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谈放短暂分开又要冲向对方的瞬间,两柄长剑当地插入他们面前,足足扎进地面一尺深。 两人被迫顿住脚步,烟尘散去,众人也循着剑飞出来的方向看。 那人影有些模糊,但声音先传了出来。 “还打吗。” 他语气严厉肃正,不知是何方神圣驾临。 第47章 皎白月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宴席上的宾客们尚且处在天尽谷和幽冥堂的当家打起来的震惊中,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竟然还真有胆子大的敢强行横在二人中间拉架。 那两柄飞出来的剑一长一短,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主人。 而剑的两位主人也是才发现自己的随身之物不见。 “那是……我的剑?” 飞起的尘埃缓慢落地,楚流雪和谈放各站一边,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退让。 直到那神秘人物出声,两人才纷纷侧身,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行礼。 “师父。” “师父。” 竟然是他们的师父?! 这下众人更是要惊掉下巴。 楚流雪和谈放居然拜过师父。 幽冥堂的堂主和天尽谷的谷主竟然是一个师父。 这两件事不知哪件更叫人惊讶。 宾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争斗中心的人,那人衣着素雅,一根青玉簪束发,单从面容看年纪很轻,甚至和他的徒弟差不多岁数。 这样年轻的修者,就是二人之师吗? 陶眠站在两个徒弟的中间,神情难得有些压抑的恼怒。 弟子们也是第一次见陶眠生气,大气都不敢喘。 别看二人在外面威风凛凛,到师父面前,仍是要恭顺俯首,老实听话。 “好好的宴席,搅成这个样子,”陶眠颇为恨铁不成钢,“你们——” 他想斥责徒弟两句,结果话还没出口,后者已经在哄了。 “师父莫气,是徒儿的错。” “都怪我们二人不好。” …… 低头认错之迅速,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们到底走没走心,是不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 陶眠多聪慧一人,别人能想到的,他更是心中有数。 两姐弟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心里那点小九九,他能不清楚? 于是仙人更气了,重重叹一声,拂袖离席。 楚流雪和谈放对视一眼,姐弟曾经的默契时隔多年再度重启,前者追了出去,后者拍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含着笑意,若无其事地安抚在场的来客,仿佛刚才那个打得甚为凶狠的人不是他。 仙人并未走远,楚流雪寻了一小会儿,便在庭院内一株垂丝海棠下发现了他的身影。 陶眠正在破坏花草树木。 他折了一段花枝,心烦意乱,从四下飘落的花瓣可见他的心情。 楚流雪脚步停顿,又毅然地走上前,来到陶眠身侧。 师徒二人一蹲一立。陶眠懒得仰头,说你别跟我讲话,我正在气头上,或许会骂人。 楚流雪说算了吧银票,别为难自己了。只能说你的素质有待降低,骂人你是学不来的。 陶眠竖着耳朵一听,嗨呀,他这还是被瞧不起咯? 他站起来要跟徒弟理论一番,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词汇量。 结果眼神恰好对视,向来情绪内敛的楚流雪没绷住,展颜一笑。 “笑什么。” 陶眠故意端起师父的架子,虎着脸质问她。 楚流雪笑着摇头。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你还是你。” 真好。 这回仙人也不好意思拿腔作势了。他支吾一声,算是承认。 两人就并肩坐在院中回廊上的长板,月色空明,无风无云,可谓良宵。 他们拉扯闲言絮语,专挑没用的聊,小半个时辰都是废话。 或许这也是师徒之间独有的默契,世事太苦,相逢又难,不如聊些开心的废话,换得一笑。 即便如此,陶眠也敏锐地察觉到,楚流雪比以往更沉默了。 拜入桃花山的四个徒弟,顾园、远笛、流雪、随烟,要说哪个让师父最省心,还得是三弟子。 楚流雪永远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少意气用事。她从小就是心思缜密的孩子,陶眠不担心她吃亏受骗,却未免忧愁她会因为思虑过重而给自己增添负担。 山中的仙不劝下山的人,世事红尘任由它如流水逝,本该如此。 但道理归道理,要是事事都循规蹈矩,不就成了行尸走肉么。 陶眠说流雪,山上的桃花开了,若是闲来无事,就去转转吧。 楚流雪笑弯了一双眼,说,好。 这承诺不算承诺,她心知肚明,此生或许再无回山的机会。 