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随后他就回了桃花山,再没有主动探望过小孩。 小陶仙人心里想的是不能过多干涉薛瀚的人生,既然有了好人家收留,那么他的使命便完成了。 但薛瀚不这么想。 养父母待他极好,无可挑剔。薛家本就有一定的家底,薛瀚作为独子,衣食住行处处讲究,还请了教书先生,教他识字读书。 在薛府的日子虽然太平无忧,薛瀚却始终没有忘却当初的救命恩人。 他问过养父母陶眠的事,得到的回应寥寥,只说他是住在山里的修仙人,不问世事,不轻易下山走动。 薛瀚点点头,以为陶眠只是嫌小孩麻烦,不愿见他罢了。 没关系,他可以去见陶眠。 薛家人宠爱独子,却不是事事由着他。像外出游历这种事,只能等成年之后。 薛瀚不是擅长撒泼耍赖的性子,相反,幼年惨痛的过往让他早早成熟了,他远比同龄人更有城府心计。他听从父母和先生的教诲,勤勉刻苦,得到了信任。 于是二十岁弱冠之年的第一天,他离开薛府,来到桃花山。 桃花山属实为人间仙境,轻烟似纱,花影重重。 周围尽是淳朴老实的村民,衣着华贵的薛瀚显得格格不入。 他皱着眉头,没有在村中逗留。问好桃花观的方位后,便孤身前往。 道观掩映在桃林之间,静谧安然地坐落其中。 他上前叩了扣门,无人应答。 看来陶眠不在。 以为扑了个空,薛瀚不免遗憾。他打算在山里转转,或许运气好了,能碰见山中的仙人。 没想到他真的遇到了桃花仙。 陶眠和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分毫未变,依旧是飘逸洒脱的风姿,一袭黛蓝长袍,如同画中的人意外落入凡尘。 他散漫地穿行在一株又一株盛放的桃树间,悠然自在。 站在不远处的薛瀚心中一喜,一只脚向前迈出半步。 却又堂皇地收回。 小陶仙人原本好好走着自己的路,蓦然,头顶的树枝攒动,一个少年倒挂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师父——” 那少年轻快地唤他,原本受惊的陶眠不免失笑。他让少年别淘气,弄坏了他的花。少年的面容一变,鬼鬼祟祟地把两三根长短不一的花枝背在身后。 陶眠瞥见了,却不言,而是弹了少年的额头一下。 他们说笑着下了山。 那日薛瀚久久站立,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意识回笼时,他的双腿甚至有些发麻。 ……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在想什么吗?” 薛瀚颇有闲情地问被捆得严实的仙人,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后者不服气的一瞪眼。 “我在想……终有一日,把你那破山上面所有的破树都砍了。” “……” 陶眠蹭地站起,又因为收紧的捆仙索被迫坐下。 “和树又有哪门子关系?薛瀚你这是迁怒!” “没太大关系,只是我看不顺眼罢了。” 陶眠简直要扼腕。 “小薛啊小薛,你怎么从当初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孩,长成现在这样变态的大人呢?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薛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 从桃花山回来之后,他变得沉默许多。这时薛家逐步让他接受家族的生意,他很有经商头脑,做得风生水起。 他不再提关于陶眠的一切,仿佛彻底遗忘了这个人。 直到顾园病逝,陶眠得到许多徒弟留给他的“养老钱”。陶眠不擅长打理,托薛家给他介绍个帮手。 这时薛瀚的自告奋勇,主动接过来他手中的商铺和山庄。 那时的陶眠心想,薛瀚也算自己人,把东西交给他放心,于是安然地当个撒手掌柜。 薛瀚呢,也有自己的私心。仙人总想要割断与凡间的因缘,他偏不想让仙人如愿。 本以为这样两人算是有了交际。只要时间足够,他和救命恩人的关系迟早会拉近。 ……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陆远笛。 “顾园就算了,陆远笛是前朝皇室公主,身上麻烦重重,”薛瀚提起这件事情就咬牙切齿,“你说你不愿招惹是非,然后你收皇室遗孤做弟子是吧?” 陶眠尴尬笑笑。 “她偷我养的鸡,我也不能轻易放走她不是。情势所迫。” “看来非要亏欠你点儿什么,你才能理睬人是吧?” “你这思路不就偏了。话说既然你这么不乐意,为何跟我说你能救随烟?你不排斥他?” “不,”薛瀚微微一笑,“我平等地仇恨你收的每一个徒弟。” “……” 陶眠突然振作起来,两腿被捆住,他蹦着也要往外走。 他得赶紧溜了,薛瀚比几年前更变态了。 第23章 仙人垂钓 走是走不掉的。 薛瀚动动手指,好不容易蹦到门口的陶眠功亏一篑,唉呀一声倒地。 