去城楼一趟。大齐虽亡,可它在臣民心中还尚存,倘若我现身告诉他们,他们有一位公主还活着,信我,民愤很快就能消除。” 祝元存喉结微滚:“好,我陪你一起。” …… 深秋萧瑟,满地枯黄。 长乐宫。 祝思嘉正在与田尚宫议事,胡顺海甚至没让宫人先行通报一声,跌跌撞撞跑进正殿大叫道: “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他在早朝时晕倒了,现在还不省人事,您快随老奴去太极宫看看!” 祝思嘉急忙让田尚宫退下:“来人,备轿!” 快轿抬进太极宫,祝思嘉还没等到轿子落稳就从轿上跳下,提着裙摆大步跑进寝殿。 太极宫正殿几乎跪了半数朝臣,窃窃私语,吵闹如蝇。 大秦立国以来的规矩,为防止帝王突发疾病、撒手人寰,后事无法交代详尽,凡事有特殊情况发生时,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亲自等候在帝王身侧。 这还是晏修即位以来,第一次突然晕倒,他身体比多数武将还要强健,能到这种地步,想必已连续不断地辛劳多日。 祝思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此处,这架势看着极不吉利,仿佛在为晏修驾崩做准备一样,她疾步地一一越过,省得看着心慌。 寝殿中,除柳太医和段姑姑外,余下二人便是晏为和李卧云。 几人几乎未发出任何响动,一齐向祝思嘉行了极其标准的礼。 祝思嘉颔首,坐到榻边,握上晏修一只手。 晏修安安静静躺在榻上,满头长发散下摊开,与平日里棱棱威严的帝王判若两人。 他身上还穿着早朝时穿的冕服,面色中透着股过度劳累的苍白,眼下和眼尾生出小片从前没有的阴翳,本就清晰的下颌,瘦出一道锋利似映雪明刀的弧度。 这段时间他有多累,祝思嘉是最能直接体会的。 他已经接连多日没召祝思嘉来太极宫过夜,祝思嘉哪怕是在子时往太极宫送补汤,晏修都还坐在桌前执笔处理政务。 晏修的手向来干燥温暖,今日摸着,竟是和她的手不相上下地凉,祝思嘉默默滑下两行清泪。 李卧云等人脸上都未露出异样情绪,想必晏修身体并无大碍。 段姑姑也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示意她放轻松。 她坐了会儿,其他嫔妃也相继到达寝殿。 祝思嘉这才安心,想把手抽回,免得打扰晏修歇息,不料晏修忽然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他睁开眼,点漆眸子里一片云雾笼罩,长而直的浓密眼睫,又在眼下打出两道浅浅阴影,盖住憔悴的阴翳,脆弱到好似一碰就要碎。 祝思仪抽泣着上前,娇音婉转:“表哥……” 晏修有一瞬间错愕,随后闭眼,冷峻道:“除了昭仪,其他人都先退下。段姑姑,把药留给昭仪。” 祝思仪打量了祝思嘉两眼,心不甘情不愿离开。 她累得口干舌燥跑到太极宫,没想到晏修连个侍疾的机会都不给她,处处都要祝思嘉接手。 李卧云和晏为退出后,正殿里跪着的朝臣也相继离开。 太极宫寂然无声,仔细听,甚至能听见屋外有成群结队的候鸟南下飞过,欢快扇动翅膀的声音。 晏修一个打挺坐直身,指了指自己微抿的薄唇。 祝思嘉慢慢亲了上去。 晏修激烈回应,一如既往地要把她欺负到她换不过气,这才放开她,调侃道: “祝昭仪真是愈发糊涂了,朕问你喝药,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献身?” 祝思嘉反应过来,小脸通红:“臣、臣妾意会错了,这就服侍您喝药。” 晏修愉悦一笑,狭长而深的凤眼弯弯地亮了不少。 等祝思嘉一口一口给他喂完药,还没往他嘴里塞蜜饯,晏修就又一次指着自己沾染药汁的双唇,挑衅地看着祝思嘉。 祝思嘉刻意嫌弃他:“陛下真是愈发糊涂了,臣妾才喂完药,怎么迫不及待要一吻芳泽?” 晏修大笑,把她搂进怀里,温香软玉,可治世间一切苦痛,他似条猎食的巨蟒,贪婪裹紧她:“若是没有蝉蝉在身边,我现在还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 祝思嘉:“玄之,你现在当真无恙了?要不要叫柳太医再来看看?” 晏修的尾音甚至带了少见的撒娇:“不要,方才我清醒多时,只是不愿睁开眼。柳太医说我只是昼夜操劳、休息不足所致,无伤大雅。” 祝思嘉心疼地抚上他的下颌:“就算没什么大碍,你也不能再接着这么拼命下去了。玄之,你还这么年轻,不必急着做别的帝王几辈子加起来都没做到的事。” 晏修:“我听蝉蝉的。” 祝思嘉:“还有,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一定要跟我说。我虽不懂政事,可我能尽我所能替你分忧,千万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 晏修却向她解释:“我总更怕把烦心事告诉你,你会跟着一块烦恼,那怎么能行?” 祝思嘉:“我不会,爱人之间总是要同甘共苦的,玄之能与我同甘,更当让我与你共苦。” 晏修心情很好,把祝思嘉拉进被窝:“好,先陪我补个觉。” 二人相拥而眠,祝思嘉再睁眼时竟然已到下午,晏修在她身旁,呼吸均匀平稳,还是睡得很香。 看来他真是累坏了。 