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议。 嬴子衿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是人的信念。 傅老爷子知道他如果当时就走了,就没有人能够照看只有几岁的傅昀深了。 那股信念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现在已经散去了。 傅老爷子笑着笑着,慢慢地敛了笑,敲了敲桌子:“钟老头,我有点悄悄话想给子衿说。” “说什么?”钟老爷子狐疑,“你不会想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吧?” 嬴子衿抬起眼睫:“外公。” “行行行。”钟老爷子背着手去了楼上。 他也就那么一说而已。 客厅里的气氛渐渐沉凝了下来。 “子衿,傅爷爷知道,当时其实是你救了我。”傅老爷子先打破了沉默,声色和蔼,“虽然我当时昏迷过去了,但是中途意识清醒了一阵。” “没有你,傅爷爷早就走了。” 嬴子衿没说话。 人在最后关头,果然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大限的。 傅老爷子这些天就已经知道了。 “不要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而且,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解脱,我真的累了。”傅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很郑重,“有一点,请你帮忙。” 嬴子衿缓缓呼吸了一下,将情绪平复下:“您说。” “我把小七交给你了,他向来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从来不为自己着想。”傅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以后,你多盯盯他,让他记得按时吃饭就好。” 说完,他慢慢地站起来:“我先回家了,你看出来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他了。” ** 傅老爷子一个人回到了傅家,也没让人陪。 他躺在床上,一直到半夜凌晨的时候,脑子还很清醒。 窗外夜色浓烈,微风习习。 傅老爷子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架前,拿下相框,坐在书桌旁。 他擦着相框,神情温柔。 傅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丰神俊朗,气度潇洒。 傅家,也是傅昀深最像他,继承了他的容貌特点。 傅老爷子将相框上的灰尘全部擦干净之后,才低声开口:“月华,又要见面啦,不知道我这么老了,下去之后,你还认不认得我。” 顿了顿,他笑了笑,接着道:“不认得也没关系,你知道我胳膊上有个疤痕,是当时你把我当成了敌方,打了我一枪,后面知道后还急哭了。” 说着说着,他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他和颜月华是在军队里认识的,见面的第一天,他就进了医院。 当时他们谁都没想到,他们最后会在一起。 可颜月华,也死在了二十年前。 他那个时候就应该陪着她去的,可是不行。 因为他必须要照顾傅昀深。 傅老爷子看着相框里英姿飒爽的女人,喃喃:“你放心,小七他好好的,我把他带大了,遗憾的是,我们都不能看他结婚生子了。” 这是傅老爷子最大的遗憾了。 但他本就多活了二十年,要知足了。 同傅老夫人说完话之后,傅老爷子又拿出了一沓信纸,开始写信。 这是写给傅昀深的。 傅老爷子把开头写了几遍,都觉得很不满意,他撕了纸重新写。 直到写了第十四张纸的时候,他才终于感觉他的字好看了一些。 于是他这才接着往下写。 他学历其实并不高,高中毕业就从军了。 不过他给颜月华写过不少情书,写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 这封信一写,就写了一个小时。 “死亡并不是终点,它是另一场盛大冒险的开始。”傅老爷子最后写下了这么一句话,“你要记得,爷爷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他写完这封很长的信之后,将信纸叠好,装入信封里,又锁到了抽屉里。 随后,傅老爷子拿着相框,重新回到了床上。 他双手将相框放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 早上七点。 傅明城去叫傅老爷子。 这是钟老爷子的叮嘱。 其实不用钟老爷子叮嘱,傅明城也会去叫。 傅老爷子嗜睡,如果没人叫他,保不准在睡梦中就去了。 傅明城先是敲了敲门,没得到什么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他走到窗边,把床帘拉开,阳光涌了进来,照亮了房间。 “爸。”傅明城转身,“爸,该起了。” 床上,傅老爷子静静地躺着。 “爸?”傅明城走进,他只当是傅老爷子老了耳朵背,于是又叫了几声,“爸?爸。” 又连叫了无声之后,傅老爷子还是没有起。 傅明城的神色一变,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颤抖地抬起手,去试傅老爷子的鼻息。 没有了。 傅明城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傅老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相框。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颜月华和傅老爷子的第一张合影。 傅老爷子的面上并没有什么痛苦之色,眉眼间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老人在睡梦中安然离去,无病无痛。 这是寿终正寝。 可这几天傅老爷子还能自己走路,很健康。 这么突然,让傅明城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足足十分钟,他的大脑才慢半拍地转了起来。 “明城。”傅夫人也走了过来,“饭做好了,老爷子——” 她的话突兀地一顿,看着床上的老人,手捂住了嘴:“天啊……” “遗嘱!”傅明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厉声,“快找遗嘱!” 傅夫人也被惊醒了,立马在卧室里查看。 傅老爷子这么一走,傅家就要变天了,整个沪城也会随之大乱。 当务之急,是要拿到遗嘱。 还有,把傅昀深赶出傅家。 294 穆家聂家到! 傅老爷子一走,没人再护着傅昀深了。 其实傅昀深在傅家待的时间并不算长。 傅昀深五岁的时候就去了帝都,在帝都生活了快十年。 十四岁的时候,他才被傅老爷子接回了沪城。 然后,就有了沪城第一风流纨绔的称号。 十八岁那一年,傅昀深去了一趟帝都,沪城这边就传来了他惹上了梦家的消息。 于是傅老爷子连夜把他送往了O洲,三年多快四年后,傅昀深又重新回来了。 满打满算,傅昀深也就在傅家住了不到十年。 但傅明城依然看傅昀深不顺眼,因为傅老爷子太过看重他了。 一个纨绔公子,就一张脸,干什么都不行。 傅昀深他凭什么? 傅老爷子这么一走,傅明城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压在他心上那沉甸甸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和其他几个祖辈不同,傅老爷子在傅家的威望太高了。 傅家在沪城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因为有傅老爷子在。 让傅明城意外的是,傅老爷子并没有把遗嘱藏起来,而是就那么坦荡荡地放在了书桌上。 傅夫人也看见了:“明城,这里。” 傅明城迅速走过去,拿起书桌上的遗嘱,开始翻阅。 在看到傅老爷子把御香坊和15%的傅氏集团股份,以及傅家在帝都的及处房产全部都留给了傅昀深的时候,傅明城额上和脖子上的青筋剧烈地跳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直接就将手中的遗嘱撕掉了。 傅夫人一见他这个举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张了张嘴:“御香坊……老爷子真把御香坊给他了?” 即便他们两人都有了这个准备,但是看到遗嘱上写了后,还是无法接受。 御香坊啊! 傅家的基石! 被一个纨绔分走,没几天不久被败光了。 傅明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准备后事,爸85了,这是喜丧,是好事情,请大师来,定葬礼的时间,还要宴请各大豪门。” 老人80岁以上去世,葬礼就可以称之为喜丧了。 