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有遮掩身形。 小夭低声说:“他们是杀手,一对二,你的伤如何了?” 相柳扫了小夭一眼:“二对二。” 小夭翻白眼,真不知道是该高兴相柳如此高看她,还是该气愤相柳如此高看她。 信天翁妖在气怒中,一直没察觉相柳和小夭的接近,那个瘦弱的男子却立即察觉到了,猛地回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全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小夭竟然有一种咽喉被扼住了的窒息感,想要后退。幸亏相柳身上也发出强大的压迫感,逼得那个男子只能紧紧地盯着相柳,往后退了一步。 相柳和小夭落在船上,信天翁妖指着小夭,惊恐地叫:“你……你没死?” 小夭展开双手,转了个圈,笑着说:“没死,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信天翁妖看向小夭身旁的相柳,白衣白发、容颜俊美,她想起了大荒内一个很有名的妖,面色剧变,立即躲到搭档的身后,却又好像不能相信,探出个脑袋,迟疑地问:“相柳,九命相柳?” 相柳显然没把信天翁妖放在眼里,根本懒得扫她一眼,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身前的男子。两人如两只对峙的野兽,看似一动不动,实际都在等待对方的破绽。 小夭看信天翁妖被吓得躲在后面,压根儿没有动手的勇气,不禁笑问:“是相柳如何?不是相柳又如何?” 信天翁妖道:“不可能是相柳。你是轩辕王的外孙女,相柳不可能救你。” 原来连不把人情规则放在眼里的妖族也是这么看她和相柳的关系,小夭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逗信天翁女妖,板着脸说:“把我的侍女还给我。” 正在此时,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发动了攻击,如猛虎下山,又如灵狐腾挪,向相柳扑去。信天翁妖立即化回妖身,振翅高飞,如闪电一般逃向远处,竟然抛弃了同伴。 小夭的箭术足以让信天翁妖明白,长着两只翅膀可没什么大不了,可相柳身有重伤,她担心相柳,顾不上看信天翁妖,目光一直紧紧地锁着少年。 相柳和少年快速地过了几招,不过一瞬,已经分开,又恢复了对峙的情形,只不过少年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冰冷骇人,相柳却很闲适,微笑着说:“小夭,你可还认得这只小野兽?” 小夭也觉得少年似曾相识,盯着少年打量。少年听到小夭的名字,似乎有些动容,可此时他就如在一只猛兽的利爪下,根本不敢擅动,没有办法去看小夭。 小夭看到少年少了一只耳朵,终于想起了他是谁,那个坚持了四十年,终于获得自由的奴隶。小夭高兴地跑向少年:“喂,你怎么做杀手了?我是小夭啊!你还记得我吗?” 相柳没有阻止她,如同纵容幼崽去探索危险的大兽,并不想打扰孩子寻找点乐子,他只是紧盯着少年,但凡少年露出攻击意图,他必定会瞬间杀了少年。 少年也感觉出相柳暂时不会杀他,他怕引起相柳的误会,不敢动,只把目光稍稍转向小夭,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过显然因为不经常做微笑这个动作,看上去十分僵硬。 少年说:“我是左耳。” 小夭很惊喜:“你用的是我起的名字呢!你还记得我?” 左耳说:“记得。”他永不可能忘记她和另一个被她唤作“邶”的男子。 小夭问:“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你的钱,花完了。饿肚子,很饿,快死了。杀人,有钱。” 小夭愣了一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对相柳说:“他竟然用十八个字就说完了几十年的曲折经历,和我是两个极端,我至少可以讲十八个时辰。” 相柳笑了笑,说:“你肯定十八个时辰够用?能把一只猴子都逼得撞岩自尽,十八个时辰不太够。” 小夭悄悄瞪了相柳一眼,指着苗莆,对左耳说:“放了她,好吗?我给你钱。” 左耳看相柳没有反对,跑过去,抱起苗莆:“给你,不要你的钱。” 小夭检查了一下苗莆,还好,只是受伤昏迷过去。小夭给苗莆喂了一些药,把苗莆移进船舱,让她休息。 相柳质问左耳:“你为什么没有杀苗莆?” 小夭走出船舱:“是啊,你为什么没有杀她?”以左耳的经历和性子,既然出手,肯定狠辣致命,可苗莆连伤都很轻。 