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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神算者归来 “子衿,虽然你是我们的女儿,但我们养了小萱十五年,和她感情很深,她从小被富养,不像你一直在乡下那么能吃苦,所以嬴家的大小姐还是小萱。” “是有些委屈你了,但你这么善良,妈知道你肯定不会介意的,放心,你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什么?你也要去,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人家要的是名媛,你连一首钢琴曲都不会,去什么去,只会丢脸。” 梦中是纷乱的人影和嘈杂的话。 几秒后,嬴子衿才完全醒了过来。 她翩长的睫羽动了动,双眸睁开,入眼的是一个白色的病房,鼻翼间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哟,醒了?”有讽刺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还以为你死了呢,别动,动什么?真跑了你负责?” 一只手按住了她,用力地捏着她的伤口。 然而,女孩一丝痛楚的表情也无,她手腕一翻,就将那只手反按在了床头柜上。 那人顿时吃痛,尖叫:“你有病啊?!” “小衿!”病房里还有另一个年轻女人,她吃了一惊,忙上前,“这是陆医生,不是要来害你的。” 女孩转头,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病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 但细看五官却十分的精致,是好看的凤眼,微微一转,便有浅光掠过,浮翠流丹,明明灭灭。 有着让人失神的强大蛊惑力。 女人的眸光闪了闪,关心道:“小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女孩未语,手倒是松了。 陆医生揉着手腕后退,斥责:“果然是没教养的白眼狼。” 嬴子衿抬眸,一双狭长的凤眼还沾染着水露。 她的声音裹挟着苏醒后才有的低哑,多了分朦胧冷感:“抱歉,刚醒,我以为有狗咬我。” 陆医生脸色一变:“你!” “好了,小衿已经道歉了,别吵了。”女人劝了劝,面上满是自责之色,“小衿,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你也不必给我输血,没想到这一次还害得你昏了过去。” “那是她活该!”陆医生神情厌恶,“她不就是你们嬴家看她可怜收养的女儿吗?你还用得着专门找我来帮她养身子?” 女人叹了一口气:“小衿受的苦太多了,怎么能跟小萱比?” “是不能比。”陆医生这下笑了,是轻蔑,“听我弟弟说,她可是年级第二,可不像某个白眼狼,靠钱进了英才班,被倒数第二名落了三百多分,真够丢脸的。” 女人蹙眉:“别这样说,小衿在她以前的中学还是第一名。” 陆医生嗤之以鼻:“一个县城的第一名,连二本都考不上。” 然而,两人的对话完全影响不到嬴子衿,她随意地看了一眼女人,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嬴露薇。 她的小姑,今年25岁,沪城第一名媛,还是华国有名的钢琴家。 因为基因突变,嬴露薇患有罕见的血友病。 这种病患者一旦出现伤口就会血流不止,难以愈合,且其血型还是极其罕见的Rhnull,极难相配,至今还没有完全医治的方法。 嬴子衿看了看自己连血管都可以瞧见的纤细手腕,神情倦懒:“啧。” 她在修灵世界死了,但是又回到了她曾经来过的地球。 沉睡了将近十七年,现在她的意识和记忆完全苏醒了。 她的名字也还是嬴子衿,这个名字陪了她很久。 只不过她不再是修灵世界“一卦定生死,一眼看祸福”的神算天下了。 现在的她是嬴家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养女,还是嬴露薇的移动活体血库,随叫随到。 这一次晕倒,是因为嬴露薇受伤,她几日都被强行抽血,还不能反抗。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医生看着嬴露薇,“谁把你推下去的?你在一旁,看见没?”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女孩说的。 瞧着她一动未动,陆医生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问你话呢,哑巴了?” “吵。”嬴子衿眉眼疏懒,“安静。” “你这是什么态度?”陆医生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冷笑,“露薇,不好意思,就冲她这态度,她的病我现在不治了。” 嬴子衿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襟:“门在那。” 陆医生本是想要女孩说软话求她,没想到一拳打在了空处,神情有一瞬的狼狈,脸上火辣辣的疼,丢下一句“勾引自己小姑父的贱东西耍什么威风”,匆匆离开了。 “小衿!”嬴露薇呵斥,“陆医生可是专家级疗养医师,你把她气走了,你的身体怎么办?” “嗯,输葡萄糖的专家。”嬴子衿淡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动什么大手术。” 嬴露薇心头一跳:“小衿?” 嬴子衿用手肘撑着床坐了起来:“不过专家说的有道理,我也想知道是谁把小姑推了下去,作恶的人总会露出马脚。” 她拿起床边的手机,看向女人:“您说是么?” 女孩的气势突然间迫人十足,嬴露薇完全招架不住,她拧眉,不悦:“小衿,你真的不要再任性了,你有没有伤到我我并不在乎,但是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哪一天冲撞了大人物,小姑怎么保你?” “那就先谢谢小姑了,听说这病房是您特意为我选的。”嬴子衿抬头看了一眼门牌,似是在笑,“数字不错。” 说完,她也不看女人是什么表情,径直出了914号病房。 嬴露薇咬了咬唇,眸光晦凝。 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低声说:“漠远,小衿平日里最听你的话,你能帮我劝劝她吗?” 电话那头似是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沉默了一瞬,很冷漠:“你好好养身体,别管她,她再得寸进尺,我会派人把她送走。” ** 风雪飘飘,银装素裹。 沪城沿海而立,深冬都不会见雪,可今年,一月下旬的天却飘起了雪,散在夜空中,冰凉冰凉。 晚上九点的街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女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衣,一双腿修长笔直,她背着一个单肩包,步履缓慢,与周围的一切都极其的格格不入。 她容颜苍白,却不失绝丽,偶尔有霓虹灯的光从她眉眼间一掠而过,仿佛细碎的星辰缓缓漾开。 对面街道—— “哎,七少。”聂朝视线当即一定,撞了撞身边人的腰,“你猜我见着谁了?” “嗯?”男人神情散漫,“又看到你旧情人了?” 他斜靠在墙壁上,身子颀长,姿态慵懒,透着股纨绔劲儿。 修若梅骨的手指把玩着一枚扳指,那手却比玉还要莹白。 风雪朦胧了他的眉眼,却不掩那清绝华艳,反而愈显出尘。 男人有一双天然带笑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看谁都像是含着情,直勾勾地在放电,撩人得不行。 天生一个勾魂摄魄的妖孽。 聂朝心想,难怪那些名媛们对着这么一张脸时根本看不到别人,他一个男的都看得想跪。 “什么旧情人,老子从来不吃回头草,我是看见嬴家前几个月收养的那个女孩了。” 男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右腿微屈,微抬起的侧脸无论是弧度还是线条都恰到好处的完美,惹得路人们都频频回头。 聂朝知道他是不感兴趣,于是又说:“你才回来你不知道,这嬴家养女勾引她小姑的未婚夫呢。” 男人眉梢微挑,终于有了反应:“江漠远?” “是他。”聂朝啧了一声,“她胆子真大。” 江漠远比他们这些公子哥年长了一辈,岁数却只大了五六岁,未到三十,已经是公司里的一把手了,沪城人人都会敬称一声“江三爷”。 江漠远和嬴露薇也算是门当户对,同是四大豪门出身,一个是沪城第一名媛,一个是名媛们最想嫁的男人。 