所以到时候傅家也会按照习俗,停灵三日大摆宴席。 这对傅明城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供他拉拢合作伙伴。 前几天,苏阮的父亲苏良辉给了他准信,说是会全力支持他。 他也要让傅昀深看清楚,谁才配继承傅家。 傅明城也明白,他撕了这份遗嘱没有什么用。 傅老爷子为人谨慎,遗嘱一向是会准备多份的,并且肯定进行了公证,具有法律效应。 傅夫人如梦初醒,忙下去开始打电话。 棺材一类的东西他们倒是不用准备,很早之前就已经备好了。 谁也没想到,准备了三年多的后事,现在用上了。 傅明城将他撕毁的文件碎片扔到了垃圾箱,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傅老爷子后,出去了。 另一边。 傅夫人给傅明城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打完电话后,匆匆上楼。 “一尘!”傅夫人敲了敲门,听见房间里的人呼噜声大作,索性直接用钥匙拧开了门,“一尘,快醒醒。” “妈,别烦我。”傅一尘嘟囔了一声,转过身去,“今天周末,让我再睡会。” “还睡?”傅夫人气得揪起他的耳朵,“你爷爷去世了,你睡什么睡?” 这句话,让傅一尘一下子惊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起身:“妈,你说什么?” “今天早上,你爷爷走了。”傅夫人的面上并没有什么悲痛之色,只是淡淡,“赶紧起来,和我一起去准备。” 傅一尘手忙脚乱地开始套衣服:“爷爷不是身体好了吗?怎么就……” 说着,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很急:“遗嘱呢?爷爷怎么分配的?” 傅家这么大,傅老爷子的兄弟姐妹也不少,单是傅明城这一辈,就有二十多个人,更不用说傅一尘他们了。 傅夫人没说话。 “不会都给傅昀深了吧?”傅一尘的脸色也变了,“爷爷疯了吗?大哥还在,让他继承傅家?” “这你不用担心。”门外,傅明城神情冰冷,“傅昀深根本不是我和你妈生的,他不是傅家人,没资格继承傅家。” 傅一尘一愣:“爸……你说什么?” 他嫉妒傅昀深这么多年,结果,傅昀深不是傅家人?! 傅明城却没有再理他了,他急匆匆去找傅老爷子指定的遗嘱执行人何泉去了。 ** 也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四大豪门都得知了傅老爷子去世的消息。 江家这些年一直都稳稳地跟在傅家后面,江漠远也一直致力于让江家能够压过傅家,成为四大豪门之首。 不过江漠远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对外界都不怎么关心,还是江老夫人叶素荷打了个电话,把他叫了回去。 “去世了?”江漠远罕见地一愣,半晌,他慢慢吐出来一句话,很冷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傅老爷子的身体一直不好,治好了估计也留了什么后遗症。 江漠远对此没有任何感触。 对他来说,傅老爷子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祖辈的交情,到他们这里早就淡了。 叶素荷正在煮茶,不咸不淡:“傅义昌这么一走,这沪城要变天了,漠远,这是你的机会。” 傅家人争先恐后地要分家产,外人又怎么会不想吞并傅家? 虽然她先前还想让江漠远和傅家的千金联姻,和傅夫人相谈甚欢。 但世界上哪有永久的情谊? 江家自然要利益当先。 江漠远微微颔首:“妈,我明白的。” 借着傅家内乱的这个机会,江家说不定就能够压过傅家,甚至收购傅家的几个大产业。 江漠远坐在沙发上,将领带松了松,也拿起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神情一顿,眸色深了深。 傅老爷子这么一走,受到冲击最大的只能是傅昀深。 没有了傅老爷子,傅昀深这个纨绔也没人撑腰了。 江漠远的摩挲了一下杯子,眼神渐渐深幽。 这样一来,嬴子衿也…… 江漠远的手指微微缩紧,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眉眼松了下来。 他听说嬴子衿被赶出嬴家了,他也可以顺便把她接到江家来。 叶素荷注意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动:“漠远,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江漠远淡淡,“我在想妈你说的不错,这是我的机会。” 叶素荷闻言,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问。 ** 因为是周末,钟老爷子并没有去公司。 他像往常一样八点起来,出去打太极散步,又顺路去买了个菜。 钟老爷子还挺喜欢这种平民般的生活,他最近还学着下厨了。 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瞧见钟管家坐在沙发上一直在发愣,还时不时地揉眼睛,不由奇怪:“怎么了?” “老爷子。”钟管家见他回来,猛地起身,“老爷子,傅……傅家那边,办丧事了。” 钟老爷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机械地开口:“谁?” “傅老爷子。”钟管家擦了擦眼泪,“今天早上刚走的。” 钟老爷子的身体晃了晃,面色瞬间变白。 “外公。”嬴子衿眼神微微一变,她很快上前,扶住他,拿起准备好的水,“外公,喝水。” 老人家情绪一旦波动太大,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损伤。 钟老爷子哆嗦了一下,才勉强喝下了一口水。 嬴子衿在水里放了药,能够帮助他镇定情绪。 “子衿,你去找那小子,外公没事。”钟老爷子喝完,还来不及悲伤,想到了最重要的事,“这个时候,最接受不了的人是他,看着他,傅老头说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伤。” 嬴子衿确认钟老爷子没事后,松开手,出门了。 ** 消息不胫而走,傅明城又有意大肆举办丧礼,没压着,直接传到了帝都。 穆鹤卿也是不能相信。 一时间,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 一旁,穆承试探地开口:“老爷,我们?” “启动私人飞机。”穆鹤卿迅速做出了决定,“去沪城。” 295 完全不清楚傅昀深的实力 与此同时,聂家。 聂老爷子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门响后,抬头。 这一看,倒是意外了。 聂亦穿着黑色西装,身如玉树,挺拔如风。 “哎?”聂老爷子推了推老花镜,“不孝子,你怎么回来了?” 自从聂亦加入壹字队后,也就退出了聂家。 就算是聂老爷子,八百年也见不到一回。 “昀深他爷爷去了。”聂亦皱了皱眉,早都习惯了这个称呼,“我回来收拾一下东西,要去沪城一趟。” 傅老爷子病好得突然,这一走,也走得突然。 聂亦稍稍颔首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就要推门。 “等等!”聂老爷子站了起来,神情严肃,“我跟你一起去。” 聂老爷子其实是没接触过傅家的,和傅老爷子也不认识。 但是因为聂亦的缘故,他知道傅昀深。 傅昀深和聂亦是兄弟,他作为聂亦的爷爷,不可能坐视不理。 聂亦脚步一顿:“好。” 这一次,沪城是真的乱了。 ** 后事办起来很快,傅家人手也多。 下午的时候,傅老爷子就已经被送入了灵堂。 傅家有专门的灵堂,以往长辈们去世,晚辈们都会在这里守灵五天。 棺材也是三年多前就准备好了的,用的是上好的花梨木。 除了早就分出去的几户,傅家所有人都赶了回来,但基本上都没什么感觉。 “大哥,遗嘱呢?”傅三爷看了一眼巨大的棺木,悄悄地走到了傅明城身边,“爸把御香坊给谁了?” 其实他也就这么一问,他只想多分点股份和不动产,御香坊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傅明城的面容却是沉了下来,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跪在棺材前的男人。 傅三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一变:“真给这小子了?” 拿御香坊,傅昀深他配吗? “跪了六个小时了。”傅一尘冷哼,“爷爷都走了,给谁看呢。” 虽然说是要守灵,不过规矩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也不用跪着。 可傅昀深送傅老爷子进灵堂之后,就在这里,生生地跪到现在。 傅翊含声音一冷:“傅一尘。” 傅一尘缩了缩脖子,立马不说话了。 他不怕傅明城,但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大哥。 傅翊含走过去,在傅昀深的身边蹲下。 