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此番携荣筝同往,正是为了找行家瞧瞧绣雪的状况。 “刀剑最怕被闲置,那些挂在墙上封在匣中的行为都是暴殄天物。其实我们应该找洪岩老人,铸剑的工匠才是最了解他手下每一把剑的人。但是如果让他知晓绣雪被人丢在墙角吃灰一年多,不闻不问,恐怕对方气得不会搭理我们。” 陶眠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只青色的玉佩。 这玉佩晶莹透亮,绝非凡品,上面有一龙飞凤舞的“鲁”字,看样子是某人赠予他的信物。 荣筝跟在他身侧,好奇地探头去打量那漂亮精致的玉佩。 “玄机楼的名声在外,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小陶,我听说玄机楼不接临时的单,而且进楼还要有人牵线搭桥。咱们这样贸贸然地闯进去,能行?” 陶眠胸有成竹。 “这就不得不给你介绍为师的另一位挚交了。” “你在玄机楼也有朋友?不是说人间只有薛掌柜一个挚友么?” “啧,师父我好歹活了一千多岁,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太小瞧人了。” “那是几个?” 陶眠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 “五个?这么多?” 然后他又弯进去三根手指。 “……算来算去,不还是两个么!” “朋友贵精不贵多,小花此言差矣。”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我不和你争辩。” 师徒二人闲聊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玄机楼正门口。 此处地处整座都城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楼的主人却十分豪气地占据了相当一片土地,而且开凿出来一块面积颇广的人工湖,其水源专供楼内的匠人制武器使用。 从外表来观,玄机楼处处对称,异常工整。整个玄机楼由纯铜浇筑,八条铜蛇盘绕高柱直直入云。楼体表面多数已呈黑色,不但不显陈旧,反而自有沉稳庄重之风,不失为玄机楼的一种特色。 楼的正门有两个重甲的卫兵镇守,来往的人要出示一种黑金双色的函件。 陶眠属于不请自来,当然不会有这玩意儿,被其中一个卫兵拦下。 卫兵的头上是厚重的银色头盔,看不清神情,更显威严。 而且他们都是异常高大的男子,挡在正门的门口,给人极强的存在感。 荣筝本来是相信陶眠的,现在看来他那块玉佩不好使。 他说这话时信誓旦旦的,估计是自己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想拍拍小陶的肩膀,建议他们先撤,等晚上再翻墙进来。 排在他们身后的人也在催促,语气十分不耐烦。 陶眠却纹丝未动,也不慌乱。那挡在他前面的卫兵有点被对方的理直气壮所震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他旁边的那位,估计是来这边做事的年头更长,他认出陶眠腰间悬挂的信物,连忙推开碍事的同伴,恭恭敬敬地低头伸臂,请陶眠进去。 这玉佩是玄机楼楼主单独留给密友的信物,全天下不超过三枚,可随时进入玄机楼,挑选任何一件看中的兵器。 陶眠对选兵器没兴趣,他是来修的。 荣筝没想到,这骗子仙人的信物竟然真的有用。 她快步跟上去,果然无人阻拦。 荣筝很惊讶,不免小声地和陶眠交谈。 “小陶,你那东西居然不是拿来唬人的?” “啧啧,”陶眠还不满意呢,“下次就应该让他们楼主给我提个‘允许通行’的牌匾,我举着进来,看谁敢拦我。” “……” 荣筝只顾着和陶眠说话,都没来得及细看楼内的景象。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这玄机楼内,更是一派大气的风貌。 楼内总共分为八层,他们行走在最外沿的环形楼梯。在中央是一株巨大的铜荷花,上有若干散开的荷叶,每个荷叶之上都是一个铸器台,名匠和学徒们在上面忙碌,锤炼声和师傅的骂声不绝于耳。 更神奇的是,那些铸器台不是固定的,而是通过齿轮、链条等运作,能够在一定范围内上下左右移动。 如同一朵真正的、生长在铁水铜泥之间的荷花,摇曳多姿。 荣筝不禁在想,这玄机楼的主人该是怎样的一位人物,能把刚与柔如此相协调地结合在一起。 在楼中管事的带领下,很快,她心中的谜题得以解开。 玄机楼的楼主竟然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管事把他们带到的地方,不是任何想象中的奢华房间,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铸器台。 一位上了年纪的铁匠正在锤打一柄烧得通红的宝剑,有个穿着朴素、甚至衣服上还打了补丁的人背对着他们,在看师傅铸剑。 起初荣筝以为是这里的学徒,没有留神。