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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看着他,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很多很多年前,相柳是不是也是这样子?看似狡诈凶狠,却又质朴简单,如果那个时候,她能遇见相柳,是不是相柳也可以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子?他会带着她一起去花妖的店铺里买香露,一起去找藏在深巷里的食铺子……小夭下意识地去看相柳,相柳侧身而立,望着海天深处,唇畔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因为唇角这个浅浅的弧度,他完美的侧脸不再冰冷无情,有了一点烟火气。 小夭怔怔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也将各种胡思乱想都收好。她进船舱去看苗莆,喂她喝了点水和药,看她一切正常,才走出船舱。 小夭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下,望着蔚蓝的碧空,听着海鸟的鸣叫,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 相柳的声音突然响起:“根据你的推测,要杀你的人是谁?” 小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说道:“音珠里的声音倒罢了,听过璟说话的人很多,模仿璟说话并不难。可里衣上那首歌谣听过的人却不多,除了璟的侍从,我的侍女,还有丰隆、馨悦,就连玱玹都没听我唱过。我的侍女不可能,璟的几个侍从,我也相信他们。那只有丰隆、馨悦了,他们有这个能力胆魄,也给得起信天翁妖说的天大的价钱。” “赤水丰隆,辰荣馨悦?” “嗯,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和他们唯一的过节就是当年的悔婚,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看上去,丰隆真的一点不介意了。至于馨悦,我的确不够讨好她,可除了我和丰隆的事,我也从没得罪过她,她就算讨厌我,也不至于想杀了我。”小夭笑挥挥手,像是已赶走了讨厌的苍蝇,“算了,不想了!” 小夭这样子,完全不把一位大将军族长、一位王后当回事,丰隆和馨悦都不是一般人,不管是谁做的,有第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下一次可不会这么好运。左耳都不赞成,插嘴说:“应该杀了他们。” 小夭笑起来,对左耳说:“这不是山野丛林,不是觉得他危险,就能打死他。”天下初定,丰隆和馨悦的身份都十分敏感,玱玹正在尽全力让各族融合、和谐共处,小夭不想因为自己让玱玹头痛,更不想因为自己引起氏族间的冲突,甚至战乱。 船平稳快速地向着西边行驶,一群群白色的海鸟时而盘旋而上,冲上碧蓝的天空,时而飞扑而下,冲进蔚蓝的大海。相柳望着海鸟,慢慢地说:“以前我认识的玟小六有很多缺点,唯独没有逆来顺受、愚蠢白痴的缺点,你是不是这些年被涂山璟照顾得太好了?他一死,你连如何生存都忘记了?” 小夭现在最忌讳人家说璟死了,怒瞪着相柳。 相柳轻蔑地看着她,讥讽地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的确不是置身于山野丛林,你在比山野丛林更危险的神农山。山野丛林中,再危险的猛兽不过是吃了你,可在神农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次如果你死了,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赤水丰隆已经打破了几万年来四世家的均衡格局,现在涂山氏的族长突然亡故,唯一的子嗣还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涂山氏也许就会被赤水丰隆和其他氏族瓜分了?在权势利益的引诱前,都有人甘冒奇险去弑君,杀个你算什么?我现在是真后悔和你这个愚蠢软弱的女人命脉相连。算我求你了,在你蠢死前,赶紧想办法,把我们的蛊解了!” 小夭走到船舷边,眺望着海天尽处,海风呼啸而过,血红的嫁衣猎猎飞舞。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浓墨重彩,她身上的嫁衣红得就好似要滴下血来。 太阳渐渐落下,月儿从海面升起,刚过满月之日不久,不仔细看,月亮依旧是圆的。 小夭指着月亮,对相柳说:“你看。” 相柳冷冰冰地看着她,动都没动,左耳倒是扭过头,看了看月亮,干巴巴地说:“很圆的月亮。” 小夭扑哧笑了出来,凝视着月亮,说道:“璟选了满月之日成婚,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但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成婚后有的是时间,就没有问。