即便回去了,也是双手染血的罪人一个。 但月色如此皎白明丽,又何必说些丧气的话,破坏良辰美景呢。 那位安静少言的左使忽而出现在一株花树之下,没有出声,但能让庭中的二人发现他的存在。 “我走了,银票,”楚流雪离去的背影潇洒自若,背对着陶眠一挥手,“来日回到山中,记得为我留一壶好酒。” 等到她和左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庭院的月门外,陶眠才轻声开口。 “还不打算出来?莫非是不想见我这个师父了。” 身侧的花丛发出细琐的响动,是衣衫拂过的声音。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年轻的男声。 “怎会,”谈放绕过花丛,语气有些无奈,“师父别苛责我了,我嘴笨,向来不会辩解。” 陶眠不置可否,拍拍身边的空位让他坐。 谈放顺从地落座,一抖衣摆,几朵凋零的海棠滑落。 聊些什么呢。 不见面的时候,总有千言万语。等到重逢,又不免语塞。 不知从哪一头说起,也不知哪些该说。 于是他两手臂杵在身侧,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 陶眠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一朵一朵数着手中树枝上的海棠。数到第十五朵时,谈放开口了。 “师父当年是不是只想收下流雪一个徒弟呢?” 他终是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事问出口。他早已有了答案,却仍希冀着从本尊口中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但不等陶眠说话,他又摇摇头,似是逃避。 “不,师父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听不进去。” 他收回两臂,手指交叉随意地搭在腿上,又望了望月色。 “要不师父跟我说说吧,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 陶眠一句话没说,他在那边变来变去三次,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我……” “是。” 身边那人笃定的语气,让青年的心为之一颤,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仙人似乎生怕对方听错,又重复一遍。 “我当初,的确只想收你姐姐一人为徒,尽管你的天赋是肉眼可见的高。” 第48章 走向宿命 谈放瞬间坐不住了,有千万根针刺破他的皮肤,扎进骨血。 “我,”他顿时站起来,有些无所适从,又决然地要逃离此地,不肯再继续听下去,“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师父自己坐坐,若有需求就唤人来……” “坐下。” 陶眠一声命令,叫住了他离去的步伐。 谈放僵硬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似的,师父的话听半截就跑。” 陶眠的咕哝了一句,像是在抱怨。 他往下按按徒弟的肩膀,似是在平复对方跌宕起伏的心绪。 “听我把话说完呢,我当年的确只想收下楚流雪一人为徒,但也不能楞看着你流落街头吧。” “那师父怎么不把我送人,”谈放性子里面自带的偏执劲儿犯了,“薛掌柜当年不就是被你送到人间。” “知道得还挺多,从哪里打听到的……” 陶眠咳嗽一声,正色道—— “薛瀚当年是有那条件,我跟薛府的主人关系近,才敢把小孩送到他们夫妇那里。” “那我……” “不过师父人脉有限,轮到你就没这好事了。你只能跟师父进山吃苦,荣华富贵不沾边的。” 陶眠一本正经地说。 谈放垂下脑袋,看似颓丧,实则庆幸。 陶眠对他的小心思浑然不觉,还在继续顺着刚才的话讲。 “你们两姐弟着实让为师好一阵子头疼,流雪是桃花山的有缘人,但她无心修炼。你呢天赋奇高,却又本不该拜在我桃花山的门下。我这个人当师父也比旁人懒散,不上心。随烟,师父为你考虑过其他的门路,怕耽误了你。” 这话是陶眠的真心话。金手指给他发来的两本功法都是针对楚流雪的体质而定,楚随烟学是学会了,但又是否真的适合他呢?陶眠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此纠结。 他也不富裕,收了三拨徒弟,就会六种功法。 前四种分别是大弟子和二弟子专属的,陶眠有情结,不愿再传授给旁人。 而这后两种,也是在私下里问过楚流雪的意思、得到她的允许后,才教给楚随烟。 “随烟,扪心自问,于修炼一途,师父待你不公。” 陶眠的手指拨弄着枝上残花。 “师父,别这么说……” 谈放一直默默聆听,直到陶眠这一句“不公”出口,他才忍不住反驳。 师父是很好的师父。 哪怕他再怎么绝情冷血,他也绝不会忘记在桃花山,陶眠是怎么守着生病的他,一夜一夜不合眼地照顾。 陶眠对待两个弟子,从来都是不亏欠的。 