但管事说“楼主,客人到了”时,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这位不起眼看着还有点穷的学徒,竟然就是玄机楼的楼主?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身影转过半侧,轮廓姣好的侧脸露出。 楼主和她一样,是女子。 荣筝一时间接收了太多新信息,脑子不大转,愣在原地。 那女子看不出年纪,风情万种。她的风情魅而不俗,不是靠单薄如蝉翼的衣裙或是浓艳的妆容刻意营造,哪怕穿着布料粗糙的衣服,素面朝天。只要她一笑,就让人不禁联想到艳媚半展的芍药,迎风自开。 她第一眼落在陶眠的脸,打了个转儿,滑向旁边的荣筝,微微笑了。 “陶郎,这位便是远笛姑娘么?” 荣筝怔了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位恩师旧交的记忆还停留在桃花山的二弟子。 看来对方不仅不问世事,活得也够长了。 陶眠咳嗽一声,有些尴尬。 “阿九,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五弟子,叫小花。” “小姑娘?” “……她不姓小。” “花姑娘?” “……你叫她小花就行。” 第74章 阿九 阿九虽然生得妩媚多情,但据陶眠所述,她心思简单、不问世事。玄机楼除了她和八大匠人,还有诸多管事跑堂来维持楼的运营。而作为玄机楼的楼主,阿九无需打理诸多琐事,每日与刀枪剑戟为伴,也不觉得孤独。 “也是孤独的。”阿九轻叹,哀哀袅袅的。美人就是美人,连颦眉都这般俏丽。 此时他们三人离开了铸器台,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是玄机楼开辟出来待客用的,在楼中,相似作用的地方只有三处。 玄机楼不缺生意,进了此楼不分贵贱,不会特别优待谁。哪怕皇帝亲自来了,都要有函才能谈。 这里设了厚重的铜门,隔绝了外面喧闹的声音,是以三人能够拥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听见阿九如此哀婉地叹气,荣筝用一种看渣男的眼神看陶眠,陶眠回给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阿九单手托腮,另一手把玩着空茶杯,眼神轻轻地飘在荣筝的脸上,像被一片羽毛扫过。 “这位就是桃花山的二弟子么?哎呀,都长这么大了。来,阿九给你包个红包。” “九姐姐,我??我是五弟子,我叫荣筝。” “嗯?”正在四处翻钱袋的阿九一顿,“啊,瞧我这记性,又弄错了。陶郎,远笛姑娘呢?你不是说,她跟我必然合得来,要引荐我们见见面么?” 阿九说话轻声慢语,边说边想,看得出不是经常与人打交道了。 而且她的记性不是很好,或者说,很多事情只是短暂地在她心头停留了一刻,又飞走了。她只能捕捉到雁过的影子,却无法真的追上那雁飞。 而陶眠似乎很习惯她这样说话的方式,不仅没有任何不耐烦,还耐心地给她重复刚才回答过的话。 “阿九,远笛已经故去,这位是我的新弟子荣筝。” “故去?”阿九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翕动,“怎么会故去呢……唉,我还为她留了一柄好剑。这剑铸了整整三年,一直等着它的主人呢。” 阿九说她自己不会别的,只会做这些铁疙瘩铜疙瘩。陶眠是她的挚友,陶眠的弟子自然也是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很少、很珍贵,她本来准备了自己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要送给陆远笛。 听说陆远笛已经亡故,尽管素未谋面,阿九却依然伤心。她铸剑时人剑合一,心里念叨着对方的名字,勾勒对方的相貌,每一柄自她手里流出的剑,都是倾注了铸剑匠人大量的心力。 所以哪怕没有见过面,阿九却认为已经和对方相识许久了。 眼看挚友如此伤怀,陶眠心里也难过。他怎么能不难过?都是至真的性子,阿九为他的徒弟悲伤,而他是真切与对方相处了那许多岁月,自然更是怀念。 但陶眠不能任由自己颓丧下去。他给阿九又倒了一杯热茶,叫她暖手。阿九是个很容易陷入某种情绪就难以自拔的人,或许这才使得她在铸剑制器这方面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远笛最后回到了桃花山,她很安详。阿九,只要活着就能等到重逢。她迟早会来取走这柄剑。” 阿九虽然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也很听劝。她信任陶眠,所以对于他的话从不质疑。 于是她一手抚过自己的脸颊,让那些哀愁的情绪消散。 “好,那剑,我便先为她留着。陶郎,此番你来玄机楼,又是要找阿九帮什么忙呢?” 阿九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她、陶眠,以及远在天边的薛掌柜是多年的老友,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到底是什么德行。 