他从怀里抽出了一个信封,唇动了动,才开口:“昀深,爷爷……爷爷他给你的信。” 这封信是傅明城在被锁住的抽屉里找到的,一见到是给傅昀深的,傅明城就打算撕了,被傅翊含拦了下来。 听到这话,傅昀深才抬起眼来。 风吹开了他黑色的衣襟,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寒冷,身体像是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俊美的容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向来风流含笑的桃花眼,死寂犹如寒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傅翊含忍不住一惊,心里发寒。 他从来没有在傅昀深见到过这种情绪。 印象里,他这个弟弟永远是笑着的,哪怕是刀割在他身上,他还是能笑。 有那么一瞬间,傅翊含甚至感觉到,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骷髅。 傅昀深没说话,他就跪在灵柩前,修长的手指抬起,慢慢地将这封信拆开。 傅翊含迅速起身,避开。 傅老爷子专门写给傅昀深的信,想必也是不想让旁人看到。 傅昀深低头。 傅老爷子的字迹很端正,工工整整,一如他军人的作风。 他看得很慢。 小七,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已经去找你奶奶和妈妈了。 你不要难过,生老病死,人间常事。 爷爷能活到这个年龄,很开心了。 早在十年前的时候,我那些个老战友,都一个一个地去了,我就做好了今天这么一天。 爷爷这辈子,走南闯北,还杀过不少人,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最放心不下你了。 其实爷爷知道你很厉害,爷爷没用,给不了你最好的,你能从手无寸铁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真的很好了。 你拥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资本,傅家也比不上,但御香坊本来就是你的,你不要拒绝。 你心里有结,难以打开心扉,但是爷爷看出来了,你现在已经有了另一个精神支柱,爷爷放心了。 小七,你永远是爷爷的骄傲,爷爷为你自豪。 对爷爷来说,死亡是另一场盛大冒险的开始,你要记得,爷爷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傅义昌绝笔。 记于2020.11.2 这封信,傅昀深看了整整半个小时。 他没有哭,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化,依旧静静地跪在灵柩前,眼神寂然。 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傅昀深才有了动作。 他眼睫垂下,唇无声地牵动了一下。 他当然能瞒很多人。 但是傅老爷子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又怎么可能瞒过? 傅老爷子没说,装糊涂,因为傅老爷子也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曝光了,二十年前的那群人会再找来。 傅老爷子担心他应对不了那群人,所以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在护着他。 所以到现在,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走了。 什么都没剩下。 嬴子衿也半蹲下来,她一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 只是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傅昀深的肩膀动了动,微微偏过头来:“夭夭,我没事。” 顿了顿,他像是在说给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又重复了一遍,还笑了笑:“我没事。” 可他的眼睫在微微颤着,容色也更加的苍白。 嬴子衿沉默了下来。 傅老爷子让她不要告诉傅昀深,也是不想让傅昀深看着他走。 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太残忍了。 她又起身,走出去。 傅老爷子叮嘱她让她看着傅昀深吃饭,这个样子,不是傅老爷子想看到的。 傅明城走上前,对着灵堂上了三炷香,拜了一拜后,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傅昀深的身上。 他没有什么犹豫,走过去,就站在傅老爷子的棺木前,居高临下的。 “傅昀深,你爷爷已经走了,他也早早写了遗嘱,把御香坊留给了你,但是你自己清楚,你没那个能力接手。” “你要是不想让傅氏集团在你手上没落,现在就把御香坊转给我,不论如何,我保证,你以后会衣食无忧,怎么样?” 傅昀深抬起头,浅琥珀色的瞳孔冰凉,冷意杀伐:“滚出去。” 他一直没动傅明城,也是因为傅老爷子希望子孙和睦。 他顺着傅老爷子的意思。 但傅老爷子现在不在了。 傅明城被这目光看得心中一悸。 他心中轻哂。 傅昀深就一纨绔公子,难不成还能有什么真实力? 还能有什么后台? 左右傅老爷子已经不在了,他也不用维持着什么父慈子孝的假面,直接撕破脸了。 “就是。”傅一尘冷笑,“什么都不会,凭什么继承御香坊?” 傅三爷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御香坊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傅昀深。 “爸,还有你,一尘。”傅翊含的神色沉了下来,“都够了。” 傅老爷子尸骨未寒,就在这里摆着。 就算傅昀深不是他亲弟弟,至于这么薄情吗? “翊含,你别添乱。”傅夫人将傅翊含拉到一边,摇摇头,“你爸心里有数。” 傅翊含的神情微微一滞:“妈,你明知道御香坊是……” “是,我知道。”傅夫人叹了口气,“可这人都已经走了,昀深他要是懂调香,懂香水,御香坊给他也没事。” “可这两个天赋他都没继承上,你爸也是为傅家好。” 傅翊含却忍不了:“别说了,都出去。” 傅明城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我带了文件,你只需要签个字就行。” 傅昀深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抬起头,笑了笑。 “老头子一来,就看见这么一出大戏。”也是这时,门外,淡淡的声音落下,“傅明城,好大的威风。” 296 身世曝光! 这声音由远及近,惊得傅明城差点跌倒。 他猛地抬头看去,就见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缓步走来,步伐稳健带风。 傅明城并不认识穆鹤卿。 以他的地位,根本接触不到穆家。 毕竟傅家放在帝都,也就是和苏家一个层次的家族。 离着穆家那个顶尖圈子,太远了。 但这并不妨碍傅明城猜到唐装老人的身份,他立马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试探着开口:“敢问,老先生您是……” 穆鹤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旁,穆承上前,冷冷淡淡:“老爷姓穆。” 听到这个姓,灵堂内所有傅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穆家,穆鹤卿,如雷贯耳。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这么快从帝都赶过来吊唁傅老爷子。 其他三大豪门,可都还没有来人。 傅明城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穆老大驾光临,傅家蓬荜生辉,实在是有失远迎。” “用不着你迎。”穆鹤卿淡淡,“先跪着,跪上三天三夜,再说废话。” 傅明城一愣:“穆老,您……” 穆鹤卿却不理他,转头:“穆承。” “是,老爷。”穆承点了点头,上前,直接压着傅明城的肩膀,迫使他对着傅老爷子的棺材跪了下来。 穆承倒不是古武者,不过也是练家子,自然不是傅明城能比的。 “嘭”的一下,傅明城跪在了地上,视线正对着灵堂上傅老爷子那张黑白色的照片,心一个咯噔,有点不敢去直视。 他咬了咬牙:“穆老,您什么意思?” 穆鹤卿先上了三炷香后,才转身:“看不惯义昌他子孙不孝,还这么咄咄逼人。” 他的目光一一在傅一尘、傅夫人以及傅三爷等人身上扫过,锐利如刀。 傅一尘是真正的好吃懒做,哪里承受得住这种注视,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昀深,你先别动。”