这捆仙索着实厉害,不知是薛瀚从哪儿淘来的上品。 陶眠不是解不开,但他需要时间。 而薛掌柜显然不会给。 他横在地上咕俑,薛瀚从椅子起身,踱步来到他面前,半蹲,一双墨色的眼睛对上他的,瞳孔竖起,妖异非常。 在昏过去之前,陶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太不老实了,还是乖乖睡会儿。 待他再次寻回意识,苏醒,四周已经换了环境。 陶眠揣测这大概是薛瀚的府邸。四周富丽华贵,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羊毛毯,家具均是乌沉持重的檀木而制。古董和盆栽随处可见,又毫无堆砌之感,可见主人家的品味格调。 身上的捆仙索不知何时被去掉了。 陶眠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打量周围布设。 他把桌上果盘里的水果一样一样取出,然后两手端着半个手掌深的琉璃盘,哇地一声吐出来。 …… 这屋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陶眠被奇异又浓郁的香气包围,晕头转向。他的身子站不稳,踉跄着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 终于,他发现了一只鎏金三足铜香炉掩映在一株珊瑚盆景之后,上有浮烟袅袅。 陶眠忍着胃里一阵阵的恶心,衣袖掩鼻,打算把香灭掉。 有人推门而入,阻止了他。 “灭掉那香,你也别想救徒弟了。” “薛瀚?”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陶眠回头,正是更衣过的薛掌柜,还有一个男仆。 薛瀚一抬手,仆人把桌上的果盘端走,同时掩上房门,留给二人私聊的空间。 房门无声关闭。 陶眠问薛瀚这香的用处,薛瀚走过来,从袖口取出一个纸包,拆开,里面是褐色的香料。 他的手指把纸弯曲成一个弧度,往香炉内倾倒香料。香料受热后瞬间扩散,屋子里的味道愈发浓重,陶眠顿感不适,一手弯腰撑住旁边的博物架,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眉头深深地皱紧。 “你要是……呕……对我有成见……就直说,别呕……耍这些花招。” 陶眠的气息都虚弱了,薛瀚却没有像之前在钱庄那般来一句怼一句,而是叹口气,劝他忍忍。 “此香来自魔域,名为返魂。连燃三日,能抑制活人气息。你这一身的‘仙味儿’不去,下了魔域恐怕得被生吞活剥了。我也是为你着想。” “魔域?”陶眠说了两个字,又想吐。他面目纠结地缓了缓,才继续说,“你要带我去那里?” 薛瀚亲自搬过来一张铺了软垫的圆凳叫他坐,陶眠坐下之后,呕吐感缓解些许,但仍然头晕。 “你那小徒弟突然嗜睡的毛病,是个别魔族在成年前会出现的伴生症状。这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每晚多睡些时辰罢了。但我见你在信中描述,他在白日也会有晕厥昏迷的情况,恐怕就要往大了瞧。他昏睡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坐视不理,那他就过不了成年这一关,直接长眠于世。” 薛瀚这番话没有掺假,楚随烟的病属实麻烦。陶眠琢磨了一番,同为魔类,楚流雪却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可见这病不是普遍现象。 不普遍,也就意味着难治。 “解救之法并不是完全没有,”薛瀚又给陶眠倒了一杯清神茶,让他解解因为熏香而生出的燥火,“须得配一剂特殊药方。方子我有,上面的大多数药材府上也备着,唯独有一味最关键的,需要你我前往魔域。” “是什么?” “横公鱼脂。” 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 薛瀚要带陶眠进魔域,为的正是这味珍稀药材。 陶眠两手握住茶杯,防止因为头晕手抖而弄碎了它。他啄着杯中的茶水,歪头想了想。 “所以我们要下湖钓鱼?别钓了,我除了鱼什么都能钓到……直接捞吧!” “……”薛瀚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可以花钱买。” “噢,”陶眠恍然大悟,“那买吧,账上不是有很多钱么。”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有钱未必买到,”薛瀚卖了个关子,眯着眼睛笑,“这回我们要去‘拍’。” …… 陶眠离开后的第二日傍晚,楚随烟才从梦中醒来。 他似乎对于那天晚上和姐姐的对话没有半点记忆,也完全回想不起陶眠为何离山。 楚随烟询问起来师父的去向时,楚流雪微微一怔。