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披好外衣,起身推开房门,借着月色缓缓走到井边。 这个时候的井水最为冰冷,她打些上来洗把脸,强行把眼下浮肿去掉,明日无人能看得到她的异常。 长门殿现在连半盒胭脂都掏不出来,无法遮掩愁容,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刚才哭得太久,身上现在还使不上什么力,祝思嘉决定先歇息一会儿,力气恢复了再动手。 她靠近井口坐下,低头,呆呆盯着黑漆漆的井水,今夜无云,月色落到井水里,能将她的倒影照得一清二楚。 祝思嘉呵出一口气,遇上冰冷的空气,化为一团雾。 外面的寒气虽能让她保持清醒,却不宜久留,是该起来打水了。 哪知她刚站起,就被不知何处扑来的身影扑倒,重重栽倒在井边,险些磕到脑袋。 祝思嘉想挣扎,嘴却被紧紧捂住,情急之下,她用力出咬住那只手,手的主人任由她咬出了血也不松开半分。 直到满怀的青竹幽香扑鼻而来,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才明白来人是谁。 碎玉还在用力压着她,在她耳畔低语:“娘娘,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一时的心灰意冷,就匆忙寻死。” 这还是他第一回,和祝思嘉这般近距离接触。 祝思嘉的脸在他一只手下,只露出一双瞪得无辜的大眼睛,她匆忙眨眼,努力摇头,过半晌,碎玉才缓缓松开她。 他手上温热的血液,滴了她半张脸,月色下,极致的暗红,衬得她脸色愈发莹白如凝脂。 祝思嘉不顾脸上血腥味,轻轻推开碎玉,压低声音: “碎玉,你误会什么了,我并非自寻短见,我不过是打些井水洗脸。” 第289章 碎玉的脸蓦地红了大块。 祝思嘉不是寻死,那他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飞扑出来把她摁在倒在地,怎么看,都是他很奇怪。 “碎玉,你先帮我打桶水上来,咱们进屋里说话。”祝思嘉慢慢活动着被他按疼的腕子,声音压得极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忽然现身长门殿,肯定绝非偶然。 想必她搬来这里的这段时间,碎玉同样心急如焚,但碍于种种外因,迟迟不得见她,一定有很多要紧的事告诉她。 碎玉乖乖放下手里的剑,很快替祝思嘉打了满满一大桶水上来。 他力气大,这种小活计不在话下。打水时没有发出丁点响动,打上来后,又轻轻倒进祝思嘉梳洗的木盆,一滴都没浪费。 寂静的月夜,井口附近只剩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碎玉稳稳当当端起木盆,习惯性低着头,跟随祝思嘉进了寝殿。 房门一关,祝思嘉也没有点蜡烛与他夜谈的意思,月光透过窗户穿进屋内,倒省了不少事。 祝思嘉指着老旧的烛台,笑了笑: “钟姑姑他们都有起夜的习惯,若见我屋内烛光亮着,定少不了一番询问,故而不点。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碎玉:“娘娘——” 祝思嘉:“我现在已经不是娘娘了,碎玉。” 碎玉摇头:“在碎玉心中,您永远是我一辈子的主子。只要您需要我,我永远会义无反顾来到您身边。” 这还是他第二次踏足祝思嘉的寝殿,说完这厢话,他下意识抬眼观察屋内陈设。 挥之不去的霉潮味,从简陋的床头到床尾,从破旧的屏风到木桌,莫说是和从前的长乐宫相比了,哪怕是宫人的住处,都比她这里强上许多。 人在这种环境下久住,是会生病的,何况她本就受过重伤,经不起这般折腾。 看来天子是铁了心,对她放任自流。 碎玉难掩面上愤恨: “娘娘,即便您被贬居此地,这些狗宫人也实在太不像话了!竟让您住这样的地方,我这里有五十两银票,您先拿着添置些物件,待我下次空闲,再带些东西过来。” 祝思嘉还未摇头拒绝,他便自顾自把银票塞进她手里,交代道: “我现在暂列宫中侍卫之职,宫卫没有休沐一说,做五日休一日。