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间响起,唤回了楚随烟的游神。 他望着转身过来的少女。 “楚随烟,你是不是背着我和陶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和天下所有的姐姐一样,每次楚流雪叫弟弟的大名,就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楚随烟别过脸,不想回答。 楚流雪心想小孩真是翅膀硬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说,连回她一句话都费劲。 “你现在不回答,就永远也别回答了。” 当姐姐的还是了解弟弟的性子,果然,楚流雪一威胁不再跟他说话,楚随烟就要着急。 “姐,你别问了。总之,不会害你和师父的。” “不会害我们,那就是害你自己?” “……” 少年又是沉默。 楚流雪深深地凝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长大了,成熟了,而她渐渐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成长的代价就是姐姐在逐渐被剥夺了解弟弟的能力。 她知道楚随烟的固执、倔强,像横冲直撞的兽,疼了都未必回头。 楚流雪叹了一口气,这让他们之间僵持的氛围略有缓解。 “我知道你背着陶眠,搞了许多小动作。他发现了多少我不清楚,但他一定是有所察觉的。 随烟,我们的寿命和仙人相比,无论如何,都是短暂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曾经救了一无所有的你我,而我们二人能做的,就是在这短暂的寿命中,尽自己所能,不要惹他心伤。” 桃花山的仙人不是一块铁板锻造的,他有血有肉。他区别于其他仙人之处,正在于此。人道成仙要去七情六欲,斩断情丝、渡过情劫。但陶眠不愿乘风归去,他要这灯火人间。 楚流雪的话触动了楚随烟,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生病时见到的师父的背影。 明月夜,仙人仿佛化作了一道剪影,如梦似幻。 楚随烟心里清楚,陶眠一开始想收的弟子,只有楚流雪。 陶眠没有亲口提过,这只是他的猜测。 楚流雪的资质不高,本人有很抗拒修炼,为何仙人执着地要收她为徒呢? 如果真是从两个孩子之间的公平考虑,那他更应该遵从楚流雪自己的想法才是。 楚随烟自幼聪慧,或许是因为常年漂泊,他很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使得他能更好地保护年幼的自己。 对陶眠也是一样的。 或许姐姐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女,而他只不过是一个附赠品,好似名剑上悬挂的剑穗。 可惜楚随烟对少时他头疼频频的时光没有印象,不记得陶眠如何彻夜不眠地照料他,否则误会早就解除了。 不管开端如何,真正相处的过程中,陶眠从不偏心于哪个。 真正让他对这个心结改观的,是陶眠千里迢迢为他寻药,又衣不解带地守夜,一晚一晚地陪伴着。 楚随烟心里的那道坎儿终于跨过去,随之而来又是新的烦恼。 师父这般好,他却只能陪伴他几十年。 而他又如此多病没用,什么时候才能自立,保护师父呢。 陆远笛的事情更让少年意识到,即便强大如师父,这世间仍有能够伤害他的利箭。 楚随烟在心里想,都怪自己流淌着一半凡人的血,凡人总是庸人自扰。 他的烦恼像滚滚浪涛,一个接着一个。 “流雪,”他终于肯正视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愿永远守在这山里,永远在师父的羽翼下。” “你这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也好,一意孤行也罢,”楚随烟深吸一口气,“不管流雪你如何责骂我,我都要离开山。” 楚流雪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忽而流露出彻骨的悲意。那神情刺痛了楚随烟的双目,他从未见过姐姐展露过这般痛苦的模样。 那时他尚且不懂得楚流雪的心中隐痛,只当作她是为分别而难过。 “我走了,流雪。小陶师父那边,你……就劳烦你,替我代为言之。” 楚随烟转过身子,将欲离去。 “你还记得,”楚流雪在身后开口,声音已经在隐隐颤抖,“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她说过,如果楚随烟出山,那么她会不惜代价地让对方死。 楚随烟骤然停顿的脚步意味着他从未忘记,但他只当作是姐姐的一时气话。 “不记得了,”他说,“我们曾经聊过太多太多。” 