聂朝唏嘘:“七少,你说你要是务点正业,凭你这么一张脸,她们最想嫁的肯定是你。” 沪城名声最响的除了江漠远之外,另外一个便是他眼前这位傅家七少傅昀深了。 只不过后者却不是什么好名声,似乎除了一张脸和有钱,再也找不出别的优点了。 可聂朝觉得,他一直看不透这个纨绔公子哥。 傅昀深眸光敛着,笑得漫不经心:“我可不想跟他一样。” “也对。”聂朝说,“还是花天酒地好,这样自由,得亏我家不止我一个,不会被老头子抓去继承公司。” 傅昀深没说话。 “你可能还不知道,嬴家会收养她,就是为了给嬴露薇供血,倒也挺可怜的。”聂朝又说,“不过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我看这嬴家养女的品格不行。” 他端详着女孩,难免惊艳:“但她长得是真的好看,啧啧,帝都的那几个都比不了她。” 傅昀深还是没应,桃花眼微低,不知在想什么。 没人一起八卦,聂朝也无趣了,正当他准备问男人要不要去新开的酒吧坐坐时,突然一讶:“哎,七少,这嬴家养女好像遇到麻烦了。” 有五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街头混混,挡住了女孩的去路,面上是不怀好意、流里流气的笑,其中两个手上还带着刀。 周围有不少人看见了,但都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便又各自匆匆赶路而去。 “我现在信了有报应这回事。”聂朝也没动,看好戏一般,“瞧她那细胳膊细腿,可怜哟。” 傅昀深并未去瞧,却开口了:“去帮一帮。” “帮?”聂朝怀疑他听错了,“不是吧七少,你居然让我去帮她?你知道她在沪城的名声多差吗?去了那就是沾一身腥。” “她只是个小姑娘。”傅昀深撩起眼皮,“你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豪门水深,黑白颠倒是常态,又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聂朝一想也是:“可为什么是我去帮?” 傅昀深懒懒:“你会空手道。” “好好好。”聂朝无奈,“我去帮,但要是一会儿被这嬴家养女赖上了,我可就说是你了。” “嗯。”傅昀深淡淡,“算我的。” 聂朝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前去,可他还没等他到达,意外发生了。 只见女孩面无表情地扣住了为首那个混混的手臂,忽的一抬,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动作冷狠至极。 又在十秒之内,她出拳发腿,抬脚肘击,迅速撂倒了剩下的几个混混,气都没喘。 快到所有人猝不及防,周围的路人都被震住了。 聂朝目瞪口呆:“……” 卧槽? 傅昀深缓缓站直了身子,桃花眼抬起,忽然笑了笑。 ———— 全文架空,请勿代入现实,我微博@卿浅Sherry 系列新书《我曝光前世惊炸全网》已开,夜挽澜的故事,女权强打脸爽文 002 给我们家小朋友补血 嬴子衿收回了手,完全不在意周围人怪异的视线,挽起袖子后接着走。 沪城是华国第二国际大都市,经济和科技都发展飞速, “七少,你看到了吗?”聂朝好半天才回神,他掐着自己的大腿,嘶了一声,“我可记得清楚,这小妹妹前天刚进医院,她这就能一打五了?” “嗯,看到了。”傅昀深单手插兜,望着女孩的背影,“不过这身手倒是瞧不出是什么路子,有点像泰拳,还有点像柔道。” 聂朝一愣:“怎么说?” “她攻击的每一招都很巧妙。”傅昀深低笑,“如果她多用一分力气,那五个人可就不是倒地不起那么简单了。” 聂朝听得冷汗直流:“不可能吧?难不成这小妹妹还会古武?” 武者以古之练法,合今之科学,便是古武者,古武者比他这种会空手道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华国是有古武者,只不过不多了,一些古武世家也在二十一世纪到来后逐渐隐退,就连帝都的那些豪门也在寻找真正的古武者,更不必说沪城。 若是哪一个豪门能够请来一位真正的的古武者坐镇家族,就可以拥有和O洲那些古财阀一较高下的能力。 如果这嬴家养女会古武,嬴家会把她当活体血库? 举家上下供着都来不及。 “古武么……”傅昀深眸光一偏,定住了。 前方,女孩忽然去而复返了,还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傅昀深眯起眸子,微侧过身。 街边灯火招摇,倒映在他狭长的桃花眼中,镀上了一抹绯红,点染了几分温柔的色泽。 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住他的注视。 离得近了,傅昀深可以清楚地看见女孩素白肌肤下的青色血管,孱弱到让人心惊,他眉微动。 聂朝的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该不会是他背后说人家坏话,被听到了吧? 虽然他是空手道九段,还是个大男人,可就看这小妹妹刚才那架势,打一百个他都不用两只手。 也在这时,女孩在他面前站定了,她抬起头来,眸底还浮着朦胧的雾气,开口:“你——” 聂朝腿一软,“扑通”的一下就给跪了:“我就是一个嘴欠的八卦者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大佬手下留情啊!” 傅昀深饶有兴趣:“单膝跪地,姿势虔诚,你是要求婚?” 聂朝:“……” 他这不争气的腿! 嬴子衿看着重新站起来的聂朝,微一挑眉,不徐不疾道:“三天之后晚上七点整,在黄浦路壹号酒馆内,你会有血光之灾,但并无大碍,七天之后的中午十二点开始,我建议你避开浦南一片地带,否则生命堪忧。” 聂朝懵了。 傅昀深闻言,把玩着玉石的修长手指倏地一握,桃花眼扬起,嗓音低哑,含着笑:“小朋友,你会算命?” 嬴子衿没答,只是道:“谢谢。” 道谢只是个幌子,有没有人帮她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只想试试她如今的神算能力还剩多少。 看来,她还需要很久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不过目前也足够用了。 聂朝更茫然了:“啊?” 傅昀深瞟了聂朝一眼,又看向女孩,他瞳孔是浅琥珀色的,有种蛊惑般的温柔:“小朋友,只给他道谢,是不是太欺负我了?嗯?” 嬴子衿神情一顿。 聂朝都听傻了:“七少,你不是吧,明明是你欺负人家小妹妹,你今天吃错药了?” 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吗? 他怎么就没见着这位少爷对别的异性这么说话? 傅昀深没理他,桃花眼深敛着,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像是在放电:“你给他算了一卦,不如也给我算算?” 嬴子衿眼眸微眯。 “小妹妹,你别理他。”聂朝深感今天的傅昀深有病,打圆场,“你要去哪儿,我们送你一趟吧?” 果然豪门水深,一看这妹妹就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不必。”嬴子衿摇头,要走了。 可转过去的时候,身子微微晃了一晃,显然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眉眼裹了层霜寒。 就在这时,背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小朋友。” 嬴子衿停下,回过头。 男人斜靠在玻璃门上,还是那副纨绔风流的模样:“你的恩人说他为了感谢你提醒他,今晚请你吃饭。” ** 汉阁。 直到侍者将餐具布好之后,聂朝还是无法理解,他看着眉眼散淡的女孩:“你还真的答应了?你就不怕被卖了吗?万一我们是坏人给你下毒呢?” 而且七少也奇怪了,什么时候还主动邀请姑娘了? 嬴子衿半阖着眸在养神:“因为我真的饿了。” 聂朝:“……” “嗯,就这些,再上一盘炒猪肝。”傅昀深合上菜单。 侍者欠了欠身,下去准备了。 汉阁是华国内唯一一家拒绝米其林三星店评级的餐厅,一天只接收十桌客人,还必须提前三个月预定。 聂朝看了看周围:“七少,你不会和汉阁的主人认识吧?这家店,就算我家老头子来也得预定。” “不认识。”傅昀深将手臂搭在椅背上,口吻甚是随意,“可能看脸吧。” “嬴小姐,你听见了吧,七少就是喜欢说胡话,他的话你一个字儿都别信。”聂朝也没在意,大手一挥,“不过今天难得七少请客,你放开了吃,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挺巧。”嬴子衿随口道,“我只缺钱。” 