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为我很寂寞。那时候,我得了一种怪病,躲在深山里,好几年没有见到人,我和花草说话,它们不理我,只有风和它们玩时,它们才跳舞;我和猴子说话,猴子一直想逃,逃不掉竟然想撞岩壁自尽。后来,我碰到一个蛇妖,它很想吃了我,差点把我的一条腿咬断,可是它能听懂我说话,对我的每个动作都有反应。我明知道很危险,却依旧忍不住,时不时跑到它面前晃悠,气得它发狂……有了它,山里的日子再不寂寞。”小六咕咕地笑,“时间长了,它发现我越来越狡猾,吃不到我,想离开。我为了留下它,把它下的蛋给偷吃了。这下我们可结了生死仇怨,它不离开了,追在我屁股后面想杀了我。” 小六看着头上的月亮,眉梢眼角有了难言的寂寥,“都说得上苍眷顾的是神族,可我看是人族,他们一切都和神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寿命短。可你看那月亮,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再美丽的景色,天长地久了也是乏味!” “那条蛇,后来?” “死了!” “你杀死的?” “不是,狐族的王。” “九尾狐?” 小六闭上了眼睛,“九尾狐想抓我,蛇妖认为只能它吃我,它挡了那只恶毒狐狸的路,所以……就死了!” 相柳轻声笑,“有意思,那只狐狸呢?” “被我杀了。” “你有这本事?” “他应该一捉住我就杀了我,可是他被仇恨和贪婪蒙蔽了眼睛,用各种各样的宝贝养着我,逼我吃很多很恶心的东西,想把我养得肥肥时,再吃了我,用我的灵血恢复他失去的功力……哦,我忘记告诉你了,他其实已经不是九尾狐了,而是八尾,他的尾巴被剁掉了一根,元气大伤。他养了我三十年,就要大功告成,可那天他不小心,在我面前喝醉了。” “他把你养在笼子里?” “嗯。” 相柳沉默了一瞬,手在小六的脖子上摩挲,“我是排解你寂寞的蛇?” 小六笑,“谁知道呢?也许我才是逗你趣的蛇。” 相柳放开了他,“正事!” “东槐街上的娼妓馆是你们的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串子想娶那里面的一个娼妓。” “你想求我帮你放人?” “那娼妓馆是你们的吗?” “娼妓的名字。” “看来不是你们的,我也觉得这种刁难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小六咧着嘴笑,眼睛里闪着贼溜溜的光,“不用你帮我,我去求另一个人帮忙。” 白雕毛球飞来,绕着树打转,相柳轻飘飘地跃起,落在了雕背上,“这就是你的正事?” “呃……串子的亲事很重要……啊——” 小六坐的树枝被砍断,小六跌下。 噼噼啪啪,身体和树枝不停地撞击,虽然缓解了下坠的速度,同时也把小六撞得吐血。 砰——小六终于直挺挺地砸到地上,溅起一团烟尘。 毛球乐不可支,在低空盘旋着,嘲笑小六。相柳立在雕背上,微笑着说:“你充其量就是那颗任人随便吃的蛇蛋!” 毛球呼啸而上,相柳离开了。 小六缓了半晌,才强撑着坐起来,可头也晕,眼也花,腿痛得根本走不了。 被惊醒的松鼠探头探脑地看他。 小六笑眯眯地对它们说:“看什么看?看我出丑啊?我可没出丑,我这是用小换大,至少下次见了那魔头,他不会想捏死我了……” 天还未亮,十七寻了过来。小六在一堆断裂的树枝中,蜷缩着身子酣睡,一身狼狈,嘴角却噙着笑。 十七蹲下,小心翼翼地摘下他头上脸上的干草枯叶。小六的脖子上有两个齿痕,隔着衣领,半隐半露。暗红的痕,勾勒出隐约的唇形。 小六眼皮微微一颤,“十七?”他睁开眼睛,对十七无赖地笑,“我又走不了了。” 十七背起了他,小六温顺地伏在他背上。 小六休息了三天,待拄着拐杖能走时,他让老木做了些菜,请轩来喝酒。 轩如约而至,小六热情地给所有人都倒了酒,老木和串子喝了两碗,身子往后一翻,昏睡过去。 轩微笑地看着小六,十七安静地坐在一旁。 小六对轩说:“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请讲。” “串子想娶桑甜儿,想麻烦你通融一下。” 轩不说话。 小六诚恳地说:“我知道也许有些交浅言深,但这是串子的终身大事,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相求。” “六哥怎么认为我能帮上忙?” “我不知道你和阿念的真实身份,但我肯定你们来历不一般,说老实话,我也出于好奇,去探查过,还不小心被你抓住了。只要轩哥愿意,一定能帮上忙。”小六已经谄媚地开始叫轩哥了。 