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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复一年。楚流雪十七岁,楚随烟十六岁。当初细瘦伶仃的两棵豆芽菜,如今也是大变模样。 楚随烟天生的好相貌,齿编贝,唇丹朱,皎如玉树临风前。楚流雪不如弟弟生得脱俗,但气质淡雅出尘,如同吹面不寒的春风,清清素素地立在那里。 但在陶眠眼里,不过是小豆芽菜变成大豆芽菜,改不掉的孩子心性,没什么区别。 楚随烟的身子的确很麻烦,头疼的顽疾好不容易得到抑制,却又多出一个嗜睡的毛病。他本就喜欢黏着陶眠,整天师父师父地挂在嘴边,都成口头禅了。楚流雪说过他两回,别芝麻大点事儿也要跟陶眠讲。饱了饥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漫山遍野都是花没必要非得看你摘的那朵。 楚随烟还委屈呢,他就是爱分享。姐姐不懂风花雪月,师父却能给他回应。整座山上上下下就他们仨,不找陶眠又能找谁。 陶眠说实在不行找你顾师兄聊聊。 楚随烟一哆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这回好,他生病,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在师父身边。 陶眠对于姐弟之间的大小争执素来不插手,一碗水端到死,搬个板凳坐旁边看戏。 长大是长大了,斗嘴却比小时候还要凶。一天到晚没个清闲的时候。 这日两个小的不知为了什么丁点大的事又吵起来,吵到一半楚随烟就熄火了,眼睛一阖身子后倒。 看戏的陶眠从背后托住他,熟练又自然,看来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一两次了。 陶眠的眉头紧紧皱起,楚流雪也止了声。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楚随烟沉睡的面容,一股不安的气息四散。 “银票……” 陶眠的手背贴在少年人的额头,没有发热,也不出汗,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如果不是探过鼻息,换谁来看都不像活人。 听到楚流雪唤他的声音,陶眠抬头安抚地笑笑。 “别担心,会有法子的。” 陶眠懒散归懒散,正事都不含糊。和许多年前一样,他让他留在凡间的人脉去搜寻办法。 这次回信却慢了几日,让陶眠有不好的预感。 他一封一封拆开信件,连拆了三封,每一封都是相似的内容。 ——嗜睡之疾成因诸多,须得患疾之人亲自寻诊……掌柜何时来铺子转转? ——嗜睡之疾难解,小的无能,未尝见适宜之法……掌柜何时来铺子转转? ——嗜睡恐为先天之疾……掌柜何时来铺子转转? 陶眠拆信的刀脱手而出,正正好好扎穿三封信。 全是“来铺子转转”……都串通好了是吧! 他气恼地打开最后一封信,这封就简短多了,也没有废话。 ——我有办法,来见我。 语气笃定,也很不客气,半点没有下属对上级的尊重感。 陶眠不用看落款就知道信是谁写的,他不屑地道一句——你什么层次,还让我去见。 …… 然后他连夜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楚流雪去弟弟的房中探视过一次,彼时楚随烟仍在沉睡。她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听见隔壁另一间房传来东西坠地的声音。 她的眼珠微微一动,转身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正好撞见拣酒壶的陶眠。 “……你要离山?” “吵醒你了。” 陶眠把酒壶放回桌面,只听楚流雪在他身后说“本来也没有睡意”。 “四堆的病容不得耽搁,他近来沉睡的时辰愈发长了,我担心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一睡不醒。” 三弟子不和弟弟吵架的时候,心智还算成熟。许多事陶眠并不避讳她。 况且山里也需要楚流雪处处照看。 楚流雪知道弟弟的病很棘手,没想到已经到了陶眠不得不下山的地步。 “此番远行,不知何时归来。三土,你和四堆都要好好的。” 陶眠殷殷叮嘱道。 “安心,”楚流雪颔首答应他,“山里的一切你无需牵挂,我会照顾好随烟。” “你还是没听懂,”陶眠把东西一样一样塞进芥子袋,“为师是让你也要顾看好自己。” “我……”楚流雪一顿,“我能怎么样,这么些年在山中不都是挺好的。” 陶眠回眸深深望了她一眼,也不赘言。 “行了,多余的话不谈,否则又要嫌我啰嗦。我走了。 待四堆醒来,你告诉他师父要出个远门。他心思敏感,别让他多心。病,师父一定会帮他治好。” 楚流雪应了一声,目送陶眠在月下推门离去。 直到师父的身影不见,她才推开隔壁房的房门,打算临睡前最后看一眼弟弟的情况。 “……你醒着?” 楚随烟两只手臂压在被子外面,眼睛久久凝望着窗外的弯月。 “流雪,山的外面有什么呢。” “问的哪门子废话,小时候你不一直都在外面流浪。” 