傅昀深抬头。 “你缺钱?”聂朝愣了,“嬴家不给你钱?” 嬴家的仆人都有薪酬,何况是收一个养女? “我学习差,也没学过礼仪,更不会插花茶艺。”女孩淡然,“这么丢脸,为什么要给我钱?” 聂朝被噎住了。 傅昀深的眼睫动了动,唇角弯起来:“那就是他们有眼无珠了,你这餐前礼仪,都沿袭了古O洲那边的皇室。” 003 古O洲 聂朝再一次目瞪口呆了:“???” What? 他听到了什么? O洲前加个古字,意义就完全变了。 那可是十四世纪到十六世纪时期的O洲,因为一场思想文化运动,文学、艺术、音乐等各个领域出现了无数著名人物,O洲也从此由衰转盛。 O洲的皇室有很多,但大部分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持续到今的还剩下以Y国为首的十个皇室,每个皇室的礼仪都不相同。 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坐姿而已,他没看出半点门道,怎么就沿袭了O洲皇室的礼仪? 但聂朝并不会怀疑傅昀深的话。 因为这位公子哥和他说过,要想当一个成功的纨绔,必备条件就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聂朝总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对,但又琢磨不出来,只好虚心受教。 沪城第一纨绔知道O洲皇室的礼仪不足为奇,可嬴家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妹妹? 嬴子衿睁开了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手支着下巴,懒散得不成样:“看过相应的书籍。” 傅昀深往后靠了靠,笑:“这个爱好,倒是挺不一样。” 嬴子衿没再应了。 十几分钟的功夫,菜便全部备齐了。 汉阁内并没有单间,每一个桌位之间是由青色幕帘隔开的,桌边放有香炉,依照客人的喜好放入不同的熏香。 一旁还有小型的石桥流水,尽显古风古色。 嬴子衿侧头,眸光微动。 桂花、迷迭香、沉香、薰衣草、檀香……全部都是安神的药材,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只是这么一会儿,她就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嬴子衿垂眸。 她第一次来地球,还是十五世纪中期。 她没想到她还会再来到地球,毕竟她本是必死之人,能活过来也并不容易。 因为伤势重到灵魂完全破碎,她的意识沉睡了近十七年,今天才彻底醒来,醒来之后,处境倒是有些惨。 长久的贫血使得这具身体十分衰弱,甚至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一碰就碎。 她需要大量的玉石药材来改善身体,恢复气血。 可她缺钱。 以前她倒是在O洲存了不少金子,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银行也应该倒闭了,不知道她的金子还在不在。 嬴子衿思索了一下,问:“沪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那可多了。”聂朝醉意上涌,打了个酒嗝,“你来这么久了,没出去玩?” “活体血库,应该没有自由这种东西。” 聂朝再一次被噎住了。 “把这个喝了。”傅昀深递给女孩一碗桂圆红枣汤,瞧见她接过之后,才窝在竹椅中,“这一年内,嬴露薇受了多少次伤?” 聂朝愣了一下,算了算:“只是进医院的话,不下十次。” 这个数字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是一惊。 嬴露薇有血友病的事情整个沪城无人不知,所以名媛公子们也都小心翼翼地护着。 她又是江漠远的未婚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得四大豪门所有长辈们的喜爱。 碰都不敢碰,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受这么多次伤? 聂朝试探道:“大佬,你不会也给她输了这么多次……” 话到嘴边,却没说下去。 十多次输血,谁撑得住? 嬴子衿慢慢地喝完了桂圆红枣汤,眯了眯凤眼,却是无所谓:“不止吧。” 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恰在她醒过来的时候消耗殆尽了,现在也只是勉强恢复了一些,可见衰弱到了什么程度。 聂朝心里五味陈杂。 嬴家收了一个养女,好吃好喝地供着,不就是为了那点血? 豪门里的黑暗,他们这些年早就见惯了,还有比这种事情更龌龊的。 聂朝叹了一口气,招来了侍者,献殷勤:“大佬,多吃点,七少说得对,要好好补血。” 嬴子衿望着她好不容易吃干净又被填满了猪肝的盘子:“……” ** 这时,汉阁的雕花木门再一次打开了。 脚步声响起,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男人,身形伟岸英挺。 他面容冷漠,眉眼凉薄。 哪怕是汉阁的侍者,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都不由微微肃然。 这张脸,沪城没有人会不认识。 江家三爷,江漠远。 四大豪门第一继承人,集容貌、地位、权势于一身。 沪城名媛们都想嫁的男人。 经理上前,恭而不卑:“江总,您订的位置在这边,请跟我来。” 江漠远颔首,抬脚往里走。 但就在这时,跟在后面的秘书忽然上前,低声说了一句:“三爷。” 说完,指了指一个方向。 江漠远皱眉,但还是转过头去,顺着秘书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眸光陡然一沉。 身子单薄的女孩坐在竹椅上,侧着头,不知发生了什么,表情很是抗拒。 而坐在她身边的人,他也认识。 傅昀深。 傅家的那个纨绔公子,名声不是一般的差。 送去国外三年,看起来也没有半点长进。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江漠远眉皱得更深,大步流星而去,留下跟在他后面的几人面面相觑。 这几人都是江氏集团的客户,对江漠远的性子也算是了解。 沪城江三爷,喜怒向来不会外露,什么事情让他还能变了脸色? “三爷去管教一个不听话的晚辈了,过后会回来。”秘书歉意道,“请几位先行落座。” 004 拿什么和嬴露薇比 听到这么一句解释,几个客户才恍然大悟,他们都很理解,忙道:“哪里哪里,三爷尽管去忙。” 要不是有江漠远在,他们连汉阁的位置都预定不上。 秘书再次表示歉意之后,跟着江漠远离开了。 这个时间点汉阁内也没有其他客人了,侍者们都在一旁候着。 经理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他皱了皱眉,欲要上前阻拦的时候,面露了几分诧异之色,默默点头,又退了回去。 傅昀深收回了视线,问:“再吃点?” 女孩无情拒绝:“不吃。” “听话,不吃对身体不好。” “就不吃。” 聂朝:“……” 七少今天真的病得不轻。 还威逼利诱人家小妹妹吃猪肝? 瞧见女孩眉眼间全是抗拒,傅昀深微微挑眉,声调拖长:“真不吃啊?” 嬴子衿把盘子推远了:“不喜欢内脏。” 这些猪肝的确有些特别,在吃完一盘十二片之后,她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生血的速度明显变快了,甚至比她自我恢复的效果还要好。 但她对内脏委实接受无能,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那就打包吧。”傅昀深敲了敲桌面,勾唇,笑得妖孽,“放到冰箱里,明天早上热热吃。” “噗——”聂朝喷了,“七少,你就不怕大佬打你吗?” “嗯?”听到这话,傅昀深抬起眼睫,嗓音温柔,“小朋友,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舍得打我吗?” 嬴子衿瞟了他一眼,眸中似是氤氲了一片杏花微雨,慢悠悠:“是,舍不得。” 傅昀深桃花眼敛起:“嗯?” 聂朝惊了。 他看走眼了,原以为这个小妹妹含蓄内敛,谁知道竟然还能反攻七少,不得了啊。 而就在这时,竹帘忽然被拉开了,过大的力度将悬挂着的风铃都拽了下来,“哗啦啦”落了一地。 “谁啊?打扰你聂爷爷的……”聂朝一转头,在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时,后面的话卡嗓子眼了,猛地咳嗽了起来。 卧槽,江漠远? 这是什么孽缘? 