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做不了了。” 元行迟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沮丧。他知道不该,但此刻的他无力又狼狈,这是一位父亲的挫败。 陶眠让他别急,先让自己看看。 就算他看不好,还有小神医呢。 元行迟听他这样讲,又重新燃起希望。 “那就拜托陶眠师父了。” 陶眠进入内室,屋子不大,但装饰陈设都很用心,精致而华贵。 看得出元家夫妇俩很疼爱这个女儿,宫里赏赐的珍品,朋友赠予的宝物,全部堆在元鹿的房间,琳琅满目。 元夫人坐在床边泣泪,快要把自己哭干了,形容枯槁,身子消瘦一圈。 元行迟扶起夫人,给陶眠让了个座。 陶眠最初对医术是一窍不通的,完全没点亮这个技能。但是从四弟子之后,他就开始逐步涉猎这个领域。 最初是为了救嗜睡的四弟子,后来给五弟子解毒,为六弟子治伤补灵根…… 如今陶眠在医术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了。就算没小神医那般专业,也是能看出个大概来。 这个“大概”具体所指,就是某人的生死。 陶眠一眼就看出,元鹿活不长了。 她的气息微弱至极,撑不过今晚。 溺水一难,她凭自己和元家人是渡不过去的。 除非神仙来了。 …… 现在神仙真的来了。 陶眠不该管的,他对此心知肚明,插手凡人生死对他毫无益处。 但若凡事都讲究好处二字,那他这个仙,又何以为仙呢。 陶眠把元鹿的手放回被子里,轻碰了下元行迟的袖子,让他随自己出来。 面对着满脸焦急的元行迟,陶眠也没有隐瞒。 “我可以救她,但这是从天道手里抢命。就算醒来,今后她的身体永远不会恢复到寻常孩子那般健康。而且我无法对你们夫妇保证她能活多久,这样……你们可以接受么?” 陶眠是询问的口吻,但元行迟知道,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接受、我接受!陶眠师父,求求您,救她……” 陶眠颔首,面容沉静。 “那好。” 仙人说自己会一点招魂之法,但需要外人回避,只能留他和病人在屋内。 接下来的整整三日,他都把自己困在房间内,不吃不喝。 如果有谁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会看见屋里的奇异景象。 无数条细如丝线的灵力交错却不缠绕,密密麻麻,充斥整个房间,如同蚕茧一般。 在这茧内,仙人站在房间中央,双目阖起,手中不停地变换着法决。 层层的灵线之间,有一根显得特别。 那根线的一半是红色的,在红的尽头,是一滴“血珠”。 并非真正的血,它的真实面目,是人的魂魄。 元鹿三魂七魄残留两魂四魄,超过一半还留在体内,所以陶眠用《通幽术》引魂还有用。 元日故去时,陶眠没有用此术。因为他和最后时刻的荣筝一样,都是掌心里的水,越是用力,流走得就越快。 没有任何一种法术是万全之法,世间尽是残缺和遗憾。 三日后,那扇紧闭的门扉终于敞开。守在门口的元家夫妇立刻起身,迎接开门的陶眠。 陶眠一脸疲惫,给他们夫妻让个路。 “平安了,去看看她吧。” 元夫人喜极而泣,她对陶眠连着说了几声谢谢,急匆匆地进入内室。元大人也是。 陶眠没顾及什么形象,顺着门框滑坐在地。 肚子好饿,好想面前出现满汉全席。 元家小姐昏迷数日终于醒来,元府上下顿时热闹喧嚣起来。 只有仙人这里寂寂的。 府邸的灯笼依次亮起,陶眠数着那么多的灯笼,和笔直的廊柱。 在他面前的第三根柱子,忽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他看起来有点害怕,估计是府里近些日子的阴沉吓到了他。 陶眠一眼认出了他,扬起一抹笑,对他招招手。 “这不是那个碰我瓷的小妖怪么?夜深了,你怎么不回家。” 小孩扁了扁嘴,似乎很委屈,摇摇晃晃地扑向陶眠。 和小时候不一样,敦实多了。 “陶眠师父,”元鹤声音颤颤,“他们说是我害的妹妹。” 第305章 悲伤的竹筒子 元鹤八岁了,但男孩长得慢。在陶眠眼中,豆大的他不过是从一颗黑豆长成了两颗叠在一起的黑豆。 他看起来很难过,但身子圆滚滚的,没有腰,可见元家的伙食不错。 陶眠像揽着一个悲伤的竹筒子。 小竹筒和过去不一样了,陶眠隐约记得三岁时要更活泼,现在却不知怎的,变得内向起来。 三岁看到老,以元鹤的天性,陶眠本以为他会长成开朗外向且话痨的小少年。 可他亲眼所见的,却截然相反。 元鹤身为元府的大少爷,声音却讷讷,不敢直视人的眼睛说话,陶眠把他的脸抬起来,他讲着讲着又垂低。 他的措词组句相当吃力,由此可见他和爹娘的交流很少,也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 陶眠从他断断续续的语句中,大致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元夫人诞下龙凤胎,元鹤元鹿,这合该是件大喜事。 