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坏笑着让焦赞和杨排风比武, 可见孟良还有点水鬼拖人的精神, 杨排风再次获胜后, 焦赞拜服, 依然是爽点,爽点文学生机勃勃, 生命力从京剧一路旺盛到后世的网络文学,可见世人就好这一口。 侯盛元让秦追练这出戏,纯粹是因为秦追的棍术好,而杨排风也是使棍的,武戏教起来容易。 不过这出以“杨排风”为主角的戏,若只是打焦赞,五十分钟搞定,若是要打完全套,即完成杨排风经典“三打”,把孟良、焦赞这两个轻视杨排风的打一遍,之后又去打韩昌的话,就要一个半小时,秦追则是两个版本的戏都会。 侯盛元将秦追领到班主芈七豆前,秦追好奇他要如何将自己加塞到节目里,却听班里的长辈们谈起去总督府唱堂会的事儿。 年禄班的戏单子已经递了过去,总督府就说老太太不爱看三国戏,想看别的,因此第二出的《铁笼山》得换掉,第三出的《访鼠测字》人家也不爱看,因为老太太不喜欢丑角,就想看俏儿的人上台,同理,第四出的压轴戏《骂王朗》也是三国戏,得换。 芈七豆道:“《安天会》打头阵是稳稳的,人家就是冲我们猴戏好的名头来的,但其他戏要怎么排呢?” 柳如珑就说:“我也不是只会丑戏,让我来个《霸王别姬》,请陈老板与我搭一搭。” 陈七璇一拱手:“能与柳老板的虞姬搭戏,是陈某的荣幸。” 侯盛元也适时开口:“让我们家杏游去演个《打焦赞》怎么样?” 众人纷纷看过来,上下打量秦追,而秦追在小板凳上坐得稳稳的。 芈七豆忍不住问:“你家这个小的不是功夫还不到家么?” 侯盛元道:“他是其他的戏做工不好,但《打焦赞》练得可好了,他妈妈家里是做武师的,家传的好棍术。” 大家伙又看秦杏游,这小孩虽说个子高,但和一看就知道是刀马旦苗子的侯如鸳一比,这瓷做的小人过于文弱。 不知是谁质疑了一句:“他能拿得起棍?” 侯盛元道:“杏游,劈个凳子给他们看。” 秦追:“啊?舞棍子就行了吧?这凳子也是钱买的呢。” “就这么大的屋子,里头一群人,你在这舞棍子,是要送多少人去捧大夫的生意?” 侯盛元瞪他一眼,秦追没法子,只得起身,把方才坐着的板凳高举,接着往下砸,膝盖随之一顶,一声震响,板凳已断成两节! 秦追把板凳一扔,蹲着揉膝盖,抱怨道:“我不喜欢这个,疼呢,膝盖都青了。” 芈七豆咽了下口水,压下心中惊惧道:“唱一段给我听听。” 陈七璇当即起身,《打焦赞》中,是孟良呼唤出来的,而孟良是净角,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排风进帐。” 秦追从柳如珑那接过一把折扇,应道:“来了——” 说着,他便在年禄班众人的围观中行之房屋正中,唱道:“忽听得孟二爷一声唤。” 他才一出声,屋内众人纷纷只觉胸腔彷如涌进一股甜澈清泉,泉水清亮,又混了幽幽檀香,实是芈七豆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嗓音,尤其是秦杏游的咬字准,这声口条件实在是优秀得出奇! 陈七璇心中大叹,今儿真是如听仙音,秦杏游有这嗓子,便是做工烂到地里也能红! 何况秦杏游做工并不差,他的扇功极好,却未刻板遵守“扇不离鬓”这条规矩,其眉眼生动,目中有情,将娇俏活泼的杨排风演得惟妙惟肖。 待他唱完一段,桂之岚拍手,大叫一声:“好!” 小伙子用力鼓掌,心里已确信秦杏游必能登台,而《打焦赞》这一段,孟良和焦赞两个都是净角,他说不得要上台配秦杏游的戏呢! 