这回少年却没有与她争执起来,反而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了,我们来到桃花山有多久?我渐渐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你想下山?” 楚随烟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而是举起右手,张开五指,意图拢起窗外的月。 “你我被师父保护得太好,那些凄苦无依的时光如同湮灭了,剩下的只是这处桃源。” “所以呢,这有什么不好?” “但是我们太无力了,流雪。如果有天师父病了,如果有人要把这里彻底毁坏,谁又来保护师父,谁又能守着这片桃源?” “……” 楚流雪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沉默片刻后,才带着叹息地劝他。 “睡吧,随烟。这些问题,等你病好了再想,也不迟。” 楚随烟把手缓缓缩回被子里,侧过身体,背对着门的方向。 站在门口的楚流雪凝视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才悄然掩上房门。 空余一地皎白流光。 远行的陶眠对于姐弟之间的对话全无察觉,他正要南下,赶往南边最富饶的都城。 他的退堂鼓敲了一路,从陆路敲到水路。摇橹的船夫瞧他脸色纠结,笑着问他要见哪里的情人。 陶眠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 “不是见情人,是见仇人。” 第21章 故事有个好的开头 陶眠付了船费,下船,沿着堤岸一路行走,来到城中最大的钱庄。 钱庄里的伙计看他衣着素净低调,不肯正眼瞧。陶眠四下张望着,正不知如何表明身份时,一个瘦高的中年管事瞄见他腰间悬着的玉佩,眼睛圆睁,忙不迭地躬身上前。 “大掌柜来了?二掌柜在里间候着您呢。” 伙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是大掌柜? 管事抽了他后脑勺一掌,骂他有眼无珠,不识贵人。伙计还委屈呢,哪个贵人穿这么便宜? 陶眠好笑地望着他们这一出戏,摆摆手,差不多得了。 钱庄人来人往,管事带陶眠走了一条私密的通道,来到最隐蔽的一间屋子。 屋门半掩着,里面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大概是有人在翻账本。 管事把陶眠领到门前,压低了声音,面上挤满笑容。 “二掌柜就在此间,先前留话儿了,大掌柜直接进去便好。” 陶眠迟疑起来,一动不动。 “劳烦管事的,能不能带我进去?” 管事后撤半步,干笑两声,似乎也很不愿意直面二掌柜。 “大、大掌柜的,二掌柜有话在先,咱也不能乱来。” 陶眠退一大步。 “这话说的,有大掌柜在,你怕什么?我给你撑腰。” 管事连退三步。 “大掌柜说笑了,小的哪里会怕?只是庄内繁忙,离不开人手……” 两人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谦让拉扯,谁也不肯进,谁也不让走。 直到门内传来清越沉静的男声。 “李管事,你去忙。陶眠,你进来。” 李管事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说了声“小的告退”之后,飞速逃走。 独留小陶仙人孤零零地立着。 “怎的,还要我亲自去请?” 里面的人又言。 陶眠给自己撑势,他嘴上说着“你现在半点没小时候听话了竟敢直呼恩人大名”,脚下却麻利地走进屋子里。 他不是怕,他只是会审时度势。 屋内檀香袅袅,宽大厚重的条案后,一位紫衣华服的青年一手执账本,另一手拨弄着紫檀算盘。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他头也没抬。 敌不动,我不动。 陶眠也一声不吭,看他要这回又闹什么幺蛾子。 青年没有放陶眠尴尬许久,翻过一页账本后便开了口。 “舍得离开你那小破山了?” “什么叫破山!薛瀚,你注意言辞。” 陶眠底气不怎么足地警告那位叫薛瀚的青年,后者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小陶仙人可太熟悉这笑了,顿感不妙。 “你……欸??” 三道金色的绳索不知从何处出现,贴着陶眠的衣服,如同攀附的蛇,将他紧紧地捆住。陶眠又惊又慌,使出浑身力气挣扎。 “别乱动,越动勒得越紧。” 薛瀚慢悠悠地提醒他。 “捆仙索!好啊薛瀚,你现在玩得是真变态啊!竟然对救命恩人用上这等厉害的法器了!快把我放开!” 陶眠像被甩上岸的呆鱼,坐在柔软华贵的地毯上,不停地扑棱弹动。 薛瀚的心情好起来,反而收敛笑意,缓缓踱步到陶眠身前,弯腰。 他的手指勾住绳索,试了试松紧,满意极了。 陶眠怒目而视。 紫衣青年装作看不见,亲自搬来把椅子,两腿交叠,抖了抖衣摆,从容地坐在昔日的恩人面前。 “你那小徒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看你也不急。不如在我府上做客?