轩瞅了十七一眼,说:“我和阿念只想安静地过日子。” “是,是,我明白,以后绝不会再去打扰你们。” 轩盯着小六,小六敛了笑容,“我在清水镇上二十多年了,我就是我。” 轩起身离去,“喝喜酒时,记得请我。” 小六眉开眼笑,“好,好!” 老木迷迷糊糊地醒来,“你们……我怎么一下就醉了?” 小六嘿嘿地笑,“谁叫你喝得那么急?下次喝酒时,先吃点菜。对了,你明日再去赎人。” “可是……” “我让你去,你就去。” 回春馆里,平时看似是老木做主,可一旦小六真正发话,老木却是言听计从。 第二日,老木收拾整齐了,去东槐街赎人,老鸨竟然接受了老木的价格,条件是小六无偿给她们一个避孕的药草方子。老木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了。 办妥手续,老木领着桑甜儿回到回春堂。 串子看到桑甜儿时,不敢相信地盯着她,慢慢地,鼻子发酸,眼眶发湿。他低着头,拿起个藤箱,粗声粗气地说:“我去嫂子那里先给你借两套衣服。” 小六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对老木吩咐,“去买点好菜,晚上庆祝一下。” “好!”老木提着菜筐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小六的脸冷了下来,看着桑甜儿,“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桑甜儿施施然地坐下,“我信。” “你究竟是谁的人?” 桑甜儿自嘲地摸摸自己的脸,“就我这姿色,六哥未免太小瞧我们这行当的竞争了,更小瞧了那些男人!” “你干吗勾引串子?我可不信你能瞧上他。” “我十三岁开始接客,十二年来看的男人很多,串子的确没什么长处,但只有他肯娶我。”桑甜儿微笑,“三个月前,一个男人找到我,许我重金,让我勾引串子。我在娼妓馆里没什么地位,再不存点钱,只怕老了就会饿死,所以我答应了。串子没经历过女人,我只是稍稍让他尝到了女人的好,他就整日赌咒发誓地说要娶我。我从十三岁起,听这些话已经听麻木了,压根儿没当真,可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来赎我。妈妈恨我背着她和男人勾搭,故意抬高价格想黄了我的好事。昨天夜里,那个男人又来了,给了我一笔钱,说他和我的交易结束,如果我愿意嫁给串子,可以把钱交给妈妈替自己赎身。” “你认识那男的吗?” 桑甜儿摇头,“六哥应该知道,神和妖都能变幻容貌,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桑甜儿跪下,“十二年的娼妓生涯,我的心又冷又硬,即使现在我仍旧不相信串子会真的不嫌弃我,会真愿意和我过一辈子,可我想试试。如果串子真愿意和我过,我——”桑甜儿举起手掌,对天盟誓,“我也愿意一心一意对他。” 小六看着桑甜儿,不说话。 桑甜儿低着头,声音幽幽,“心变得又冷又硬,可以隔绝痛苦,但同时也隔绝了欢乐。我真的很想有个男人能把我变回十二年前的我,让我的心柔软,会落泪的同时也能畅快地笑。如果串子真是那个男人,我会比珍惜生命更珍惜他。” 串子拉着麻子,一块儿跑了进来,“嫂子说……”看到甜儿跪在小六面前,他愣住,忐忑地看着小六。 小六咧着嘴笑,“怎么了?让你媳妇给我磕个头,你不满啊?” 串子看了桑甜儿一眼,红着脸笑。桑甜儿如释重负,竟然身子发软,缓了缓,才郑重地给小六磕了个头,抬起头时,眼中有泪花。 小六挥挥手,“会不会做饭?不会做饭,去厨房跟老木学!” 晚上吃过饭,串子和桑甜儿沿着河岸散步。那么冷的风,两个人也不怕,一直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着。 小六拄着拐杖,远远地跟着他们,十七走在他身边。 小六的唠叨终于再次开始,“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玩的赌博。甜儿不相信串子会真心实意和她过一辈子,她现在给串子的都是虚情假意。但是,串子不知道,甜儿对他好,他就对甜儿更好,甜儿看串子对他更好了,那虚情假意渐渐地掺杂了真,天长地久的,最后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可这过程中,不是没有风险,甜儿在拿心赌博,如果串子变卦,这两个人里肯定要死一个。”小六微笑着说,“我的生命很漫长,可以等着看结局。” 十七看向前方并排而行的两人,“轩、为什么?” 