芈七豆微微颔首:“确实是好,既如此,焦赞就让……” 他的手指也正要指到桂之岚。 金子来却苦笑一声:“让我给他搭焦赞吧。” 众人看他,陈七璇好奇道:“老金,你不是武生么?” 金子来道:“花脸戏也能来一些,这小子的《打焦赞》是我带着练的,只是他自幼修习家传棍术,那棍子挥起来厉害,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晕了,我对他比较熟,让我来唱焦赞,安全些。” 秦追吐了吐舌头,很不好意思。 他练戏的时候的确不小心伤到过金子来一次,那是他练《打焦赞》的第二日,从那日起,侯盛元的教学重点一度转移到“真打和演着打还是有区别的,你给我悠着点!” 练到如今,秦追也掌握了假打的精髓,绝不会再伤到人,只是师长们不信他罢了。 听到这小子使棍时差点轻重,陈七璇就打消和秦追搭戏的念头,只让自己的弟子桂之岚去演孟良,年轻人皮糙肉厚,他一把老骨头就罢了。 经过商议,五处戏最终是这么排的,第一出《安天会》,第二出《霸王别姬》,第三出《打焦赞》,第四出《遇皇后》,第五出《打龙袍》。 这《遇皇后》和《打龙袍》又是连着的,讲的是包公破获狸猫换太子一案的故事,听闻总督府老夫人爱看包青天,这才特意为她排的戏。 等商议完了,大家伙便去休息,只是年禄班的弟子们回了大通铺的屋子里,将封之蕊推来推去:“诶,封师兄,你以后可还敢演杨排风?” 这是撺火的说法,毕竟一个戏班里各个角儿也在较劲,一出戏若是我唱得最好,你就不敢上了,怕到了台上丢人。 封之蕊也是唱旦角的,闻言只冷笑:“我是唱闺门旦的,他是武旦,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在这里离间,却不知人家根本不放心上,他没登台就是几个角儿一起教,初登台还有金子来带着,我和他有什么好比的!” 他转头又和桂之岚道:“我想唱小生,只是被师傅一脚硬蹬进了旦行,且等着吧,等我再长高些,我就不演女人了。” 桂之岚奇怪:“旦行怎么了?戏班子不许女人来,只能咱们爷们演啊。” 封之蕊哼了一声:“自从我唱了旦,上茅房都有傻小子偷看我脱裤子,咱们戏班子里连蚊子都是公的,男人一到十几岁就开始想女人,我不喜欢被看,也不想被摸屁股,懂吗?” 桂之岚不懂,男人里头愿意去换位思考的本就少,他是净行里头的高个子,戏班里的爷中之爷,哪里懂封之蕊的苦恼。 只是等大伙躺下,封之蕊翻来覆去,想得却是秦杏游的表演,他想,这人的演法怎么和他的师父们都不一样呢?不像侯老板,也不像柳老板,只是能看出这两人优点,是被好好教过的痕迹。 师傅以往对封之蕊说“一只羊有一只羊的赶法,每只羊都一样的赶,教不出角儿来,若他想成角,也该有自己的调调,但自己的调调却是各处优点汇聚才能成型。” 可见还是要多学。 时日到了十七,总督府喜气洋洋,热闹无比,便是大清已摇摇欲坠,不耽误魏德隆借收老娘的寿礼再揽一波财。 费城清晨七点,是秦追的夜晚七点,当菲尼克斯睁眼,就听得一阵锣鼓喧天,看来寅寅又在后台做饮场了。 京剧,听多了似乎也有些不同于交响乐的趣味,戏里的悲欢离合是假,唯有艺术是真。 菲尼克斯接上寅寅的弦,却见少年坐在梳妆台前,穿一身蓝衣,黑发披散,侯盛元为他梳着头发。 “师父的私房里没有合你尺寸的行头,好在这身蓝夜衬你,你这头发多,掺着假发给你一起编,一准也是好看的。” 秦追疑惑:“这不合规矩吧?我记着有那种一板一眼的客人,是但凡台上有一处不合意都要说嘴的。” 侯盛元笑道:“规矩?