穆鹤卿慢慢踱步至傅昀深的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等你爷爷彻底安稳下了再说,否则不太好,我替你动。” 现在连一天的时间都没到,更别说过头七了。 老一辈也注重守灵和葬礼,绝对不能够被破坏了,惊扰了亡者。 穆鹤卿甚至很清楚,眼下对傅昀深最重要的,是把傅老爷子安安心心地送走。 他不会在傅老爷子的灵柩前,让自己的手再沾满血腥。 但之后—— 穆鹤卿摇了摇头。 傅老爷子这么一走,还有谁能够压制得了这个小子? 他敛去一身锋芒,甘愿待在沪城,因为他最亲近的人在这里。 傅昀深没说什么,又跪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棺木。 “穆老。”傅明城被穆承控制着,神情难看,“这是傅家的家事,您就算是我爸以前的上司,也没资格插手吧?” “哦?这怎么能叫插手?”穆鹤卿还没说什么,又一个声音从外传来,“这是长辈教训晚辈,他穆鹤卿一个元勋,别说你了,他连我也能指着鼻子骂,怎么,还没这个资格了?” 还是一个老人,同样穿着黑衣服。 穆鹤卿倒是意外:“云谏,你怎么也来了?” 聂家,可真的是和傅家没有一点关系。 “吊唁。”聂老爷子没说什么,上前上香,“看你教训人。” 穆鹤卿:“……” 这一下,灵堂内没人敢说话了,大气都不敢出。 聂云谏! 这个名字,虽然没有穆鹤卿那么响亮,但既然身处豪门圈,就不会不知道。 帝都两大顶级家族的掌权人,今天竟然齐聚沪城了。 傅明城也不敢开口了,他忍受着屈辱,不甘地跪在那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灵堂吊唁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钟家这边来的人最多,其次是江家,嬴家这边只派了一个公司董事过去,毕竟嬴家和傅家没有任何关系。 钟曼华和傅老爷子不熟,自然也不会去灵堂吊唁,不过倒是也感叹了一声:“你说这人老了,就是意外多,说走就走,真是世事无常啊。” 嬴玥萱抿了抿唇:“妈,其实傅老爷子这么一走,对我们家反而是有利的。” “有利?”钟曼华一愣,“怎么说?” “您不是说了么?是因为有傅七少爷在,妹妹才能任性离家。”嬴玥萱很理智地分析,“但现在傅老爷子不在了,傅七少爷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他在傅家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妹妹?” 钟曼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啊,这样一来,你妹妹就只能回家来了。” 没有了傅昀深撑腰,嬴子衿还能这么任性? “五天后是葬礼。”钟曼华想了想,“到时候,我去把你妹妹接回来。” 嬴玥萱点了点头:“妈,我跟你一起去。” ** 葬礼定在了11月9日。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四大豪门聚齐了。 穆鹤卿和聂老爷子因为帝都那边还有事,参加完葬礼,就不得不离开了。 将傅老爷子葬入陵园之后,傅明城的气也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他转身,冷冷地看了傅昀深一眼后,开口了:“刚好,诸位都在这里,我也宣布一件事情。” 听到这句话,正欲散去的宾客们都是一愣,回过头来,不由有些疑惑。 傅老爷子一走,傅家家主自然就落在了傅明城的头上。 难不成,傅家要又什么大动作了? 穆鹤卿和聂老爷子已经离开了,没人再插手傅家的事。 现在,傅明城终于把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话给说出来了。 他只感觉畅快不已,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傅昀深并非我和夫人所出,他不是傅家人,没资格继承傅家的任何产业。”傅明城的声音冷冷,“请诸位在此替我傅明城做个见证,现在,我就将傅昀深赶出傅家,以后他和傅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犹如一个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众皆哗然。 傅昀深,竟然不是傅明城的儿子?! 难不成是谁的私生子? 私生子在豪门中,可什么地位都没有。 “爸,你疯了!”傅翊含惊愕,“昀深怎么就不是我们傅家人了,他明明——” “你闭嘴!”傅明城呵斥了一声,“我说不是,他就不是。” 江漠远的眸色深幽了几分。 他本以为,傅昀深也就是少了一个靠山。 结果现在看来,傅昀深连傅家人都不是,确实没资格和他争什么。 他视线一转,落在了远处的女孩身上,眉微皱。 现在葬礼才刚结束,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过以后的时间还多。 江漠远抿紧了唇,转身离开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嬴子衿,眼神微微一凝,她抬手,抓住了傅昀深的肩膀:‘你——” “夭夭,没事。”傅昀深微微侧头,他俯下身,仍是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唇微弯,“让我一个人静静,一会儿就好。” 他永远都是这样的人。 哪怕再痛再伤,也不会表现出来。 从来都是一身优雅,不会露出任何狼狈。 嬴子衿松开了手,拧眉。 她也知道他现在需要安静,所以退到了一旁。 但傅明城这话,让宾客们看傅昀深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尤其是曾经巴结过他的人。 “本以为是真太子,原来是只假狸猫。” “不是傅家人,居然还想继承傅家,真的是痴心妄想。” 嬴子衿的手握了握,眼神逐渐变冷。 聂亦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还穿着葬礼上的那身黑色西装,神情肃杀,缓缓开口了。 “二十年前,有一群人来到了傅家,来势汹汹,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嬴子衿听着。 聂亦接着说:“昀深的奶奶,为了保护他,死在了那群人的枪下。” “傅老爷子也被那些人下了毒,一病二十年。” “而当时只有两岁的他,被藏在傅家的那个阁楼里,又看着他的母亲,被那些人杀害。” 297 真相,收拾傅家 两岁的孩子一向是没有什么记忆的,除非是怎么忘都忘不掉的事情。 嬴子衿抬头,望向站在墓碑前的男人,眸光微顿。 难怪,傅昀深会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别说一个小孩子了,那种事情,就算是一个大人,也会有很深的后遗症。 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死亡,所造成的创伤是难以弥补的。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不会笑,也不会说话了。”聂亦缓缓,“后来他告诉我,为了防止他忘记,他每天都会在脑子里过一遍当时的场景。” “他说,人能记住的东西是有限的,他要报仇,就不能忘掉。” “三岁的一天,因为傅老爷子病情加重,他被已经九岁的傅一尘关在了一个密室里。”聂亦顿了顿,“那个密室里有三条毒蛇,三天后,他出来了,毒蛇死了,但他也受了重伤。” 才三岁的孩子,就要手握刀刃,学着去怎么战斗了。 嬴子衿眼眸凉了凉:“傅明城的授意?” “嗯,毕竟傅一尘那时也小,没有渠道找来毒蛇。”聂亦沉默了一下,“所以傅老爷子后来发现,他一副残躯,根本无法在傅家护住他,于是联系了穆老,将昀深送去了帝都。” “我和他是在古武界认识的,他那时只有五岁,很小,又是初入古武界,很多古武者都瞧不起他。” 聂亦从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缓了一下,又接着道:“嬴小姐可能不清楚古武界的行事作风,那里只看实力,哪怕争斗中打死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嬴子衿颔首:“嗯,我知道。” 古武界一直都是这么个风格,跟她以前一直待的修灵世界一样。 有生死斗,靠拳头说话。 “他在古武界也没有什么背景,只能靠自己走。”聂亦说,“不过好在他的天赋很好,就算是林家那几个公认的天才,也比不上他。” “七岁,他肺部被贯穿,差点死亡。” “九岁,他去历练,偏离心脏只有一寸的地方再度受伤,被穆老连夜送去了古医界。“ “十岁,一个二十岁的古武者向他发出生死斗。” “十三岁……” 别人的童年是在双亲的陪伴下渡过的,而傅昀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劫难中走出来的。 嬴子衿沉默,眼神微震:“难怪。” 难怪傅昀深会随身携带那种药膏。 