左耳说:“她身上的味道和你以前一样。” 小夭想了想,恍然大悟。那时候,邶带她去花妖的香料铺子里玩,她买过不少稀罕的香露,因为觉得新鲜好玩,自己动手调配了十来种独特的香,送了馨悦四种,送了阿念四种,她自己常用一种被她命名为“梦”的香,后来看苗莆喜欢,就送给苗莆用,自己反倒玩厌了,不再用香。 小夭有些唏嘘感慨,叹道:“我都很久不玩香了,没想到几十年了,你竟然还记得?” 左耳说:“记得!”那时的他,又脏又臭,人人都嫌弃畏惧地闪避,连靠近他都不敢,小夭的拥抱是他第一次被人拥抱,他一点不明白小夭想干什么,但他永远记住了她身上独特的味道,若有若无的幽香,遥远又亲近,犹如仲夏夜的绚烂星空。 小夭不得不感慨,人生际遇,诡秘莫测!缘分兜转间,谁能想到她几十年前无意的一个举动竟然能救苗莆一命? 相柳问左耳:“谁雇用你杀小夭?” “不知道,阿翁说她会杀另一个人,让我去杀她。”左耳指了下船舱里的苗莆,“事成后,阿翁给我十枚金贝币,她说我可以去乡下买间房子和几亩地,娶媳妇生孩子。” 小夭难以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恼火地说:“什么?她才给你十枚金贝币?我怎么可能才值那么点钱?你被她骗了!” 左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愧疚不安地说:“我不知道是你,我不该答应阿翁。” 小夭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没事。这不是大家都活着吗?” 一声清亮的雕鸣传来,白雕毛球双爪上提着一只信天翁飞来,得意扬扬地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了几圈,还特意冲着小夭叫了两声。小夭这会儿才理解了相柳起先的话“二对二”,二是指他和毛球,而不是小夭,他都不屑把小夭算作半个。 毛球炫耀够了,收拢双翅,落在甲板上,一爪站立,一爪按着信天翁。 信天翁瑟瑟发抖,头贴着地面,哀求道:“我实不知道西陵小姐是相柳将军的朋友,求相柳将军看在大家都是妖族的分儿上,饶我一命,以后绝不再犯。” 相柳说:“雇主的身份。” “我不知道。对方肯定明白西陵小姐身份特殊,和我的接触非常小心,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声音很有可能是假的。” 相柳冷哼一声,毛球爪上用力,信天翁惨叫,急急地说:“有一幅写在里衣上的歌谣,对方说,拿给西陵小姐看,西陵小姐就会听话。但我和左耳都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识字是贵族才特有的权利,别说信天翁妖这个浪迹天涯的杀手,就是轩辕朝堂内的不少将领,都不识字。 毛球用嘴拔了一撮信天翁头上的羽毛,信天翁惨叫着说:“别的真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将军饶命……饶命……” 小夭说:“不逼迫她了。如果我真死了,的确没有线索可以追寻,但我没死,其实有很多蛛丝马迹可查。” 相柳问小夭:“想出是谁了吗?” 小夭神情黯然,说道:“音珠里是璟的声音,里衣上写的是我唱给璟的歌谣,就连里衣的布料也是璟一直喜欢用的韶华布,想杀我的人一定和璟很熟悉。我不能确定,但大致有些推测。” 毛球扑扇着翅膀,对相柳兴奋地鸣叫,相柳对毛球点了下头,小夭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毛球的利爪已经插进信天翁的身体。它叼起信天翁,背转过身子,藏到船尾去进食了。 相柳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左耳也是平静漠然地看着,就好像毛球真的只是捉了一只普通的信天翁吃。小夭在深山里待了二十多年,看惯了兽与兽之间的捕杀,她明白,对妖族而言,这只是正常的弱肉强食。其实想得深刻点,人和妖的分别,只不过一个是弄熟了吃,一个是生吃活吞,可听着船尾传来的声音,小夭还是有点不舒服,她对相柳说:“我知道你又要嘲讽我了,不过,你能不能让毛球换个地方进食?” 相柳瞥了小夭一眼,说道:“毛球,听见了吗?” 毛球不满地哼哼几声,抓着信天翁飞走了。 没有了嚼骨头的嘎巴声,小夭长长吁了口气,得寸进尺地对相柳说:“你做个小法术,用海水冲洗一下甲板呗,血腥味你闻着也不舒服啊!” “我不觉得。”相柳倚在栏杆上,显然不打算照顾小夭的不舒服。 左耳却提了水,开始刷洗甲板,小夭很是感动,一边感慨妖和妖真是不同,一边和左耳一起干活。 干完活,小夭饿得眼冒金星:“有吃的吗?” “有。”