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取出来。 信的第一句,就仿佛一声绵长的叹息。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第53章 庄周梦蝶 (提示提示!这两章大量使用第一人称~是流雪的独白,希望大家能看完,感激不尽~)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降生是我的人生中第一件无法自己抉择的事,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我成为窦家的女儿。懵懂稚童,却背负血海深仇。 有的人,一生一眼望到头。 年少的我总是这样想。 降生到什么样的家庭,拥有什么样的双亲,这样的事我很无力。 但路是要自己走的。 我要面对两个抉择,复仇,或者不复仇。 是飞蛾扑火,轰轰烈烈地死去。 亦或隐姓埋名,安静地度过庸碌的一生。 我的心向往后者,脚下的路却总是延伸至前者。 以至徘徊游弋,浮萍般,被雨水拍打,被河流推行。 如果你问我,走上复仇的路是否后悔。 我想我会回答你——悔。 人之一生,极少的时刻会坚毅、果决、破釜沉舟、不顾一切。 而大多数时刻,都在犹豫、迟疑、左顾右盼、投鼠忌器。 我是一个清醒的懦夫,恰似芸芸众生。 苏天和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我看穿他不止要天尽谷,更要吞并幽冥堂。 他暗中帮助随烟接下幽冥堂的位子,这件事他并不刻意瞒我。 因为他最终要的,无论是哪一方,都归属于他们苏家。 我看穿了他的目的,但没有阻止。 他答应过,即便幽冥堂消失,天尽谷也会一直存续。 这样,也不违背我的复仇计划。 他是最后一环。 这些想法是在一次密聊时,他对我坦诚的。苏天和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是我先找上他说,我要与随烟同死。 他起初不敢相信,他说我为了这个位子,付出良多,搭上了无数条性命。 这么艰辛地得来,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说,我不是“为了”这个位子,我从未想要占有一切。 苏家想要的是改变,他们要改变天尽幽冥互相消耗的局势。 而我要的是终结。 爱与恨,泪与苦,世代的恩怨,都在我这里终结。 我决定和随烟最后一次见面。 梨花落的毒在出发前服好。我心想,若是死在半路,也罢,无非是随烟捡了一条命。 若是没死成,那正好,计划继续执行,我和他死在一处。 下毒的过程比我想象得顺利。我假扮成你的模样,很可惜,被随烟一眼拆穿了。 他陪着我演了许久的戏,就像我们小时候玩闹。 随烟经常装作不知情,任凭我欺负他,把他骗得团团转,他觉得这样我会开心。 我们两个将死之人,又是咳嗽又是呕血,苟延残喘地聊上许久。 多少年,不曾有这样的时光呢。 当时只道是寻常。 随烟说,流雪,我累了。 坐上那个位置,台子垫得高高的,双肩的担子压得死死的。中间留有的一线天,仅仅留给他喘息的余地。 我苦笑着,什么都没回。 我又何尝不是呢。 眼下我们两个坐在这里,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是破破烂烂的两个布偶,两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问随烟可有后悔,他过了很久,才回应我的话。 他说流雪,世事难料啊。 他起初下山,是为了长生,为了保护姐姐和师父。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他知道,原来自己注定是姐姐的世仇,原来他不是桃花山的有缘人。 到最终,有诸多的身不由己,百般的有苦难言,让他走得离最初的那路越来越偏,渐行渐远。 最初的誓言啊,太模糊了,像一句梦呓。他时常想起,还会质疑,自己真的曾经说过那样的话么。 庄周梦蝶,究竟山里的闲静是真,还是山外的厮杀是真。 随烟已经分辨不清了。 我见他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轻微,几乎听不见。 他又说,流雪,我累了…… 我说,睡吧,随烟。 宿怨、仇杀,都会到此为之。你闭上眼睛,了结这场幻梦吧。 随烟听话地阖起双眼,嘴角微微扬起。 他说下辈子,就做个普通人吧。 种豆南山,煮酒弄花。 他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再与你我重逢。 随烟在我身边,渐渐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我望着天边明月,视线逐渐朦胧。 我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天我梦见你、我和随烟围着一口井,从里面吊上来一颗硕大的西瓜。