陶眠也不跟她客气。 “小花有一柄剑,阴差阳错被人丢在角落吃灰很长时间。这灵剑一旦离开主人就要被消磨掉不少灵气,成为平庸的凡剑。阿九,此番我特地前来玄机楼,正是想请你专门瞧瞧。” 阿九一双明澈的眼先是直视陶眠,听他把话讲完,又转而看向了一言不发的荣筝。 “陶郎。”阿九的语气变得迟疑,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实话。 “阿九有话直言便是。” “荣筝姑娘的身体已经容不得她再折腾,”阿九的眼神厉害,不管对人对器,“这剑还有修复的必要么?现在它变得平庸,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它振作起来,那就要吸食主人的灵气。荣筝姑娘,这样真的好么?” 她最后一句话问到荣筝本人。 荣筝沉默着,没有立刻给出一个回复。 陶眠和阿九也不急,等待她慢慢抉择。 良久,荣筝开口了。 “虽然修复之后,它会依赖我而生,但??还是麻烦九姐姐了。” 陶眠微微皱起眉头。 荣筝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 “放心吧,小陶。我答应过你,不会复仇。我说到做到。 我只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三件东西,我的前半段人生有残缺之处,我要把它们补全。 至于这柄剑??虽然封存更好,但如果这样,和放任它在芙蓉府吃灰又有什么区别呢?它陪伴我诸多个日夜,已经算是我的半个老友,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失去往日的风采,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也在死去。 死亡是终究要到来的,不能因为避讳它,而放弃许多熠熠生辉的日子。 所以九姐姐,这算是我的请求。请你把它修复吧。” 阿九看了陶眠一眼,陶眠闭了下眼睛,无奈地微微点头。 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的徒弟。 阿九也应了下来。 距离取剑需要一段时间,阿九让陶眠等她消息。 临别时,荣筝小声问陶眠,他到底有没有负过美丽动人的九姐姐。 阿九耳朵也好使,听见荣筝的问话,笑言:“陶郎,连你的徒弟都觉得我们很相配呢。” 陶眠装傻充愣。 “我这徒弟月老转世,看见男人女人就想凑一对。” 阿九在他身后幽幽叹气。 “你看,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唉,陶郎啊陶郎,你何时才会为某个人驻足呢……” 陶眠终究不语。 这少人来往的角落开了一扇窗子,窗外,街对面一座秀丽小院,两个少女在嬉戏打闹,其中一个望见月门外的少年,就停下了动作,悄悄躲在一株花树后面看他。 乱红飞过秋千去。 第75章 小花的选择 从阿九那里出来之后,陶眠问荣筝想去哪里。 “绣雪暂时无法取出,如果你想等它修好之后,再去下一个地点,也可。或者你想立刻前往烟霭楼,为师也没意见。” 他们此时站在闹市之中,两人容貌出众,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荣筝说,不急,她有些累了,想回桃花山。 陶眠说好。 两人搭乘着马车,向桃花山的方向前行。在路上荣筝问陶眠为何不选择更快的方式,他是仙人,总该有瞬移符之类的玩意儿,供他快速往返。 陶眠的怀里被塞了许多鲜花瓜果,还有手帕香囊。这是刚刚穿过街市之际,那些年轻的姑娘掷给他的。 他挑了两个饱满的果子,在衣服上蹭蹭,递给徒弟一个,自留一个。 “如果我想,我们数三个数就能回家。但那样有什么意思?小花,人生不要总想着加速和略过。有人背在肩上的是回忆,有的人觉得这是包袱。匆匆忙忙,到最后,除了抵达终点,什么都没拥有。” 陶眠说人都是要活到死的。重要的是死吗?重要的是活。 荣筝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曾几度死里逃生,陶眠说的道理,她自然是懂得。 她说虽然这样讲很不客气,但她有点能明白陶眠是怎样一个人走过失去弟子的伤痛。 “离别和死亡,是值得我一生去参悟的事,”陶眠咬了一大口果子,酸得他皱起五官,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糊,“我虽为长生,但也唔唔……这果子酸得我牙要掉!” 荣筝就笑,她把自己手中的那个掰了两瓣,尝一口,甜的,才分给陶眠。 陶眠边咳嗽边接到手里,喀嚓喀嚓咬掉两口,缓了缓酸涩冲鼻的味道。 马车吱呀地摇晃,不疾不徐地行走在少人的乡间小径。荣筝把果子吃完,擦擦指间的汁水,忽然记起一事。 “对了小陶,那《通幽术》不学了么?上次搁置了,之后似乎你我再也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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