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 少年脸色白得瘆人,生气正在渐渐从他的体内消散,连话语举动也变得迟缓。 连楚流雪说的简短的一句话,他都要反应半晌,才慢慢回应。 楚流雪说陶眠为他出山寻药,估计得些日子方能回山。楚随烟面露歉疚之色,两手不自觉地攥住被子的边缘。 “又给师父添乱了。” “……” 楚流雪看不得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把怀中洗净晒过的换洗衣物丢到弟弟身上。衣服散落,兜头包脸,把少年整个盖住。 听着弟弟唔唔乱叫,看他手忙脚乱地要把衣服从脑袋上拽下来,结果越忙越乱。 楚流雪叉着腰。 “银票说了,让你不要瞎想,好好养着。等他回山上之后发现你瘦了虚了,就再不理睬你。” “啊?我……师父真的这么说?” 楚随烟别的不怕,就怕仙人忽视他。他慌忙把自己的头脸从衣物中剥出来,跟姐姐保证。 “我会好好吃东西的,也会好好睡觉。” “你还是少睡点吧。” 提起吃,楚流雪走出卧房。不多时,端来两人的晚膳。 她吃得快,用过自己的那份后,就紧盯着楚随烟,监督他把食物吃完。 楚随烟起初能正常进食,吃到中途,眼皮就黏在一起,精神不振。 楚流雪隔着衣衫攥了把他的手腕,少年的身子一抖,勉强地睁开眼睛,继续吃了几口。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楚流雪才让他漱口擦手,把碗筷撤下去。 晚膳之后要遛鸡。陶眠不在,楚随烟又在睡,这活只能留给楚流雪。 楚流雪手中一把饵料,边走边撒,两只公鸡跟在她身后啄来啄去。 走到院子的西南角,那里有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下站着一道黑影。 楚流雪没有警惕和戒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引着两只鸡继续遛弯。 当她经过海棠时,她垂着眼睛对那黑影道—— “别再来了,我不会随你们回去。” 第24章 戏台上的老将军 薛瀚说到做到,三日后,果真带陶眠启程,前往魔域。 经过三日熏陶,陶眠已经不成人形了。白天头晕夜里吐。幸亏身体素质不错,不然他还得在薛府躺上七天才能赶路。 看见面无血色瘦一大圈,连来时的衣服都撑不起来的陶眠,薛瀚这没良心的还很满意,折扇轻敲掌心。 “不错,要的就是这种萎靡的状态。” 陶眠翻他个有气无力的白眼。 返魂香属实好用,陶眠现在除了那身素雅的外袍,几乎找不到更多形似仙人之处。 薛瀚让他更衣,把那丧气的打扮换了。 “我这是……仙气翩翩……” 陶眠还在为自己有气无力地辩解,任由府上的丫鬟摆弄,换了一身木槿紫色的锦服。 薛瀚端详着他的脸。 “虽然你在魔域没什么名气,但以防万一,易个容?” “不会易容。” 陶眠理直气壮地回。 “这也不会?你这一千多年都学什么了?”出了那间屋子,薛瀚的嘴又要变损。他拍拍手,让人送来一个雕花小盒。 “这是何物?” “改变容貌的雪泥。” “……擦着好痒。”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薛瀚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那你戴个面具吧。虽然不便,但也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陶眠就这样戴了一张月白无纹样的面具。 两人乘坐一辆宽大的马车,车夫戴了黑色的斗笠,看不清脸。 陶眠和薛瀚先后进入。 车内空间宽敞,薛掌柜是个处处追求品味的人。这马车不但能载人,还能容车厢内的人品茗读书对弈。 陶眠趁着赶路的时间吃东西,补充体力。薛瀚就在他对面慢悠悠地品一杯茶。 待小陶仙人恢复了五成的精力,才开始详细询问他们此行的安排。 只要提到正事,薛瀚就能暂时地当个正常人。 他说他们二人即将前往魔域一处专供权贵富商交易买卖的场所,名为“千灯楼”。 千灯楼共九层,每层交易的物品等级品质不同,客人们根据所需,前往对应的楼层参与“唱楼”。 所谓唱楼,即是负责拍卖的侍从站在每层楼中央的圆台之上,为各位宾客展示物品,并报出底价。包厢前坠着数盏大小齐一的莲花琉璃灯,有意竞拍者须燃灯,灯的数量与价格挂钩,点灯最多者即可获得该物。 陶眠听过薛瀚的解释,点了下头。千灯楼的拍卖规矩不难理解。 “你所需的横公鱼脂,就在下一轮唱楼的物品之中。这玩意虽然罕见,但只能入药治一种病,那些客人对它的兴趣并不大。我听闻,这块横公鱼脂已经在千灯楼挂了两月有余,也无人拍下。旁敲侧击了千灯楼的管事,对方给出的答复是——只要有意,必是探囊取物。” 薛瀚不紧不慢地叙说着,过程中陶眠一言不发。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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