因为他小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受到致命伤,无时无刻不是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十八岁他回了帝都一趟,梦家的那个嫡系成员当着他的面说要去挖他母亲的坟冢。”聂亦淡淡,“然后他就把那个嫡系成员打成了残废,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梦家不敢惹他,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嬴子衿侧头:“所以他离开华国,其实是主动走的?” “嗯。”聂亦微微摇头,“古武界太小了,不适合他了。” “至于他怎么成为了IBI的最高执行长官,又怎么一手建立了Venus集团,我也不清楚,就无法告知嬴小姐了。” 嬴子衿还望着墓碑的方向,瞳光明灭:“没必要。” 她虽然算不到傅昀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但听完聂亦说的这些事情,也不用算了。 能够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一步,傅昀深经历了常人都难以去想象的黑暗和痛苦。 可他没有过得戾气慢慢,反而温柔如许。 “嬴小姐应该猜到了。”聂亦拿出了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他的亲生母亲是傅老爷子的女儿,其实他应该叫傅老爷子外公。” “只不过傅老爷子为了保护他,把他记在了傅明城夫妇的名下。” 二十年前的那群人,可比傅家内部的争斗要恐怖得多。 嬴子衿抬头,接过。 这是一张合影。 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是江画屏。 只不过照片上的江画屏要年轻很多,十六七岁的样子。 江画屏已经很美了,照片上的另一个少女要更美。 照片的右侧,是一句诗,楷体写的。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这句诗里,就包含着照片上两个人的名字。 江画屏。 傅流萤。 沪城双姝,倾城绝色,珠联璧合。 “他母亲二十岁岁离开了沪城。”聂亦又说,“二十四岁回来的时候,已经怀上了他,但是到现在,就连傅老爷子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谁,也没人知道傅流萤消失的四年去了哪儿。” “昀深会离开华国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当时那群人里有不少外国人,只是这么多年了,依然什么踪迹都没有。” “说了这么多,聂某没什么其他的意思。”聂亦声音低沉,“我们的话,他是不听的,只能麻烦嬴小姐了。” “现在,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嬴子衿捏着这张照片,在聂亦的讲述中,她也知道了以前的全部事情。 ** 上个世纪,傅流萤这个名字风靡沪城,如雷贯耳。 她是当时的沪城第一名媛,是真正的才女。 不仅是沪城的豪门,就连帝都的一些大家族也在求娶。 傅流萤在调香上很有天赋,她有着很强的嗅觉,能够判断出各种香精的品质和气味。 御香坊是傅家百年的产业没错,可在二十世纪下旬没落了不少。 因为只有传统工艺,抵不住大潮流的冲击。 是那时15岁的傅流萤,以一己之力,让御香坊东山再起,比以前还要辉煌。 有傅流萤在,御香坊就是华国第一香水企业。 只是她后来离开了,再回来没多久,就被杀害。 所以从那天以后,傅流萤的名字就成了一个禁忌。 二十年过去了,也没人提起。 久而久之,就被忘记了。 后来在嬴露薇长大成人之后,沪城第一名媛的位置也移交了。 傅家更是没人去提傅流萤的名字。 傅明城和傅夫人恨傅流萤还来不及。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群人没有想要灭了整个傅家的意思,他们都活不了。 但傅明城内心也清楚,这件事同傅流萤也没什么关系。 她在得知那些人要找她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出去了。 最后为了保护傅家和傅昀深,惨遭杀害。 御香坊,说是傅流萤的一点都不为过。 没有傅流萤,御香坊早就倒闭了。 可傅流萤已经死了。 死人,那是没办法争东西的。 办完傅老爷子的葬礼后,傅明城就再也没管其他的事情,回到了傅家。 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成为碧曼的合作方,带着御香坊冲击国际。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当着沪城那么多名门贵族的面将傅昀深赶出了傅家,傅昀深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明城,虽然你说了那些,可遗嘱都公证过了。”傅夫人皱眉,“御香坊的负责人,还是傅昀深。” “这个你不用担心。”傅明城摆了摆手,“苏良辉明天就过来了,他有办法,让那个小子心甘情愿地交出御香坊。” 傅夫人想了想,也就没再多问了。 傅老爷子这么一走,傅昀深本就没有什么地位了。 再加上苏家施压,傅昀深的确无计可施。 他交的那些朋友,也都是一些公子哥,没什么实权。 而且在知道傅昀深不是傅家人之后,那些个公子哥踩他一脚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帮他? 傅明城之所以会选在葬礼上说出那些话,也是要让傅昀深孤立无援。 “我去工厂看看。”傅明城穿上衣服,“碧曼的合作,必须要拿下。” ** 晚上七点。 傅昀深才走出了墓园。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脚步一顿,停下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起了,小心翼翼一个字:“哥?” 接电话的人挺心惊肉跳的。 自从傅昀深回到沪城之后,只亲自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次,是对江氏集团出手。 第二次,是救钟氏集团。 总而言之,浪费了很多钱。 虽然他们钱多不缺,但他肉痛啊。 “在华国设立分部的项目可以进行了。”傅昀深的话很简短,一双桃花眼敛着凉,“把集团的重心转移过来。” Venus集团下的那些国际奢侈品牌,都在华国有着专柜和实体店。 但这些奢侈品牌却不能够代表整个Venus集团。 Venus集团在华国,是没有分部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旋即震惊出声:“哥,你终于要收拾傅家了?!” 傅昀深眼睫垂下,轻笑:“嗯,该动手了。” 298 嬴子衿:哥哥,给你撑腰 得到了准信,电话那头的人激动得不行:“哥,我现在就去准备,你等着,我明天早上就能到沪城。” “伊恩,你不用急。”傅昀深淡淡,“我还有个重要的事,你12号的时候到就可以了。” “急急急,当然急。”电话那头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终于等来这一天了,能不急吗?” 没几个人知道,Venus集团建立的初衷是什么。 初衷,其实只是为了把御香坊拿回来。 结果一不小心,就成为了世界顶级集团。 谁知道是怎么搞的。 “哥,是不是出事了?”伊恩兴奋过后,却也冷静了下来,“你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他是知道傅家那档子事的,更知道傅明城一家有多么恶心。 如果没有傅老爷子,如果不是傅昀深聪明,他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 伊恩更知道,傅昀深一直没动手,也是因为傅老爷子。 血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总会有牵绊。 为了傅老爷子晚年能够安详渡过,傅昀深什么都能忍。 “没什么事。”傅昀深桃花眼一敛,笑得轻描淡写,“就是,我又什么都没有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伊恩又怎么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下当即一凉。 他早该想到的。 如果哪一天,傅昀深决定对傅家动手了,那必然是傅老爷子不在了。 傅家,困不住他了。 这世上能困住傅昀深的东西,没几个。 “哥,你……你还有我们。”伊恩很难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你、你别难过。” “嗯。”傅昀深没再说什么,“挂了。” 他准备将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微信“叮”了一声。 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个星标朋友。 