第173章 晏修晕倒一事发生后第二日,众人去长乐宫请安时,纷纷围着祝思嘉询问昨日情况。 余欣等人倒不是出于喜欢才如此关怀,晏修是她们的君主,抛开儿女私情这一层面,她们身为晏修的子民,更应该对他多些关照。 祝思仪和杨泌雪、方心月虽在意晏修,但又不屑于与祝思嘉一派的人为伍,请完安就先行告退。 令祝思嘉意外的是,乌灵溪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跟着珍珍一起来长乐宫。 乌灵溪像只欢脱的小鸟,围着祝思嘉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天真活泼,汉话虽说得比当初的珍珍还要差劲,可大家看她都心生喜欢,完全把她当作妹妹来看。 乌灵溪虽只与祝思嘉打过几回照面,却回回都被祝思嘉盛情款待。 苗疆女子没有什么读书的机会,最是稀缺祝思嘉这样温婉淑良的女子,她更是对诗词歌赋一概不知,祝思嘉既聪明还理事,在她眼中正是知书达理的典范。 祝思嘉将昨日之事娓娓道来。 杜羡:“没想到西京悬案一事竟也能困扰陛下?” 在她认知里,晏修在帝王这一身份上,千百年来恐怕无人能做得比他无情。 西京城史广纳四方来客,发生过的连环杀人悬案也数不胜数,这样一位无情天子,居然也会因为城中的连环凶杀案而感到困扰—— 或许是因为流言与祝思嘉相关的原因。 祝思嘉与在场几人浅浅回顾西京悬案一事,再将晏修透露给她的傅逐破案细节,一一转述给她们。 乌灵溪听到傅逐通过生辰八字和五行属性,来推断凶手下一步的作案目标时,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珍珍:“何种巧合?” 乌灵溪:“在你们草原上,可否有巫术一说?” 珍珍:“那是自然,草原上会巫术的都是我们的巫医,不过咱们草原人的巫术比之你们苗疆,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乌灵溪点头:“我初来西京时,就听外头百姓提起过所谓的猫妖悬案。尤其是听说,死者都是被掏走心脏的十四岁少女时,就觉得过于巧合。” “直到昭仪方才将断案的更多细节说出,我更为震惊。” “在我们苗疆有一秘术,或许用蛊来形容更为贴切。只要将蛊种在需要之人身上,在每隔半月找来紫河车和少女的新鲜心脏喂养,一共喂食四次,让蛊啃食母体体内各处的老旧腐肉,就会达到返老还童的奇效。” 这么残忍的法子,听得众人一阵恶寒。 乌灵溪:“由于此法过于残忍,多年前在苗疆已被大长老们列为禁术。” 余欣略加思索,又问她道:“公主的意思是这个禁术被传到了西京?” 乌灵溪原本信心十足,被余欣这一反问,现在也有些拿不准: “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娘娘口中所言那几位死者的生辰,恰好就与这个禁术需要的少女心脏,对得上号。” “或许是凶手误打误撞吧,刚好与这个禁术撞上了也是极有可能。” 毕竟凶犯扛过了八次生不如死般的钳刑,他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极高。 乌灵溪一番话,又引发起殿内几人对于苗疆各类蛊虫的好奇。 早上天冷,祝思嘉索性让宫人将椅子围成一圈,大家围着暖炉而坐,暖炉上摆着各类瓜果烤得满屋飘香。 余欣是最好奇这类奇谈的,她问乌灵溪: “倘若那罗阳当真是收了钱财,才替人杀人取心的,可他只得手了三回,第四回时就被傅大人抓住了。服用蛊虫的母体没喂养完四次,会遭到反噬吗?” 乌灵溪努力回忆她偷看的苗文禁书:“嗯……应该是没有的,既然吃了三次就不会遭到蛊虫反噬。” “只是麻烦的是,蛊虫虽没有被喂养成熟,却一直留在宿主体内。想要压制它,宿主只能从用完第三次药后开始,每隔半个月食用一次紫河车,至死,都不能停。” 祝思嘉:“停下来就会死?” 乌灵溪:“死不至于,就是面目全非,数尺长、针尖般大小的细长白色蠕虫,在脸皮表层下,清晰可见。” 杜羡狠狠吸了口气:“今天的午膳和晚膳,我想我是不必吃了。” 余欣和珍珍捂着嘴:“我也是。” 只剩下祝思嘉还未表态,祝思嘉摊手:“你们都知道的,这几日我得多多陪陛下。” 杜羡拍干净身上的瓜子壳,准备起身离开,临走前她向祝思嘉提议: “总不能让娘娘一个人食不下咽,娘娘与陛下共进晚膳时,也顺带将苗疆密事告诉陛下。” 余欣推着她往外走:“一天天净出些馊主意。” 晚膳时,祝思嘉食欲不振。 她现在常来太极宫,段姑姑给她布了一段时间的菜,自然将她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今日她胃口不佳,碟中的菜都快堆积成山了,还是不见她动几筷子。 晏修探了探她的额头:“生病了?” 不会是昨日来太极宫给他侍疾时累着的吧。 祝思嘉想到今日听说的驻颜蛊虫,简直食不下咽,可若如杜羡所说——她现在讲出来恶心晏修,他会不会也跟着放下筷子? 算了,他还在喝药调养身子呢。 祝思嘉出于良心,先试探了晏修的态度:“陛下当真想听?” 晏修:“有什么是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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