他乘着月色,步步远去,这次轮到楚流雪目送他的背影了。 …… 陶眠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去山里摘他昨日提到的果子,等到傍晚回到道观时,背篓里已是满满的。 他怕把果子颠坏,还特意垫了一层旧衣服。 道观门口迎接他的只有楚流雪。 “三土,快叫四堆跟天和出来!这果不能隔夜吃,会失去最佳的风味……” 楚流雪接过背篓,却不肯回到院子里,而是犹豫地望着陶眠。 “怎么了?”陶眠正要绕过她去换衣服,却也止住脚步。 “银票,四堆离山了。” 陶眠短促地“啊”了一声,像是有些回不来神,怔住了。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只饱满油亮的山果,指腹不自然地搓搓果皮。 “嗯……” 他回得缓慢,似乎在艰难地消化着事实。 “那天和呢?” “也一并消失了。” 陶眠抬眸瞥见空荡荡的院落,和院子外的桃花树。 “可惜了,没能尝尝这好果子。” 他喃喃一句,夕阳西斜。 两个月后,幽冥堂堂主对外宣称,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那少年人眉目清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坐在高位之上,与他的父亲一起,接受众魔跪拜。 第39章 为数不多的朋友 一年一度中秋月明,陶眠今年打算带楚流雪,前往薛瀚住处,在人间过节。 薛瀚寄信说要来你自己来,别带个小拖油瓶。陶眠回信那他不去了,结果次日天不亮,薛府的马车就停在桃花山的山脚。 楚流雪是无所谓在哪里过节的,不论什么佳节良日,都是她和陶眠一起,与平常的日子并无什么异处。 陶眠却怕她孤寂,毕竟这是楚随烟离开后的第一个中秋。 以往三人是如何过的呢。 大年三十要团圆,正月十五要团圆,中秋也是团圆的节日。唯有平日聚少离多,才需要时时提醒着人团圆。 曾经的楚流雪是不烦恼这个问题的。她的亲人只有楚随烟,后来又多了个陶眠。中秋当日照常过,三人各忙各的事。直到日薄西山,他们才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活计,相聚在道观内。 葡萄盈润、蟹子肥满。两个小孩不饮酒,围坐在桌前掰蟹尝蟹膏,吃得满手流油。仙人则独自煮着一壶黄酒,放入几缕姜丝,若干话梅。悠悠的香气自煮酒壶的出气口飘散,楚流雪嗅一嗅就要醉。楚随烟扒着师父的手臂要偷尝一口,被师父的手掌抵住额头推回去。 “小孩子年纪小小,又没什么烦恼,喝这个做什么。” 楚随烟未能得逞,赌气啃了一大口螃蟹,又从师父的碟子里明目张胆地夺走半只肥的,陶眠只是笑笑,任由他去。 陶眠面前的淡青瓷碟堆得高高的,都是楚流雪从大的盘子中挑拣出个大饱满的,掰开蟹子的壳,再一分为二,放入他的盘中。仙人吃得慢,不等他拿,就被楚随烟从旁顺手牵羊。 结果就是楚流雪忙着这边掰,楚随烟那边忙着捡漏。 等到中途,忍无可忍的楚流雪差点把桌子掀了。 姐弟二人不出所料又吵成一团,陶眠在旁悠然地倒一杯温酒,捧在手心里面暖着身子。 嬉笑打闹间,这团圆的日子就算过去了。 可惜今年少一人。 楚流雪心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和陶眠过节也不是不能。以往仙人都是收一名徒弟,两人不也照过? 但陶眠却在前一晚告知她,二人要去人间游玩。 薛府的马车久候多时也不敢催促,因为楚流雪在强行叫醒陶眠。 “说好了要带我出门,结果你现在在赖床?快起来,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楚流雪手中抓着被子的一头,另一端被卷了个人,死死压着被角,仿佛少女拽着的是他的命。 “我再过一刻钟就起。” “??既然这么不想见薛瀚,又何必勉强自己筹划这么个事儿呢。” “这事是我一时脑子犯浑没想通,我今天想通了。” “??” 最后陶眠被楚流雪成功唤起,当然过程中避免不了采取一定的暴力手段。 总之两人此刻已经乘上马车。 车子滚滚前行,陶眠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散成一滩。 楚流雪拽着外衫,把人往上提了提。 “来都来了,就别闷闷不乐了。” “??你是因为不知道薛瀚那个人有多变态,现在才笑得出来。” 楚流雪见过薛掌柜一两面,不多,印象里也是个儒雅风流的人,不过商人么,免不了透着一丝精明算计。 她是不愿与这样的人多接触,她怕自己的从钱到人被骗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然而陶眠却说这是他在漫长岁月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本来就没多少交际,唯一的朋友还是这么能盘算的,银票你在交友方便的眼光真是独具一格。”