好看就是规矩,别小看了师父编发的手艺,再说了,你这么好的头发,为了那些人的规矩就剃了,你自己舍得?” 秦追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头发,这是他作为医生最后的倔强,当即不再吭声。 用压发帽将头发束好,侯盛元开始给秦追上粉,白皙的面孔上,柳眉清晰,红唇如丹朱,这都是要用粉盖起来的,接着擦胭脂、画眉眼、涂口红。 镜中的京剧演员仍是稚龄,为他涂抹妆容的师父殷殷叮嘱,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大洋彼岸,少年缓缓坐在沙发上凝视秦追的面容,后台除了秦追,谁也看不到他灿耀的金发。 在秦追仰头画唇时,那形状漂亮、唇瓣丰润的嘴唇染上丹朱,他不经意间眼波一转,睨菲尼克斯一眼,菲尼克斯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勾起嘴角。 秦追收回目光,待妆化好,便要勒头,绑假发,戴头面。 “嗷!” 这一声吓了后台许多人一跳,一些老人见怪不怪:“勒头就是疼,尤其是有武戏的,不把头勒紧点,头上挂着的那些东西都得掉。” 许多唱戏的小孩被勒头时都要疼哭,大人们那是习惯了,但也要抱怨几句,所以好的梳头师傅角儿们都是抢着要的。 秦追也被勒得泪眼汪汪,侯盛元无奈哄他:“我下手已经很轻了,来,别让眼泪掉下来。” 小孩呜呜两声,也没反抗,菲尼克斯好笑,用食指去刮他的食指,做无声的安抚。 侯盛元用手绢小心把秦追疼出来的泪珠子抹了,没坏了妆。 待头勒好,侯盛元将秦追的头发往前分出两小缕,用红丝带绑成两根小辫,后面的头发就编成粗粗的辫子,也是红丝带捆结实。 秦追小声说:“泡子我自己戴,你上次差点插到我头皮。” “行。” 侯盛元将自己的头面匣子打开,秦追拿起首饰,对镜戴上,随着那些折射光芒的头面在发中安置好,侯盛元拿起笔,在秦追眉间点了个红点。 “杨排风是少女,得点个红点。” 秦追这会儿又有心情对他笑了:“一个女娃娃把一群老爷们打趴下了,难怪我以前带知惠去看戏,她就最爱这一出。” 侯盛元不轻不重地训他:“你啊,明知道戏园不许女客进去,还带着你妹妹扮男装进去玩,被发现了怎么办?” 秦追小声回嘴:“她那会儿还是个黑胖子,坐在那比我都像男的。” 侯盛元一想起知惠没减肥时的样子,真就是个小黑猪,没忍住转头笑了几声。 “待会儿师父有阵子不在你边上,你自己在台上好好演,我之后要问班主你唱得好不好,要是你唱崩了,这堂会的钱大家都赚不到。” 秦追晃了晃头上红绒球,语调轻快俏皮起来:“知道啦。” 侯盛元瞧着,这小子还没上场,却已经有几分杨排风的情态,遂安下心来,他本来还怕秦追紧张来着。 此时《安天会》已唱完,金子来下来卸妆,又要涂花脸,从齐天大圣变作焦赞,柳如珑也要上台。 而《霸王别姬》到《打焦赞》这近两个小时,就是侯盛元的行动时间。 他放心离去,身影隐入黑夜,一个翻身就上了屋檐,向着秦追说的地牢翻去,他居高临下看着那趁乱进来救人的反贼同伙,还有埋伏在暗处的衙役。 “果然有埋伏,幸好徒弟和龙爷给的消息,不然今儿就栽了。” 另一处,秦追端坐着,自扮上后,他就不能乱动,有什么事都有旁人替他做,这是免得花了妆容,乱了衣襟。 他看着菲尼克斯,小声问:“你还不去上学吗?” 菲尼克斯回过神来:“哦,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有关杨排风的戏:蘑菇看了好几个版本的,徐滢版本的排风视频清晰度高,而且真的非常古灵精怪,武打也很好,国京张慧鑫的版本就感觉那眉眼动起来,啧啧啧,一个字,绝,这两个版本的杨排风都是穿红。 