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是想起年幼时的自己,那个整日穿梭在山林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自己。 “陶眠师父,若我离去,不必太过伤怀。那是我脱离了这肉身的拘束,又一次获得自由了。” 三师姐曾在最后写给师父的信中说,若是听见有风穿林,正是他们姐弟二人归来。 “人的灵魂会全部转世么?总要留下一缕眷恋吧。或许师父某日见到一只白鸟从林梢飞落,那便是我残存的牵挂。” 陶眠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几个徒弟,总是说这样的话糊弄我。” 偏偏他永远会相信。 七筒笑了笑。 “陶眠师父,若有来生,烦请您……还要收我为徒。” “做我的徒弟有什么好呢?如果不是遇见了我,或许你的人生会更加顺遂,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不及一场奇遇。我从来没有一刻后悔来到桃花山,能在这里了却一生……是我的幸事。” 那晚陶眠带着元鹤从观星台回到道观,再把他送回房间。 元鹤还和他约着下一次再去观星。 山中又下了两日秋雨,都在夜里。好不容易等来天晴,陶眠兴致勃勃,冲进徒弟的房间,准备和他商量今晚看星星的事。 元鹤的房间安静非常,因为陶眠用灵力护住了整间屋子,所以潮湿的夜雨未能侵入屋内,相反,空气里是干燥的气息。 陶眠听不到元鹤的呼吸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到徒弟的床前,看他平静地躺着,被子垫在双臂之下,两手盖在他送的那本《丹元子步天歌》。 元鹤神态安然,头微微侧着,睫毛在眼底打下两小片阴影。 黑蛇和白鹤也嗅到不寻常的死亡气息,匆忙赶到客房。 它们一个推开门,一个撞开窗,只见仙人侧坐在地上,轻声呼唤着元鹤的名字。 “七筒……七筒…… 小竹筒,天晴了。今夜无云,师父带你去看星星……” 再没有人回应他。 第389章 晚来天欲雪 元鹤故去,陶眠遵循他生前的意愿,将他葬在桃花山。 他也是继二弟子陆远笛、五弟子荣筝之后,第三位遗骸葬于此地的弟子。 第一伤心的是陶眠,并列第一伤心的是白鹤。 黑蛇照顾他们两个,捉襟见肘。 陶眠是在白鹤难听的哭嚎声中辨认出它心里想表达的意思,原来它是当年元鹤出生时,飞到他家门口的那只仙鹤。 这笨鹤不小心飞丢了,寻找其他同伴。半路途经元家,感应到它那处有一道极强的仙光,好奇地凑过去瞧瞧。 都到了这种境地,还不忘凑热闹,也是心大。 那仙光就是元鹤降生时自带的光,他将来注定有大造化。 后来白鹤又一次走失,它总是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弄丢。 这一次误打误撞来到桃花山,没想到元鹤也在。它一开始还没认出这小孩就是当年它亲眼目睹着降生的那位,但也很快变得亲近起来。 白鹤就这么留在了桃花山。 元鹤一路走来吃了百般苦,这只仙鹤将一切看在眼中,尤其是他的双腿不能行走后,它更是难过得无以复加。 他们独处的时候,元鹤曾对它道过谢。 仙鹤不懂人间的恩怨是非,却懂得元鹤这一声谢的重量。 它也算一路看着元鹤长大,如今他故去,叫它如何不伤心。 仙人把七弟子安葬,又守了三夜。 白鹤和黑蛇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三日过后,白鹤也向仙人辞别。 它该回到同伴身边了。 陶眠送走了七弟子,又要和白鹤辞别。 白鹤依依不舍。它的双翅一展,飞到一棵高大银杏的一根枝,回头望望地上的仙人和黑蛇。 仙人对它挥挥手,它又上了几尺,再回首。 如此反复几回,来到银杏树的树顶。白鹤用力地振翅,飞向无尽苍穹。 它彻底地离开了。 “这回只剩我们两个……” 陶眠低头,黑蛇昂首。 “好像又回到过去,最初也是我们两个……” 仙人嘴角牵起一抹无奈又怀念的笑。 元鹤在秋日病故。他走时天气还没有凉透。等过了半个月,山中落叶萧萧,已然有了冬的气息。 黑蛇在这年冬天要比往年更加惫懒。它常常团在火炉旁边,一动不动,只有仙人端了食物上桌时,才能勉为其难给点反应。 陶眠有点发愁,虽然蛇类冬眠是本性,但他这条不是普通的蛇。 他们共度了很多个冬天,之前黑蛇也不会这样沉闷呆板啊…… 仙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他给黑蛇喂了点灵力,让它保持体力。同时心中暗暗做了个打算,寻找外援。 寄给小神医的信,在五日后收到回信。 陈板蓝言简意赅,他不是兽医,给再多的钱也不行。 “……” 陶眠只好放弃,心里想,或许等到春天来临,黑蛇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谁知情况愈发恶劣下去,黑蛇现在不仅是不爱动的问题了,它的鳞片开始出现石化的迹象。 陶眠都惊了。 只听过蛇蜕皮,没听过蛇硬化啊? 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给它喂药、喂灵力,甚至擦香膏。 但是没用。不管他做出什么努力,蛇身石化的范围都在逐日扩大。 陶眠怕它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变成雕像,甚至在原本的床边又搭了一张床,整天守着。 尽管如此,某一日他睡醒一觉,还是发现黑蛇变成了硬硬的石头雕像。 陶眠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要叫还是要嚎。 “小黑?你怎么了小黑?” 仙人顿时从床上弹起来,在原地表演了一个无效的手忙脚乱,最后把两只手圈在蛇身的两侧,准备把它轻轻地拿起。 哗啦—— 可就在他准备把蛇身托起来之时,那坚硬的石头蛇突然碎裂,掉了满地满手。 “……” 完蛋,碎成渣了。 仙人脑袋一懵。 他也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呆立片刻后,立马把那些碎石块收拢起来。 然后提着这袋子黑蛇尸体,来到药仙谷。 “没救了。” 陈神医只瞥了一眼,就下定论。 “直接埋了吧。或者你拣一块留作纪念。” “……” 陶眠试图再挣扎一下。 “真的不能救?小神医你再扪心自问一下呢?或许有什么办法是你会的,但是一时间未能想起来。” 陈板蓝摇头。 “仙人,我对我自己这双眼睛有十足的自信。这条蛇就是突然生了一种急病,导致身体迅速硬化,生命力也在这过程中流失,已经没救了。” 小神医从不开玩笑,他这么一本正经地给陶眠解释,那必然是真的。 陶眠只好把蛇身再次包起来,又提回桃花山。 仙人面对着这堆大小不一的石头,发了两天呆,最后决定把它一并埋在后山。 还给它立了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墓碑,上面写了四个字,小黑之墓。 这回山中是真的只剩陶眠自己了。 没有徒弟,没有仙鹤,也没有黑蛇。 大雪封山,陶眠把自己关在屋内烤火,总觉得四周太安静了。 “没关系,没收徒的那段日子,我也是一个人过。只是本仙还需要几天去适应没有噪音的生活。” 他神神叨叨地安慰自己,手心换成手背,继续围在火炉边。 片刻,仙人又开始喃喃自语。 “话说……过去山中有这般寂静么?我都能听见雪落的声音了……” 陶眠感到困惑。 或许是因为他养的鸡鸭鹅狗猫不在吧……以前就算没有徒弟,也有这些吵闹的小东西陪着他。 陶眠心里斟酌着,要不要等过些日子天气好些,到山下的市集买几只鸡回来。 或者他把仓库的麻袋拿出来,蹲在路上等几天,保不准还能不花钱白来几只。 陶眠想东想西,就是没想到这场雪竟然连绵整整七日。 要不是他一个仙人吃不吃东西都没事,他早就饿死在深山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院子里的雪落了厚厚一层,人踩进去,半个身子都要陷入。陶眠把他那几棵金贵的树用灵力护住了,不然大雪下得这么急,肯定会把树枝压断。 仙人被困在屋中,无所事事。偶尔翻翻书,翻两页就困乏。有时想念一下几个弟子,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转世投胎,安然生活。 屋子里火炉烧得旺,陶眠自己有灵力护体。冷倒是不觉得冷,只是无聊至极。 他甚至趴在窗前数过雪花,也不是为了数清楚到底有多少片,仅仅为了打发时间。 这样无趣的日子着实过了几天,陶眠到后来都只缩在被子里睡觉了。他险些让自己陷入冬眠状态,就在这时,天放晴了。 雪悄然停下肆虐的脚步,陶眠一早醒来,看见外面天光大盛,心情极好。 他两手一推窗……竟然没推开。 看来是雪积得太厚。 陶眠趁着白天无风无雪,抓紧把院子里面的积雪清走。看天色,傍晚时分估计还要下雪,因此陶眠的动作加快,不多时,小院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仙人忙活一天,也没了采买的兴致。他从酒窖里提出一壶酒,打算今晚自斟自饮,解解闷。 他都把下酒菜和酒杯摆整齐,人坐在案边了,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陶眠有些惊讶。外面这人来去无踪,连他都是在对方敲门时,才意识到外面站了个人。 “谁啊……” 他警惕地走到门口,甚至将桃枝取出来护体。 