我亲自招待。” “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陶眠把脸一撇,“本仙人忙着呢,没工夫吃喝。” “诶呀,你看我现在岁数大了,记性也不好。救你徒弟那法子别人跟我说一遍,是半点都记不得呀。”薛瀚故作糊涂地用纸扇轻敲两下自己的头。 陶眠:…… “我吃,吃还不行吗!” “别一脸的屈辱,”薛瀚的好心情都快刻在脑门上了,“又不会亏着你。” 听他的语气有一丝松动,陶眠的眼珠一转,心思又活跃起来。 “既然都答应了,那你把我解开。” “这个么……” 薛瀚拖长了声音,看陶眠眼中重燃希望的光。 他手中的洒金纸扇哗啦打开,掩住嘴角狡猾算计的笑。 “不行。” “……” 陶眠怒了。 “你变了,大变特变。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薛瀚把玩着折扇坠着的穗子,阴恻恻地回。 “那应该拜谁所赐呢?” “……” 陶眠重新闭紧嘴巴。 好吧,有他的一部分错。 薛瀚和陶眠之间的人情官司可以追溯到多年以前,大约是顾园七八岁那么久远。 彼时的薛瀚只是陶眠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小孩子。 或者说……小妖怪。 那次是顾园在山上玩时,不小心被一种罕见的毒蛇咬伤。解毒的药草有几味山中采不到,陶眠不得不只身前往镇上的药房抓药。 待他提着一串药包出门,原路返回,路过一处拐角时,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扑住了腿。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乞丐,陶眠给些钱就罢了。但那孩子不知先前受了怎样的虐待,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和双腿都是勒痕烫伤,还有利器割过后愈合的疤,惨不忍睹。 陶眠都走出拐角十几步了,想起小孩的一身伤,咬咬牙,转身又回到原地。 男孩仍在,只是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陶眠把药包收进芥子袋,一边责怪自己,迟早因为心软把自己坑死,一边背起那瘦弱的小孩,寻了处医馆,给他看病。 捡来的孩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饥饿晕过去罢了。既然没有病,陶眠想着给他怀里偷偷塞些钱,自己离开便是。 没想到当他刚准备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钱送给男孩之时,后者却睁开眼睛,醒了。 醒了更好,陶眠把他的想法一说,希望男孩拿这些钱换点吃的。 他要回山上了,徒弟还在等着他。 结果小孩拽住他衣服的一角,一言不发,也不掉眼泪,只是默默地盯着他。 很倔强,也很卑微可怜。 陶眠的头开始痛。 他是长生者,活了一千零几岁,自然明白不能随便结下尘缘的道理。有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徒弟已经很麻烦了,再来个身世不明的小孩,他还要不要过以前那种潇洒自在的日子了? 陶眠强迫自己不能心软,把小孩的手从自己的外衫拿开,跟他讲道理。 “你看,你我素昧平生。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算是对这一场萍水之逢有个交代。这样好不好?” 小孩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重新躺回榻上,虾米似的蜷缩起身子,手臂环抱住自己。 陶眠闭着眼睛不肯看,把钱袋塞给医馆的大夫,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不到十个数,他又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跨进来。 “罢了罢了,帮人帮到底!我给你找个好去处,之后就别来招惹我了!真是服了我自己……” 他碎碎念叨着,又把小孩背起来。 初秋时节,长空一碧。金黄落叶铺满医馆门前的石板路,正是橙黄橘绿的好时节。 即便许多年过去,薛瀚阖上双眼,依旧能跨越时光,感受到那日洒在脸上的融融暖意。 故事的开始分明如此美好…… 第22章 然后事情急转直下 然后急转直下。 陶眠当时的确如他所承诺的,将小孩送到了他在凡间一处认识的人家。 这家夫妻是做买卖的,多年无子。陶眠曾经帮他们驱过邪祟,夫妇两人知恩图报,逢年过节都要送些礼物来桃花山。 陶眠知道这对夫妻一直希望有个孩子,正好,把捡来的小孩送过去,两全其美。善良的夫妇二人并没有嫌弃小孩一身的旧伤,反而因此对他十分疼爱,给他起名为薛瀚。 知根知底的家庭,陶眠也放心,就将这孩子留在了薛氏夫妇的府上。既帮助了孤苦伶仃的孩童,又还了他们夫妻赠礼的人情,算行了两桩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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