今日恰好轮到我休息,娘娘可要记得今天的日子,五日后我还会再来。” 祝思嘉把银票反手塞回他身上:“碎玉,你拿着,我不缺钱,我现在更不能随意用钱。” 碎玉闻言,怔了半晌,许久才回过神。 是啊,若说钱财,祝思嘉名下这么多产业,每月进账分红都够普通人家几辈子生活,他何必多此一举? 晏修把她赶到这里,又怎会不清楚,她该享用何种规格的月例、配宫人多少、用何种器具。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处处对她设下限制,让她有钱也没地方花,让她过着和从前天差地别的苦日子。 可晏修万万没想到,祝思嘉生命力实在顽强,苦中作乐亦能怡然自得,宠辱不惊亦能面不改色。 此前人人都说,她是大秦帝国的牡丹,是繁华盛世的点缀和象征;经此变故,碎玉却觉得她根本不是温室里娇弱的花,而是夹缝里顽强不催的野草,生机蓬勃。 时候不早,碎玉若再不回去,也会惹人怀疑。 祝思嘉匆忙问话:“碎玉,你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事要报?” 她能想到的事全都是关乎晏行的。 碎玉心虚摇头:“不是……属下、属下只是知晓,今天是您生辰,特意来探望。” 晏修那道无情圣旨传来,他更担心祝思嘉心中无法接受,而做出种种傻事,譬如方才那场误会。 曾经两个这般相爱的人,是如何反目成今日这一步的? 天子能为她摘月踏星,把她捧上神台,也可以转手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炼狱,这就是帝王之爱,比风中的云雾还要缥缈,古往今来,无一人是例外。 她才十九岁,要如何接受这样的变故? 好在她当真没有寻死的意向。 碎玉一直只有远远站在她身后,抬头仰望他们二人的份,只要看见她过得好,无论站在谁身边,他都高兴。 可现在,她最爱的人对她不好,恶语中伤还是轻的,处处为难才是真。 他心中忽然爆出无数声音,跃跃欲试,告诉他,走到她身边吧,不要再胆怯了,为她遮风挡雨吧。 可风雨又何尝不是她的养料。 若想要她更为顽强,他随意插手不得。 祝思嘉无奈叹息: “我并非有意要赶你离开,只是碎玉,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切不可像今日一般莽撞了。我现在不比从前,若被人抓住什么把柄,说不定就——” 说不定要死翘翘。 碎玉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这是嫌他碍事,嫌他无用的关心,更怕他会牵连自己。 可她说得对,他不能给她添堵,在她没有走出长门殿之前,他不能毁了她。 碎玉:“属下明白,还请娘娘放心,碎玉绝不做娘娘的拖累。” 他要动身离开,临走前,鼻腔被屋中粉尘呛得发痒,他轻轻打了个喷嚏,眼角立刻湿润起来,转身看着祝思嘉: “只是娘娘住在这种地方,当真没事吗?属下或许可以替您去余昭仪那里跑个腿,想来她不会忘记与您的旧情。” 祝思嘉胸有成竹笑道:“不必你跑腿,她也会待我好的,明日一早自见分晓。” 晏修要想诚心把她往死里折磨,就不必立余欣为昭仪了,杨泌雪或是方心月,都能给她找些不快。 …… 次日清晨,夜空中繁星点点,祝思嘉就要起身梳洗去相思殿请安。 长门殿离哪儿都远,她不得不提前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 祝思嘉感觉还没睡着就起床了,好在经过馨儿反复确认,除却一双眼布满血丝,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异常。 去相思殿请安,就不能穿得劳作时随意,她现在的处境,也由不得她穿得张扬。 挑来选去,祝思嘉简单挽了个发,穿了身素到寡淡的常服,冒着寒气,提一盏暖黄色小灯,和半梦半醒的馨儿一道去相思殿。 祝思嘉是第一个到相思殿的人,余欣却早在正殿等候多时。 刚一见到她,余欣上前抓住她的手,被她粗糙不堪的手刺疼,余欣反而握得更加用力: “姐姐,你受苦了。” 祝思嘉:“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娘娘莫要担心。” 