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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的。 咚—— 从陶眠左脚后面传来一声闷响,他转过头,那白东西一闪而过。 陶眠已经握在手中的桃枝一滞,忽而失去了目标。 他又耐着性子等待,笃定那玩意儿会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 咚咚—— 又是两声连响。 这次陶眠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 只见两张泡得发胀的白色人脸在冰层的下方忽而现形! 那人脸来得诡异,不知是否因为隔了一层冰,导致面目狰狞,还是因为它们本身就丑得别具一格。总而言之,陶眠见到的,是两张五官错位的脸。 他被它们惊悚的五官瘆住,嘴角不自在地一抽。 好吧,这黄泉界的生物长相比他想象得更加随心所欲。 之前的想法还是有些保守了。 湖面下不知游着多少类似的怪脸,它们就是湖中的“鱼”,这里是它们的狩猎场。 现在陶眠踩着的那一块区域的冰还算结实,一旦他走到冰层薄的地方,绝对要被这些丑家伙吞掉,骨头渣滓都不剩。 上有天梯,下有怪脸。 进退维谷。 陶眠目前只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从这铜莲花楼中离开。 他绕着湖面巡了一圈,黑暗之外是更深邃的黑暗,根本寻不到突破之处。 仙人又回到起点,脚下的怪脸汇聚得越来越多,不停地顶撞着湖面。 陶眠半蹲下来,和惨白的群脸对视。 “这地方到处都是死气,感受不到任何流动的气息……” 仙人伸手摸摸下颌,作思考状。 “但是你们却能像鱼一样自在地游动,难道……” 一个想法闯入了他的脑海。 陶眠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他将左手手掌翻向上,带着寒气的水灵力不断凝聚。 在他的手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凌正在成型。 仙人不断地将灵力凝聚与其上,让它变成长而结实的冰矛。 待它彻底定型后,陶眠站起身,一手握住冰矛,在冰面轻轻试了两下。 铛铛。 他用矛尖凿着湖面,每砸一下,上面就多出一个坑。 陶眠很满意。 他用两只手握住冰矛的长柄,两脚微微分开,将长矛竖直,然后,用力地凿入湖面! 因为冰矛上面附着了大量的水灵力,威力巨大。当它击中冰面的同时,千百道皲裂的冰纹出现在湖面,顿时四分五裂。 湖水从凿出来的冰洞中涌出,无风成浪。那些奇怪的脸被浪裹挟,浮出水面,张开嘴巴,露出锋利得像刀的尖锐牙齿。 牙齿细密极了,它们占据了整个口腔,随着怪脸把嘴巴张大,里面的牙齿像排布整齐的针群。 一旦有猎物入口,下场可想而知。 陶眠一弯腰、低头,灵活地躲开左右两边的怪脸攻击。 两张脸不小心咬住了彼此的脸皮,挣扎着。但这远远没有结束,更多的怪脸被拍到了冰面之上。 陶眠没有挥剑对付,他能躲则躲,能避则避。这些东西很难缠,没必要把精力都浪费在这里。 在一片混乱中,陶眠将手掌伸入袖口,随即托出一只小乌龟。 这乌龟是上次来望用过的避水神兽。至于为什么出现在陶眠的手中…… 这是仙人从来望那里借的,在来望不知情的情况下。 陶眠把避水兽先放入水中,绿壳小乌龟遇水则欢。 在它之后,仙人轻盈一跃,纵身跳入湖中。 湖水很冰,哪怕用仙法提前裹住自己的身子,也无法避免那刺骨的寒意穿破屏障,直接冻住人的灵魂。 这水和黄泉应该是贯通的,陶眠嗅到了相似的气息。 进入湖中,那些怪脸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他。 但陶眠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又把桃枝变出来,加亿点灵力,对着那些怪脸猛戳,像戳皮球,一戳一个准。 怪脸被桃枝伤到,发出尖锐的叫声。陶眠可不管它们如何凄惨,只要挡了他的道,就必须得让。 避水小乌龟也在陶眠的保护范围内。为了不让它成为怪物的开胃菜,陶眠可谓煞费苦心。 他就这样,一路被牵引着,走到生气最重的地点。 这里是一道水幕。 陶眠伸出手,手掌和水面相接。 那一刻,冰冷的湖水褪去,外面的景象呈现在仙人面前。 两个纸童子此刻已自觉站在船首船尾,手中松松地握着船桨。 “仙人,时间不多了,请您登船。” 第347章 因为我们早死了 返程的路不似来时那般顺遂,风浪明显大起来。 小小的纸蓬船在波涛间起伏摇摆,好几次险些被浪头打翻。 陶眠坐在船篷内,要吐。 …… 这船的颠簸未免太厉害。 他反复确认那块玉牌是否还在怀中,这是至关重要的。 只要带走这个,元鹤便有救。 纸童子没有表情,哪怕风浪再高,它们仍旧板着一张僵硬的脸,有条不紊地撑船划桨。 它们没有人的感官,只是苦了坐船的陶眠。 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被翻了个儿。 