傅昀深的手指一顿,眼睫动了动。 心脏某处,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样。 深深地攥紧了。 足足停了五分钟,傅昀深才回复。 他出了墓园,开车去市中心。 ** 一个小时后,玛莎拉蒂停在了一家米其林三星店前。 傅昀深推门进去。 男人的容颜俊美,太过摄人,极为出众。 立马里面就有人把他认了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八点了,过了饭点,人不是特别多,也就一桌客人。 是几个公子哥在聚会。 其中一个公子哥提着酒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沪城第一风流纨绔,傅七少傅昀深吗?”他笑了笑,而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哦,不对不对,你连傅家人都不是,。” “孟扬,别直接撕人家伤口。”另一个公子哥神情讥讽,“人家还是个风流纨绔,只不过没钱了而已。” “是啊,傅昀深。”孟扬笑得不怀好意,“这家店可不便宜,你被赶出了傅家,银行卡也被冻结了吧?” 他很轻蔑:“要不要我借你点钱,请你吃顿饭?” 说着,孟扬又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看见了没?这瓶人头马一瓶要两万,啧啧,可惜了,你以后都喝不起了。” 孟家其实在沪城排不上号,暴发户出身。 眼下孟扬能够踩傅昀深一脚,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孟宇掏着兜,准备拿出卡来,施舍给傅昀深,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是餐厅的经理,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侍者。 侍者手上端着餐盘和红酒,琳琅满目,闪瞎了孟扬几个公子哥的眼。 “七少爷。”经理却是理都没理他们,快步上前,很是恭敬,“这是嬴小姐特意给您准备的,她知道您心情不好,特意给您点了这些。” 傅昀深神情一顿,抬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十瓶红酒。 波尔多酒庄产的,一瓶十万。 更不用说别的菜了,都是最顶级的食材。 孟扬和其他几个公子哥都惊呆了。 他们也是不学无数,身上有几个钱,在米其林三星店吃饭不是什么问题。 可绝对没有这么大款,随手就订价值百万的红酒。 孟扬的手里还捏着存款五十万的银行卡,脸上只觉得火辣辣得疼。 “嬴小姐今天把这里包场了。”经理这才看向孟扬等人,“只等七少爷来,恕我们不能接待几位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礼貌疏离。 孟扬的脸都青了,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其他几个公子哥也没脸多留,很是狼狈。 侍者把菜布好之后,也退了下去。 烛火清明,灯光温暖。 傅昀深坐下来。 他垂眸看着这一桌菜,忽然笑了笑。 他这才知道,她所谓的养他,是认真的。 不只是随便说说,也不是为了安慰他。 他有点贪心了。 想把她变成他一个人的,小朋友。 可他觉得,他不配。 他不配得到好东西,他也不配将她拉下来。 他这一生都活在复仇里,他活着,也是为了能够将二十年前的那群人找出来。 他已身处地狱,怎敢奢望光明。 ** 虽然傅昀深让他慢,但是伊恩还是很快赶来了。 11月10号晚上,他带着Venus集团的几个亲信来到了沪城,在Queen酒店住下。 Queen酒店虽然不是Venus集团的产业,但也有一部分股份。 云山和云雾也在。 “我哥呢?”伊恩进到房间里,看了一眼,“他不在?” 说着,他将两瓶酒放下:“我还专门在他生日前赶回来,想着庆祝一下。” “你忘了,明天——”云山抿了抿唇,“明天,是流萤小姐和老夫人的忌日,少爷去祭拜了。” 伊恩忽然沉默了下来,眼神复杂。 他们跟着傅昀深这几年,从来都不见他过生日。 因为他的生日,是傅流萤和颜月华的忌日。 他背负着血海深仇,放不下。 云山将枪收好,又提了个麻袋和一捆绳子:“我们走了。”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伊恩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去干架?” “不是干架。”这一次开口的是云雾,“少爷不是要开始收拾傅家了吗?所以我们先去把傅一尘那小子绑了。” “等少爷祭拜完流萤小姐和老夫人,刚好收拾。” “绑人?”伊恩来了兴趣,撸起袖子,“我也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云山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三个人一起出门。 ** 傅流萤是没有葬在墓园的,在东边的一座山上。 傅昀深去墓园祭拜完傅老夫人颜月华之后,才去了埋葬傅流萤的地方。 他登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 夜幕沉沉,天上无星,连月亮都被云层遮住了,没有光。 傅流萤的坟冢很简单。 是一块无字碑,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并不是傅老爷子不重视傅流萤,还是因为害怕二十年前的那群人再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坟冢也挖了。 傅昀深半跪下。 他抬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忽然笑了笑,轻声说:“妈,其实……我还是很想你的。” 他对傅流萤的印象其实没有多深,毕竟也就两年的时间。 唯一还能印象深刻的,是傅流萤抱着他哄他睡觉的时候,会经常对他说一句话。 “小七,妈妈呢,给你大名取名叫昀深,是希望你哪怕是在深渊黑暗里,都有照亮你的那道日光。” “妈妈的小七,以后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妈妈也希望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傅流萤的两个愿望,最后没有一个办到。 “其实也没什么。”傅昀深低笑,背靠着一棵树,抬头看天,淡淡,“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 习惯了去笑。 因为只有笑才能证明他是快乐的,即便这是劣质的伪装。 山顶寂静,无声无息。 天空上却忽然落下了雨。 一滴接着一滴,逐渐变大。 大雨滂沱,天地昏暗。 傅昀深还靠着墓碑,很安静,也没有躲避,任由自己在雨下。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庞、下巴成股流下,浸透了全部的衣服,几乎将他淹没。 却在这时,有着脚步声响起,很浅,几乎听不到。 可傅昀深修炼古武多年,耳朵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只要他警惕,一点动静都能够听到。 傅昀深抬起头,桃花眼微微眯起,看了过去。 黑暗中,有人慢慢朝着他这边走来。 几秒后,他头上的瓢泼大雨,在这一刻停了。 女孩站在雨中,微微俯下身子,替他撑着伞。 仿佛这世上,唯一的光。 299 他爱她,虐渣 离得近了,大雨带来的水雾散开,女孩的容颜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傅昀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谁会在凌晨大风大雨的时候,来到这里? 傅昀深眼睫动了动,唇弯起,似是在自嘲的笑,低声:“又做梦了……” 昨天一晚上,他没有梦见傅老爷子,也没有梦见颜月华和傅流萤,他只梦见了一个人。 嬴子衿。 梦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是人潜意识的体现。 他想起他最开始在街头雪中遇见她的那一次。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也杀人,在寻找仇人的过程中,双手更是沾上过不少血腥。 当时,他也只打算让聂朝把她救下,从此之后擦肩而过,只会是陌路人。 可她没让人救,自己解决了。 这是他为她驻足下来的原因。 从她身上,他看到了他自己,他们会反抗。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护着她。 他也确实一直把她当小朋友当妹妹去看,直到昨天。 她帮他订餐,提醒她吃饭,又在那么多人面前给他撑腰。 所有被压抑住的感情,在瞬间全部爆发了。 他想,除了她之外,他是不会再爱谁了。 可他确实舍不得让她跟他一起踏入仇恨之中。 