他下意识地看向嬴子衿,却见女孩已经捧起一碗桂圆红枣汤,像是没有看到来人一样。 她身子松散,手臂也是随意地搭在桌子上,眉眼稍抬,没有名媛的样子,可偏偏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高贵美,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O洲公主。 江漠远以一种极高的姿态俯视着女孩,口吻沉下:“你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就是为了来这里和这些人一起混?” 一句话让聂朝恼了,但是他忍着没动。 他无所谓,但他不能给人家小妹妹惹麻烦。 “嬴子衿,我没时间管教你。”江漠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是冷漠到极致的语气,“你也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我更不会管你是不是要毁了自己,我只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目光流露出了在商场上才会有的凌厉:“不要让露薇操心费力,她身体不好,你现在就回家,给露薇一个交代。” 秘书也委婉地补充:“希望嬴二小姐有自知之明,不要缠着三爷,三爷很忙,没时间陪嬴小姐闹。” 这位嬴小姐莫非以为自己也姓嬴,就能够跟露薇小姐相提并论? 一个养女而已,拿什么和沪城第一名媛比? 女孩忽然抬起了头。 一张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 那双凤眼中的朦胧雾气忽然散了去,雾散过后,是一片寒凉,浮着瑰丽的浅光。 “挺有意思的,我都逃到这儿了,江叔叔还要追来,说管教我。”嬴子衿撑着肘,眉目淡然,“到底是谁缠着谁?” 这语气不同于以往的胆怯敬慕,冷漠得让人心中一刺。 江漠远神色变了变。 秘书也有些惊愕,几乎难以置信。 以往的时候,这位嬴二小姐怎么可能对三爷这么说话? 傅昀深突然笑了声。 他眼睫稍抬,扫了眼站着的人,桃花眼弯起,深邃而迷人,玩世不恭的语气:“也不怎么样啊,这位小姐不如看看我?” 散漫的口吻,但分明是护短。 江漠远皱眉。 傅昀深是一个纨绔公子哥没错,可他却最受傅老爷子宠爱。 江家很强,但比起傅家还要差了那么一点。 “江漠远,我不管你今天发什么疯。”傅昀深修长的手指轻点桌子,唇勾着,“我吃饭呢,别扰人胃口。” 立马就有侍者上前:“江先生,您好,您订的桌位在这边,请不要打扰其他顾客,否则您会被列入汉阁的黑名单,再也不能进入。” 无声的嘲讽,最为致命。 江漠远抿紧了唇,下颌也随之绷紧,神情难看。 汉阁连帝都家族的面子都不给,遑论江家了。 还是头一次,他不走也得走。 秘书紧忙跟上,灰溜溜的。 周围重归宁静,流水声潺潺,夹杂着悠扬的古琴声,泠泠如玉。 聂朝只感觉自己看了一场大戏,兴奋地扭来扭去。 傅昀深瞥着他:“蛇精附身了?” “呸呸呸。”聂朝立马端正了姿态,“我这不是爽了吗?七少,你和大佬配合得真好。” 傅昀深没再理,他懒懒:“步行街、迪士尼乐园、海洋水族馆,都挺合适。” 嬴子衿挑眉。 “行了吧七少,你这推荐的都是烂大街的地方。”聂朝无语了,“嬴小姐,我给你说个地方,保准没有多少人听过。” 他神秘兮兮:“你知道电视塔的方位不?” 嬴子衿颔首:“知道的。” “那儿有一个地下集市,可多好玩的了,有赌石,有占卜,还能淘到稀奇古怪的古董。”聂朝眉飞色舞,“上次就有个人用几十块淘到了一个元青花双葫芦纹瓶,赚翻了。” “占卜?”嬴子衿侧耳听着,“怎么占卜?” “嗨,就是玩塔罗牌而已,反正我是不信。”聂朝摆摆手,“大佬,你要是想去玩,我可以带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聂朝。”傅昀深低笑,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多余情绪,“说什么胡话呢。” “对对对胡话!”聂朝一个激灵,“我说的都是胡话,大佬你千万别去。” 不错,地下集市很混乱,零点以后才开,他们这些公子哥去玩玩无妨,千金小姐们可不能去。 这要是传出去,小妹妹的名声会更不好,他就成罪人了。 嬴子衿眼睫垂下,也没再问。 塔罗牌,她倒是忘了她还玩过。 只是如今地球还有真的塔罗牌的存在? 005 摸头杀 接下来一顿饭吃得欢快静谧。 “走吧。”吃完后,傅昀深起身,神情懒洋洋,“小朋友,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 聂朝刚想问他怎么办,就被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行吧,他自己走。 嘤,兄弟在女人面前没人权。 聂朝很忧伤地跟在后面。 嬴子衿思虑了一瞬:“不麻烦了,算来算去已经是我欠了。” 傅昀深这个人,除了年龄名字等明面上的信息,其他重要的事情却是算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她的能力还没恢复,也有可能…… 还是尽量远离比较好。 “嗯?”傅昀深拿出车钥匙,听到这话倒是笑了,“你怎么欠了?你提醒了聂朝,我们不是公平交易么?” 他顿了顿,勾唇:“这样,你要是真的觉得欠了我的,不如给我讲讲沪城的八卦。” 嬴子衿看他,挑眉:“八卦?” 她知道八卦的意思,代表着趣闻趣事、流言蜚语,和卦象并不是一码事。 看来,她需要学习的二十一世纪新事物还有很多。 “这不是刚回来么?”傅昀深的手搭在车门上,“怎么样,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 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嬴子衿眸光一顿。 第一次来地球的时候,她在O洲待了三百年,其间以不同的身份走遍了整个O洲,所以她知道O洲所有皇室的各种礼仪。 这个手势,来源于Y国皇室,但在16世纪上半叶就被弃用了。 “你要是再不上车,一会儿你小姑父可就也要出来了。”傅昀深侧眸,“你看我无权无势,万一他把咱俩一起抓起来怎么办?” 这一句话,让女孩果断地做出了选择,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傅昀深挑了挑眉:“江漠远就这么有威慑力?” 嬴子衿淡淡:“麻烦而已。” 傅昀深稍稍一愣,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随之他眼梢抬起,低笑了一声。 灯光拂过男人细碎的黑发,又蹁跹而落,将他的眉眼染成了浅金色。 绯色的唇和天生冷白的皮肤形成了分明的色彩对比,妖孽样半分不减。 他升起车窗:“听说,是江漠远把你从清水县带到沪城来的?” “嗯。”嬴子衿回忆了一下,“说是要送我来青致读书。” 青致中学是全沪城排名第一的高中,但凡是英才班出来的学生,都能够进入帝都大学,且重点一本率在98%以上,家长们挤破头都想把孩子送进去。 嬴子衿看向窗外,眯了眯眼:“路上我出了车祸,进了医院。” 这一场车祸并没有造成什么致命伤害,但让嬴家发现了她的存在,因为她是极其罕见的Rhnull血型,和嬴露薇一模一样。 这种血又被称为黄金血,是真正的万能血,可以给其他任何血型的人输血,但自身缺血的话,却只能输同样的Rhnull血。 全球拥有Rhnull血型的人数还不过一百,就算是嬴家,也没办法及时在嬴露薇受伤时提供充足的血源。 她,刚好是个合适的人选。 傅昀深手指微顿:“因为这个,嬴家收养你了?” 嬴子衿用手支着头,回答得漫不经心,仿佛事不关己:“送上门来的活体血库,为什么不要。” Rnull血还有很特殊的地方,每个人只能抽一次,抽完之后,就会产生抗体。 如果强行抽第二次,会死亡。 但她不会。 所以嬴家才会一直养着她。 傅昀深侧头,眸光定了两秒,忽然抬起手来,拍了一下她的头。 小猫咪一样。 嬴子衿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眸中有杀气浮现:“你干什么?” “让你不要想太多。”傅昀深直视着前方,“系好安全带,要出发了。” **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半山别墅区。 “记得早点休息。”傅昀深看着走下车的女孩,“多喝点桂圆红枣汤。” 嬴子衿眼睫微动:“我知道了,谢谢。” “一天听你道这么多次谢,耳朵都起茧子了。”男人修长的小臂搭在车窗上,轻笑,“真想谢我,回头给我算一卦。” 嬴子衿破天荒地揉了揉头,微微无奈:“好。” 傅昀深闻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几分。 