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十二天前,孟夏之月的满月日。他下午来小月顶和我辞行,说是晚饭前走,可用过晚饭后依旧没走,一直到月亮攀上了山顶,我们依旧在山涧踏着月色散步。那一晚的月亮很美,我拉着他月下踏歌,他不会,我边唱歌边笑他笨拙。后来,他骑白鹤离去前,指着月亮,对我说‘下个满月之日后,不管月亮阴晴圆缺、人世悲欢离合,我和你长相守、不分离。’” 小夭突然对着辽阔的大海唱起了歌: 君若水上风 妾似风中莲 相见相思 相见相思 君若天上云 妾似云中月 相恋相惜 相恋相惜 君若山中树 妾似树上藤 相伴相依 相伴相依 缘何世间有悲欢 缘何人生有聚散 唯愿与君 长相守、不分离 银色的月光哀伤地洒落,波光粼粼的大海温柔地一起一伏,小夭的手伸向月亮,微笑着说:“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他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是倚着白鹤笑看着我,指着月亮对我说‘下个满月之日后,不管月亮阴晴圆缺、人世悲欢离合,我和你长相守、不分离’。我大概真的很愚蠢、很软弱,我没有办法相信他死了,总觉得也许下个满月之日,他就会回来。” 小夭转过身,看向相柳,双眸清亮冷冽:“相柳,我现在没有办法解掉你我的蛊。神农山危机重重,清水镇也不是祥和之地,咱俩究竟谁会拖累谁,还说不定。你与其担心我拖累你,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小夭走到相柳面前,挽起袖子,伸出胳膊,“趁着我还能让你吸血,赶紧养好伤,别拖累了我。” 相柳也没客气,托着小夭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之后的旅途,每日的清晨和傍晚,相柳会吸食一次小夭的血,有时候两人会说几句话,有时候谁都不理谁,一个抱膝坐在船头,悲伤地凝视着大海,像是在等候;一个盘膝坐在船尾,面朝大海,闭目疗伤,无喜也无忧。 三日后的夜里,相柳结束疗伤。他站起,对左耳说:“谢你载我一程。” 左耳说:“你要走了?” 小夭闻声回头,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相柳说:“明日,你们就会碰到轩辕王派出来搜寻小夭的人。”他把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扔给小夭,从船上跃下,落到海上。 “这是什么?”小夭跑到船尾,举着珠子问。 “海图。如果你没本事在神农山活下去,可以来海上。这个海图只是一小部分海域,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像水中的鱼儿一般熟悉大海了。” 小夭想起来,相柳曾说过,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有很多岛屿,有的寸草不生,有的美如幻境。 “我用不着这个。”小夭想把珠子还给相柳,可他已经转身,踩着碧波,向着北边行去,看似闲适从容,却不过一会儿,身影就被夜色吞没。 左耳看到,小夭一直凝望着相柳消失的方向。 很久后,小夭收回目光,把海图珠贴身藏好,对左耳说:“明日清晨,我会唤醒苗莆,不要让她知道相柳来过,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相柳杀了那只信天翁妖。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带着苗莆回到船上时,发现信天翁妖要杀的人是我,你杀了信天翁妖,救了我。” 左耳点了下头。 小夭不担心左耳会露馅,左耳既简单质朴,又狡诈凶残,他不是不会撒谎,只是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清晨,小夭将一直昏睡的苗莆唤醒。 连睡了几日几夜,苗莆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她看到小夭还活着,喜极而泣。小夭正劝慰,她又看到左耳,怒吼一声,就冲了出去。 小夭大叫:“自己人!自己人!” 苗莆不是没听到,但她太恼恨左耳,并没有停手,依旧攻向左耳。左耳没有还手,苗莆的两掌结结实实地打到他身上,苗莆居然还想打,小夭严厉地说:“苗莆,住手!” 苗莆这才停下,小夭厉声说:“我说了是自己人,你干什么?就算他打败了你,那是你技不如人,也不能迁怒到想杀了他。” 苗莆又是羞恼又是委屈,含着眼泪说:“我打他才不是因为他打败了我,而是……他轻薄我!” 左耳会轻薄姑娘?小夭十分好奇,兴致勃勃地问:“他怎么轻薄你?” “我不能动,他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小夭明白过来,如果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势必会牵扯出邶,小夭不想提起邶,直接命令道:“左耳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好奇纳闷,在靠着气味判断,绝不是轻薄你,不许你再介意此事。左耳以后会跟着我,你不要欺负他。” 她能有胆子欺负他?苗莆狠狠瞪着左耳,不说话。