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陶眠师父,也要把他抛弃。 他是一只离群的鹤,悒悒悲鸣,却没有任何同类听到他的叫声。 元鹤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仰头望向天空,眼泪横流,手臂死死地捂住双眼。 他不愿再飞了。 仙人的心都要为此碎裂,他把小孩揽在怀中,只觉得造化弄人。 是他太贪婪,想在元鹤的记忆中留下一抹痕迹,才久久未能狠下心来。 陶眠将灵力汇聚在掌心,轻柔地拢住了元鹤的后脑勺,小孩哭得直抽搐,嘴里还念叨着“陶眠师父别赶我走”。 陶眠闭了闭眼,把掌心贴在元鹤的头,抚了两下。 “元鹤,前尘尽销,你就……忘了这里的一切,飞向他处吧。” 把眼泪和苦楚留在此地,你要飞得远些、再远些,一辈子不要再回到这座山。 如果相思结出的只是苦果,那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324章 离别之后 元鹤被陶眠施了仙诀后,便昏睡过去。 眼角鼻尖都是红的,在梦里依旧睡得不安稳。 陶眠把他的眉头轻轻抚平,不多时,那里又皱出个川字来。 仙人唯有叹息。 藏在不远处的元行迟和来望道人在此时现身。元行迟从仙人那里接过孩子,面露担忧。 “陶眠师父,他……” “他没事,睡醒一觉,他就再也不会记得桃花山的事,也……不会记得你们曾经苛待于他。” 陶眠为元鹤消抹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 他虽然拥有这个本领,最初却没有对元鹤这般做。他相信元鹤能够自己从苦痛中走出,而元鹤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重新变得自在且自由。 只是没想到……他成了又一个让元鹤伤心的人。 “行迟,记住你答应我的,要好好照顾他。” “我明白的,陶眠师父。”元行迟理解陶眠的苦心。 虽然接到仙人来信的那一刻,他心中异常惊讶。但他深信仙人必定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难题,才会如此匆忙地叫他接走元鹤。 能把元家对桃花山的信任延续下来,也算没败坏元日定下来的家风。 ——来望道人如是点评道。 元鹤就这样,被父亲接走。 他离去的那晚,漫天的星子如灯,就像他被陶眠带去山中观星的那个夜晚。 陶眠久久地立在路的尽头,和星辰一并,目送着元鹤离开。 来望道人手肘夹着件厚衣服,自山中晃悠着走下来。 到陶眠身边,将衣服递给他。 “仙人不察寒暑,我不冷。”陶眠仍然没有收回目光。 “我看你冷,行吧?衣服穿上。” 来望像个唠叨嘴碎的爹,伺候着陶眠把外袍披好。 无话。 两人之间的沉默能压死一只老虎。 道士最先受不了,他让陶眠别看了。 “你再看,人也不能回来。” “嗯。” “其实这对元鹤和你都是好事。小孩怎么说都是个官三代,亏不了他的。而你守着这偌大的桃花山,也算家业颇丰……” 来望给陶眠出主意,教他如何排遣寂寞。 “你山里不是还剩一只鹤和一条蛇么?要是你想再养点别的,跟我说,我给你捡去。 ……实在不行,你养着我吧!” 陶眠的表情从伤感,转瞬间变为嫌弃。 “你这算盘打得,我隔着肚皮都能听见。” “你看,我挖空心思给你出招,逗你开心,你还不领情。” 来望是个适合倾诉的朋友,且不说他耐心十足,而且时常语出惊人,强行打断别人的情绪,让悲伤无法蔓延。 就好比现在的陶眠,表情在分别的哀伤和被油腻到的无语之间反复纵跳。 良久,他终于清洗掉了被来望的话语蹭到身上的粘腻之感,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些旧事涌上心头。 “我的弟子曾经一个两个,都想往山外跑。那时我谁都拦不住。 如今倒是有人,苦苦哀求要留在山中,我却不得不残忍地将他推走,让他离开这座山。 想走的留不住,想留的,却非要他走。来望,为何世事总是在搬弄人心。无论怎样做都不得圆满,无论怎样做都尽是遗憾。” 来望在人间活得够久,见闻也足够多。他比陶眠多了一分凡间气,自然对他所言有更深的体悟。 “小陶,人间就是如此。月盈又缺,潮起即落。人生何处不相逢,却又没有不散的筵席。你都说了,缘分永远只是一段,哪有那么多长长久久、朝朝暮暮。 况且你把小元鹤送走,是真的对你对他都好。我不能讲得太明,我还是说那条溪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去寻找那条溪水,不听不闻,当作它不存在。不管它将来遇到石头拦路还是中途干涸,你不要去打听,让它与你无关。 不然一旦发生交集,那块石头掉下来,就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这个你明白吗?” “不明白。” 