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连一间房都睡过,有什么可紧张的,如今还隔着一堵墙,难不成还会飞不成? 思及此,便又稍稍放松了些。 只是心中到底是念着方才肖珏与杨铭之见面的不寻常之处,有些奇怪。过了一会儿,便又溜出门去,见四下无人,就敲响了林双鹤的房门。 林双鹤打着呵欠来开门,一看是禾晏,立刻紧紧的抓住门框,“禾兄,说话算话,咱们已经换了屋子,就决不能换回来。我死也不会出去的。” 他还以为禾晏是要来换回屋子的。 禾晏无奈道:“我不是来换屋子的,我是有事来问你。” “那就更不可以了,”林双鹤正色开口,“我是正人君子,我们孤男寡……男,要是落在有些人眼中,岂不是出大事了?” 他这乱七八糟说的都是什么?禾晏懒得理他,一掌将他推进屋,自己跟了进去,随手关上门。 林双鹤被禾晏一掌推到椅子上,顺势双手捂住前胸,振振有词,“禾妹妹,朋友妻不可戏,我不是那种人。” “我问的是杨铭之。”禾晏打断了他的话。 林双鹤一愣,随即大惊失色,“你看上了杨铭之?” 这人心里怎么就只有情情爱爱,禾晏深吸口气,“不是我看上了他,我是想问问你,那位杨大人和都督之间是否出了什么事。先前听燕将军说,杨大人是都督的好友,可我方才在外头瞧着,他们二人的情状,实在不像是好友的模样。” 这么一口气说完,林双鹤总算明白了禾晏的来意。他先是呆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坐直身子,向来开怀的脸上露出些愁容,叹了口气,道:“你发现了啊。” 禾晏问:“可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 “其实,我与燕南光,怀瑾和杨铭之是同窗。”林双鹤放下手中的扇子,端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禾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盯着茶盏中的茶水,似是回忆起从前,声音轻飘飘的:“燕南光跟斗鸡似的,成日跟这个比那个比,与我们不熟。当年我和怀瑾、杨铭之最要好。说起来,杨铭之和怀瑾,应当比我和怀瑾更亲近一些。” 他面上并未有半分妒忌不满之色,只笑道:“毕竟我文武都不成,与怀瑾也就只能说说谁家姑娘长的俏,哪家酒楼菜更新。杨铭之和怀瑾能说的,总是比我多一些。杨铭之身体不好,少时还被人暗中说过娘娘腔,后来怀瑾带着他一起后,就没人敢这么说了。” 这些禾晏都知道,她那时候还心想,有才华的人总是与有才华的人诸多相似,肖珏与杨铭之同样出色,难怪能成为挚友。 “后来呢?”她问。 “后来……”林双鹤低下头,目光渐渐怅然起来。 肖家出事那一年,朝中局势很紧张。肖仲武死了,还担上鸣水一战指挥不力的罪名,肖家倾覆在即,朝中徐相的势力越发猖狂。贤昌馆里的学子们,虽然都是出自高官富户,但这个风口浪尖,谁也不敢为肖家说话。 林双鹤除外。 他们家在朝中行医,林清潭和林牧又不管前朝之事,林双鹤更无入仕打算。得知肖家出事,林双鹤央求父亲和祖父在皇上面前替肖仲武说些好话。林牧便也真的说了,他那一手女子医科出神入化,人又很圆滑,后宫诸多娘娘都与他关系不错。林牧挑了几位娘娘在陛下面前吹了几日枕边风,倒也不提肖仲武的事,只说肖家两位公子可怜,都是少年英才,偏偏府中出事。 陛下也是个怜才之人,耳根子又软,吹着吹着,便真觉得肖璟与肖珏可怜,鸣水一战之罪,只论肖仲武,不连累肖家人。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南府兵的兵权还没有收回来,纵然陛下如今念着旧情不发落肖家其他人,可没了兵权的肖家就如没了兵器保护的肥肉,只要旁人想,都能上来啃一口,更不是徐相的对手。陛下的仁慈只会随着肖仲武死去的时间越长而越来越淡,要想夺回兵权,只能从当下下手,晚了就不行了。 而满朝文武,除了肖仲武曾经的旧部以及沈御史,无人敢开口。 肖珏在贤昌馆里,挚友就只有两位。一位是林双鹤,一位是杨铭之。林双鹤央求了自己的父亲为肖珏说话,杨铭之的父亲杨大人,那位观文殿学士,曾经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文宣帝很喜欢他。若是杨大人说话,陛下未必不会听。 肖珏请杨铭之帮忙。 林双鹤至今还记得杨铭之当时说的话,他满眼都是焦急,拍了拍肖珏的肩,道:“你放心,我一定说动父亲在朝堂上为肖将军说情。请陛下彻查鸣水一战的内情,怀瑾,你放心,我和林兄会一直陪着你。” 他文文弱弱,说的话却掷地有声,林双鹤从未怀疑过杨铭之那一刻的真心。想来肖珏也是。于是他们等着杨铭之的消息。 一日、两日、三日……杨铭之没有来贤昌馆,问先生,只说是病了。 林双鹤与肖珏怀疑杨铭之是出不了府,或是被家中关起来了,并未怀疑过其他。于是商量一番,两人便扮作小厮混进杨府,找到了杨铭之。 彼时,杨铭之正在屋子里练字。 没有门锁,没有软禁,甚至没有生病。他看起来与从前一般无二,甚至因为在家里不比学堂辛苦,甚至气色都要好一些。 “铭之,”林双鹤讶然看着他,“你怎么不去学馆?我和怀瑾还以为你出事了。” 杨铭之起身,看向他们,准确的说,是看向肖珏,没有说话。 倒是肖珏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你父亲……” “抱歉,”不等肖珏说完,杨铭之便打断了他的话,“之前答应你的事,我食言了。我父亲不能替肖将军说话。” “为什么啊?”林双鹤急了,“不是说好了吗?” “无事。”开口的是肖珏,他垂眸道:“此事是我强人所难,你无需道歉。” 林双鹤不吭声了,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求一句话有多难。本不该怪杨铭之的,只是希望寄托的越大,失望也就难免更让人难以承受。 禾晏看向面前人,不解的问道:“因为此事,都督和杨巡抚决裂了吗?可也许杨巡抚并非没有为此事努力过,只是因为杨学士不肯松口,所以才没能成功。” 她不太相信杨铭之是很冷血无情的人,因为杨铭之其实待人其实很和气善良,当初在贤昌馆的时候,禾晏接受的少年们的善意不算多,杨铭之绝对算一个。而且诗文和策论飞扬激荡的人,应当内心尤其仗义热情。 林双鹤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当日也是这样想的,可能杨铭之有些苦衷。”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临走时,杨铭之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有些微微不平,眼前又浮现起当年的影子。 杨铭之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人,道:“怀瑾,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鸣水一战,也许并没有什么内情,本就是肖将军的原因?” 肖珏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过头来,少年神情平静,轮廓漂亮的像是一幅画,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杨铭之身边,一拳揍了过去。 “那一拳真狠啊,”林双鹤“嘶”了一声,又有些幸灾乐祸,“杨铭之身子不好,被揍的在床上躺了半月,杨大人气的要死,差点上折子,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没上,可能是看怀瑾可怜吧。” “不过这也没什么用,”林双鹤微微叹息了一声,“那之后不久,怀瑾就自己进宫请命了,带着三千人去了虢城,一战成名。” ------题外话------ 一个温情的同学会小副本,比较短,老同学各个都是助攻(′?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游船旧梦 禾晏没料到杨铭之与肖珏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听林双鹤说完,也思忖了好一阵子。 诚然杨铭之最后说的那句话,未免太过伤人。但无缘无故的,怎会如此?不帮就是不帮,何必这样往人心口捅刀。且杨铭之原先的性子,也不至于这样尖酸刻薄。禾晏都这样想,身为杨铭之曾经好友的肖珏,不该没想到这一点。 禾晏问:“那之后呢?都督就没有再和杨大人往来了么?这其中也没什么误会?” 林双鹤摇了摇头:“怀瑾自带兵去虢城后,回京的日子很少。不过杨铭之嘛,在怀瑾走后不久,也不再在贤昌馆进学。原本以他的才华,我还以为要考状元留任朔京,以他爹的关系和他自己的本事,这也不难。不过自那以后,他像是销声匿迹了。大家兄弟一场,怀瑾的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我后来也不再与他往来,因此,不知金陵城的巡抚,何时变成了他。” 这兄弟几人,看来眼下是真的分道扬镳了,禾晏心中想着。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伴随着燕贺不耐烦的催促:“林双鹤,开门!” 林双鹤起身,走到门前把门打开,一打开门,就看见燕贺站在门口,林双鹤微笑:“燕将军,请问这么晚了,来找我何事?” 燕贺正要说话,一转眼瞧见屋子里的禾晏,狐疑道:“他怎么在你屋里?” “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蚂蚁。”禾晏道:“如果有,好为林兄驱走。” “对对对,”林双鹤正色道:“她是我请来驱蚂蚁的,你可不要胡乱怀疑我与他的关系。” “什么乱七八糟的,”燕贺皱了皱眉,“赶紧换衣服跟我们走。” “去哪儿?”林双鹤莫名其妙。 燕贺轻咳一声:“我找人告诉杨铭之,今夜要去秦淮河游船,他一个地方巡抚,自然该为我们准备款待,你赶紧换身衣裳,同肖怀瑾说一声。” 燕贺的这个行为,谁都没有料到,林双鹤都懵了,他问:“……我们为何要游船?” “杨铭之和肖怀瑾的样子,想骗谁呢,”燕贺得意洋洋道:“一眼就看出来了。