他并没有立即离开,又懒洋洋地补了一句:“好了,快去休息,夜太黑,我看着你走。” 嬴子衿点了点头:“你也是。” 告别之后,她转身向着别墅群里走去。 还没有走到别墅前,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老宅的管家。 他目光严苛,带着审视:“二小姐终于舍得回来了?” 女孩站在台阶下,翩长的睫羽上染上了一层霜华,雪也落满了发梢。 她手腕细白,血管清晰,身子单薄到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管家看得直皱眉,但也没忘了屋里人给他的交代。 他开口:“夫人说了,既然二小姐的逆反心理这么重又任性地从医院离开,那么今天晚上就请二小姐也不要回家了。” “什么时候二小姐认错了,什么时候才能进门。” “二小姐,请吧。” 嘲讽意味十足。 管家的神色间全是不喜,还有几分厌烦。 这位二小姐一天到晚只知道惹是生非,是该多受点苦。 他倒是要看看,这么大的雪,她能撑多久。 嬴子衿抬头,终于动了尊口:“让开。” 这反应在管家的预料之外,他不由一愣。 他知道这位二小姐是什么性子,唯唯诺诺,根本不敢有半点反驳,怎么今天竟然敢顶嘴了? 管家面露不虞:“二小姐,你不要再任性了,你给夫人撒个娇,说点好话,再认个错,不就没事了?” 006 撑腰 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管家更厌烦了,他再度开口:“二小姐,你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办法得夫人欢心,我看你还是……” 他却没能把话说完。 “咔”的一下,他的手腕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不能寸进半分。 下一秒,一股大力传来,猝不及防之下,管家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嬴子衿眼睫垂下,淡淡:“说了,让你让开。” 管家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简直是不敢相信,眼睛都瞪大了。 “哧。” 这时,夜里,忽然有一声笑落下,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细听却裹着薄凉。 “我不回来都不知道,现在嬴家的下人都敢命令主人了,嬴夫人就是这么管教的?” 男人身姿修长挺拔,同样也穿着黑色衬衫,扣子散乱,肤色在雪中愈显冷白,如琢玉软瓷。 往树下一站,便自成一道风景,任是雪华月色,也难敌其风流韵致。 嬴子衿收回脚,抬起头,目光微顿:“你还没走?” “还好没走。”傅昀深单手插着兜,唇角弯了弯,“这走了,我们家小朋友就得被欺负了。” 微风扬起,吹开他的衣襟,露出一小片锁骨,散出了淡淡的翡翠沉香。 沉稳而温柔,致命的诱惑。 嬴子衿沉默了一下:“懒得理。” 她并不喜欢说话,多说一个字,还不如直接动手。 “嗯,我知道。”傅昀深拍了拍她的头,“所以我来理,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他转头,抬了抬下巴,仍笑着:“你让谁道歉呢?” 管家原本就被摔傻了,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脸憋得通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腿都在发抖,就剩跪下了。 他当然不会不认识这个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傅家七少爷,傅昀深。 沪城最纨绔的公子哥,不求上进。 听说是傅昀深太过放纵,惹了帝都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被傅家连夜送去了O洲。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而且还这么护着二小姐? 疯了吗? “对不起,二小姐。”管家顶不住压力,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哆嗦道,“我不该对您不敬,都是我的错。” 傅昀深没理:“走,小朋友,这次把你亲自送进去。” 管家哪敢再阻拦:“七少,二小姐,这边请。” 憋屈的同时,倒也松了一口气,至少夫人不会怪罪他了。 ** 门打开,冷空气卷入,奢华的地毯上落了一层霜。 老宅一楼,客厅里暖气十足。 沙发上坐着一个贵妇,她正在翻着一本书,姿势优雅,一举一动尽显名门风范。 这是嬴夫人钟曼华,出身于四大豪门之一的钟家。 钟曼华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抬头,不咸不淡道:“二小姐服软了?” 老宅隔音很好,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不会听见。 管家大气不敢出,只敢小声道:“夫人。” “嗯?”钟曼华皱眉,抬起头来,“没服软你……” 后面的话在看到男人的时候,全部止住了。 钟曼华愣了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迎接,像是没有看到女孩,笑:“原来是七少爷,昨天才听你父亲说你从O洲回来了,这么晚了来嬴家,是有什么要事吗?” 傅家是四大豪门之首,即便傅昀深离开了沪城三年,只要傅老爷子还在,就不是嬴家能得罪得起的。 “送小朋友回家。”傅昀深神情淡淡,“我不放心,害怕她被欺负。” 钟曼华的笑一滞,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她的视线这才落在了女孩身上,问:“怎么回事?” 管家紧忙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洁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钟曼华又皱了皱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又笑:“七少爷,这是一个误会,还劳烦你跑一趟,子衿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忍心她受苦。” “这样啊?”傅昀深低笑了一声,站姿懒散,“那就好,我放心了,嬴夫人对自己的养女如是,传出去也能博个慈爱的好名声。” 钟曼华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话,分明是在嘲讽。 “就是这下人——”傅昀深轻瞥一眼,轻笑,“有点胆子。” 管家的腿更软了。 钟曼华面容绷着,没有说话。 “不过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替嬴夫人教训下人。”傅昀深没再理,而是侧头,朝着女孩扬了扬手机,嗓音含笑,“小朋友,手机号我给你存上了,随时联系。” 门重新被关上,屋内是一片死寂。 管家松了一口气,不停地擦着汗。 “去哪儿了?”钟曼华忍着怒意,总归是没有在傅昀深离开后就立即变脸,“露薇说你三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医院,干什么去了?” 大雪天的一个人跑出去,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省省心? 还专门找一个人回来气她,不知礼数。 嬴子衿没应,她打了个哈欠。 除了饿,她现在都会犯困了。 突然当回一个正常人,她要好好地体验一下。 钟曼华冷声:“问你话呢,这么没礼貌?” 嬴子衿抬眸,淡淡:“您何必管一个活体血库?” 钟曼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有瞬间的空白,身子猛地一颤:“你说什么?” 管家也吃惊地看了过去,一脸不可置信。 嬴家收了一个养女作为嬴露薇活体血库的事情,在四大豪门之中不是什么秘密,整个上流圈子都知道。 但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因为并不重要,偶尔会当成饭后谈资聊一聊,增添点乐趣,嬴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当这丑陋的事实这么直白地被揭露的时候,钟曼华只感觉自己身上的所有披好的遮羞布都被扯下,芒刺在背一般,浑身的血液凉都凉透了,手脚冰冷。 