仙人听闻原本伤心的徒弟还反过来安抚他,不免莞尔。 “自己都难过呢,还为我辩白……随烟,师父不瞒你。桃花山的有缘人,的确只有流雪一人。但我陶眠的徒弟,你们二者皆是。” 不管金手指怎么认定,陶眠的四弟子永远挂着楚随烟的名字。 谈放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也笑得释然。 “我有师父这句话,就足够了。” 师徒二人终于打开了口子,渐渐地能聊起来。 陶眠发现,说起过去的事,四徒弟的回应并不很快。 他像是在找寻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拾起那些碎片。 可见这些年,他一直在强行封存压抑着过往曾经。 在幽冥堂的这几年,谈放刻意忘记过去的一切,不去回忆,不去怀念。 他有很多事要做,他必须取得分堂主的信任,必须站稳脚跟,最后,还要向他的父亲完成复仇。 有人教他认清事实,你现在太弱小了,弱者连安于现状都办不到,何况你心中有所求。 只有往上爬,不停地向上,才能获得自由。 谈放依言照做。他在一年之内贯通了幽冥堂十八门功法,又花了一年时间让超过半数的分堂主承认他的血统,再耗费一年时间,让反对的声音全部消失。 然后他开始向他的父亲复仇。 谈渊已经老了。他当年抛弃自己的母亲,另去寻觅温柔乡时,必定是意气风发的。 但如今,他只是个缠绵病榻的老人。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床边的青年,大笑着,连说三声好。 天不负他谈渊,殁了一个儿子,却又为他送来一个。 而且小儿子和他年轻的时候更像。傲气、狠厉、唯我独尊。 青年对于回光返照的父亲无动于衷,他只是在对方颠三倒四地讲了一番疯话之后,说他们根本不像。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但谈渊仿佛突然恢复清醒,他像听见了一个笑话,冷笑着,目光森然。 他说你错了,我们就是一样的人。 坐上这个位置,没有谈渊,也不会有谈放。 他们都是幽冥堂的堂主,他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盛幽冥、灭天尽。 那时谈放还在想,他怎么可能对流雪刀剑相向。 谈渊看穿他心有执念,给了他一把铜钥,让他自己去看看,天尽谷和幽冥堂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谈渊死后不久,谈放就用钥匙,开启了那扇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门。 在门后经历了怎样的痛楚,遭受了何种心理折磨,这些都无人知晓。 但当他走出那扇门后,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楚随烟的身份,从此以后,他只能是幽冥堂的堂主谈放。 别说他不会顾念旧情,就算他心软,他也明白,楚流雪绝不会放过幽冥堂,也不会放过他。 家破人亡的仇恨,又怎能是在桃花山的几度花开能消弭的呢。 现在他终于懂得小时候嚷着出山,为何流雪会对他说那样绝情的话。 他想,或许楚流雪在上山前就在心中做了约定。只要谈渊的儿子不回到魔域,不接幽冥堂的堂主之位,那么她就一直若无其事下去,守着她救下的、没有血缘的、没有伤害过窦家的弟弟楚随烟。 她这么努力地自欺欺人,却终究功亏一篑。 谈放接任了幽冥堂,而她回到了天尽谷。 如此,唯有不死不休。 “我知道师父此番应下我的邀请,前来魔域的心思,”谈放站起身,仰头,那天际的月渐渐被一片不知何处飘来的云遮住,“师父必然是想劝我们姐弟不要争个你死我活,所以你在这里等流雪,又等我。 但是师父,对不起啊。我很怕说这四个字,却也不得不说。 物是人非。 我已经是幽冥堂的堂主了。” 因为背对着的缘故,陶眠看不见四弟子当时的表情。但不管过了再多年,他都能记起他说起这句话时的语气。 那是仿佛受了诅咒般、走向自己宿命的决然。 第49章 却道人心易变 “故事应该有个圆满的大结局。” 陶眠手中托着一盏酒碟,倚靠着身后的树,遥遥望向天边归去的大雁。 他上一句话刚刚说出口,顿了顿,又接着说一句。 “故事本该有个圆满的大结局。” 楚流雪放弃为父报仇,谈放也不再执着于将自家的势力扩大,天尽谷和幽冥堂手牵手把酒言欢,一切都是那么完满。 然后三弟子流雪和四弟子随烟回到桃花山,师徒团圆。 陶眠滔滔不绝讲了足足半日,他们三人如何重逢、如何团聚,两个弟子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痛哭流涕跪在他面前,诉说自己曾经离山是多么幼稚的行为,直到他们当中的某一人走向寿命的尽头。 他侃侃谈了半晌,然后对面的女子才犹豫着打断他。 “仙人……是不是该吃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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