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薛府名义上只有一个,但薛瀚的宅子庄园可不少,人界称得上繁华的都城都有他的地盘。 这次他们要前往的就是其中一处。 楚流雪掀开马车的布帘,望着外面的浩大山庄,据陶眠说,整座山都被薛瀚买下来了,就为了在这里赏一种稀有的桂花。 楚流雪的目光依旧落在那高矮不一的灰瓦屋檐,疑道:“薛掌柜打理的不是你的家产么?你那么有钱?” 陶眠伏在小案之上,手指把玩着茶盘里的锦鲤摆件。 “薛瀚只是顺手帮我管那些个人界的铺子罢了,他的家底厚着呢。我想大多数应该在魔域吧,毕竟他是那里出身。” “魔域?”楚流雪重复着他的话,“薛瀚竟然也是魔?” “甚至是血脉很特别的魔,”陶眠回忆起初见时伤痕累累的小孩,“他身世复杂,我想他应该自己已经探寻过了。” “你没帮他找过?” “我说过,他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他的能力。” “就说你懒算了。” “被你发现了。” 两人交谈之际,马车平稳地停在了庄园门口。 陶眠却一动不动。 “下车?” 楚流雪询问他的意思,陶眠迟疑着,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重新掀起来。 蓝衫玉冠的薛掌柜躬身进来。 陶眠恨不得把自己甩出马车,眼不见心不烦。 这回楚流雪总算知道仙人说薛掌柜变态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刚进马车,一道捆仙索就把陶眠五花大绑。 仙人几乎要跳起来。 “薛瀚!你又来这套!你你??这回的捆仙索怎么更结实了!” “新鲜货,刚叫人从千灯楼唱回来的,”薛瀚施施然地坐在唯一空余的位子,抖了抖衣摆不存在的土。 “变态!你花那么多钱买这东西!” “我有钱,乐意买。” 一开始薛瀚把仙人捆起来的时候,楚流雪尚有些无措。但她发现对方并没有下一步的威胁行为后,也是放下心来。 或许只是一位比较热情的朋友。 “我们不需要下马车么?” 她询问薛掌柜,完全把扭成虫子跟他求救的小陶仙人视作空气。 薛瀚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像个人的,他回话的语气很温和。 “今年人界闹了灾,天子体恤百姓,不许各州府花费民脂民膏,大办灯会。没了灯会便也无趣,不如我带你们到魔域戏玩一番。” “魔域?” 这倒是在楚流雪的意料之外。 “怎么,你不想去?若是不愿,我们也可掉头回去。” “不,”楚流雪摇摇头,“只是我有一个要去的地方。若是去了魔域,刚好顺路??” 第40章 旧人 魔域的中秋不叫中秋,而唤“祭月”。陶眠一行人来到月丘,正是上次千灯楼唱楼所在的城。 薛瀚早早做了安排,让陶眠自己在山里熏返魂,并在登云楼定下一桌赏月宴,只有他们三人。陶眠本想直接在酒楼偷懒,又被楚流雪强行抓着出去逛灯会。 华灯初上,烛影重重。长街车水马龙,陶眠和楚流雪并肩走着。 楚流雪第一次参加这样繁华的灯会,看什么都稀奇。 或许称“第一次”并不恰切,在曾经流浪的日子里,她误入过人间的闹会,那是她偷了人家的钱袋,被追着跑,不小心撞入了这盛会之中。 街上的少男少女簪花提灯,嬉笑说闹。个子小小的楚流雪独自逆着人流而行,无数欢声笑语和她擦肩而过。 热闹是别人家的,街上的一切都被灯火烘成暖色,只有她是灰暗的。 她嫉恨着别人能过平凡的生活,不必颠沛流离,不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而她则被那丢了钱包的少爷揪住,提着后衣领,按在地上打。 她被拽离人群时,勾到了一个女孩的兔子灯。那兔子造型的花灯栩栩如生,可惜掉在地上摔碎了。楚流雪跌倒时,那灯就落在右手边。女孩犹豫地望着那盏灯,想上前又不敢,直到她爹娘又重新买了一盏哄她开心。 而那被抛弃的、破碎的兔子灯,被楚流雪拾起。 她的后背有几处挨了很重的拳头,两只膝盖也青了,脸上蹭伤了几块。挨打是家常便饭,楚流雪已经不在意了,她只是惦念着那盏灯。 兔子耳朵掉了一只,嘴巴也磕伤了一小块,但是没关系,这仍然是她拥有的第一盏花灯。楚流雪把衣服的里面翻出来,是干净的,她用它细细地擦掉兔子脸上的灰尘。 她提着这盏灯,仿佛这样,她也融入了周围的人群,拥有短暂的、属于她的幸福。 她甚至想把兔子灯提回去,给随烟看。 然而意识到自己产生这样的幻想时,楚流雪就停下了脚步。幻想是最没用的东西,不能填饱肚子,饮鸩止渴罢了。 不属于她的东西,偷来抢来捡来都没用。楚流雪面无表情地把兔子灯扔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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