钟曼华到底是名门出身,她很快将情绪平复了下来,神色缓和了几分,但还是命令的口吻:“你这个样子算什么,热水给你备好了,先去洗澡,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只见女孩又打了个哈欠,理都没理,上楼了。 钟曼华脸色铁青,“啪”的一下,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看看她这态度,再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钟曼华气得心肺都疼,更多的是委屈,“她以为我想让她被抽血吗?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吗?” 007 嬴家大小姐 嬴露薇是她的小姑子,她能见死不救? 她没请疗养师没亲自下厨吗? 她的亲生女儿怎么就不能多理解她一下,反过来要伤她的心? “夫人消消气。”管家斟酌了一下,宽慰,“二小姐许是到叛逆期了。” “叛逆期?”钟曼华被气笑了,“她什么时候顺过我的心?一点都不懂事,现在对我都爱理不理了,她是不是不想认我?” 提起这个,她就来气。 教了那么久,钢琴学不会,大字不会写,连英语都说得磕磕绊绊,一点千金名媛的样子都没有。 钟曼华越想越气:“一年前漠远带她回来的时候,我瞧着她很乖巧,谁知道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嬴家的脸都丢尽了! 现在又跑去勾搭傅昀深。 傅昀深是什么人? 一个沪城人人皆知的纨绔公子哥,干啥啥不行,只有一张脸。 到时候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管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提醒道:“夫人,十点半了,大小姐还在等你的电话。” 看着又伤心又气怒的钟曼华,他摇头,叹了一口气。 嬴家的大小姐,并不是嬴夫人的亲生女儿,是领养的。 但领养的,也比这亲生的贴心。 幸好老爷夫人都明事理,对外宣称二小姐只是养女,否则若是被其他三大豪门知道了真相,指不定会怎么嘲讽。 他在嬴家待了二十多年,也服侍过嬴老爷子和嬴老夫人,对当年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 十五年前,嬴家有一桩大生意牵连到了帝都,公司上下都忙得几天几夜没合眼,好在最后还是签下了这个单子。 签单子的那一天,嬴震霆和钟曼华一起出去应酬了,结果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摇篮里婴儿不见了。 没有任何痕迹,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 管家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过是去厨房了一趟,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怎么就会出现这种事情? 婴儿还没有一岁,不可能是自己跑出去的。 嬴家发动了所有不少人去找,但都没有找到。 钟曼华当时崩溃了,差点疯掉,那段时间她的精神都很恍惚,走在路上看到别的婴儿都会冲过去抱着哭。 嬴震霆不忍看见妻子如此,只得想了一个办法,去领养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要和他们丢掉的小女儿很像,不到一岁婴儿完全没有张开,不是亲自一天一天养的,分辨不出来什么。 几个月过后,钟曼华的精神终于得以稳定,后来她知道了嬴震霆的做法,也没有去埋怨责怪。 她的母爱也在这段时间内移到了这个领养回来的孩子身上,每天都悉心照顾,越看越欢喜。 当然,嬴震霆暗地里还在派人寻找丢失的婴儿,只是找了两年也没有找到,久而久之就放弃了。 豪门本就不缺后辈,私生子女都一大堆。 嬴震霆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警告当时的知情人一个字都不须透露。 毕竟,嬴家身为沪城四大豪门之一,一举一动都极为关键,这种丑闻要是被大肆宣扬出去,少不了一阵动荡。 所以除了管家等有限几个人外,甚至连嬴家大少爷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丢了。 十几年过去,众人都渐渐淡忘了这么一件事情。 管家也知道钟曼华在烦心什么,她家庭和睦,有一双优秀的儿女,人前人后都是优雅的贵妇,得众人艳羡。 结果真千金突然就被找回来了,这原本值得庆祝,但这真千金从乡下来,不懂礼仪,干什么都不成,还净做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情,实在是配不上嬴家大小姐的身份。 可嬴家的血脉绝对不能够流落在外,哪怕这是一个污点,所以最后还是以领养的方式认了回来。 无论是嬴震霆还是钟曼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二小姐处处都不如大小姐。 沪城嬴家可不是一个小县城能比的,能够踏入上流社会,是这位真千金的福气,不应该再多贪。 “瞧我这记性,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钟曼华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来,拨通电话,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后,立马笑了,“喂,小萱,是妈妈,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好好好,那就好,你安心在O洲那边学习,缺什么就跟妈妈说,妈妈不嫌麻烦……” ** 房间里。 嬴子衿瞧了瞧桌子上老旧的台式电脑,手指随意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就卡了:“啧……” 虽然她没接触过电脑,但也知道这是最次的产品。 她不再去看,低下头,从抽屉里的钱夹中拿出了一张从清水县带出来的银行卡,算了一下。 五百六十二块零八毛。 有点少,但刚好够用了。 嬴子衿敛了敛眸,手一撑,翻身就从九米高的三楼跃下,轻飘落地,从右侧离开了嬴家老宅, 正在关窗的管家捕捉到了女孩的身影,但当他重新去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管家揉了揉眼睛,狐疑地自语:“可能是看错了吧。” 果然是眼花了,他竟然以为二小姐偷跑出去了。 管家摇了摇头,闭好了门窗后,去厨房里给钟曼华准备睡前的热牛奶。 ** 因为傅昀深的打断,聂朝并没有说出地下集市的确切地址。 但对于嬴子衿来说,只要得到一个地方的名字,就可以算出来。 她望着门口挂着的歪歪斜斜几个字母——HERMIT,眸光定了一瞬,随后将口罩带上,走了进去。 地下集市比夜晚的沪城还要混乱,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这里是四大豪门也管不到的地带,进来的人也多多少少会隐藏自己的身份。 女孩的进入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一道目光从后方而来,落在了她身上,多了几分兴味。 星空酒吧内,柜台后的调酒师注意到了男人的反常,抬眸:“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傅昀深勾了勾唇,酒匙在他修长莹白的指间化为了一道流光,他侧头,笑,“看到了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从家里跑出来。” 008 再过三年就能结婚了 “小朋友?”调酒师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兴致缺缺,“是挺小的。” “也不小了。”傅昀深轻笑了一声,语气懒散,“再过三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这话调酒师没法接,他摇头,压低了声音,“小心一点,你被悬赏了。” “嗯?”傅昀深眉梢一挑,并不意外,“出了多少?” “SS级悬赏,十亿美金,金额数目前排在悬赏榜第七。”调酒师盯着他,“至少有十个在猎杀榜上的人接下了这个悬赏,你现在知道你有多么招人恨了吧?” 