余欣忍住泪:“陛下竟然如此绝情……也罢,他把后宫大权交于我,显然就是不想再过问。他不愿照顾你,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她吩咐道:“云裳,你现在就带人去长门殿,好生安置一番,缺什么往上报就是,我看谁敢拦我。” 第290章 余欣仗义,祝思嘉心中暖融融的,同样,她也不忘提醒余欣: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你知道,长门殿始终形同冷宫,再如何布置也不得铺张,否则……” 余欣心领神会:“姐姐放心,我早就不是当初新进宫的那个小女孩了,宫中种种明争暗斗,我自会谨慎提防。今日之举不过是想让你过得好些,否则你看看,你这身穿着,像什么话?” 二人正在谈心,杨泌雪打着哈欠走进正殿。 她见着余欣,面上再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屈膝行礼: “妾身见过余昭仪。” 余欣:“嗯。” 杨泌雪自觉找位置坐下,单手抵着脑袋,目光懒散,满眼讥讽,恨不得将祝思嘉打量个透: “祝才人,我高你许多阶,怎么你见了我,不行礼问安?” 祝思嘉刚要动作,余欣拦在她身前,冷着小脸:“杨泌雪,你若想在我宫中蓄意滋事,别怪我不客气。” 杨泌雪嗤笑道:“哟,余昭仪这就开始假公济私,护犊子了?” 祝思嘉从容自余欣身后走出,向前一步,微微屈膝向杨泌雪行礼: “方才没能主动向杨长使行礼请安,是妾身的不是。” 杨泌雪故意刁难,余欣初掌宫事,她不能让余欣难做。 能屈能伸方为宫中生存之道,行个礼而已,算不得什么。 余欣气愤地瞪了杨泌雪一眼,甩袖转身。 杨泌雪这才满意一笑: “哎呀,才人这话倒显得我气量狭隘了,昨夜没休息好,睡昏了脑子,说出这些糊涂话,余昭仪可莫要计较。这不,妾身今早又差点走错地方,毕竟咱们从前都是要去长乐宫请安,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呢。”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这是有意刺激祝思嘉,好看祝思嘉当众失态。 可祝思嘉甚至带着好意,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杨长使下回可长点心,莫要再走错路。” 这—— 祝思嘉当真是什么没心没肝的怪物?从前就无法从她身上寻得痛快,现在更是,被她轻飘飘一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杨泌雪仿佛重重砸到了棉花上。 这种心境,让她在宫里再待十年兴许才修得出来。 相思殿陆陆续续来了人,唯独祝思仪和杜羡缺席。 方心月帮祝思仪带话道:“启禀余昭仪,祝、大祝昭仪她昨夜侍寝,今早身子不适,便不能前来请安。” 听到“侍寝”二字,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祝思嘉。 从前她们那都是假侍寝,可祝思仪和晏修当真生米煮成熟饭了,祝思嘉还能看得开吗? 却只见她毫无情绪,端庄坐在人群最后方,默默饮茶。 她无悲无喜,晏修和别的女人如何恩爱,要么就是她看得开,心境开阔;要么,就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喝完半盏茶,祝思嘉才开口问道:“敢问杜八子去了何处?” 她这一开口问的,居然是杜羡的事。 余欣:“她再也不在宫中,打道回益州了。” 众人俱是一惊,低声讨论起来。 原来昨日,杜羡去太极宫,自请和晏修断绝一切关系出宫,只为回益州到杜老将军膝下尽孝。 她原话十分胆大,她认为,她空有一身武艺,却碍于女子身份,不得为大秦出一份力,日日困在宫中做一只没用的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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