可惜元鹿天生体弱,元行迟和夫人不得不把精力向羸弱的妹妹倾斜。对元鹤的教育也是,让他一起照顾妹妹,平时尽量让着元鹿。 小孩子最初都不懂事,元鹤不明白凭什么父母总是围着妹妹打转。他只是比元鹿早一眼见到世界,唯独在这件事上抢占了先机,从此之后却要让渡所有的优先权。 虽然元家夫妇从未开口说过,但元鹤心里总是在想,爹娘是不是认为他在娘胎里剥夺了让妹妹健康长大的养分,才导致她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幼小的身躯就被压垮了。 元鹤用过各种办法,吸引爹娘的注意,让他们也多抱抱自己。有时候他站在妹妹的床边,看见连睡觉都不得安稳的元鹿时,他捏起被子的两只角,轻轻蒙在她的脸上。 落下去吧,落下去吧。只要他的手落下,妹妹就不会再感受到痛苦,而他也会成为唯一的、元家的孩子。 唯一,多么富有诱惑力的一个词。 窗外的蝉鸣拖了好长的一声,像一种警告,在炙热的暑气中划下钝钝的一刀。 元鹤猛地放下手,被子落回原处,边沿搭在了元鹿的下颌,她被搅了清梦,不舒服地蹙眉。 元鹤大口大口的喘气,后背湿了一大片。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掩面无声地哭。 他把这件事情讲给陶眠听,如此不堪的往事,倾诉对象却是一个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元鹤想或许是这事挤压在心中太久,压得他喘不过气。或许是陶眠那双沉浸了千古的眼睛,让他觉得,哪怕再不堪、再肮脏的故事,也会被他包容,被他净化。 陶眠一直在倾听元鹤诉说,没有打断他。小孩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事隔数年,他还是会被心中后知后觉的愧疚压垮。 “我并不是讨厌元鹿,她叫我哥哥,只有我喂她喝药的时候她才不哭。我们是兄妹,她的痛苦偶尔我也能感受得到。但是我总是、总是在想……” 元鹤抹着眼泪,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陶眠轻声接上他。 “要是没有元鹿就好了?” 元鹤把两只胳膊叠起来压在双眼,哭得更惨。 陶眠的手掌拢住小孩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心里叹气。 这事不好办啊。 因为父母明摆着的厚此薄彼,使元鹤对妹妹产生了嫉妒之心。 但他本性上又是个敏感善良的人,所以他会对这种无法抑制的嫉妒感到恐惧和自责。 元鹤说到后来混乱了,颠三倒四。但陶眠也能听出来,哪怕心里再别扭难过,元鹤也没有真正地伤害到元鹿,欺负病弱的妹妹。 归根结底,还是元行迟和元夫人疏忽这个孩子太久。 这回元鹿溺水的前因后果,元鹤也与陶眠说了。 等小孩一讲,陶眠才明白,为何他之前询问元行迟,后者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元鹤说,那天他带着妹妹在花园里玩。元家的花园连通着一片湖,从一条小路可以走。 元鹿身体弱,不宜长时间吹风,但还是要晒晒太阳,所以隔一段时间,元鹤就要牵着妹妹来到花园。 通常元鹿是不乱走的,她就坐在湖边的小凉亭里,静静的,也不说话。 元鹤就在旁边陪着,不敢走远,怕妹妹有危险。 元鹿在外面时不喜欢仆从跟随,所以他们远远地站着,不出现在小姐的面前。 元鹤说,那天元鹿突然看见了一朵紫色的七瓣花。她说想要,元鹤就起身为她去摘。 那朵花是挤着围墙的缝隙长起来的,元鹤个子矮,不得不垒起几块砖,把自己垫高,去摘那花。 有仆人想去帮忙,却被元鹿忽然瞥过去的眼神逼退。 元鹤千辛万苦,终于完好地摘下了花。他的脸都蹭脏了,心却是欢喜的。妹妹很少主动开口要什么东西,就算她不开口,爹娘也会主动把那些他们认为好的、贵重的,尽数堆在她面前。 “元鹿,花——” 元鹤站在妹妹的面前,举平了手臂,一脸欢欣地望着元鹿。 元鹿却并无笑意,她望着娇艳的花,又看看灰头土脸的哥哥。 “元鹤,我真嫉妒你。” 她声音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元鹤愣住了,不明白总是文静温柔的妹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抖着手,递出去的手臂又收回,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每次娘亲数落他没有照顾好妹妹时,他就低下头,一声不吭。