但凡上了悬赏榜前十,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不杀是跟钱过不去。 傅昀深桃花眼弯了弯,带着点勾人的意味:“那他们也得找得到我。” 这一点,调酒师倒是认同,他说:“IBI都找不到你,你的隐匿能力,恐怕也只弱于那位榜一了。” IBI,全称Internation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一个专门打击犯罪行为的部门。 “这不能比。”傅昀深漫不经心,“多少年了,榜一都没有变过,我才刚上。” 悬赏榜第一的悬赏金额其他九个加起来都比不过,高到足以和O洲一个小国家的GDP相媲美,可一直都没有人去接,可见悬赏榜第一有多难杀了。 不,应该说是连找都找不到。 “我真是有些好奇了,这位神算者到底是谁?”调酒师啧了一声,“‘他’怎么比你还招人恨?” 悬赏榜上的其他目标至少有迹可循,唯独这位榜一,消失了一样,什么信息都没有。 而且,神算者这个称谓,未免太过嚣张了。 哪怕是古O洲时期的那些有真本领的术士魔女,都不敢称自己是神算。 现在的占卜师也有,不过和古武者一样,都没几个真的,大多隐世不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招摇撞骗的神棍。 若真的有人什么都能算出,也委实荒谬。 傅昀深扬起桃花眼,似笑非笑:“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你本来就招人恨,反正你还是要小心,十亿美金,都够买一个岛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群榜上的猎人就跟疯子一样,不过——”调酒师说到这里,又皱眉,“你真的要待在这里?我以为你至少会去帝都。” “嗯。”傅昀深眼帘半掀,心不在焉,“我是要在沪城待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调酒师心里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为了女人?” 傅昀深挑眉,不紧不慢:“说什么呢,她还只是个小朋友。” 调酒师眼神一变:“你疯了。” “早就疯了。”傅昀深起身,将外衣搭在手臂上,笑得玩世不恭,拍了拍调酒师的肩膀,“少喝点酒,伤身。” ** 地下集市并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即可进入,什么人都有,不过很多人会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道路两旁是各种各样的铺子,因为贩卖的东西不同,建筑也是不同的。 有O洲的古罗马式、哥特式、巴洛克式建筑,也有华国古典园林式建筑。 嬴子衿抬头,就注意到了那些挂着“占卜”牌子的店,一眼望去,这类店铺足足有十几家。 但是也仅有一家,有着浅薄的灵气在浮动。 塔罗牌是起源于O洲的一种占卜工具,在中世纪的时候十分风靡,她也跟风玩过,不过其起源至今还是一个谜。 但真的塔罗牌并不多,现在市面上贩卖的塔罗牌占卜小事件勉强可以用,其他情况下就是废纸一团。 或许,她是应该在她的能力完全恢复前,找一副真的塔罗牌了。 嬴子衿若有所思,压了压口罩,眼睫垂下,向着集市里面走去。 除了店铺,周围还有不少地摊,大多摆放的是一些破碎的古董,不过这并不妨碍想捡漏的买家被坑。 女孩随意地扫视着,十几秒的时间就已经观察了上百件古董,意料之中的是,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假的。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嬴子衿才终于看到了她需要的东西。 那是一枚古币,混在一堆青瓷器中,毫不起眼。 古币上烙印的字被磨损了不少,上面沾染了泥土,乍眼一看,像是土制的。 她低头,眸光一眯,瞬间算到了这枚古币的年代和名字。 秦银质半两大钱,铸造于公元前339年,战国时期。 两千年过后,价格要在五百万以上。 嬴子衿半蹲下:“这个怎么卖?” 指的却不是古币,而是旁边的一个石碗。 这摊主是一个青年。 他看了一眼女孩,上下将她打量一眼,敷衍道:“五百块拿走。” 嬴子衿的手指这才落在了那枚银质古币上:“还有这个。” “送你送你。”青年摆了摆手,“都拿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嬴子衿放下仅有五张一百后,拿起了古币和石碗。 其他几个摊主也没有客人,在一起闲聊。 “你小子运气真好,今天白挣了五百块。” “别提了,我今天一件货都没卖出去,怎么没人来我这里买东西。” 青年数着钱,乐了:“这不是因为碰见了一个冤大头吗?多来点这样的顾客就好了。” 石碗是他在网上几毛钱买的,钱币是他在南宜公园里捡的。 一文不值,只是用来充数的。 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买,让他轻而易举挣了五百块。 009 第一个大佬 一个摊主说:“不知道那小姑娘是不是背着家里人偷钱出来的,白花了这么多钱,估计回去少不了一顿收拾。” 青年耸了耸肩:“是她自己要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万一她父母找上门来说你坑蒙拐骗怎么办?你可得小心点。”摊主多说了一句,忽然推了推青年的手臂,“快看,那个大客又来了!” 摊主们都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西服的老人。 发须银白,行进间的步伐却稳健有力,凌人气势不减。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同样西装革履。 地下集市鲜少会有顾客这么打扮,聂朝来玩也是休闲服。 摊主们也都知道昨天这里来了一位大客,出手阔绰,只买古董。 所以他们今天也进了不少货,就等着大客的到来。 摊主们的眼神都有些火热。 老人走得不急不缓,但今天却并没有在任何一个摊子前停留,而是跟上了刚离开没有多久的女孩。 他身后的年轻男人开口:“这位小姐,我家老爷想出六百万收购你手中的这枚银质半两大钱,不知道可否割爱?” 嬴子衿停下脚步,眉梢微动。 来了。 年轻男人声音诚恳道:“如果价钱不够,还可以再加。” 摊主们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还在数钱的青年。 “你那到底是什么钱币,六百万还不够?你居然卖出去了?” “银质半两大钱,稀货啊!收货的时候你没鉴定?” 青年瞪眼:“随手捡的又不是土里挖的,我就看了看,哪里会去找专门的鉴定机构鉴定?” 如果是银质半两大钱,那确实值六百万这个价,几年前的一场国际拍卖会上,同样是一枚银质半两大钱,最后拍出了七百六十万的高价。 嬴子衿将古币拿出:“可以。” “多谢小姑娘割爱。”老人点点头,露出点笑意,“穆承。” 穆承会意,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过去:“您好小姐,这里是六百万,洛朗银行的黑卡,国际通用。” 这张黑卡的右上角有一朵金色的鸢尾花。 嬴子衿接过。 很好,她以前存金子的银行并没有倒闭。 六百万的现场交易,让摊主们都十分羡慕。 青年扼腕,也懊悔万分:“我不该卖的!” 六百万啊! 钱是其次,重要的是能拿直接拿出六百万的大客,家世一定显赫,他白白错过了一个结交权贵的机会。 有摊主张了张嘴:“那小姑娘运气真好。” 没人会认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对古董有着深刻的研究,连他们常年在这行混,都没有看出那枚钱币有什么名堂。 **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调酒师惊讶地开口:“你认识的这个小朋友,难道能一眼看出那枚古币的年份?” “嗯。” “这个玩笑真好笑,我都笑了。” 傅昀深瞥了他一眼。 调酒师耸了耸肩:“但她还挺冷漠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太好接触。” “胡说什么呢?”傅昀深桃花眼弯了弯,“明明又乖又可爱。” 调酒师无言。 这滤镜委实过于重了。 他又问:“你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一个小姑娘带着六百万离开这里确实危险,以你的身手又何必多此一举,让管理人员暗中护送?” 傅昀深眼睫动了动,轻笑:“我不能去。” 