那颗西瓜可真大啊,我和随烟不自量力,轮流去捧它抱它,却纷纷跌了跟头。 瓜被井水浸润,凉丝丝的。几刀切开,翠皮红瓤,煞是脆甜。 我们三人环坐在院落的那张矮矮的小木桌,一人手里捧了一块月牙形的西瓜,消暑解渴,随意闲谈。 我出了好多汗,水淋淋的,真是怪事。哪怕酷暑降临,桃花山也从不会将人蒸到这种地步。 抬手一抹脸,才发现,哪里是汗,全都是我的眼泪。 我就这么流淌着泪自梦中醒来。恍然察觉,原来那并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我已经走出了很久的回忆。 夜来有梦登归路,是我想家了。 回首软红尘十丈,争似桃花鸡犬。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和随烟不能死在此处,无法安眠。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背着随烟的尸体,去那座山,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墓。 第54章 飞雪尘烟 我背着随烟的尸体,在水岸边发现一艘废弃的渔船。我心想,不如这样顺江而下,也好。 如果我支撑不住了,就任凭自己随波流去,枕着一江星河。 中途有一位不速之客登船,是个长相颇为明艳的女子。 她说她自青楼逃出,卖身不卖艺。 我一怔,她呸呸两声,说反了,卖艺不卖身。 我问那你带乐器了么,给我奏一曲吧。 她连连点头,笃定自信的模样。随后鼓起脸颊,给我展示她的独门手艺,开始用手指弹自己的脸。 我沉默,抬手叫停了她的演奏。 她说如果加钱可以欣赏她手弹肚皮的压箱绝活,我不得不劝她消停一会儿。 体内的毒到现在都没有要我的命,明明已经窥见死亡的门,中间的一段路却被拉长许多。 长夜无可消磨,我实在承受不住她的才艺表演,给她一袋子钱让她收手。 随后又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不知是否因为一颗心早已过载,总想着对谁诉说。 我不认识她,不清楚她的来历,也不知晓她的过往。 一个外人,说点真心话也没什么。 我提前声明,我中毒已深,大概是要讲到中途就会死。那女子没有慌乱,反而两手抱着膝盖,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我,一副准备好了的模样。 我说我的人生是悲剧开场,悲剧收尾,最终什么都没拥有,什么都不留下。 女子双手托腮,感慨一句——没事,最起码你还有钱能让人听你讲故事。 我的骤然沉默让气氛顿时尴尬,她嘿嘿傻笑两声,请求我继续。 我想,该从哪里讲起呢。 如果我有机会再听一次那夜的话,或许会为自己错乱和颠倒的故事而震惊。 毒药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神智,我说话颠三倒四,女子却并不打断我,而是津津有味地听下去。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只是,太需要向谁诉说。 我讲了梨花村,讲了桃花山,她从我并不华丽的铺陈中幻想出它们的美,连连惊呼,如在眼前。 我提起老仆、秀才、左使……我的恩人。 还有养父母、谈家、幽冥堂……我的仇人。 她是个很会配合别人说话的人,提到前者她欢喜,提到后者,她代替我恨得咬牙切齿。 爱憎分明的性子。 最后的最后,我才与她讲起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我的师父。 我的弟弟。 我的师父像乍破云层的天光,驱散了我前面人生的阴翳和不幸。 在桃花山是我一生中最欢悦的时光,没有之一。 师父和山,把这样千疮百孔的我接纳了,不带任何附加条件。 这是我人生里少数的幸事。 然后我提到了随烟。 随烟、谈放、幽冥堂堂主……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我只能把一切过往,一股脑儿地倾倒而出,好的坏的混在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 说到最后,我的眼眶渐渐热了。 但对面的女子哭得比我还伤心百倍。 她先是小声抽泣,随后又仰头哭号,抹着眼泪,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 她哭得有些滑稽可爱,我反而止住泪意,变得哭笑不得。 心中却又有一丝宽慰,原来弥留之际,还能有人为我、为随烟这样难过。 她哭过之后,问我有什么心愿未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给了她钱,却不看她表演节目,她心里过意不去。 我的身体此时已经渐渐说不出话了,想来,是总算要迎来终末。 我说我有两件事相求。 其一,带我和随烟的尸体,回到梨花村。 其二,把我怀中的这封信送到桃花山的仙人陶眠手中。 