久而久之,这成了他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 他盯着那朵花,多好看的花啊。 眼眶渐渐濡湿。 就在元鹤低头的时候,他听见前面传来三两下脚步声,然后是嗵地一声落水响,紧接着是仆从们的惊呼。 “小姐!” “元鹿小姐!!” 元鹿溺水了,就在元鹤的面前。 元鹤手中的小紫花坠地,染上尘土。 妹妹到底是赌气跳下去,还是真的头晕不慎坠湖,对元鹤已经不重要了。 幼小的心随着那嗵的一响,一并沉沉坠入深暗的湖水。 陶眠听着元鹤重述那天发生的一切,眉头也是越拧越紧。 他把小小的元鹤揽住,仙人宽大的衣袖搭在一起,给予小孩不少安全感。 陶眠问元鹤有没有把这些话对爹娘说,元鹤闷闷地点头。 他说娘不信,很生气,爹只是在安慰娘。 陶眠心想当时的画面恐怕是,不善言辞的元鹤前言不搭后语,边讲边哭,一心牵挂在元鹿身上的元夫人根本不信他的一面之词,而元行迟夹在儿子和夫人之间,也不好多说什么。 再说了,要不是陶眠见多识广,几乎没人相信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之间,竟然生出了如此复杂的心绪和纠葛。 陶眠没有让元鹤继续说下去了。这件往事是一把锋利的刀,只是回想就要让元鹤的心鲜血淋漓,何况要他讲给别人听。 他拍拍小孩的后背,耐心等待他情绪稳定下来,然后问他饿不饿。 小孩的肚子应景地咕咕叫,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我也饿了。” 陶眠把他抱起来。八岁的孩子,很有份量了,但他却仿佛抱着一团棉花。 “你爹给我准备的餐饭点心,我都没吃。” 食盒就放在回廊长椅上,陶眠的手掌在木盒的表面一抚,再打开,里面就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不吃白不吃,你跟我一起。” 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元鹤两手捧着一块酥点心啃,就忘了哭。 吃饱喝足,就要打瞌睡。陶眠猜这几天小孩肯定也担心得寝食难安,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从,让他带着小公子回房休息。 等元鹤离开了,陶眠脸上的温柔神情一敛。他站起身,衣服上的褶皱流水似地消逝。 仙人来到他刚走出来的这间房的正门口,一推门,元大人就立在门后。 见到陶眠的第一眼,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避开。 “都听见了?” 陶眠平静地问。 “听见了。” 元行迟的声音里有愧疚。 “那好。” 陶眠转身下台阶,也不看身后的元行迟。 “你随我来。” 第306章 不劳你们操心 陶眠缘着记忆,随手推开了一间房。 这是元日的旧书房,如今放了不少卷轴,估计是被专门拿来存放名贵的字画了。 陶眠来到书案边,指节轻叩案几,油灯便自己亮了起来。 桌案前方的空间,对称摆放着四张太师椅。 陶眠的食指隔空一点座椅,示意元行迟。 “坐。” 元行迟坐下来,心里却没底。 尽管陶眠面容平静,但他知道对方生气了。 他从未见过仙人震怒的模样,陶眠总是给人温文的感觉。 而让陶眠动怒的原因,他其实也清楚…… “你听到了元鹤的话。” 陶眠又问一遍,是在确认。 “是,陶眠师父,我听到了。” 元行迟不敢隐瞒。 “你相信他么。” “我——” 元行迟和陶眠隔空对视,后者黝黑沉静的眼让他语塞,根本无力辩解。 “我……” “你在犹豫,说明你怀疑过元鹤,质疑过你的孩子。” 元行迟的双眼再次避开,唇角微微抿紧,没有回话。 陶眠的脸上顿时浮现失望和寒心。 “行迟,上天赐给你两个孩子,不是要你二择一。” “我知道,陶眠师父。但是元鹿那孩子总是生病,大夫说要哄着她些,别让她伤心劳累……” 元行迟像是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有底气了。 陶眠只觉得他陌生。 “但现状是,你对元鹿过于小心翼翼,对元鹤彻底不管不问,让两个孩子心生芥蒂,成了扭曲纠缠在一起的两根藤蔓。” 被迫缠在一起,抢夺彼此都不多的养分,无法分开,也无法茁壮长大。 “行迟,这是错误的。” 陶眠的声音并不严厉,他极少用生硬的语气去批评呵斥谁。 但这短短的一句,就宣告了元行迟的失败。 元行迟不再强撑着一张伪装的皮,颓丧地垂下肩膀,脸埋在一只手的掌心。 “陶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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