还有一个齐淑芳演的《杨排风》,这就是孟良、焦赞、韩昌都打了的版本,这里头的杨排风是唯一穿蓝的,但是演员奶奶(1944年出生)真的非常有水平,齐奶奶还给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演过《三战张月娥》,是京剧界的上古大佬。 因为本章的寅寅是仓促上台,因此他穿的衣服是临时从公中衣箱中拿的,主打一个颜色合适,尺码合适就OK,头面戴的是师父的。 第96章 喜爱[VIP] 秦追提醒道:“领带打歪了, 算了,我来。” 见菲尼克斯今天手指不听话,秦追左右看看, 走到一处帘幕后, 接过菲尼克斯的双手控制权,替他把领带打好。 菲尼克斯突然说:“你身上有香粉的味道。” 秦追低头一闻:“是有, 你看我的脸,跟被抹了腻子一样,能没味吗?” 菲尼克斯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得露娜的疑问。 “什么腻子?天呐, 寅寅!”新上线的露娜惊喜地把秦追打量一遍:“你要唱戏啦!” 秦追黑线地叮嘱这两小孩:“嗯呐,初登台,看官们用眼神捧场就好, 千万别在上课的时候叫好,谢谢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带着两小孩去看了柳如珑的虞姬。 露娜看着虞姬头上的如意冠, 那闪闪的流苏看得她哈喇子都快下来了:“好漂亮啊,要是我在冒险的时候能挖出这么好看的首饰该多好?” 秦追心里吐槽:那不叫冒险, 那叫下斗。 柳如珑的旦角扮相素来号称梨园第一娇俏,与他配戏的霸王是陈七璇, 背扎大靠, 手拿大枪, 也是个十足霸气的霸王。 因打帘的个子不高, 帘子掀得不够高, 陈七璇的霸王在上场时差点卡那, 最后只能侧着出场,这恰恰说明他身量高。 别说, 演霸王的个头高,配一米七多的虞姬才好看,伟丈夫与悲红颜,待他们演到眼中只有彼此、分明艺人无情戏却有情的境界,看客们也如痴如醉。 露娜又说出一句菲尼克斯的心里话:“要是寅寅来演虞姬该有多好看啊。” 秦追轻声回道:“我不喜欢演悲剧。” 每回秦追将心沉进去演《昭君出塞》时,演完以后总要难受一阵,他进戏很容易,从里头出来却要挣扎一番,要他说,还是古灵精怪的杨排风演着更舒服,观众看得也乐,岂不皆大欢喜? 露娜又问:“你这次演什么?衣服这么好看?是公主吗?” “不,我演的是烧火丫头。” 秦追告诉露娜如何通过戏服分辨角色的尊卑。 红黄绿白黑是贵人用的上五色,紫蓝粉湖铜则是贫民百姓的下五色,虽然规矩也没有定死,如红娘就穿一身红,再比如一些帝王将相的便服也可以是下五色。 秦追演的杨排风穿一身蓝,属于下五色,班主芈七豆穿白团龙蟒站在不远处,他要演的是杨延昭,在戏中是文武双全的武将,服饰就明显贵气许多。 露娜听得皱眉:“我听懂了,但我觉得这种分法幸好只在戏台上,要是戏外也分这个分那个,就太让人难受了。” 秦追和菲尼克斯对视一眼,都知道戏外恐怕分得比戏台上还清楚些。 如今世人分尊卑,就秦追所知,后世也不遑多让,电视剧甚至可以根据角色的颜值去判断他/她的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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