在劲风急浪中,陶眠嗅到浓重的煞气和杀意。 看来他在九断莲湮楼秀的那几招,终究引来了在黄泉界盘踞的亡魂幽怪。 这浪潮几乎要将小舟撕裂。 陶眠被叮嘱,不能用灵力催动纸船前行,如今的情况危急,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诸事顺利,护佑他抵达此岸,救回元鹤。 他的祈祷似乎起了一定的作用,外面的风浪忽而变缓,上下猛烈摇晃的小船终于慢慢落回原位。 逃过一劫。 陶眠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所以并不知情。 在他离开的彼岸,两道身影背对着浩渺黄泉,毅然地守住最后的防线。 顾园和陆远笛合力布下一个大阵,阵法遮天蔽日,拦下了数不清的丑陋游魂。 那些满是恶意和怨恨的灵魂在嘶吼、嚎叫,不停地冲撞阵法,试图撞出一个出口。 然而桃花山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也不是吃素的,来一个砍一个,不放任何亡灵穿过这道屏障。 这不是长久之计,但他们无需坚持太久。 只要载着陶眠的蓬船平安无事离开便好。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大师兄。” 陆远笛仰头望天,那些狰狞的面孔离她愈发近了,说明结界在后退,他们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顾园站在她几步之外,闻言,从容地回了一句。 “不会,”他顿了顿,“因为我们早死了。” 陆远笛莫名被冷到,她搓搓手臂,回首。 那只脆弱的纸蓬船已然抵岸。 “师兄,快,收网收网!” 陆远笛挥挥手臂,催促大师兄。 “不急,我们先撤。” 顾园让陆远笛先回山中,他殿后。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那座黄泉桃花山,它算得上一个庇护之处,能使他们免于被亡灵侵扰。 等回到山中,顾园和陆远笛对结界的掌控力大大削弱。顾园干脆果决地一挥袖,断掉最后一丝力量的联系。 结界骤然消失,那些亡灵冲到黄泉之上,钻到黄泉深处,翻江倒海一通,白忙,一无所获。 它们恼怒的吼声震天动地,山上的桃花又被震掉许多花瓣嫩叶。陆远笛心疼地用手掌接住它们,嘴上还在骂那些鬼吼鬼叫的丑东西。 “等它们离去,再修复便好。” 顾园深知这位二师妹脾气大,如今也能熟练地运用话术降下她陡起的怒火。 “好吧,”今日的陆远笛是宽宏大量的,“能见小陶一面,我心情还不错,算它们走运。” 顾园微微一笑,目光投向黄泉尽头。 纸船靠岸了,他的嘴角却反而向下坠,满目忧患。 师父…… 不知今后是否能有重逢。若真功亏一篑,那么如今匆匆一别,相忘于江湖,也算是好事吧。 …… 陶眠耳朵灵,他身在船篷,也能听见纸船的船头被挤压的轻响。 这是到岸边了。 果然,童女掀开船篷的纸帘,邀他下船。 “仙人,请下船。” 陶眠从帘子的缝隙中步出,又回到了他在桃花山的卧房。 元鹤仍然保持着临别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对面的白掌柜却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似的,一身的冷汗。 陶眠大惊,他将魂魄归于体内,同时,黄泉的水也在褪去。 两个纸童子对着他深深一拜,又化作两张单薄的纸片,飘落在地面。 纸船溶进了黄泉水中,随着浪潮一并褪离。 魂魄还体的陶眠大步上前,扶住白掌柜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只手按在他的背后,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 轻盈的灵气被灌注到白掌柜虚弱的身体,他猛地呕了一大口血,看着骇人,实则吐出淤积的血,反而有助于他的内息尽快调顺。 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嘴。 雪白的帕子眨眼间被染红。 白掌柜对陶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大阵破二,小阵毁七。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白仁寿自己都要撑不住了,还不忘给陶眠汇报情况。 在仙人从裂缝进入黄泉界的同时,一缕来自黄泉的阴煞之气随之钻出,逐渐膨胀、扩散。 这股阴气看似不起眼,但白掌柜知道,当它吞噬了足够多的生灵之气后,就会变得无比可怖。 他手中的草扎人能连通各个阵法,只要解下草人脖子上的红绳,阵法就会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白仁寿起初只开了三个小阵,但没能阻拦。 又加了两个小阵,同样不起作用。 最后他豁出去,开了半山腰的大阵,再加两小阵,才勉强支撑到陶眠回来,时空的裂隙关闭。 