她是玱玹训练的暗卫,早见惯了各种杀人的方法,可看到左耳徒手撕裂两匹天马时,还是被惊住了,她毫不怀疑,左耳杀人时,也会采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碰到一艘在搜寻小夭的船。 潇潇恰在船上,看到小夭完好无损,她腿一软,跌跪在甲板上。小夭忙上前,扶着她坐下,看她面色憔悴,抱歉地说:“让你受累了!” 潇潇说:“奴婢受点累没什么。陛下昼夜担忧小姐,不肯吃、不肯睡……小姐赶紧随奴婢回去见陛下。” 小夭对左耳说:“我先走一步,你随着船,晚一点就能到。”她又叮嘱苗莆:“左耳刚到,人生地不熟,你照顾一下他。” 苗莆翻白眼:“他一出手,全是最恶毒的招式,谁敢招惹他?” 小夭知道她也就是嘴巴上恶毒,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左耳说:“苗莆心软嘴硬,她说什么,你别理会,跟牢她就行了。” 潇潇驱策坐骑,带小夭赶去见玱玹。 飞了半日,小夭看到大海中的一个小岛,正是那日她和苗莆驾驭天马逃出来时停落的岛屿。 天马尸体仍在,残碎的身躯静卧在荒草中,一地的鲜血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的血污。一个人也不怕脏,就坐在黑红的血污中,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他的衣服上都是泥污和乱草,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头发散乱,满脸胡子拉碴,几乎看不出他的本来面貌。 小夭不敢相信地走过去,不太确信地叫:“玱玹,是你吗?” 玱玹缓缓扭头,看到小夭,脸上闪过喜色,可立即变成了紧张,迟疑地说:“小夭,是你吗?” 小夭走到他面前,蹲下,摸着他蓬乱的头发:“是我。天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幻象?”玱玹的眼眶深陷,显然几日几夜没睡。 小夭心酸,猛地抱住了他:“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玱玹这才相信小夭真地活着回到了他身边,失而复得,有狂喜,更多的却是惧怕,他紧紧地搂住小夭,就好像要把她牢牢锁在身边,再不丢失:“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几百年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可这几天,我真的很害怕!” 小夭伏在玱玹肩头,眼泪缓缓滑落:“对不起,我错了。” 玱玹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了。” 小夭默默地流着泪,不敢告诉玱玹,那一刻,她放弃了。她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玱玹,没有尽力逃生,竟然只想结束痛苦。小夭对玱玹许诺:“以后我不会了。” 玱玹以为她是说以后绝不会再轻信别人、上当中计。玱玹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再犯错误。”玱玹的话中有刀光剑影,透出难以承受的沉重。 小夭擦去眼泪,捂住鼻子,故作嫌弃地说:“你好臭!” 玱玹举起胳膊闻了闻,赞同地说:“是挺臭的,可我是为谁变得这么臭的?”玱玹说着话,竟然要把又臭又脏的衣袖按到小夭脸上。 小夭边躲,边推了一下玱玹,不想灵力不弱的玱玹竟然被几乎没有灵力的小夭推得摔倒在地上。小夭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我扶你回去休息,你得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了。” 玱玹听而不闻,举着胳膊,依旧想把臭袖子罩到小夭脸上。小夭抓起他的袖子,贴到自己脸上,用力地吸了吸:“满意了?可以去休息了吗?” 玱玹笑起来,终于不再闹了。 小夭扶着他站起,暗卫想上前帮忙,被玱玹扫了一眼,立即又退回暗处。 小夭和玱玹乘坐云辇,去了清水镇外轩辕驻军的营地。 扶着玱玹走进屋子,小夭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玱玹说:“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服侍的人,潇潇他们被我派去寻你,都累得够呛,我命他们去休息了。” 玱玹倒不是非要人服侍的人,可现在他这样子,小夭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只得自己动手服侍玱玹沐浴换衣。玱玹打了小夭的头一下:“你别不乐意,本来就该你做。” 小夭知道自己这次错了,点着头说:“我没不乐意,能伺候陛下,小的深感荣幸。” 玱玹没好气地在小夭脑门上弹了一下。 玱玹洗完澡后,说没有胃口,不想吃饭。小夭也不敢让他骤然大吃大喝,只让他喝了小半碗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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