左耳跑进船舱,端了一堆食物出来。 小夭拣了块阴凉处,和左耳一块儿吃饭。 第57章 待吃饱了,小夭拿了碗酒,边喝边问:“我不是告诉你可以去神农山找玱玹吗?你饿肚子时为什么不去神农山呢?” “太远了,饿得走不动。后来有了钱,有饭吃,就没去。” 小夭估摸着那时候他已经到了东海,没有坐骑,想去神农山的确不容易,“原来是这样。” 左耳问:“玱玹是谁?” 世人都知道轩辕王,可知道轩辕王名字的人倒真不多,小夭说:“他就是轩辕王。” “以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呢?你叫他‘邶’。”左耳在奴隶死斗场里见过好几次邶,可邶都是狗头人身,左耳并不知道邶的真正长相。 小夭下意识地看向相柳,相柳也恰看向她,两人目光一触,小夭立即回避了。小夭对左耳说:“他死了。” 左耳冷漠的眼睛内流露出伤感,在他心里,邶不仅仅是他的同类,还是指引他重生的老师。很多次重伤倒下,觉得再没有一点希望时,看到邶坐在看台下,静静地看着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邶的存在,本身就在传递着温暖和希望,他总能再一次站起。左耳对小夭的感激和亲近,不仅仅因为小夭给予了他一个拥抱和一袋钱,还因为小夭和邶的关系,小夭接受他的同类,是他的同类的朋友。 左耳问:“你会想念他吗?” 小夭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左耳非常固执,盯着小夭,又问了一遍:“他不在了,你会想念他吗?” 小夭道:“会。” 左耳笑了,对小夭说:“他会很开心。” 小夭盯着相柳说:“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乎别人的想念?他根本不在乎。” 左耳面容严肃,明明不善言辞,却激动地说:“我知道!我们从来都不怕死,我们什么都不怕。可我们怕黑。如果我死了,有一个人会想念我。”左耳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砸自己的心口,“这里就不会黑了,很明亮!很开心!” 小夭问相柳:“他说的对吗?” 相柳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夭,轻佻地问:“难道你竟然想相信?我完全不介意。” “我疯了,才会相信。”小夭哈哈大笑,用夸张的声音和动作打破了古怪的气氛,她对左耳说:“你会开船吗?会开的话,送我们回陆地吧!” “会开。”左耳扯起风帆,掌着舵,向着陆地的方向行驶去。 小夭走到相柳身旁,说道:“至少要四五天才能看到陆地,海上就我们这一艘船,很安全,你正好可以养伤。” 相柳眺望着大海,沉默不语。 小夭以为他拒绝了时,听到他说:“也好。” 相柳指了指在认真驾船的左耳:“回到陆地后,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让他继续四处流浪,去做廉价杀手?日子长了,他要么变成真正的浑蛋,要么被人杀了。” 左耳的耳朵很灵,听见了相柳的话,不满地反驳:“我能吃饱饭。” 小夭笑看着左耳:“你能为信天翁妖干活,也能为我干活吧?我也能让你吃饱。” 左耳很爽快地说:“好,我帮你杀人。” 小夭觉得额头有冷汗滴落,干笑道:“我不是请你做杀手。” “我只会杀人。”左耳的神情很平静,眼睛中却流露出悲伤和茫然,从记事起,他就是奴隶,唯一会的技能就是杀人。 小夭收起嬉笑的表情,静静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我请你做我的侍卫。平时不需要你杀人,但如果有人来杀我,你要帮我杀了他们,可以吗?” 左耳盯着小夭,似乎在思索小夭到底是真需要人保护,还是在怜悯他。 小夭说:“我不是怜悯施舍,是真的需要。你也亲眼看到了,有人想杀我。我没有自己的侍卫,苗莆是玱玹给我的,她还打不过你。你很厉害,如果你愿意保护我,其实是我占大便宜了。” 左耳的眼睛变得亮闪闪的,洋溢着开心,他说:“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侍卫。” 小夭道:“那就说定了,以后你保护我,我负责你有饭吃、有衣穿,还会帮你讨个媳妇。” 左耳苍白的脸颊竟然慢慢地变红了,他紧抿着唇,专心致志地驾船,不好意思看小夭和相柳。 小夭微笑着,温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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