敲门人很有礼貌,敲了三声之后,就不再催促,静静等待。 陶眠一手拉开门,一手将桃枝背在身后。 门缝刚开,一阵刺骨寒风卷着地面的雪花飞扬,扑了仙人满面。 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陶眠甚至有些不敢认。 “薛、薛瀚……” 多少年未见的薛掌柜仍然身着那华贵的紫色刺绣衣袍,肩上披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风,一只手提着一壶好酒。 “我拿了一瓶府中珍藏的酒,请你来共饮。”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390章 阴亲 薛掌柜回来了。 那日薛瀚和陶眠共饮,薛掌柜并未提自己消失了那些年去了哪里。 他不提,陶眠也不问。 小炉子上面温着薛掌柜带来的好酒,陶眠咬着一颗毛豆,状似无意地提了两句。 “你走之后,我在山里养了一条蛇。” “嗯。” “那蛇是黑的,没有其他杂色,把自己吃得挺胖。” “……” 陶眠斜了沉默端酒的薛掌柜一眼。 “冬天衣服穿得厚,也看不出人胖没胖。” “……” 薛瀚这回在桃花山停留整整三日,算得上时间久的。他平日事务缠身,不能在此逗留。再说每回陶眠不到半天就开始赶人,说薛掌柜不能跟他一样混吃等死,不然他名下的铺子和他的钱要怎么办。 薛瀚是不得不走了,他太久没回府中,下面的铺子也没巡。刚好陶眠要到山下的市集,他陪着人逛了一圈,就辞别了。 反正今后有的是相聚的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 陶眠买了一只神气的大公鸡,和一条小土狗。本来他只想买只公鸡,回去放在家里还能打个鸣听个响。 这小土狗是他提着鸡笼要回去时,偶然遇见的。它可怜巴巴地缩在宽大竹筐里,病歪歪的,无精打采。 它的兄弟姐妹都被买走了,只有它被剩下。 陶眠不经意间和那小土狗湿漉漉的黑眼睛对视,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 他走上前,问摊主这狗怎么卖。随后付了钱,连篮子一并提走。 大公鸡被放在院子里散养,它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面,偶尔还会拍打着翅膀飞到房檐上。 小土狗被放在陶眠自己的屋中。它太小了,外面天寒地冻,很快它就会被冻死。 陶眠抻了一张平日摆茶具的小桌到床边,将竹篮放在上面。他又扯几段旧棉布,铺在竹篮底下,多余的团在周围。 他给小狗喂了点吃的,小狗舔舔他的手指,困得眼睛睁不开。 “睡吧。” 陶眠把狗留在原地,突然举起右手,比了个耶。 唰—— 一支冷箭倏地穿破窗子,直奔他的后脑勺。陶眠的身子向左一偏,修长手指夹住,箭停在他的指间。 箭尾绑着一张字条,字条其实是薛掌柜发的请帖。 原来是请帖。 还以为下战书呢。 薛瀚邀请的只有两个人,陶眠和阿九。三位朋友许久未聚,也算是趁着这个机会叙叙旧。 约定的日子在两个月之后,那时都立春了,天气肯定要比现在暖和许多。 陶眠两个月没做什么别的事。七筒离世后,金手指迟迟不上线,他也没有再收徒的心情。 他每天专心养着大公鸡和小土狗。还给它们起了名字。 大公鸡叫陶瓷,小土狗叫陶土。 陶瓷是一只高傲且自由的公鸡,虽然它和陶眠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但它仍然把自己视为桃花山的半个主人,每天要在山里巡视领地。 陶眠由它去,正好省得他自己巡。 陶土则要更依赖仙人。它本来就长得小,像个长毛土豆。最开始的一个月它甚至连桌子都下不了。等第二个月,陶眠才把它抱在地上,让它在屋子里面玩。 陶土有分离焦虑,一眼见不到陶眠就要呜呜叫。陶眠这两个月内大部分时间都在陪它玩,心里还在纳闷,陶土怎么要比别的小狗长得慢。 他也不是没见过村里养的看家土狗,其他的狗在这个阶段是一天一个样,只有陶土,和他初见时没太大差别,最多是从非常小的毛土豆长成了比较小的毛土豆。 两个月一晃儿就过去,陶眠要去赴约。可陶土根本离不开他,咿咿呜呜地跟着要走,小短腿踉跄地跑。 陶眠想了想,决定把陶土带上,让陶瓷自己看家。 可把陶瓷乐坏了,陶眠要走的那天,它恨不得半夜打鸣把他喊醒。 陶眠带着陶土出发,来到薛府。 恰好阿九也到了门口,看见陶眠怀里的小狗,有些好奇地凑上去逗弄两下。 “陶郎,这是你的新弟子?” “……不是,就是我养来解闷的。” 阿九端详着这只小狗,小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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