本少爷今日心肠好,愿意为他们做个桥,肖怀瑾又不会日日来金陵。多点时间相处,误会自然就解开了。”他把玩着自己的马尾发梢,“这些年我在外奔走,俗世人情了解了许多,如肖怀瑾那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情,要让他自己和杨铭之解开误会,根本没有可能。杨铭之嘛,倒不是很讨厌,我不是为了肖怀瑾,只是为了杨铭之而已。” 见林双鹤没吭声,燕贺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大度,还不快为了你的挚友感谢我?” 禾晏:“……” 林双鹤:“。…..我真是谢谢你了。” 燕贺还真是个人才,禾晏心中感叹,总能准确无误的踩中肖珏的禁域。难怪他们两人在贤昌馆的时候就不对盘。 “不必感谢,”燕贺不甚在意道:“我去告诉楚子兰一声。” “……等等,”林双鹤问,“杨铭之也就罢了,为何要叫上楚子兰?” “都住这里,独独落下他一人,显得我很小气一般。再者,官场中人,当然要圆滑一点,凡事像斗鸡一样的与人为敌难道就能显得自己很厉害?”燕贺嗤笑一声,“哦,忘记了,你不入仕,自然不知道这些。” 他拍拍林双鹤的肩,果真朝楚昭的院子里走去。 林双鹤与禾晏面面相觑,默默无语,不愧是燕贺,一拉仇人拉的就是两个。杨铭之不算,再加一个楚昭,肖珏怕不是会被气死。可能根本就不会跟着一道。 “禾妹妹,”林双鹤道:“要不……还是你去告诉怀瑾吧。” 禾晏:“一起。” 这是要送命的,怎么能她一人承担? 二人拖拖沓沓,纠结了片刻,终于一起到了肖珏房间,说明了燕贺方才所言,本以为肖珏一定不会同去,没料到这人转过身,道:“好。” 这一下,禾晏与林双鹤都悚然了。 竟然就这么答应了,神情还如此平静?林双鹤低声对禾晏道:“他该不会等到了船上和杨铭之打起来吧?这可太不体面了。” 禾晏:“极有可能。” 肖珏微微扬眉:“你们不去?” “去去去,当然要去。”林双鹤凑到禾晏耳边,低声道:“必须去,如果打起来了,你记得拉一拉劝架。” 禾晏无言以对。 就这么说好了后,便各自回屋换衣裳。他们一行人先前赶路,风尘仆仆,到了金陵,若是穿成赶路的样子去坐游船,未免有些格格不入。禾晏请人打了水,沐浴过后,换上了簇新的衣衫。 离开润都的时候,城中相送的百姓里送了许多吃食衣物。料子倒不是很昂贵,但很合身,禾晏看向镜中的自己,少年一身青衣布靴,头发束成简单的发髻,眉清目秀,看起来与前生在贤昌馆里进学的那些学子们没什么两样。她似乎比刚到凉州卫的时候长高了一点,站在屋中,挺拔如一棵杨树,年轻而富有生机。 禾晏收拾完毕后,就推门走出去,一出去,发现众人都已经收拾好了,正在外等着她。燕贺不耐的开口:“你一个小小的武安郎,怎么如此麻烦,这么多人等你,你是在里面涂脂抹粉吗?” 禾晏心道,真是巧了,她确实在里头涂脂抹粉来着。姑娘家扮男子,也是需要精心装点的。 肖珏扫了她一眼,唇角微翘,道:“走吧。” 杨铭之给他们安排的宅子,本就离秦淮河边不远。是以众人也就没有坐马车,而是自行往秦淮河边走。他们这一行人,不是英朗少年就是俊美男子,走在街道上格外扎眼。不时地有胆大的姑娘家假装崴了脚的往身前靠。不过肖珏向来不爱与人接触,自然是精准的避开了。而燕贺并非怜香惜玉的性子,没有呵斥治罪已是留有余地。楚昭身侧有个貌美如花的侍女,那些姑娘便退而求其次,到最后,遭殃的就是林双鹤与禾晏两人。 禾晏都不记得自己搀扶过多少美貌的姑娘,只是那些姑娘看她的柔情万种的目光,实在令她难以招架。一时间,便觉得还是如宋陶陶那般天真可爱的为好。 林双鹤亦是如此,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妹妹”。 燕贺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二人,对林双鹤道:“林双鹤,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讨女人喜欢啊。” 林双鹤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衣袍,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就如你一如既往地不讨女人喜欢一般。” 燕贺哼了一声,“我已有妻室,用不着讨旁人喜欢。” 禾晏一愣,看向燕贺:“燕将军已经成亲了?” 此话一出,肖珏与楚昭都朝禾晏看来。 林双鹤一展扇子,“没想到吧,咱们燕将军年纪轻轻的,可惜英年早婚了。” “我看你是嫉妒。”燕贺冷笑。 禾晏有些奇特,她与贤昌馆的同窗,自投军后就鲜少有往来,竟不知燕贺何时成的亲。虽然燕贺如今这个年纪成亲也无可厚非,但以他嚣张狂妄成日跟个斗鸡一样的性情,实在很难想象他做人夫君是何模样。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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