调酒师一愣:“为什么?” “嗯——”傅昀深略一沉吟,“我要照顾她的情绪,毕竟我们两个小时之前才互相道了晚安。” 结果又在地下集市遇见,岂不是很尴尬?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她在听到聂朝那番话之后,就会来地下集市,倒是等了个正准。 调酒师无言以对:“我看你回来后,时间都用到讨女人欢心上去了。” “你这?”傅昀深低头调酒,“我用得着?” 调酒师看着男人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彻底无话可说了。 行,有颜任性,持美行凶。 难怪这位爷装一个纨绔花瓶,没人不信。 ** 隔了一条街,巷子里。 “老爷,要是我们早点来就好了。”穆承叹气,“白白浪费了六百万。” “不浪费。”老人摆了摆手,淡淡地说,“至少让我见到了这么有趣的小姑娘,这枚古币,她可不是捡漏碰运气。” 穆承迟疑:“不可能吧。” 他知道穆鹤卿退下来之后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只喜欢收集古董上捐国家博物馆,这也是他们来沪城这座古城的目的。 穆鹤卿并未多说,咳嗽了几声:“走了。” 穆承也没再问,跟上前。 穆鹤卿的咳嗽声忽然加重。 他捂住了心口,没能喘上气,身子一个痉挛,双腿没能支撑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穆承大吃一惊,急忙上前:“老爷!” 糟了,谁也没想到穆鹤卿会在这个时候犯病,他们连医生都没有带。 穆鹤卿的身子一向硬朗,但是在退下来之前,偏离心脏的位置中了一枪。 虽然人成功被救醒,却落下了病根,时不时会发病。 可前阵子刚做了手术,理应不会这么快发作才是。 这下可怎么办? 梦小姐远在帝都,根本来不及啊。 穆承急得满头是汗,他颤抖着手去拿药给穆鹤卿喂,却怎么也喂不进去,愈加慌张。 “别托背,会让他呼吸更困难,让他平躺下来。” 有人在他背后淡淡地说。 穆承惊诧地抬头,对上女孩沉静的视线 她几步走近,在穆鹤卿的面前蹲下来,手不动声色地捏住他的手腕,感受着脉搏强度。 穆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看到女孩的举动,又惊又怒,他立刻阻止,厉声斥责:“你别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鹤卿什么身份? 穆家之主,帝都人人敬仰的人物。 他要是出了事情,谁都负不了责。 嬴子衿还在试脉搏:“救人。” 穆承气笑了:“你只是一个小姑娘。” 医术这东西,看的是阅历和经验,华国除了古医界的几位古医,谁还敢说能救治穆鹤卿? 010 这位是神医 真是好大的口气。 穆承忍着怒,开始打电话:“是,就在地下集市,你们快点过来。” 挂断后,他冷冷:“这位小姐,不要以为我们老爷刚从你那里买了一枚古币,你就可以这么……” 话未说完,就听女孩开口了:“心律失常,心前区疼痛加剧,已经蔓延至左肩、腹部。” “抽烟导致肺部有阴影,呼吸通道有堵塞物未完全清理。” 末了,嬴子衿抬眼:“午夜至上午八点是发病高峰期,一个月前刚做了手术,不该这么晚出来。” 穆承一震,不可思议了:“你……” 竟然丝毫不差! 包括手术的时间!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女孩淡淡:“银针。” 穆承来不及细想她是怎么知道他身上带了银针,紧忙将装有银针的盒子递了过去。 嬴子衿打开盒子,直接将里面的七根银针捏在了手中,正要动手。 见此,穆承忍不住出声提醒:“最多一次用四根银针。” 嬴子衿闻言,终于看了他一眼。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没什么情绪,雾气缭绕着,喜怒不辨。 “你可以安静点。” “对、对不住。”穆承有些尴尬,可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以前看古医界那位梦小姐给穆鹤卿医治的时候,也只是同时动用四根银针。 他还就此询问过,才知道古医界能同时动用七根银针的人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想想也是,手只有一双,七根银针怎么可能控制得了? 可下一秒,穆承不禁睁大了双眼。 只见七根银针在女孩的手中连成了一片残影,一个穴位接着一个穴位地没入又抽出,动作极快。 穆承努力地去捕捉银针的位置,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有些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手速? 而在嬴子衿扎完最后一个穴位后,倒在地上的穆鹤卿也终于喘过来了一口气,脸上的青紫慢慢退去,恢复了红润。 整个治疗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嬴子衿将银针收好,重新放入盒子里。 她起身,单手插兜,懒散地站着,气息都没有乱上一下:“好了。” 穆承还在发愣,只感觉更梦幻了。 就连梦小姐替穆鹤卿医治完后,也会脱力,这…… “咳咳咳!”穆鹤卿猛地咳嗽了起来,颇为费力地睁开了眼。 先前他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里,对外界还是有感知的。 平复了一下呼吸,穆鹤卿在穆承的帮助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又咳嗽了几声,神情严肃,目光温和,语气舒缓:“小姑娘,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他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心脏要比往日好了不少。 此等医术,放眼古医界恐怕都是无人能及。 “不用。”嬴子衿不怎么在意,“随手而已。” 好久没医人了,看来她的能力并没有退化,以后再缺钱了,还能借这一行混口饭吃。 穆鹤卿也没强求,他想了想,拿出来了一枚玉佩,认真:“那这个你收好,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我都一定办到。” 穆承一惊。 这可不是普通的承诺,这是穆家家主的承诺。 嬴子衿没想接,但在看到玉佩上的“穆”字时,眸光凝了一瞬,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收下了:“好。” 穆鹤卿这才满意,笑了起来:“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知道你的名字?” 难得碰上一个这么合他眼缘的小姑娘,怎么也得认识一下。 嬴子衿沉吟了一下,只是道:“我姓嬴。” 嬴? 听到这个姓,穆承立刻想到了沪城四大豪门之一的嬴家,毕竟嬴这个姓并不常见。 这位嬴小姐看起来的确不是普通家庭出身,那种骨子里的高贵是与生俱来的,但嬴家…… 穆承皱眉。 嬴家他们当然也接触过,以嬴家那点微末实力,能培养出来一个会古医的千金? 穆鹤卿也想到了,却没再多问,只是微笑:“嬴小姐有没有兴趣和老头子一起去帝都?” 嬴子衿稍稍扬眉,意外了:“目前没有。” 她现在只想养老,种种花养养猪,当一只快乐的米虫。 “也好也好。”穆鹤卿点点头,“以后要是想来了,记得联系我,穆承。” 穆承上前,递过去了一张名片,有些羞愧:“抱歉,嬴小姐,先前对您有所怀疑,冒犯了您,对不起。” “不必,你也不知道,陌生人之间是没有什么信任。”嬴子衿颔首,“我先走了。” 穆承却更羞愧了。 他还没有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 目送女孩离去后,穆鹤卿还在原地站着,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问:“穆承,你看定下一门亲事如何?” 没等穆承回答,他就自顾自道:“算了,臭小子们一个个都不争气,配不上小姑娘,还是不要祸害人家了。” 穆承:“……” 有这么埋汰自己子孙的? “可惜了,怎么不是我穆家女儿,要是的话……”穆鹤卿叹了一口气,又吩咐道,“在沪城停留几日。” ** 雪霁初晴,正午阳光正好。 远处云雾缭绕,天幕蔚蓝,白色的飞鸟盘旋上下,难得的平静安宁。 嬴家老宅。 钟曼华看了一眼三楼,皱眉:“二小姐还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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