他的夭夭,是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不该看到任何黑暗。 嬴子衿一只手还撑着伞,然后半蹲下来。 她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拭着他脸上的雨水。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淡:“长官,清醒一点,现在是晚上。” 听到这句话,傅昀深的长背一紧,他慢慢地抬起头。 这一下,是彻底地看清了。 所有的防备在顷刻间卸下,他笑:“真是你啊,小朋友。” 这个熟悉的口吻,除了他们家小朋友,没有第二个人了。 嬴子衿没说话,眼睫垂着,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水渍全部擦干净。 她的手指偶尔擦过他的脸庞,留下清晰的触感,带着几分温热。 沪城的暴雨一向来得急,去得也快。 十几分钟的时间,大雨停下,乌云散开。 雨后初晴,月亮和星星都显现了出来,天地幽兰一片。 嬴子衿帮他擦完脸之后,顿了顿,才轻声说:“傅昀深,生日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傅昀深侧头,这才注意到女孩手中还提了个袋子,里面装的是蛋糕盒,还有蜡烛。 他从出生到现在,只过了两次生日,一次一岁,一次十八岁成人礼。 他并不喜欢过生日,生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身上背着的人命。 傅昀深缓缓地呼吸了一下。 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心跳也能够跳得这么疯狂,几乎要跳出胸口。 嬴子衿拿出了两个地垫,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然后自己在他旁边坐下。 她一边将蛋糕盒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说:“我可能没和你说过我的事情。” 傅昀深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嗯?” “其实我死过一次。”嬴子衿淡淡,“那个时候是绝境了,没办法,必须有人要死。” 如果不是她死了,她也不会重新回到地球。 现在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傅昀深的眼睫一颤:“夭夭,你——” “没事,都过去了。”嬴子衿说得平静,“我给你说过我那个最好的朋友,她当时拉着我,不让我死。” 傅昀深想起了嘟嘟:“哥哥记得。” “我就给她说——”嬴子衿靠在身后的石头上,“君慕浅,你抬头看啊。” 听到这句话,傅昀深也抬起了头。 大雨过去,就是银河,星光烂漫一片。 耳边,是女孩散在风中的声音。 “云是我,风是我,星是我,月是我,你所见之处,都会是我。” “我一直在。” 傅昀深望着天空,没说话,眼神渐渐幽深。 “他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嬴子衿切完了蛋糕,“不论如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傅昀深侧眸,一双桃花眼深敛着。 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 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样,他唇弯起,是真正的笑:“谢谢夭夭,我知道了。” “嗯,我还以为你会给我说——”嬴子衿把蜡烛也插上,“天这么冷,小朋友,你记得穿秋裤,别冻着了。” “……” 傅昀深转过身来,他抬起手,戳了戳她的脸:“小朋友,你今天真可爱。” 嬴子衿稍稍沉默了一下,瞥着他:“你不对劲。” 总不是淋了这么一会儿雨,把脑子给淋坏了吧? 傅昀深接过她手中的纸盘子,点燃蜡烛。 他想好了。 他要努力地从黑暗中爬出来,这样,才能给她光明的未来。 ** 另一边。 傅家老宅。 伊恩跟着云山和云雾在外面蹲着。 这一蹲,就蹲了三个小时。 伊恩刚从O洲赶来,都没换衣服,有些冷。 他情不自禁得抱紧了身子:“直接进去不就好了吗?难不成你们会因为私闯民宅被带走?” “你懂什么?”云山冷哼了一声,“我们在等那个老太婆起夜,要当着她的面。” “老太婆?”伊恩想了想,“傅明城他老婆。” “灯亮了。”云雾忽然开口,“走,进去。” 还没等伊恩回神,两兄弟就已经冲进了傅家老宅。 大门被踹开的声音,让去厨房喝水的傅夫人吓了一跳。 她快步走出去一看,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就见到云山和云雾上楼,将还在睡梦中的傅一尘绑了下来。 傅一尘蓦然被惊醒,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吓得大叫出声:“妈,救我!就是他们,上次也是,快救我!” “一尘!”看着眼前的一幕,傅夫人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你们是谁?快放开一尘!” “老太婆,别急。”云山冷笑,“你儿子欠我们少爷的债,先还了,一会儿就到你。” 他根本不给傅一尘说话的机会,把一团臭袜子塞进了傅一尘的嘴里。 傅夫人一个人,根本不是云山和云雾的对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一尘被绑走。 “你们少爷是谁?”傅夫人脑子嗡嗡地响,“我们傅家什么时候得罪你们少爷了?” 她和傅明城一向很谨慎,从来都不会去得罪什么大人物。 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闯进傅家,沪城根本没有人敢。 “你会知道的。”云山又是一声冷笑,“欠少爷的,我们十倍百倍地让你还回来。” 傅夫人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给傅明城打了过去。 ** 傅一尘被绑到了一栋空别墅里。 一路上,他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了:“各位大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是一个好公民,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你们放我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啊!” 他本想着,傅老爷子一走,傅昀深没了靠山,傅家的一切也都会落在他和傅翊含的身上。 美梦还没实现,现在就破碎了。 “什么事情都没做?”云山一脚踹了上去,“那我问你,难道不是你把我们少爷关在密室里,想用毒蛇杀他?” “不是你把我们少爷的饭换成了带毒的饭,想要他的命?” 云山提起傅一尘的领子:“傅一尘,你既然来了,现在,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傅一尘听得冷汗涔涔,突然大叫了起来:“你们……你们少爷是傅昀深?!” 他一下子想起了他忽略了很久的盲点。 他被傅昀深关了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上。 傅昀深还收拾了傅明城培养的家臣。 但是傅明城和傅夫人一直都说他脑子坏了,说傅昀深就一个纨绔公子哥,什么势力也没有。 后来也没再发生过什么事,傅一尘都快忘记了。 傅一尘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见了云雾提着两个大笼子进来。 一共三十条毒蛇。 其中包括毒性最强的眼镜王蛇和原矛头蝮。 300 报应 傅一尘看着被云雾提进来的三十条毒蛇,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如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傅一尘知道这是蛇,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别说辨别毒蛇了。 但是他眼不瞎,这些蛇长得一条比一条可怕,还嘶嘶地吐着信子,声音不断地摩擦着他的耳膜,几乎要让他肝胆俱裂。 “哟,不认识?”云山指着其中一条蛇,很贴心地讲解,“这是眼镜王蛇,它的毒液里含有神经毒素,和心脏毒素。” “咬一下,就能够让你迅速毙命。” 又指着另外一条花纹蛇:“这是原矛头蝮,是头比眼镜王蛇还要毒的蛇,毒液致死量,仅需0.12毫克,你看看你能不能逃得过。” “还有这条。”云山的手指落在了一条绿色的蛇上,“这是白唇竹叶青,挺好看的是不是?不过呢,能让你心脏衰竭死亡。” 伊恩在一旁听着,都冷汗直冒,更别说傅一尘了。 傅一尘想晕过去,但因为极度的恐惧,神经也一直绷着。 