来望叨叨了一通,最后被陶眠这句话噎住,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 “……好,坦诚也是你的美德,我赞赏你。” 其实他的意思就是让陶眠别去管元鹤了,就当天底下没有这个人。 但他怕陶眠刨根问底,于是费尽心思地编理由。 道士现在其实也很没底。他窥见的东西不多,但他已经能推测出,元鹤和陶眠在前世有纠葛,而且应该是定下了什么诺言契约之类的。 ……恐怕陶眠其他的弟子,和他也有这种前世延续至今的缘分。 凡是索取必有代价,元鹤这一生注定不会太顺遂。 现在来望也在赌,如果陶眠不再去见元鹤,两人此生不再有交集,是不是元鹤就能过得舒坦一点,最起码把命保住。 这些担忧,他都没办法和陶眠直说。不是他不想,是天道不允。 来望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这对未成的师徒。 “也许我和你相遇,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捞你一把,让你别跌得太狠吧。我可真伟大。” 道士突然没头没尾地称赞了自己一句,陶眠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没事,我说梦话呢,你别管。” 这回来望坚持在桃花山留一段日子,他嘴上说是太想念陶眠,要和他狠狠叙旧。 其实是担心这件事没办利索,万一元鹤又偷偷跑回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过,仙人的法决还是很管用的,元鹤果然失去了在桃花山的这段记忆。 元行迟答应了陶眠,保守秘密,永远不在元鹤面前提桃花山。 他甚至把父亲元日写过的,有关桃花山的诗和文全都收好,放在一个抽屉里,上了锁,尘封起来。 元夫人常年不愿回府,元鹤只以为娘亲喜好清净,不作他想。 如今的他有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且结识了新的玩伴,性子变回最初的开朗外向。 元行迟还请了教书的先生和教武功的师傅,元鹤跟随他们上课,学得很认真。 尽管陶眠在他临行前叮嘱过,为了元鹤好,不要寄信给桃花山。 但元行迟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每年给陶眠写一封信,叫他安心。 元鹤如今过得很好。 那些信,陶眠从未打开过。但他有一种感应,元鹤现在无忧无虑,他不用担心牵挂。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元鹤平安长大,有了生死之交,也与心上人定了婚约。 边关有烽烟,元鹤主动请缨,辞别父亲与心上人,和挚友一起踏上征途。 这一去,就是三载光阴。 第325章 关于他 元鹤不在的日子,桃花山并没有变得更安静。 黑蛇和白鹤每日睁眼就打,饭前饭后打。陶眠彻底适应它们的相处模式,在嘶嘶和嘎嘎的背景音中,淡定地烹饪一些有毒的食物。 仙、蛇、鹤或多或少具备了耐毒的体质,因而不论陶眠如何折腾,他们三个总能活蹦乱跳。 曾经总是要逃的仙鹤,如今也留在了桃花山。 倒不是它对这里有多么眷恋,而是没和大蛇分出个高低上下,它心有不甘。 就算飞离了桃花山,半夜醒来,念起这档子事,也得抽自己几翅膀。 如今白鹤伤势痊愈,陶眠也便任由它的来去。偶尔它离开几天,再回来,仙人从不问它去了哪里,也不管它要在山中停留多久。 大蛇始终安分地待在山中,陪伴着陶眠。对于这只冒失闯进仙山的小白鹤,它从未表现过接纳之意,却也并不完全地排斥,主打的就是一个“鹤不犯我,我不犯鹤”的态度。 陶眠瞧它们之间的相处,却是有趣。天气暖和起来,他把摇椅从屋内搬到院子里,一把蒲扇在手,脚尖一点地,摇椅便咯吱咯吱地荡起来。荡着荡着,从日升到日落,白鹤与黑蛇在院中撕斗打闹,瞧瞧热闹,这一天便从容地过去了。 偶尔他也想念在远方的元鹤,不知他是否安好。 一瓣嫩粉色的桃花瓣自空中打着旋飘过,被风送得很远。 元鹤离山已有九载光阴。 天地遥寄一锦书,若是这桃花能飞到元鹤身边便好了。 陶眠许久不曾前往人间,某日阿九忽而派了她的青鸟送来信笺,说有薛掌柜的消息。 陶眠惊喜不已,连夜收拾行囊,迫不及待地来到阿九的玄机楼,阿九在信中邀他来这里相见。 在他收拾东西时,黑蛇就在旁边静静地看。 陶眠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将包袱展开,把助眠的经书、喝茶的杯,还有随手折的桃花枝,一个挨着一个,小心仔细地摆好。 随后他把四个角两两对折,扎紧,拍平。 在他叠包袱时,一动不动的黑蛇忽而吱溜地钻进去。陶眠的手没有它的动作快,结果就是把它包在了里面。 “这回不带你,我很快就归来。” 陶眠圈住它的长身子,将它从里面拎出来。 被抓了个正着的黑蛇垂头丧气,蛇身无力地耷拉,任由陶眠把它拿捏。 然后,在仙人整理好行囊之际,它再一次将自己塞进去,一并打包。 “……” 仙人耐着性子,继续把它提起,放在桌子上。 …… 梅开三度。 当陶眠第七次把它拿出来时,都有些无奈了。 “我背着一条蛇到处走,容易吓到人。我真的很快就回来,我答应你。” 黑蛇蔫头耷脑,它听懂了仙人的话,只是闷闷地点头。 随后爬回它自己的床……也就是曾经陶眠下榻的地方。 陶眠见它心情消沉,只好给出承诺,说这次回来会从阿九那里带回来好吃的,像在哄小孩。 蛇在被子里拱了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彻底不听仙人说话。 仙人拿它没法子,最后叮嘱一句“别和大鹅打架”,就推门出去,披星赶路。 等屋门咯吱关上,那条装郁闷的蛇忽而把被子挑出一条缝,探头探脑。 它在床上游着,来到床边,无声地掉落。 在地面阴暗地蠕动一番,最后追随着陶眠的脚步,也离开了桃花山。 等陶眠赶到阿九的住处,发现这条蛇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吐着信子打招呼时,他嘴角一抽。 “你要是把出去玩的这股执着的劲儿用在修炼上,超过我水平这种事指日可待。” “嘶嘶。” 大蛇吐了吐红信子,像小孩做鬼脸。 阿九平日起居都在玄机楼,这里有一层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寝居、茶室、琴房、剑屋……一应俱全。 这些房间阿九并不每间都青睐,她只喜欢和那些冷冰冰的武器在一起。 于是陶眠此刻在剑屋品茗,一柄关公刀就在他侧面,刀尖正对着他的脑袋。 挺好,怪辟邪的。 陶眠面不改色地饮下小半杯茶,阿九就在他对面,将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交给陶眠。 “这是薛瀚让我转交给你的。” “又是信,”陶眠锁眉,“我是他的笔友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阿九温温柔柔地笑,给他把茶杯斟满,叫他消消火气。 “信我还没拆封,你拆开看看呢,说不定在里面就写了他何时归来。” 阿九的声音有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陶眠稳了稳心神,用一把薄如蝉翼的青铜匕首,将信裁开。 是薛掌柜亲笔写就的,龙飞凤舞。 这封信其实是写给阿九和陶眠两个人的。 薛掌柜先问陶眠可否安好、阿九的刀剑生意如何,又说让阿九帮陶眠管管他名下的铺子,仙人净算糊涂账。 薛瀚的信一如既往言简意赅,没有说到太多关于他自己的事。身为挚友,陶眠和阿九都清楚这就是他的性子。哪怕是面对朋友,薛瀚也很少倾诉。或许只有在大醉的状态方能敞开心扉,但薛掌柜近些年的酒量又是越来越好,想从他那里听到些真心话更难了。 陶眠偶尔会怀念当时在他背上那个病怏怏的小孩,如今和长袖善舞的薛掌柜相处久了,当年他那副不屈又倔强的模样,在记忆中反而渐渐变浅淡化,成了浮在水面上的泡影。 仙人顿感惆怅,黑蛇却在他感慨之时,飞速伸脑袋,偷喝他的茶。 “……” 勇敢无畏的大蛇被仙人在头顶弹了一记,吃痛、不屈,随时准备再偷喝一口。 阿九定定地望着这条灵活敏捷的黑蛇,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出神。 “阿九,怎么了?” 陶眠关切地问。 这条蛇给了阿九无比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很难想象一条蛇会让人觉得亲近。 或许是她多心了吧,它看上去……有些呆傻,远不如薛瀚那般精明。 阿九也伸出手指,黑蛇乖顺地用脑袋蹭蹭她的指腹,听话得完全不像一条蛇。 山里蹲的陶眠好不容易到人间一趟,阿九便多留了他几日,让他多出去走走,四下逛逛。 陶眠一想,反正他和蛇都在外面,家里就剩些花花草草,不如趁此机会,潇洒一番,恰逢春日正好,泛舟或者踏青,都惬意得很。 玄机楼所在的城又被称为花都,一到冬雪消融、春意萌发的时节,这座城到处都是娇艳的花朵。城中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有簪花的习惯。陶眠为了应景,也在束发的玉冠之上,插了一枝雪色黄蕊的杏花。 大蛇为了能与陶眠一起游玩,缩小成手镯的粗细,圈在陶眠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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