我没有力气握笔了,如果不嫌弃,还请她帮忙代笔,完成信的最后一部分。 我和她素昧平生,这两件事又并不容易办。于是我叫她不必勉强。等会儿我就死了,她先应下来,之后该怎么做,我也不会知道。 但她拍拍胸膛,信誓旦旦地与我保证,说她从不失信于人,一定把两件事办妥。 她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安心赴死。 我笑笑,仰头望向漫天星河。 繁星镶嵌在天际,落进眼底,坠入江流。 我仿佛也与它们融为一体。 师父,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万物与我齐一”,是否就是这般感受呢? 她问我为何不回到桃花山,而选择葬在梨花村。 我说桃花山的坟地已经很拥挤了,不能再容下我们两个。 女子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问我口中那么美的桃花山,竟是个乱葬岗吗? 我摇头失笑。 我说拥挤,却并不是真的在说坟地拥挤。桃花山那么广袤,怎会安葬不了两个异乡的人。 我只是顾及那山上的仙人,不想他的心承载太多。 我想,只要不见尸体,或许你的难过就会减轻些许。 恐怕你要笑我天真吧。 梨花村后山的墓,我带你去见过。 那里有一处空坟。 原本是我为随烟准备的。 我犹犹豫豫,摇摆不定。那些年来,不知道该不该为他留这座坟,也不知道该把他划在哪一边。 临终之际,想法倒是清明了。 有罪无罪,人死之后一抔黄土,都消尽了。 我交代那姑娘,说我忘记给自己挖个坑了。你到了之后,若是发现那坟塞不进去两个人,就把我俩烧了,封在坛子里放进去。 姑娘又是信心满满的口吻,说我办事你放心,烧尸也是我的独门绝活之一。 我想笑她绝活还蛮多,但嘴角一僵,心脏在我的身体内砰然一震,如同有谁猛地敲了一口大钟,五脏六腑震得生疼。 我忍着浑身的疼痛,固执地把头高高扬起。 就让我落在星星里吧。 飞雪逝,尘烟散。 恩怨终两消。 我曾经想着过一世算一世,下辈子不重来。 但是师父,有你在,有山在,我想,或许重来也好,我和随烟一并,再度踏进山门。 可这其中诸多变数,万一我无法转世呢,万一我无法成人呢。 我不喜变数,却又挂念着重逢。 那便这样吧,如有来世,定要相聚。 如果没有,也不强求。 我和随烟走后,还请师父,多多珍重。 不必过分哀伤,我二人已经了却因果,是时候,终结此生一梦。 我的一生,有悔、有仇、有恨。 却也有幸。 一幸遇梨花。 二幸见随烟。 三幸入桃山。 无憾,无憾。 若你听见有风穿林,正是我们归来了。 莫要思念追忆。就把它,当作又一度相逢吧。 ——流雪随烟篇·完—— 三弟子和四弟子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啦,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大家辛苦了,我也辛苦了,能把故事写至我心中的圆满,实在是松了一口气。 中间一度以为要达不到这个结局了,半夜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睡不着觉。 万幸万幸。 其实本来打算自己写个人物剖析,想想又觉得,哎,我自己的思路肯定会干涉大家的想法。朋友们的评论留言我都会看,人物分析这方面我是比不上很多读者的,就不丢人献丑了。 接下来就是五弟子登场,我目前已经构思到八、九位弟子吧。 再次喊一嗓子!五弟子真的非常可爱!大家一定要来看她! 第55章 金手指的温馨提示 三弟子留下来的信很长,中途换了一次笔迹,大抵是由眼前的女子代为续笔。 陶眠看得慢,几次三番放下,不忍卒读。 见他实在痛苦,女子主动提出帮忙。 “我来读我来读,仙人若是不想听就把耳朵捂起来。” 陶眠把信递交于她,女子的嗓音清悦婉转,听得人心智清明。 如她先前所言,的确很会读信。 洋洋洒洒的一篇,从头念到尾。 前面尚且绷得住情绪,读至那句“无憾”时,陶眠端酒的手极其细微地抖了一次。 可不待他作何反应,对面的姑娘声线起波澜,停顿,捂着脸大哭起来。 …… 陶眠本来伤感着呢,被她的眼泪一冲,竟然消减了些许。 “你不是在流雪那里听过一次么,怎么又……快擦擦鼻涕,要流进嘴巴了。哭成这样。” 女子听话地用袖子擦嘴,哪里有什么鼻涕? 她顾不得许多,抽噎着回答陶眠。 “我难过啊,替好多人难过。仙人怎么都不哭的,放我一个人嚎,多尴尬。” “原来你也晓得尴尬……” 仙人尚且有打趣的心情,看来是好好地承接住了两个徒弟的死讯。 他说他也难过。 “有些事,一开始预料得到结局。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描淡写地说出——看吧,早就说了——这样的话。” “太苦了,呜呜。”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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