当裂隙消失,它的力量源被截断,这股阴气也就慢慢地变弱、消散……直到彻底被阵法化解。 白掌柜描述着这惊心动魄的全过程,心脏突突跳,仍残有余悸。 那时他心里是真没底了。他不晓得陶眠何时才能归来,只能拿捏着时机,一个接一个开阵。 但阵法是有限的,等到大阵全开,那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股邪气离开桃花山,将人间变成炼狱。 到时候不止是他,连带着大掌柜,都会彻底成为天下的罪人。 白仁寿早就考虑到这样的后果,也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是真豁出去了。 陶眠对此唯有不尽的感激。 “大掌柜不必谢我,能帮得上忙就好。” 白掌柜说接下来还差更关键的一步。 “如今元鹤公子的魂魄已被取回,现在要将他的魂魄归体。这一步甚是惊险,大掌柜务必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万万不能出差错。” 陶眠和白仁寿商量后决定隔日再行这一步。白掌柜亟需休息,不然归魂的中途,他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桃花山。 至于陶眠自己,他要去寻元鹤当年留在山中的所有物件。 第348章 不求长生 陶眠从黄泉界乘舟归来,带回元鹤魂魄,等到引魂之日,已是最后的时限。 他和白仁寿各自回房休息。清晨天微亮,陶眠前去白掌柜房前敲门,入耳是被子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就是一长串的咳音。 白掌柜简直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陶眠怕他有事,果断推门而入。 可怜的白掌柜卧在榻上,面如金纸,翻个身都要他半条命。 “大、大掌柜……我、我还能行……” 都病得这般严重,还惦记着要帮陶眠的忙。 陶眠心中涌出感动之情,两手夹住白掌柜苍老的手掌,拍拍。 白掌柜的嘴边忽而鼓起,上身一震,哇地吐了出来。 陶眠的衣服下摆登时脏了大片。 …… 这回真是不敢动了。 一番收拾,陶眠半点不嫌弃,给白掌柜擦脸抹嘴,又把地面收拾干净。 等做完这些,他回房换了身洁净的衣物。 不是不会用净衣诀,而是换衣服更有性价比。 他的灵力宝贵着呢,关键时刻,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陶眠叫白仁寿好好卧床休息,这几日幸亏他在桃花山咬牙撑着,否则真是天下大乱。 白掌柜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守阵对修者自身有极大消耗。他尽量用眼神和陶眠交流。 “大掌柜,元鹤公子一事,尽力就好,不能强求。” 白仁寿用目光向陶眠传达这句话,后者重重点头。 “放心,我都懂,我一定拼死把元鹤带回。” 白掌柜用力挤眼睛。他如今摇头都吃力,只能靠双眼来给仙人表达他想说的话。 听见仙人这么不管不顾地说话,白掌柜着急。 “不,大掌柜,我是让您量力而行。” “我知道,你安心。都到这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 “您根本就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你想说的话,我都已经很好地接收到了。咱俩沟通绝对无障碍。” “……” 白掌柜恨恨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陶眠临别时又轻拍他的手,意思是,让他把一切放心交给自己。 等仙人一扬衣摆,从客房离去。床榻上的白仁寿睁眼。 话说大掌柜在布阵时,和那只鹤还有那条蛇都能有效沟通…… 或许他什么都听懂了,只是故意那样说? 白掌柜想不通,但身体亏损得厉害,支撑不了他思考太长时间。 待陶眠出门,不到一刻钟,他脑袋一歪,恍惚着坠入酣梦。 陶眠听见客房传来抑扬顿挫的鼾声,悬着的心放下来。 白掌柜一把老骨头,可别真让他折腾散架子,那可真是作孽。 他垂眼睨着平躺在床上的元鹤,陶眠已经把他从失效的阵法中转移出来。 元鹤期间清醒过一回,微微睁开眼睛,望着给他疗伤敷药的陶眠。 只是一眼,他就又一次失去意识,嘴里咕哝一句“陶眠师父”。 这声师父引起陶眠的注意,他猛然转头,发现元鹤并没有真正苏醒,又遗憾地收回目光。 外伤好得差不多,这样也有助于下一步引魂。 引魂,这个“引”,是穿针引线的“引”。 一项考验耐心和细心的活计。 最擅长这活的其实是来望那个老道士。但陶眠不打算再折腾老头。 自从多年前,来望为元鹤算过一次命后,他的身体状况便大不如前。 陶眠看得出,也问过来望,他能为他做些什么。来望却婉拒了陶眠的好意。 来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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