小六说:“我上次深夜跑他家里偷鸡吃,他怀疑我别有居心,弄了个甜儿出来,不过是想看我背后的倚仗,我如果糊里糊涂求了相柳帮忙,日后可就麻烦大了。现在他也不见得真相信我干净,不过日久见人心,我是的的确确就干干净净。” “不跟他们一起喝冷风了,我们回。”小六把拐杖塞给十七,双臂张开,单脚跳着,嘻嘻哈哈地往回跳跃。到了院门,跳上台阶,石板上结了一层薄冰,小六没提防,脚下打滑,身子向后倒去,跌进十七怀里。 “哈哈,谢谢了——”小六仰躺在十七怀里,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越来越小了。 小六去抓十七手里的拐杖,想站起来,不想拐杖掉到地上,小六抓了个空,又躺回十七怀里。 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十七突然打横抱起小六,跨上石阶,跨过门槛,走过院子,把小六稳稳地立在了他的屋前。 两人面对面,沉默地站着。 “那个……谢谢。”小六转身,单只脚跳回了屋子。 仲春之月,百花盛开时,老木为串子和桑甜儿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和串子玩得好的几个伙伴,屠户高一家和轩。春桃又怀孕了,挺着大肚子坐在一旁,脸上挂着微笑,却并不和桑甜儿说话。偶尔大妞凑到桑甜儿身边,春桃会立即把大妞拉过去,叮嘱着说:“不要去打扰婶子。” 串子只顾着高兴,看不到很多东西,但他洪亮的笑声,还是让满屋子都洋溢着喜悦。 小六啃着鸭脖子,笑眯眯地看着。这就是酸甜苦辣交织的平凡生活,至于究竟是甜多,还是苦多,却是一半看天命,一半看个人。 酒席吃到一半时,阿念姗姗而来。 小六立即回头,发现十七已经不见了。 老木热情地招呼阿念,阿念对老木矜持地点了下头,对轩说:“轩哥哥,海棠说你来这里喝喜酒,竟然是真的。” 阿念瞅了眼串子和桑甜儿,是毫不掩饰、赤裸裸的鄙夷,连高兴得晕了头的串子都感受到了,串子脸色变了。不过桑甜儿并不难过,因为她很快就发现,阿念鄙视的是所有酒席上的人,包括小六、屠户高、春桃,甚至大妞。 阿念那居高临下、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鄙夷,让所有人都有点坐立不安,屠户高想起了自己只是个臭屠户,身上常年有臊臭味,春桃想起了她指甲缝隙里总有点洗不干净的污垢…… 串子和麻子紧紧地握着拳头,可是阿念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她只不过姿态端庄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家而已。 小六都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究竟是怎么被养大的?能如此优雅盲目地自傲自大、俯瞰天下、鄙夷众生,还偏偏让大家觉得她是对的。 轩站起,想告辞,阿念却打开一块手帕,垫在座席上,坐了下来,“轩哥哥,我没见过这样的婚礼,让他们继续吧。” 小六简直要伏案吐血,串子要砸案,桑甜儿摁住了他,笑道:“我们应该给这位小姐敬酒。” 阿念俏生生地说:“我不喝,你们的杯子不干净,我看着腌臜。” 小六心内默念,我让着她,我让着她…… 轩从串子手里接过酒,一仰脖子喝干净。阿念蹙了蹙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却又好奇地观察着酒菜,对老木说:“听说婚礼时,酒席的隆重代表对新娘子的看重,你们吃得这么差,看来很不喜欢新娘子。” 八面玲珑的桑甜儿脸色也变了,小六立即决定送客,对轩和阿念说:“两位不再坐一会儿了?不坐了!那慢走,慢走,不送了啊!” 轩拉着阿念站起,往外走,对小六道歉。阿念瞪着小六,“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厌烦,如果不是哥哥,我会下令鞭笞你。” 小六在心里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我也会抽你。 轩和阿念走了,小六终于松了口气。 他绕过屋子,穿过药田,向着河边走去。灌木郁郁葱葱,野花缤纷绚烂,十七坐在岸边,看着河水。小六站在他身后,“六年前的春天,你就躺在那丛灌木中。” 十七回头看他,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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