他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但画面在这时却能够清晰地浮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傅昀深只有三岁。 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但是不会哭也不会笑,神情冷漠,永远都是用一双浅琥珀色的瞳孔淡淡地看着别人。 傅一尘十分讨厌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但傅老爷子喜欢,他嫉妒。 他就仗着他比傅昀深大,经常变着花样欺负傅昀深,只是他一直都没能得到好处,几次还自食恶果了。 直到有一次,傅明城警告他让他不要靠近四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因为里面有毒蛇,会让人毙命。 一瞬间的恶上心头,傅一尘找了个机会,把傅昀深关进了那个房间里,还专门锁了门。 之后他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傅夫人去游乐场了,早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傅一尘想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肯定不可能活下来。 可是三天后,他见到了被傅老爷子送去医院的傅昀深。 好好地活着,但受了很严重的伤。 没人知道傅昀深是怎么出来的。 包括傅昀深自己。 有时候活下去这三个字,能让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他要报仇,他就必须要活着。 哪怕遍体鳞伤。 “和、和我无关!”傅一尘终于回忆起了一切,他冷汗涔涔,大叫出声,“是我爸,都是我爸干的!你们去找他,去找他啊!” “别急别急,傅明城要更惨,少爷会亲自收拾他。”云山说着,已经打开了一个笼子,“今天你就知道了,一会儿给你看新闻。” 这些毒蛇训练有素,并不攻击其他人,慢慢地朝着傅一尘爬去。 “你们这是杀人知不知道?”傅一尘疯狂地后退,“我要是死了,你们也要完蛋!” “放心。”云山呲牙一笑,阴森森的,“你不会死,你只会体验濒死的窒息感和毒素麻痹心脏的感觉。” “一旦你要死了,我们这有解药,会给你注射,然后你会再被咬,我们再给你注射,如此反复。” “你关了少爷三天,他那时只有三岁,你现在都快三十了,我们关你三十天,不为过吧?” 傅一尘瞪大了双眼,简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疯子,你们这群疯子!” 这时,一条白唇竹叶青“嗖”的一下上前,已经咬住了傅一尘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让他惨叫出声,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另一条毒性并不强的蛇勒住了他的肩膀,吐着信子。 “怎么疯了?”云山拍了拍手,“你以前不就这么干的?风水轮流转,报应而已,别说我们欺负人。” “你真聪明。”伊恩忍不住夸赞,“怎么想出这个法子来的?” 简直是个变态。 但他喜欢。 “不是我们想的。”云山摇了摇头,“我们想着是把这小子直接丢到毒蛇群居的山里去,让他自生自灭,这是嬴小姐想的,解药也是她给的。” “厉害厉害。”伊恩想了想,又问:“嬴小姐是谁?” 云山沉默了一下:“可能是唯一能让少爷支撑下去的人了。” ** 傅家。 傅明城接到傅夫人的电话后,匆匆地从御香坊工厂那边赶了回来。 他脸色冷厉:“傅一尘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傅明城一直认为那是傅老爷子认识的人。 如果不是,怎么会在傅一尘把傅老爷子气晕过去后,把他带走? 既然是傅老爷子认识的,那么傅一尘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傅一尘还是傅老爷子的孙子。 最多不过是教训一下而已。 “怎么可能?”傅夫人急得都快哭了,“上次他被打了之后,就安安分分地在家里,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先去找人。”傅明城皱眉,“估计又是把他绑走饿几顿,没什么大事,苏良辉今天的飞机刚到,我一会儿还要去接他,你先看着。” 说完,他又匆匆走了。 对傅明城来说,傅一尘也没有御香坊和碧曼的合作重要。 只要他今天从傅昀深手中把御香坊的管理权拿过来,下午就可以去和碧曼合作了。 傅夫人手足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傅明城不管,傅夫人没办法,只好又给傅翊含打过去了电话。 ** 傅老爷子的葬礼虽然已经结束,但沪城依旧暗潮汹涌着。 这是傅家最动荡的时候,也最容易趁虚而入。 大小家族都虎视眈眈。 江漠远在公司制定完了针对傅氏集团的计划后,中午驱车回江家老宅。 路上的时候,他眸光一偏,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女孩站在奶茶店前,一手提着两杯奶茶,另一只手正在扫码付款。 她穿着雾岚色的长风衣,带着一顶贝雷帽,墨发及腰,缥缈如雾。 一个背影,就美得让人心颤。 让人无法把她和曾经清水县那个沉默寡言的乡下女孩联系在一起。 江漠远抿紧了唇,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还是起身下车了。 他走过去,也没注意路边还停了一辆玛莎拉蒂。 嬴子衿付完款,提着奶茶准备上车。 “小衿。”江漠远开口,“等等。” 嬴子衿脚步一顿,转头。 “听说你离开嬴家了。”江漠远没觉得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对,“那就去江家吧,江家比嬴家好,我也能好好地照顾你。” 叶素荷也还没给他订婚,他身上并没有婚约。 这些天,他才想明白了,当时叶素荷说要去嬴家退婚,他松了一口气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他有喜欢的人了。 最后嬴露薇也进了监狱,和他再没有半点干系。 这一句话,让靠在副驾驶上的傅昀深眼睫一动,双眸睁开来。 “很遗憾,江先生,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嬴子衿抬头,是很礼貌的态度,却冰凉得刺人,“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你说什么?”江漠远一怔,眉皱起。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他去清水县那边扶贫,当时他还问她想不想去沪城读书。 语气是冷了点,怎么就自以为是了? 嬴子衿没再看他一眼了,她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江漠远这才注意到了还有别人,心瞬间一滞。 圈子里现在嘲讽傅昀深没钱没权没地位,但都没一个会嘲讽他的脸。 这么一张脸,哪怕什么都没有,依然会有很多人甘愿去沉沦。 “因为他?”江漠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想冷笑,“没了傅家,他能干什么?一个纨绔公子,拿什么保护你?拿脸吗?” 听到这话,嬴子衿侧头,还真的认真地观察了一下。 “江漠远,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傅昀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浅琥珀色的瞳孔色泽温柔,“夭夭说了,她养我。” 就这么一句话,让江漠远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变白。 这个在事业上成功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江漠远从来没有见过傅昀深这样的,能把吃软饭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似乎还很骄傲的样子。 “她养你?”江漠远这下是冷笑出声了,“傅昀深,你真是好意思,你怎么不说——”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 “养你,小朋友。”嬴子衿将另一杯奶茶放在了傅昀深的手中,“甜的,趁热喝。” 301 下聘礼,娶她 她的语调很平缓,没有什么起伏。 和往常一样。 但是往往能够直击心脏,带起一阵电流。 奶茶的热度通过纸杯传递到掌心中,继而暖热整个身子。 傅昀深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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